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他曾经拿禁果在当时的常春之地里砸了很多人。”明天是认真的。
百歧愕然的看向他,一时半刻间,脑袋里一片空白。
“最初,那个孩子出现过,极其凶恶、悲伤,还带着不愿放下的复仇心。”
黑王话题一跳,莫名其妙的扔出一串话,然后,话完走人。
不是走小径,不打算经过挡路的三人身边,他竟是从树林里穿越过去。
“呃,看来,不是这位黑王,是不是我们来不及被放出来,现任讙兽跟小白肉包子就开战了?那样,好像昂禁活下来的机率最大?”
明天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记忆之旅完成的那一天。
罗刹为什么取代小白肉包子,一定要出来跟他对话?
依照罗刹一心想死的性情,他绝不会闲着没事跑出来,所以,是非得出来?非得出来做什么?是制止小白肉包子发狂吗?
明天不得不联想起小白肉包子被冰冻前,仍被无用进行可怕研究的事。
小白肉包子是有仇视昂禁的理由,问题是,那些替他动手的帝王之令人员是怎么回事?当时他的记忆明明全被清洗掉,后来又陷入基因冲突的状况里,没有机会也不可能出手的啊,对吧?
明天想的都快混乱了,是不是那些遵从小白肉包子意志的帝王之令人员是潜伏者呢?等待着向昂禁复仇的这一天?
不行,想的脑袋都疼了,明天暂时放弃这部份,想重要的另一件事。
“百歧,你不会想帮一把吧?”明天认为黑王的态度,是希望小白肉包子不要再记恨下去的,否则后来海皇不会是那样的个性。
百歧对于这个问题,是一个灿烂到让人想打他的笑脸相向,“你说呢?”
无比雀跃、无比欢欣,那简直是一头禁令被解开的凶兽正蓄势待发。
明天僵硬的转动脖子,努力把视线移开,看向了奋利斯。
他想拜托对方阻止的,问题是,那只魔狼为什么也笑的好可怕?
讙兽,现任讙兽昂禁,原来已经仇人遍天下了吗?
重新再来之安心的无知
一.醒来的崭新开始
位于水下的东之海城市,虽然看起来和陆地上没什么差别,实际上,夜晚和白天的气温差异极大,且晚上大多会漫延着一片水雾。
有时会无法辨别,究竟抬头上看时,上头的月是映于水里的月,或者是天际上的月,那种虚无感,让人掌握不住空间的距离。
如梦似幻,生活在东之海,真的就像活在一个不存在的梦想乡。
以前曾看过某本古书,上头说有梦最美,因为希望相随。
但对于已经亲手放弃希望的某些人来说,有梦……只是用来自残的笑话。
于是睁眼望着上方洒落下来,有些不真实的迷蒙月光,心情极为复杂。
“你醒了?”病床边的人,敏锐的发现床上的他睁开了眼。
“明天?”懒洋洋侧身,连床都不想爬起来的他,仍是一脸倦色。
“凯歌看我一直给你塞营养剂,说你就是这样才醒不过来,跑去炖汤了。”
明天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事到临头时,却从这个话题开始。
“你不用睡吗?”大概他也不晓得该说什么,话题跟着跳跃。
“海市蜃楼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大睡特睡,我是睡醒被叫出来的。”
明天想起一睁开眼,就看见阳帝站在面前,朝他递帖子的那一幕,不禁想笑,嗯,因为那是这辈子首次堂堂正正的收别人的请帖,被当成人看待。
蜃妖,这个名字其实不是自称的,是死在海市蜃楼里很多人死前的怨念所说的,他们说他是妖,是不该存在的妖孽。
被现任讙兽洗掉记忆,被继续关押在深海海沟里的他,失去曾经想要改变的信念,更失去誓死一搏的目标,后来似乎也开始自暴自弃。
可是,这样的自己,并没有被忘记。
想起记忆后,不得不感叹,阳帝好守信,仍不放弃他的亲来发帖、救援。
“不晓得我的感觉跟你像不像?”明天突然有勇气面对了。
“什么?”他悠悠的问。
“亲身经历时的自己、遗忘时的自己、想起全部的自己,居然像不同的三个人,有时我会像忘记时的自己,习惯性的逃避,习惯性的被动接受,连想都不去想,有时我则是像想起全部的自己,愿意思考,更能跟上别人的话题,更有时我是那个改变中,仍在经历的自己,会以为有些事还来得及改变。”
明天说着说着,作梦般的,觉得思绪在飘浮发散,不好集中。
“你想说什么?”床上的他阖上眼帘,疲惫的问。
“你不是海皇。”明天忽然这么说。
没办法,眼前这人一身倦怠的气息,实在让人印象太深刻了。
只是,明天不明白,明明发丝的颜色没有变成银白色的。
“跟你的感觉挺像的,即使全部记起了,总有自己分成三个人的感觉,不是完整的。不,也不能这么说,或许就像有人喝醉了酒,会变得开朗大气,有的人则是会发酒疯那样,是被压抑的某部份脱离而显露出来。”
他似乎挺满意这种形容,说完自己用力点了点头。
“所以太累的时候,你就很容易冒出来?”明天语带保留的问。
“是。不过你想问的不是我吧?”床上的他轻轻笑着。
“小白肉包子呢?”明天其实不想相信自己的猜测。
“怎么了?”他不答反问,甚至好奇的睁开了眼。
明天夸张的来个超持久的深呼吸,再不保留的把他跟百歧、奋利斯去堵黑王的事说了一遍,更把陌憎的事稍稍提及。
“啊,是这样吗?你走进误区了。”他眸光一转,居然就有了答案。
明天愕然的瞪了他一会儿,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太笨,为什么对阴谋诡计这方面的业务,无论如何熟练不起来!
“不是小白肉包子做的?我猜错了?那黑王为什么……”
“记忆之旅时看到的,你第二次发狂时,为了阻止百歧,似乎说过什么话。”
“嗄?为了阻止百歧?”明天眯起眼睛,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身为海市蜃楼,他这些记忆一向保存良好,稍微一想就能取出。
“呐,百歧,你的王是讙兽,所以面对那票死忠手下,能彼此抗衡的,不会被硬逼着去做不想做的事,可以任性自在的活。可是,复活之后,他将不是讙兽,又少了你的护持,到时候,他会不会变成手下们操纵的傀儡?”
当明天重复了一遍那段话,表情不由自主随着每个字的出现,窘迫起来。
百歧那个罗刹的头号忠犬,为了维护他的王的绝对主权优势,会做出什么行动呢?怎么好像光是以此为题,就有种答案都会很变态的预感。
“你不见得有猜错,小白肉包子用禁果砸人,肯定有用处的,尤其是搭配了百歧的『事先准备』之后。”他似笑非笑的在话完后摇摇头。
明天呆呆的张大着嘴,完全不清楚该怎么反应了。
“可、可、可可可,可是百歧那时候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再、再说了,他当时应该跟我一样,还在被『填海』的状态中,不可能动手的。”
明天傻眼了良久,好不容易才找回他的舌头,意图替百歧辩解。
他则是用“不成才”的目光扫了明天一眼,提醒道:“百歧的能力是什么?比起千年最擅长的洗脑、你最擅长的幻境,百歧的是什么?”
明天以前曾经替百歧做出评语,此时原话再说一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特别擅长洗脑之术,喜爱营造出各式各样背叛的恶劣手段。”
只是百歧跟千年的“洗脑”是有区别的,千年是自己假扮成目标,用幻境方式模糊受害者的记忆,让他们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实,而什么又是虚幻;百歧就不同了,他是直接洗脑受害者,让受害者做出背叛的举动。
“那些对陌憎下手的帝王之令人员,背叛昂禁的人是他洗脑过的。”
明天却不懂了,“为什么是挑在那时候,朝陌憎下手?”
“不是锁定某个人的,应该是挑选最方便且最有用的那一个。”
他说着,无力的打个哈欠,彷佛帮忙动脑想这么多,让他累了。
明天这个海市蜃楼活的时间不短,加上想起许多被尘封的记忆,这方面他倒是不用罗刹……是的,跟他对话的是罗刹,海皇应该还在沉睡,总之,陌憎是大风,发起狂来最难收拾,最能给昂禁碍手碍脚,这就是被挑选的原因。
再说了,昂禁杀掉陌憎也没关系,对当初布局的百歧来说,死的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有打起来,有给昂禁添麻烦,有稍微恶心到他就行。
而会挑选在海市蜃楼里才动手,说不定就是发动计划的关键?
认为在那种时候,被他埋下祸患的帝王之令人员才能真的一击必中?
目标是讙兽的伙伴吗?任一即可?
唔,若非海皇为了再次进行基因调整被事先带走,明天想来想去,当时是无族的海皇,更有可能被视为目标啊!
百歧差点害到海皇了,这个死变态,明天想到这里,一阵后怕。
至于百歧一副不知情的态度,可能是因为他真没把那个小小报复放在心上,对于变态来说,这种程度的找人麻烦,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看来,大风陌憎的运气不错,好在昂禁不似过去那么自私了,多少有些改变的他,没有因为陌憎出问题就宰掉他。
这不会是结束,相反的,是一切才刚开始。
明天不愿去猜想百歧接下来会做什么,他想干脆让罗刹出面制止。
如果累到极点,就是罗刹的意识浮上来,似乎也不用“变身”,就不会对海皇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遗憾的是,他想到这里时,定睛看去,床上的那人正伸着懒腰坐起身,傻气的用右手手背揉着眼睛。
“明天?我好饿喔!”那个人刚睡醒时,显得天真傻气的很可爱。
明天却想往旁边直挺挺的倒下去,拜托,能不能不要在这时候切换啊?
“明天?没有东西吃吗?”放下揉眼的手,天蓝色的眼睛里满满的信任,有点委屈的问句,让人难以自制的被激起怜爱的心情。
“再、再等一下,凯歌去炖汤了。”明天最后哽咽的这么说。
“明天也饿了吗?”海皇问的认真、关切和担忧。
明天浑身乏力的转过头,他是能够说什么呢?为什么忽然感到,比起面对罗刹、应对小白肉包子,却是跟海皇相处让他最常哑口无言啊!
二.一锅热腾腾的汤
隔着滤光的透明磨沙灯罩,里头是柔和的银白灯光。
这样的灯有五盏,分别在室内四个角落和正中央的天花板上,将整个太平间的能见度提到最高,尤其是入口处,在三道灯的照射范围内,格外明亮。
于是,有人推门而入时,便特别的显眼。
“明天,海皇醒了没有?”手提着食盒,撑伞而来的他朝室外甩着水雾。
东之海的雨季夜晚,不撑伞在室外走动,容易弄的一身湿。
不过他之所以撑伞,更主要想护住的,是他手上的巨大食盒。
“凯歌,我饿了。”病床上的海皇,正想下床冲过去抢食物。
“坐好,不要动。”凯歌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下达命令。
“喔。”海皇很乖的坐着,只是表情有些郁闷。
“坐进去点。”明天从角落搬来一个病床上可用的桌子,将它架上去。
“明天坐对面。”海皇缩起了脚,让出不小的空位。
“你坐好就行了,病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忙着添乱。”
凯歌话完,将伞收到门边的伞桶里,再把食盒放到桌上后,先走到一旁的橱柜前,从里头翻出一件厚重的外衣,走回来将外衣盖在海皇肩头。
“我不冷,这样吃饭很碍手碍脚。”海皇抖着肩膀,想把它甩下来。
“是要吃还是要睡?”凯歌干脆的让他二选一。
海皇无奈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认输的垮着肩膀看回食盒,“要吃。”
“多吃一点。”凯歌边说,边打开食盒,取出两人份的食物放到桌上。
“我吃过了。”明天睁眼说瞎话的认真说着。
身为海市蜃楼,他看起来再像个人、再能跟人接触,都没办法吃固体。
“不可以挑食。”海皇用筷子挟起食物,快、狠、准的塞进明天嘴里。
“……”明天瞬间傻住,嘴里有东西在欸,是固体食物!
“太烫吗?海皇,就跟你说食盒打开要凉一下再吃,你总记不得。”
凯歌无奈的叹气,从食盒里拿出饮品,倒了一杯放到明天面前。
嚼嚼嚼,明天仔细的咬了很久,带着不安的心情,把它咽下去。
没有穿过身体欸,真的吃到了呢,是固体食物呐,好不可思议啊!
每一句感言后头全附加语助词,惊骇过度的明天,双眼发直。
“太烫要吐出来啊!”海皇心急的在病床上坐起身,想要帮忙。
“小心,你要翻桌吗?给我坐好。”凯歌反射动作般,瞬间把急起来就没空注意四周的海皇压回原位,然后把饮品端到明天嘴边,想要给他灌下去。
明天被眼前晃动的手拉回神,自动抢过凯歌手上的饮品,急喝两口。
奇怪,喝饮品的感觉,和以前喝液体时的口感差不多啊!
为什么他现在能吃固体了?不,不对,有哪里怪怪的。
明天望着摆到他眼前,像是专门做给他的食盒,里头的固体食物,他依然没有想吃的欲望,那是因为兽类基因的影响吧?让他依靠本性可以确定,这些食物是他不能吃的、无法吸收的。
“明天?”海皇一边发问,一边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食物后,确定不烫了,又趁明天在发呆,再挟一筷子,塞进明天嘴里。
嚼嚼嚼,明天下意识的咬了咬,又把食物吞下。
“海皇,你吃自己的。”凯歌发现海皇双眼发光,立刻制止。
“我也想喂。”海皇咬着筷子,一脸渴望。
“喝完汤就给你喂。”凯歌条件交换似的,赶紧把一整碗汤放过去。
“唔,好多。”海皇看着足有双手并排那么大的碗,嘴角抽搐。
“你这个营养不良、睡眠不足的家伙,没有反抗、挑剔的资格。”
凯歌瞪他一眼,直到海皇怯怯的端起碗开始喝,他拿起筷子,十分习惯般,开始把食物挟起来,塞进忽然在发呆中的明天嘴里。
反正食物塞进去,他就会咬碎吞掉,不能自己吃也没什么关系,不麻烦。
很久以前,常喂一个发起呆就呆到叫不回神的小笨蛋,凯歌业务很熟练。
“唔。”海皇大大灌了两口后,呻吟。
“太烫吗?”凯歌放下筷子,看着要吐不吐的海皇,“吞下去,里头那个养成兽的骨头有挑出来了,你咬到的是筋,不要怀疑。”
“咕噜。”海皇听话的把食物吞下去,低头继续喝。
凯歌再次拿起筷子,把食物塞呀塞的,慢慢的一个个塞进明天嘴里。
好在明天咬食的速度比那个小笨蛋快,他喂没多久,就把食盒清空了。
“你也喝碗汤。”凯歌把筷子放下,同样弄了碗汤,塞到明天手上。
明天捧着热热的碗,终于回过神来,却怀疑自己到底是梦是醒。
手上捧着的碗温度很确实,是那么的温暖,温暖到会灼烫人的地步。
香香的汤,闻起来很诱人,是他没有喝过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