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旧事 上+番外——归海

作者:归海  录入:02-20

方宝胜说得很详细,剖析的也很有道理。但我告诉他我不想去。

“为啥呀?”黑暗中的方宝胜似乎惊讶到了极致。

我低头不语,心里乱糟糟的。

“是不是怕吴班长对你不好?”他又问。

我摇摇头。若说吴大勇其人,虽然外形很是粗犷豪迈,但从他的眼神和脸色中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蛮横粗鲁的人。

“那你为啥啊?”方宝胜再问:“是不是也怕犯错误?你能犯什么错误啊?以前那个兵是私藏了三发子弹被发现了才……”

“方班长,我真不想去。我觉得在七连挺好的。”

“七连有啥好地啊?你以为陆班长是谁都能求得动的吗?”方宝胜的声音气得抬高了八度。“不去拉倒!我回去跟人家说去。”

方宝胜说完猛的站起,气哼哼扭头就走,边走嘴里边狠狠挤出两个大字:“熊!兵!”

看着黑暗中消失的方宝胜,我很想对他说声“对不起”或“谢谢”之类的话。但我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也无法消泯他心中对我的不理解和怒气。

这么样一个善良的人,心比火热。而我,却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

为什么要拒绝呢?我问自己。

然而,凌乱的心里,找不出确切的答案。

如果说,把我拒绝的理由强加在那种“不出操不站岗”的生活不像军人生活的借口上,似乎有些牵强。军人的生活本就岗位不一,分工不同,无论工作和职责是什么,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散着各自的热量,尤其是那些边缘部门,更应该值得尊重!

那么,我为什么要拒绝呢?这么好的工作?

是为了不想欠陆文虎任何人情?还是不想离开生活了三个月的连队?抑或是不想离开——赵凯?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或许,我这个“玩儿意”真象陆文虎说的那样,有点“硌篮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粗枝大叶的陆文虎这么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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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口语。好听的解释为:个性强。难听的解释为:跟人不一样。

第十六章:梦的归宿

回去后,这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起,包括赵凯。

那时,我的心里一直潜藏一个秘密:不管付出怎样的努力,承受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象赵凯一样前进在军校的路上,最好能跟他考上同一所院校。那样,即便不能和他有什么发展,做兄弟也是很不错的,至少能够天天在一起。

于是,我盼望着走得更远,盼望着下连。

下连,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意味着我们骄傲地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军的一员,意味着梦想更近了一步。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在即将分别的时刻,我们也有些伤感。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个月之久,同吃同睡,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困苦与磨难。虽然大部分人都会留在七连,但也有几个已经决定了去其他部门,甚至外省市部队。也许,我们中的一些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将永远无缘再见……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如果分离能带给彼此更大的成绩,就让我们互道珍重,即使明知无缘再见,也要微笑着说声:战友,再见!

……

新兵的生活就象一座高塔,以绝顶的姿态矗立在生命的至高点,无论以后的日子怎样艰难,也不能与其争锋,比肩。这段日子,跨越了人生的交界,以其独有的残酷,使我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蜕变!

寒冷过后的温暖,更加温暖!苦难终结的甘甜,更加甘甜!

坚持!只要,坚持!我告诉自己。

三个月时间,丰满的不仅仅是心灵,我的身体也象雨后春笋一样茁壮成长起来。平时训练时,每顿饭要吃掉四到五个馒头,米饭至少两大碗,还不是很饱!就这样,我的身高迅猛拔节,急蹿而至一米七四(军旅三年我的身高长到一米七七),体重也急剧增加,瘦弱的身体上处处凸现出隐隐的肌肉。洗完澡后,赤裸裸站在镜子前,从前那个稚嫩的男孩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臻于成熟的——男人,接近完美!

一段悲喜交加的剧目渐近尾声,帷幕缓缓落下。当我们各自捧着沉甸甸的收获,准备迎接未来的时候,班长也在这场并不曲折的戏剧中,找到了他自己的结局——

就在下连之前,班长开始不再象以前那样不苟言笑,时常和蔼地跟我们讲着下连后的一些常识,偶尔也同我们照几张全家福。

他毕竟是我们新兵连极其重要的一份子。当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我们慢慢的理解了他。以后的日子还要在一个连队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回头想想,他也不容易。

因此,在班长提出“全班聚一聚”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意见。一来有些战友即将离开,一起吃顿饭也算做送行;二来班长下连后肯定要升任老兵班长,我们还不知道谁会分在他的班里,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于是,按照班长的意思,我们每人上交了五十块钱(十二年前我们每月的津贴才三十),由班长安排。

当时,炊事班长是他的老乡。于是,聚餐的地点就定在了炊事班四面封闭的储藏室里。饭菜就是平时军需供给各连队的伙食,不过加工细作了一番,估计也没花什么钱。但令我们高兴的是,有酒!

三个月滴酒未沾的我们,乍一看到那一碗碗泡沫洋溢的啤酒,个个两眼冒光,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当时参加的人里,除了我们这十一个,炊事班长做为东道主也在现场作陪。

我们围站在储物柜搭就的餐桌前,高举着酒碗,敬班长,敬要离开的战友,同时也敬我们自己。尽管两个班长无数次提醒我们小点儿声,快点儿吃,几碗酒下肚,心中依然升腾起无限豪情。

就在这个时候,连长和指导员带领着通信员和文书闯进了储藏室,将我们十二个人当场抓获。

我们十个新兵,做为被动参与者,被连长一顿臭骂。炊事班长勒令下连,成为了一名普通老兵。最惨的就是我们班长,不但老兵班长的殊荣成为泡影,眼看到手的党员资格也不翼而飞……

当然,处理的方式仍然是连长一贯的作风——暗中。没有更多的人了解此事的详细原委。

班长的下场有些凄惨。然而,如今回头看来,这三个月的过程,是他最值得回味的经历,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会从中品尝到太多的甘苦,也会从中感悟出人生的真谛。

失败和挫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吸取足够的经验和教训。

这个小插曲,没对我们形成太大的影响,更不能淹没我们对于下连的激动和兴奋心情。

在飘扬的军旗下,在激昂的国歌声里,举拳宣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时候,庄严的军人魂魄于我们合二为一。

佩戴上帽徽、肩章、领花,那一刻,我们才真正融入了军营,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战士……

下连后,整个连队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提拔和免任了一批班长班副,每个班保证实力均匀,同时,也将我们新兵穿插进去。

一共九个战斗班,加上一个由炊事员、饲养员、给养员、通信员和文书组成的非战斗班,便是整个连队的配置。

我和另两个原新兵一班和三班的人分在了老兵三班。班长是个九三年入伍超龄服役的小个子,据说在训练科目上能力超强,尤精于器械,曾在全军大比武中拿过名次。

赵凯分在了四班,与我班门挨着门,只有一墙之隔。和他分在一起的,还有高强。

一切都来得顺利而圆满,每个人都在意料之中找到了各自的归宿。

然而,令我大跌眼镜的是,陆文虎竟然接任了炊事班长一职,十分狗血。

也因此,故事仍在继续。

——卷一·完——

卷二

第一章:别后晴空

九七年,四月。

北方的天气,乍暖还寒。微微的冷风,捎带着一丝春的气息,轻轻拂荡。路边的野草时而翻飞,时而静止,象极了耄耋老人头上稀疏的毛发,在这春始之际,即将退出历史舞台,把生命传递给尚在泥土中的嫩芽。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几只家雀掠空飞过,叽叽喳喳的闹声清晰可闻。

从最近的车站到我们部队,仍需三五里路程。我拎着两个大包,沿着缓缓曲上的油漆阔路直奔军营。

小别九天,不知连队正在训练什么课目?战友们进步如何?赵凯在做些什么?

一路上归心似箭。尽管奶奶的病逝使我异常悲伤,但是归队的心情仍很激动,迫切。

下连后不到一月,突然接到家里发来奶奶病危的急电。奶奶从小把我带大,一向疼我如心肝一样。自从我当兵以来,八十三岁仍能做饭的奶奶整日里精神萎靡,坐立不安,于年后再也进不下一口饭食,卧床不起。医生的诊断是老年性脑血管萎缩,无药可医。一直处于僵死状态的奶奶,全身唯有一只胳膊能动,不时努力地伸展在空中,五指翕张,仿佛要抓住什么。两个月来,奶奶只能勉强依靠有限的米汤维持生命,可她就是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力。见此情景,父母经过再三考虑不得已才给部队发来了电报,希望我能回去见奶奶最后一面。

经过各方调查,并给我所在的武装部打了电话核实,上级这才给了我十天的假期。回去后的第二天傍晚,奶奶终于在我无数次的哭喊声中睁开了双眼,用那只枯干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好象有千言万语叮嘱她的孙儿。但她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就那么去了……

(回忆是一把无比残酷的刀锋,总能轻易地再次割裂深藏在心底的伤疤!尽管我已极力地把这段过程写得平淡,但仍是止不住热泪长流……奶奶,孙儿不肖!)

开明的父母不允许我太过悲痛,他们说奶奶的罪已经遭的够多了,现在是去享福了,能在弥留之际见你一面,已经是她最大的安慰。父母并按当地年高者过逝的习俗,以喜事的形式操办了丧事。

事后,父母没让我续假,把我撵了回来。

再次站在军营的大门前,已是下午。放眼仰望这块植根在心里的土地,触目威凛,百感交集。

阳光下,极目处,山顶的几幢营房大楼身披亮白的银甲,熠熠生辉。一条笔直的大道缓缓而上,直通山顶。站在门前,两边依阶梯式铺展的大操场、公园、小操场、障碍场……等上的设施和景物是看不见的,但我却十分熟悉它们各自的位置。大门旁,那两颗参天柳树上,枝条已随着春的脚步,变得柔软了许多,垂下万缕丝绦。大门两侧的高墙上,一边写着“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五句话,另一边写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

门内不远处,大道两旁的树荫下,分别矗立着纠察队和禁闭室的二层建筑。由于我穿的便装,门里那两个站在岗亭里荷枪实弹的士兵已经打量我好一会了。

我拿出士兵证后,它们放我进去,却被纠察队门岗截住。待我说明情况后,纠察人员为我销了假,并打电话给我所在的连队,让人来接我。

再此之前,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

来接我的人是通信员,他告诉我全连都在保养车辆,几乎倾巢出动。

跟在通信员身后,打量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陌生的感觉。

离开九天,我还能否跟上整体的进度?军营会不会把我淘汰?

连队里空荡荡的,除了门厅里一个坐班的老兵,所有人都去了车场。

通信员一直把我送进三班,给我倒了杯水后,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脸谦和地坐在床沿上问了我一些家里的情况。

“乔晖,你想不想当通信员?”最后他问我。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解。他不就是通信员吗?

“是这样,我从下了新兵连就当通信员,到现在已经两年了!老占着这个位置不好,总得给新兵留点机会。再说,我也想下连队体验体验训练的滋味儿,当一回兵不能白当了。”见我没反应,他解释。“我观察了挺长时间了,在这批新兵里我觉得你最合适做通信员,字写的好不说,人也干净稳当。你看……”

“班长,我不合适吧?高强的字写的比我好多了!”

听我这么说,他笑笑:“你还不知道呢!高强已经当上文书了,是指导员亲选的!正好,你和高强是老乡,以后在一起工作也合把。”

高强当文书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要说当通信员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经常围绕在连干部身边,不仅能学到很多宝贵的经验,还能第一时间掌握各方面的特殊信息,对以后入党、考军校都有很多有利的优势。

可我还是犹豫了。自当兵以来,我从没想过其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当好一个兵。

“没事儿,你再考虑考虑,我不急。找通信员,我一定得挑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人选,要不跟连长没法交代。你先休息一会,愿不愿意干这两天告诉我一声儿。”

说完话,他起身要走。我赶紧从包里掏出家里带来的地方小吃,硬塞了一包给他。

也许是一路上坐车累坏了,通信员走后,我躺在床上想着他刚说的话,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日已偏西。见大部队还没回来,我换了衣服,起身前去车场。

从地方上乍一回来,营区内曾经熟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亲切。冰雪消融,楼前那一排冬青树显得更加苍郁。大操场上,不知哪个连队在操演着军体拳,一阵阵雄壮的呼喝声,整齐而摄人心魄。走在大道上,不时一队身着绒衣去往五公里越野场地的队伍从身边经过,嘹亮的番号和整齐的步伐,声声动人!

一切都没有变呵!

出了西营门向北,一条不甚平整的干硬黄土路七拐八折伸进山里,通往车场。路面上,尽是装甲车轨轧过的痕迹。

转过一个山坳,登上前面的大斜坡,浩大的车场一点点露出它雄浑的面目。一辆辆威风凛凛的装甲车犹如一头头钢铁雄狮,蹲伏成整齐划一的队伍,铺天盖地。车场四周,粗硬的铁丝网高高围起……

看着眼前的一切,任何人都不由生发一股热血沸腾的豪情,和爱!

对于装甲车,我早已不再陌生。下连的一个月里,连长曾数次带领我们熟悉和适应它的性能。由于枪打的准,在一次实弹“乘车行进射击”演练过后,我被骄傲的任命为每辆车上唯一的轻机枪手。

车场越来越近,山边的修理库,门里门外,车辆旁,出出进进的人们忙碌得热火朝天。看样子,三个步兵营统一维护保养车辆。

在那些忙碌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赵凯。当我来到那辆车旁,仰头看他的时候,他依然没发现我的到来。

赵凯身着迷彩服,歪戴着迷彩帽,嘴里叼了一根不知名的杂草,正屈蹲在装甲车顶,低着头,一遍一遍擦拭他喜爱至极的高射机枪,神情专注。

从这个方向望去,赵凯正挡住了斜阳的照射,耀眼的金光打在他身上,轰然碎裂,迸射起无比夺目的七彩虹芒,萦绕周身,为他涂抹一圈灿烂而神秘的光晕,刺得我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漫天飘落了缤纷的花瓣,并有细碎的铃音自天际鸣响!

良久!

赵凯无意中看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

当他发现有些异常后,好象经历了一个思索的过程。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来,像似生怕碰碎一个虚幻的美梦。接着,他慢慢的站起,慢慢的拿下嘴里的杂草,站在阳光背后,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消失,脸上缓缓绽开一朵宁静又璀璨的傻傻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推书 20234-02-20 :先结婚后恋爱(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