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徐景思觉得不公平,顾雁行要他选择,却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以你现在的条件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顾雁行听出徐景思话中的弦外之音,并不急着辩解,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咙,才用漫不经心表情,带几分宠溺的语气道:“很久以前,我认识了一个小傻瓜,单纯又别扭。开始时,我只是觉得他小心地藏起自己的小尾巴很好玩,想捉弄一下他,后来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本来以为会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可最后还是分开了。来到这里之后,我想一切都能重新开始,包括感情,但我想错了,原来我还是没法忘了他。看见长得像他的人都忍不住要亲近。想不到上天待我不薄,竟然让我跟他重遇。但是以前我的一意孤行伤了他的心。现在想来,那时我的做法虽然是为了不让他难过,却没有考虑他的心情。”说到这,顾雁行脸上多了几分懊恼:“过去的事要是计较起来,谁都不好受。我想,既然我们在这里以新的身份生活,为什么就不能用新的身份开始,非要困在过去的事情里不可?你说是吗?徐兄。”
“我……”徐景思注意到对方的称呼,是属于古代的一声“徐兄”。
“你在意的是过去,那我们就将过去放下,以顾雁行和徐景思的身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好吗?”说罢,顾雁行站起来走到徐景思跟前,弯下腰,拉起徐景思双手握在掌中,目光与他平视。“不知道顾雁行有没有资格和徐景思在一起呢?”
徐景思脑中轰的一声炸响,只觉脑袋发胀。一定是天气太热了,徐景思想,要不是热昏了脑袋,怎么会有这种幻觉。一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令他目眩,更要命的是脸蛋的主人正情深款款地向他表白,所有都美好得不真实。徐景思只能勉强维持心中的一点清醒,心底的声音在警告他:顾雁行的话也是真心话吗?就算他放下过去,但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谈何容易,他徐景思又没什么值得让人喜欢的优点。
“你真想清楚了吗?”徐景思问。“姓徐的长得一般般,可没姓方的好看。”
“你以为我会是个只看外表的人吗?刚才的话我都白说了。我更担心的是徐家少爷会嫌姓顾的太好看,以为他会到处招蜂引蝶,却不知道姓顾的只会单恋一枝花。”
徐景思翻了个白眼,到底谁才是那枝花啊?
“还有,姓徐的自从伤心过后,脾气就变得不太好,怕顾大少爷受不了。”
“要是没法接受,当初沈船的时候就不会去救他,回到京城之后就不会与他往来,更加不会在这里向他表白。”
“别忘了,姓徐的还是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二世祖,顾大少爷不会讨厌这种人吗?”
“不务正业吗?那我在酒楼看到的那个会招呼客人会专研菜式的人是谁?好了,如果再问接不接受之类的问题,我能说答案同上吗?”顾雁行无辜地眨眨眼。
“你——”要不是双手给紧紧握住,徐景思真想给这人一拳。没法,他只得退而求其次,给了顾雁行的小腿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虽然有些大,但顾雁行没有喊痛,反而笑得跟吃了蜜一样甜:“俗话说‘打者爱也’,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徐景思哪想到顾雁行会如此曲解他的动作,可又狠不下心来说“不爱”,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你说是就是。”
顾雁行会心一笑,手上突然使劲将徐景思拉入怀中,接着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落在徐景思的唇上,仿佛是温柔的试探。低头见怀里的人一脸讶然,张口结舌之外就没有其他反应,顾雁行干脆再低头贴在徐景思唇上,舌头趁机伸进徐景思口中,在濡湿的小空间里灵巧地搅动起来。他要挑起的不仅是徐景思舌尖的反应,更要撩动怀中人的情欲。
久违的热吻教徐景思无法拒绝,在一瞬的失神后,本能驱使着他回应顾雁行舌上的缠绵。过了半晌,徐景思换不过气来才轻轻挣开顾雁行的怀抱,喘息道:“既然我们是重新开始,不是该重新慢慢了解吗?一开始就这样,咱们又不是出来玩419的!”徐景思嘴上虽如此说,心里恼的却是自己,才一个吻而已,就为之神魂颠倒,以后不就被吃得死死的?自己怎么也得掌握些主动权!
可在顾雁行看来,徐景思说话时表现出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昏黄的烛光映出徐景思脸颊的红晕和眼眸中尚未褪去的欲望,湿润的双唇一翕一张似在诱人采摘占有,就连正经的语气听起来都像在撒娇。
“可你刚才的反应不像你说的这么矜持。”顾雁行笑道。
“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的样子很饥渴?”徐景思更是羞恼,明明刚才是姓顾的家伙说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当然就得像个谈恋爱的样子,按部就班才行,他的反应不过一时忘情罢了,居然将他说得欲求不满似的,算什么意思?徐景思心里很不爽。
“我没说你很饥渴。”顾雁行一副无辜的口吻。“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倒真想知道你饥渴起来的样子跟刚才有什么不同。”
什么?!徐景思还未反应过来,顾雁行就一把抱起他径直走到床边,将他放在床上。
徐景思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这剧情展开得太快,他的心理和生理还没来得及做准备。他忙支起身要发话,可一个“你”字还未出口,顾雁行已竖起食指按在他的唇上,要他噤声。
“自从他说要跟我分手之后,我做过无数跟他复合的梦,但那些终究只能是梦。现在我跟他都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以前留下的伤口已经不在我们身上,我们真的是重新开始了。可我还是有些害怕,怕这是场梦,如果是梦,千万别说一句会让我醒来的话,好吗?”顾雁行顿了顿,“景思。”
徐景思抬头仰视站在床边的顾雁行,因为背着烛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仅看到黑如点漆的双瞳中仿佛流淌着盈盈水光,他的心也不由得沉溺其中,跟着化为一泓春水。
他不再犹豫,点了点头。
十八.
徐景思觉得自己犹如躺在软绵绵的云端,身体随着白云的飘动而轻轻荡漾。一团重重的暖暖的雾气压在他身上,奇怪的是他丝毫不会难受,反而舒服得很;那团雾气像是钻入了他的身体,让他浸在无边的温暖中,胸口更是给什么撩拨得发痒。更令他沉醉的是,身体某个部位盈满了暖意,那股暖流竟在他体内律动,渐渐激烈起来,刺得他的身体有些痛,但更多的是痛快。
徐景思很喜欢这梦,甚至不愿从梦中醒来,可惜到最后好梦成了噩梦,他梦见自己被一条巨蟒死死缠住,快要窒息。徐景思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张眼就看见一条光溜溜地手臂搭在他的胸口,目光顺着手臂扫上去,始作俑者正弯起嘴角,睡得香甜。徐景思皱皱眉,想一把推开他,但余光瞥见他肩上两排森森的牙齿印,想起昨晚这人对自己虽极尽温柔,可自己这身体毕竟是第一次在下面,被进入的一刹还是痛得厉害,没忍住张口咬住眼前白皙的肩膀上,想必他也痛得很,算是报了仇。于是,徐景思笑笑移开手臂,小心不惊动身边人,然后下床更衣。虽然腰部和腿间有点不适,感觉倒是清爽,一定是有人替他清理过,想到这,徐景思心情更好,替顾雁行盖上一张薄被。
徐景思神清气爽地步出房间,屋外阳光灿烂,晃得他差点睁不开眼,晒得他身上发微微烫,就连心里也像填满了阳光。
除去刚来到古代的头几个月,徐景思从未像现在这般怀念现代的高科技。现代有电话、有网络,人之间的相距再遥远都能联系上。而这里明明在同一个城市,相去不算太远的城西与城南,却连问候一句简单的“吃过没”都没法及时送达。有时有些话要说,只能用落后的法子——传字条。这让徐景思想起从前上学时跟朋友传个小抄递个答案什么的,也挺有趣。可惜苦了徐家跟顾家的的仆人,炽热的三伏天还得为他们主子做传字条的跑腿。
因为要准备弟弟婚礼,又要兼顾璇锦坊的生意,顾雁行与徐景思见面的此次屈指可数,幸而半个月很快过去。这日,徐景思早早就让人在濯花楼的大门上贴好写着“东主有喜 是日休息”的红纸,就带上两个厨子和几个伙计到顾家帮忙。
顾家二少爷娶亲,场面当然热闹非凡。顾家大宅张灯结彩,绚烂的火树银花映得繁星都为之黯然;酒席上觥筹交错,阵阵欢声笑语更胜丝竹管弦。
顾雁行随顾家长辈入席时,与徐景思擦肩而过,不忘转头冲他点头一笑。今日的顾雁行穿着反而比平日朴素,只是一身湖蓝的素色长袍,垂着一块羊脂白玉玉佩。大概是为了不抢弟弟的风头,反而显得他格外优雅出尘。
快到子夜时分,宴席上的宾客才陆续散去,徐景思在酒席上遇见几个熟人,给灌了几壶酒,到这时已然醉了七八分,幸好还记得安排好自家的人先回去,再跟顾雁行知会一声。那边,顾雁行仿佛与他心有灵犀,早就叫仆人替他带路,领着他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落不如大宅别处有阑珊灯火,仅是幽篁曲径萤火数点。仆人领徐景思来到一座小楼的门前,说他家大少爷在里面候着,然后便行礼退下去。徐景思隔着纸窗望见房间内灯火通明,不知顾雁行这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满怀纳闷推开了门。
“我一定是走错房间了。”徐景思开门看见屋里的光景时,心里暗自念了这么一句,要不是见顾雁行坐在桌边斟酒,他定会转身走人。
这哪是普通房间,墙上挂了大红帐幔,上面用金丝绣了大大的“囍”字,案上的烛也是盘了龙凤的红烛,分明是为新人预备的洞房。
“阿顾,这是要做什么?准备闹洞房吗?”“阿顾”是徐景思私下里对顾雁行的称呼,说是“雁行”、“阿行”普通了点,“阿顾”够特别,京城也没几个人如此称呼顾家大少爷。
“新人不是早就进洞房了吗?”要闹洞房也不是现在才闹,而且这里只有他俩。
“我没说要闹洞房。”顾雁行搁下酒杯,起身拉过徐景思与他相对而坐。
徐景思在顾雁行得意的笑容中嗅到一丝狡猾的味道。
“那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不闹洞房,”顾雁行凑到徐景思耳边,“我们只要洞房就好了。”说罢,又轻轻吮这徐景思的耳垂。
这赤裸裸的挑逗让徐景思顿时脸红耳赤。他们俩连上辈子的岁数加起来都不止一个花甲,而且一起做过不知多少回,还洞什么房,该说他犯傻、天真还是浪漫好呢?
“我又不是你顾大少爷请八人大轿明门正娶抬进来的媳妇,有什么好洞房的!”
“我这辈子是没有机会请八人大轿娶新娘子了,但还想试试心爱的人洞房花烛的滋味,也不枉来古代一场。”顾雁行边说边笑着拉起徐景思的手背亲吻了一下,然后拿起一杯酒放在徐景思手中,自己拿起另外一只酒杯。
“洞房花烛之前,我们要先喝交杯酒,喝过这杯,就当是答应彼此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顾雁行说。他的嗓音柔得如三月春风拂过,风中还带了花气的诱人香甜。
本来徐景思勉强支撑,才能在醉意中维持两分清醒。现在,一杯醇香的佳酿滑过喉咙,徐景思觉自己真的要醉了,就算未有十分醉,也有个沉醉的理由。
沉醉之后是落入一片红色之中,徐景思目之所及,除了红,还有金色银色的龙凤,橙色黄色的团花则在身边盛放。身体裹在花团锦簇之间,变得炽热起来,但还差什么才能点着这团火,所以他死死地抓住、抱住他可以紧抱的另外一团炽热,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燃起来。浴在火焰中,徐景思任由火舌舔过他的肌肤,然后吮噬他,吞没他,将他卷入一波又一波的热浪中,直到一切都燃烧殆尽。
徐景思醒来后还未睁开眼,就已经感觉得到身上一阵阵的酸痛,就算一件被人拆开的玩具重新拼装,却因为技术问题没有正确装嵌结果难以动弹。
回想起昨夜自己与顾雁行几近疯狂的云雨,印证了至理的四字名言——“酒能乱性”。睁开眼看见红色的帐顶身上盖的也是红色的被子,徐景思终于明白昨晚眼中大红幻境的来源。
“还真是洞房花烛。”徐景思哭笑不得,扭头看枕边人,那人正面露满足的笑容盯着自己看。
“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
“我见你似乎还未睡醒,怕打搅了你的好梦。”
“我被某人折腾了一个晚上,哪有什么好梦!”徐景思扔过去一记白眼。
“是是,”顾雁行伸手环过徐景思的胸膛,两人赤裸的身体又贴在一起,“是我的错,不够温柔,下次小的一定把徐大老板伺候得舒舒服服,不舍得停下来。”说完,在徐景思的脸颊印上一吻。
徐景思转过身,将头埋在顾雁行胸前,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过来半晌,才道:“阿顾,昨晚你说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娶媳妇,是真的吗?”
“当然,难道你以为我只是哄你开心?”顾雁行忍不住以指尖戳了一下徐景思的额头。
“可是顾家的长辈们不会逼着你成亲吗?”徐景思想起齐伯苦口婆心劝他早日成亲的恳切表情。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当然有办法应付。”于是,顾雁行将自己应付逼婚的事向徐景思娓娓道来。因为顾雁行是继承家业的长子,所以未到弱冠之年,顾家长辈们就不断催他尽快完了婚事。那时,顾雁行身体里早已换了黄文泽的灵魂,接受璇锦坊没两年,就用现代学来的营商手段将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开始,顾雁行对逼婚之事还能敷衍过去;到后来,实在是给念得厌烦了,干脆向父母长辈摊牌,说他不愿成亲。这下可把他父母和顾家长辈气坏了,开始时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来干脆各种威逼,但是顾雁行丝毫不屈服,甚至反将一军,说要是逼他成亲,他就抛下顾家的一切远走高飞。此话一出,把顾家的长辈都吓得不轻,到底该选顾家的香灯还是生意,让他们犯难了。顾雁行是顾家几代难得一见的生意奇才,为了璇锦坊的未来自然不能少了他,可也不能因此不理会顾家的香灯问题。这时,顾雁行就将弟弟搬出来做挡箭牌。顾云行有个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可以由他们的子嗣继承顾家,顾雁行也会将之视为己出悉心教导,再不然,可以从顾家其他分家中过继一人抚养。最后顾家的长辈虽然不明白顾雁行为何不愿成亲,但是不得已,只好同意这个折中的办法。
徐景思听了反而更无精打采,徐家几代单传,顾雁行的法子放在他身上是行不通了。眼看齐伯逼得一日紧过一日,他快要招架不住。顾雁行便安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会一起想办法应付。
摆在眼前更迫切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他们分居两地之苦。顾雁行的解决之道很简单,就是买下徐家隔壁的宅子,将其改建为璇锦坊在城南的分号,前面是店铺后院是住处,顾雁行就有借口在这里长住。到时候在两家之间的围墙上开个门,往来就方便得多。听完顾雁行的设想,徐景思打趣说不给他开门让他自己爬墙过来。
“你舍得吗?我一不小心就会摔断腿。”
徐景思撇撇嘴,那家伙就是吃准他舍不得。
十九.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进展得很顺利,不管是璇锦坊的新分号还是顾、徐二人的感情,眼下就只有齐伯的催婚会让徐景思露出便秘般的表情。徐景思知道“拖”字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是要他在齐伯面前出柜又怕伤了老人的心;齐伯虽然算开明,骨子里终究是保守的古人,天天盼着他这株徐家的独苗能早日播种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