眼是心之窗。
最后的温柔,为什么是最后。曾经的你真的有过温柔吗?
我,看不见。
你的眼底,也曾流露过温柔的痕迹。不管传闻中的四阿哥如何,我见到的只有一个寂寞的不愿付出冰封的魂魄。
但。
“四爷这一句,葵瑾,无悔了。”珍珠断线。她的声音亦是平静的,没有哪个女子可以忍受丈夫三妻四妾,自己却连唯一的子嗣也失去拥有的机会。
心底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心,疼的厉害。
皇宫东暖阁
书房中一个炭盆中星火点点尚未完全熄灭。
灰烬中,只得隐约见到几字。
无愧于……心。
离早课还有一段时间,上书房内却已坐了近半数的人。
“恭喜四哥好事将近了。”普进门便能看到坐在前排靠着太子专座的胤禛。胤禩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身边像是永远跟着胤禟胤礻我。
又翻过一页,胤禛这才抬眼看向胤禩,无情的目光落在对方的面具上,随意轻点了下表示接受。
胤祥又去找他了。
出现在上书房的原因不外如是。因为只有再次可以暂时避开他。
如果四哥让祥儿找不到,那祥儿就不吃东西!
病中几日为了避开他们自己强拖着那糟糕的身体外出晕迷,胤祥哭的伤心的脸犹在面前。
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为何还要跟在我身边。
胤禛无法理解此刻的胤祥在想什么。
“四哥在苦恼么?可否和胤禩说说,你我兄弟之间,胤禩定当尽心为四哥排忧。哦,对了,六弟最近的功课不是很上心呢。四哥莫不是为此?”暗里示意胤禟忍耐,胤禩好性子的与胤禛攀谈。为自己以前与他的不亲近弥补。
“听说卫氏进来身体微恙。”而宫中御医没有人前去医治,是得了某人的命令还是对那个身份低下的女人不屑。
“是哪个奴才多舌污了四哥的耳。”眼角一抽,胤禩三分尴尬两分愤慨。
“四哥事忙,这些个杂事何须四哥费心。”
“胤禩的母妃胤禛确是不好插手。”说完这句,胤禛的目光又专注的盯着手中的书一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佛经!
胤禛和胤禩这厢唇枪舌剑,胤祚和胤祥却也在一旁密谋。
只是比起这边的指桑骂槐面带笑容,胤祚则是一脸麻木,在能与胤禛同窗之际的他少有缺席。
“四哥娶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咬着敏妃做的糕点,胤祥的目光没有落在胤祚的身上而是穿透墙壁遥视上书房。
“如果与十三你无关那以后便不要缠着我的四哥!”
“四哥才不是你的呢!你这个不知道从来哪里冒出来的坏人!”猛的排向桌子,胤祥用另一只手狠狠甩出吃了一半的糕点。
“若不是太子……哼,你怕是还不知道,四哥已经在筹划建府之事了吧!”若非四哥病中之时无意闯入他的书房,胤祚也不会和胤祥这个小孩合谋。
“建府?”脑门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胤祥疑惑的看着胤祚等他的解释。
“呵,果然被那群奴才说中你被四哥骂怕了。”不屑阴狠的,胤祚将自己的阴暗面披露在胤祥面前。
苍白的四哥,不可以让他走出祚儿的视线。
极度不安,胤祚的手抓花了桌沿指甲被掀起泛出血丝也不在意。
快乐罂粟,总是为了掩饰地狱的存在。门外不时传来的狗叫让胤祚想起自己被欺负的日子。他一点也不喜欢宠物,因为,过去他过的日子连一只狗也比不上。
只因为四哥你,所以祚儿会好好养着。只为你。
“胤祚你到底什么意思!以为爷不敢揍你吗!”聪慧如胤祥这么小也听不懂胤祚话中的意思。只是想起那个午后,那个绝情的四哥,他别扭的紧。
大概没亲眼见过的不会相信,其实那个午后的四哥,很温柔。
这是他们的秘密,永远!而也只有那时,胤禛讲了一句他很久之后才懂的话。
“四哥娶了福晋就再也不会理胤祥了,四哥建了府就不会再进宫了。”魔咒一般,胤祚在胤祥的耳边呢喃,神色疯狂。
他的神经本就脆弱敏感,再加上外来的刺激……
祚儿,或许妒忌过四哥,却从未怨过你我不平等的遭遇。
一直,都只是羡慕四哥而已,冰冷温柔,明明得天独厚却会寂寞的四哥。所以,只有这件事无法放手。不管大哥说了什么,祚儿也只是想拥有四哥一个亲人。只有四哥。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四十五
他们这些个阿哥的福晋都是直接娶进门的,除了太子内定的太子妃石氏如今不过是侧福晋外。
然,其实如今大婚的也不过胤褆和胤祉二人。
只是胤褆生的早,他大婚胤祥尚未出生,胤禛几个稍大的与他也不热络,大都是走过个过场罢了谁也没有认真瞧。
胤祉的则是一早被定在了三十一年,正值孝懿仁皇后孝期,因为康熙并没有改期的意愿,故此没有大操大办。胤禛等人也不过送了一份贺礼事后恭贺两声作数。
唯胤禛此次才是和着众人一起庆祝欢喜。
在大婚的前一天,乌喇那拉家会将妆奁送到皇子宫中,其中还包括了先期康熙所赐的仪币等物。
只是胤禛宫外的府邸尚在修缮中,而成婚之后的他自是不可能再住在东暖阁在康熙的眼皮下与福晋亲热。
内务府经过商讨上交天听,最后议定腾出德妃曾经的住处给胤禛两口子暂居。至于酒席之地则只能选在乾清宫内,为三品以上的大员设宴。
到了成婚当日,寅时未到,胤禛便起身着装,一旁为他梳洗的云叶觉得自己异常尴尬,想要博胤禛一乐却浑身不自在。
这般大好日子新郎一脸面无表情,活像是成亲的不是他。
面对着一张写着‘爷只是来瞧瞧成亲是怎样的,不用理我。’的脸,云叶想谁也不会自在的。这感觉实在是很诡异很诡异,却没有其他更加贴切的词来形容。
终于熬到了辰时,一身蟒袍补服的胤禛行到皇太后、皇帝面前做三跪九叩礼,因为佟佳氏和德妃俱已不在了,所以省过了像皇后、生母行的二跪六叩之礼。
“好好好,禛儿日后可要善待瑾葵万不可欺负了她啊。”继续等待的时间里,皇太后招手将胤禛唤道自己的身边拍着他的手感叹。
想起不多时前胤禛还被抱在康熙的怀中的奶娃娃,如今都这么大了,果然岁月不饶人。皇太后在心中如是的想到。
“孙儿不会辜负皇玛嬷的期望。”恭谦的,胤禛不看一旁貌似强颜欢笑的康熙。
“禛儿从小乖巧,自是不会让皇额娘费心的。”坐在皇太后身侧,康熙亦是轻笑的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像在鼓励他,不着痕迹的将对方的手从皇太后手中挪开。
康熙的小动作怎瞒得过如今的胤禛,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胤禛无意驳了他的面子。心底冷笑一声,这一笔,爷给你记下了。
锣鼓齐鸣。
到了巳时,銮仪卫抬着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负责迎娶新人。
其中总管内务府大臣妻一人率内管领妻等八名担任随侍女官,分别到乌喇那拉·瑾葵家与胤禛处敬侯,步军统领负责清理自宫门到福晋家的道路。
吉时降临,内监将彩轿陈于中堂。乌喇那拉·瑾葵穿着礼服随侍女官伏侍上轿下帘,出阁了。
前后八名内监抬轿,灯笼十六、火炬二十前导,女官随从,出大门骑马。前列仪仗,内务府总管、护军参领分别率属官与护军前后导护。
到了皇子宫外,仪仗队伍才作罢,众人下马步入。女官则伺候乌喇那拉·瑾葵下轿,引瑾葵入宫。随后举行合卺仪式,由等候在此的命妇负责。
“累吗。很快便结束了。”一阵风,当瑾葵走至胤禛身旁她不确定胤禛在扶她的时候是否真的说了。
二人靠得很近,瑾葵甚至闻到了胤禛身上那特有的檀香、墨香与龙涎香混杂的香味。放下一直提着的心,这味道似有凝神的功效。借着宽大的袖袍遮掩,瑾葵悄悄地,很用力的揪住胤禛的衣角。
隔着喜帕,她感受到两道冷凝的目光在她面上扫过。
没有挣开。
胤禛他,其实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吧。或许她错了,他不是没有温柔,只是不将温柔溢于言表罢了。
唇瓣溢出苦笑,目光中流露出每个少女都曾有过的梦幻般的妄想。
他,会是个好夫君吧。
“呜呜,四哥你不要搬出去嘛!”敢在冷面王的婚宴上哭丧个脸非十三莫属。
虽然近来传闻二人关系僵硬,也轮不到外人质否。
“四哥娶了媳妇就不要十三了。祥儿讨厌她嘛!”不管胤禛的冷落,也不管胤禛在对着何人敬酒。胤祥如以前一般当着他的尾巴跟进跟出片刻不离。
“四哥四哥。”被胤祥的声音吸引,在加上如此隆重的喜宴,竟无人注意到胤祚不在此地!
“够了十三弟!”一轮过后,胤禛并没有喝下多少,康熙虽然不在此处,但众人也不敢放开胆子喂他酒。
眼神依旧清冽证明他的神志清晰。
“好么好么。哼,爷找胤祚玩去。”不死心的又缠了胤禛还一会直到瞧见胤祚胤祥才埋怨的放开对方。临走之前还做了一个丑丑的鬼脸给胤禛。
眉头一皱,胤禛一时间猜不到胤祥和胤祚有何猫腻,瞧着天色愈加黯淡,弯弯的明月当空。对着底下指挥的内务府总管低声讲了几句,抛下一众宾客朝着新房去了。
胤禩和胤褆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举杯清浊,眼底俱是滑过一道奇异的光芒。见到对方与自己同样的动作相视一笑便移开了视线,也不知是否存了相同心思。
而胤礽一早以身体不适离了席。
离了喜宴,胤禛的耳根终于清静了不少。走过一处回廊,不知何故竟顺手拎起一坛被人遗忘的酒罐。接着脚步一转,轻松地跃上喜房外那一座矮矮的假山。
这处的小池比不得别处干净清澈。
自德妃死后,这个院子便一直被人空置着,没有康熙的命令无人敢搬进去。平日也有内监打扫只是说不得上心,屋内归置的尚算干净像是特意留给某人偶尔来回味的。
而苑内的花草池塘因无人观赏只要不泛藻他们便听之任之了。不过是做一时之用,平日胤禛也可照旧一人回东暖阁安歇。
从这处望向喜房。只见烛光透过殷红的纱幔,彤色的光影在月夜格外刺目。背光显露的大红喜字,失去了白日的耀目,折射的灰色阴影染上夜的森寒。
随手拎起酒坛便灌下一口酒。豪迈的作风让人忍俊。
夜风吹响了他的衣袍,清冷的月光清冷的人交相映衬。那多余的酒水顺着胤禛脖颈流下,被沾湿的红衣紧贴他白皙的皮肤,微微暗沉的光泽在夜色下多了魅惑。
眼底渐渐浮上迷蒙的雾气,胤禛侧着耳像在等待什么。
“哐当~”当坛中的酒被其饮尽,胤禛一把将塔摔至一处常人经常忽略的角落,地上被月光投下的阴影也被酒意迷醉,竟有一瞬的晃动。
“滚!”
自己的身边怎可能少了影子卫。
买狗那日不过第一次真正跃入自己的视线罢了。自然。很多事这些人都距离自己足够的距离。
监视,也给被监视者一丝自由,足够他喘息的空间。
平日的听之任之毫不在意不过因为自己不想隐瞒,况且没有这些人那个男人也能猜到,徒劳的事情他不愿做。而自己真正想要瞒下的秘密,仅这些人,有何本事探知。
只是今夜,自己没了这份闲情。
尤其没有那个正常的人会喜欢在做事的时候被人放肆的‘欣赏’。
哪怕今夜,在做了那样的事儿后他不可能与乌喇那拉·瑾葵行房,或许日后也……对于欲望,他从来都未曾沉溺过。不想,不想将所有曝光给那个人看了。
无力去想对方是否遵从了自己的命令。低低哑哑的笑开,口中火辣辣的疼痛。让胤禛的眼角不自然的溢出清泪。
天上一轮残月,地下一池残荷。大红的喜袍掩盖不住的疲惫凄凉。
天地悠悠,人生不过一场虚空大梦。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些声音都离自己太远。
“滚!谁敢拦着爷爷要他好看!”一声怒喝冲破了他的妄想,随即背对着胤禛的方向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兵慌马乱的吵杂声。
地上的人影也随之到处晃动,搅乱了一池细碎月色。
一手撑地,上半身微微的向后仰去,亲眼见证那属于自己的新房被一个不是新郎的男人闯入。幽暗动荡的心湖回归灵魂的深处,胤禛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面无情。
是错觉么,他似乎听到其中夹杂了几声犬吠。
一丝不苟的打理完自己,确认没有失仪之处,已经完全武装起自己,胤禛这才缓缓步向自己早该踏入的新房。
一只其貌不扬的京巴狗满身是血的蜷缩在乌喇那拉·瑾葵的脚边!
“为什么。”少年清亮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喑哑。
他的目光紧锁着坐在上位的男人。
“你这是在,质问朕么?”靠在椅背上,男人微微抬起下颚嘲弄的问道。
“儿臣怎敢。”
“儿臣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而已。”淡淡的,少年顶着男人的气势不退让。身体坐的笔直,哪怕背上已经一片冷汗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知道了答案你又能如何。”冷笑,男人的眼底透出浓浓的不屑,这一刻他没有将对方再看做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以平等的,对待继承人的姿态。
“有些事并不需要原因。”撇开脸,少年闪躲着忽略心底的一个声音,亦不敢与男人那透视人性的目光相对。
在来这里之前他想过很多。只是到了最后还是抑制不住冲动。
他真的有太多不明白,而这些问题积累到如今压的他动弹不得难以喘息。
他和他之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可以断的,他很小就想守护这一份纯粹的亲情,可是为什么最后还是走到这个地步?他知道他和这个男人之间不会有自己想要的,所以他早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要来破坏他和禛儿的!
从小一个人关在书房温习,没有人亲近。有皇父的夸奖又怎样。他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无聊很寂寞。但有了禛儿,他不会去羡慕胤禩胤禟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
虽然当时自己也很小,可是照顾他就是一件乐趣。在皇父不在的时候,只有他和禛儿。
那段日子让他忘了从前没有禛儿的时光。
是他教禛儿念得第一句诗书,是他第一个带着他执笔,是他带着禛儿第一次上树……
年龄相差不大,自己当时也学的不多。可他对禛儿的感觉已是亦父亦兄,胤礽觉得自己完全占据了胤禛生命里两个最重要的角色。
“他会是你的弱点。”
“他难道不也是你的弱点么!”难道你对他的疼爱都是假的么,那皇父你真的太会做戏了。
“你,不想要这张椅子了?”胤礽清楚的看到男人嘴角勾起的冷笑,但他无法反驳对方。如果不想要,他不会疑心胤禛,也就不会和胤禛走到这一步。
“不要扯开话题,回答我!我只想知道药是不是你换的。为什么是情动!”如果因为禛儿是弱点,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还是,比起杀了他,你更想毁了他的人生,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拍案而起,胤礽颤抖着身体。眼底泄露出因猜测而升起的恐惧。
起身走过胤礽的身边,康熙打开紧闭的房门再次嘲弄的看向他。
“莫将朕与你相提并论,不要将你那愚蠢的想法套在朕的身上。胤礽,这是朕唯一给你的一次机会,不要再来试图挑战朕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