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真的一开门,大义凛然地要往店门外走。
还真走?这孩子,怎么病了一场智商就退化成几年前的水平了,跟他开玩笑呢,感情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我跟着站了起来,眯着眼看他越行越远的身影,和他十六岁那年的背影重叠。
真好,就像是,什么都还没发生过。
结果他没走多远,就撞上了刚开门进来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长得很漂亮,略显女气,却不是男孩子的阳刚,头发既黑又柔软,鹅蛋脸,皮肤很白,大大的眼睛,瞳孔像两颗又黑又亮的葡萄,嘴唇微微上扬,让整张脸的线条,看起来特别柔和。
以我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个长相的孩子,虽然不是MB,但绝对是个天生的GAY。
所以,这大概是路易斯口中的那个朋友。
回想起来,那天在病房里的那人,估计也是他。
那个叫林源的孩子。
我看着他淡淡地和易言说了两句什么,暴跳如雷的小猴子,居然乖乖温顺下来,跟着他往我的方向走。
嘿,我不禁意地勾起了嘴角。
果然,两人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林源比我家小猴子高了大半个头,看起来非常沉稳,见了我,有礼貌地微微笑着点点头,整个人的感觉很淡。
小猴子和他相比就孩子气了很多,不满的情绪赤果果地写在脸上,瞥了我一眼嘟囔着:“你丫怎么还在这里?”
“向你要钱啊?”我笑着回答。
“我呸,你逗我玩呢,刚要给你你怎么不要呢,过期不候了啊!”一边说一边还扮个鬼脸。
林源左右看看我们俩人,眼神略带惊异:“那个请问……你就是魏云起先生么?”
“嗯,是我。”
“易言,他应该不是什么MB,路易斯说魏先生是醉夜的老板。”
“哈?”小猴子不屑一顾,“我就说他俩是一伙人,没节操没下限,一个人玩不够还要玩一群。”
林源皱皱眉头,小声说:“当着魏先生的面这么说,面子多过不去。”
“我去,是他自己不要脸,我还照顾他面子干嘛。”
我顺势冲小猴子抛了个媚眼:“是,我不要脸,只要你,你得照顾好我。”
小家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像吃了两斤牛粪,拽起林源就往回走。
林源也有点惊异,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冲他意味深长地笑笑,这孩子好像一下子理解了什么,反手把气鼓鼓的小猴子弄了回来,笑着对他说了些什么。
沉着脸的小笨蛋真的被说动了,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冲出店门,瞧也不瞧我一眼,直接钻进我停在外面的汽车后座。
我喜欢聪明的小孩。
吹了声口哨,拍拍林源的肩膀,正好他也抬头冲我弯弯嘴角。
“走吧?”我冲他挑挑眉毛。
林源笑笑,跟着我的步子一起走出店门外。
嘿,这种奇特的心照不宣的感觉,真的挺微妙。
车子在公路上穿行,后座两个小孩叽叽咕咕地说话,故意不来理我。
配合他们的声音,我打开音箱,正好在放西方的爵士。
我问自己,这样真的好么。
我欺负他,他生气炸毛,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以为是回到最开始的时光。
他忘了,我就自欺欺人般,觉得重来一次,就能抹去所有不好的痕迹。
可所有悲情都建立在幸福的废墟之上。
如果这一次,埃洛特还是不能放过我。
如果这一次,龙华出了什么问题,我还是要在他和路易斯之间抉择其一。
如果这一次,我又没能保护好他。
因为前一次的彻底失败,让这次的我思前顾后,惴惴不安,即使和他开玩笑,也没有过去那般游刃有余。
如果这一次……
如果这一次,他没有爱上我呢?
第一百章:不信咱打个赌
车子停在游乐园门口。
小猴子一边不乐意地抱怨着这是骗小孩的地方,不去不去,一边嘟嘟囔囔地下了车,扭扭拧拧地走向售票点。
还真是不坦率。
我怎么会不知道孩子其实一直很期待这里,三年前我第一次提出要来这里约会,他心里是有多雀跃……
后来,我摇摇头,不去想后来。
这次,就让他们玩个够吧。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未婚父亲,带着俩孩子来这种地方胡闹。
看他俩兴致勃勃去排队,我就找了个靠阴的饮料店,要了杯咖啡,看着两个人的方向。
林源应该是个喜欢静的孩子,不管在哪里玩什么,脸上表情都是浅浅的微笑,相比之下,我家那位就夸张了很多,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和林源叽叽呱呱地说个没完,张牙舞爪,唯恐别人注意不到。
上过山车海盗船,是他一马当先扯着别人做急先锋。
下过山车,也是他哭天抢地手软脚软,让人家林源帮他收拾残局。
这两个人,真是完好的互补角色。
我一连喝了好几杯咖啡,觉得像在看戏,舞台中心只有小猴子一个人,一会肆意地笑,一会毫无掩饰地尖叫,一会面色惨白,却还硬充好汉。
想起了最开始,他在我的课上磕磕碰碰弹钢琴的样子,手指略显僵硬,眉毛皱成一团,曲不成调,毫无美感可言,可我就是觉得惊艳,恨不得当场就上去抱住他狠狠啃一口。
现在也一样。
他是魏云起世界的中心。
怎么看也看不够。
“喂,你老年痴呆啊,买了门票不玩浪费钱啊!”
不知何时,他们两个已经回到我旁边,小家伙横眉竖眼的,另一个还是万年不变的浅笑。
“怎么?吓破胆了,来找爹地哭诉了?”我挑挑眉毛,专挑引他炸毛的话说。
小家伙不出所料的炸了:“卧槽!你丫才吓破胆了!!毛线都不敢玩!!敢不敢不要坐在这,和老子蹦极去!!!”
我眯着眼睛看到远处蹦极的跳台,嗯,真高,怪不得小家伙不敢,变着法叫我陪他去。
心情一下子变得很舒畅。
三个人爬上高高的蹦极台,瞬间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台上的人不多,几乎马上就轮到我们。
蹦极这种东西,当年训练时玩过不下几百遍,对我来说早就麻木了,三下五除二穿上保护装置,根本不需要工作人员接手。
林源摆摆手,表示他看着就行,不参加这种太刺激的活动。
小家伙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束手束脚地任别人帮他穿上蹦极装备,动都不敢动。
“喂,你要是不敢,可别逞强啊?”我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抓紧时间刺激他。
“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敢了啊?啊?”他的表情果然瞬间趾高气昂起来。
“待会恐高下不去,可别哭爹喊娘啊?”
“卧槽,你少意淫了,大爷我要怕这个,还能把你拽上来么!”他撇撇嘴,“不信咱打个赌,等会下去,你肯定叫得比我恐怖!”
噢这孩子还真逗,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那边的林源已经无声地笑了起来。
“笑毛线啊你们!”小猴子不服,“小源你来做见证人!待会下去,要是那货叫得比我惨烈,就让他包了我们俩这一星期的午饭!”
“行,行。”林源忍着笑说,“魏先生你可要注意了,易言的尖叫有穿破耳膜的效果,刚刚在海盗船上他叫的,现在还让我耳鸣。”
“我知道,昨天他也那样,”我勾勾手指,抛了个媚眼,“在~床~上~”
小家伙脸色一下子白了,没好气地转身往跳台走去。
我跟上去时,他正站在跳板前,做不知道第几个深呼吸。
“不敢?”我环顾四周,这个蹦极台的确略高,所有建筑物在他之下都成了小模型,第一次蹦极的人,往下看估计只有头昏目眩。
“那你怎么自己也不跳?”他白了我一眼。
“我想和你跳呀,这样才算在打赌么。”
“卧槽你说谁不敢啊!……那,那老子数到十,一起跳下去?”
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犹豫,看来他还是怕的。我笑嘻嘻地揽住他肩膀,俯身在他耳边深情表白:“Yes,You-jump,I-jump。”
“去你妹的滚,谁要和你一起jump。”他推开我,又深吸一口气,开始数数。
“十……九……八……七……”
我眯着眼,看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十多年前龙华的大火。
那么多人视死如归般从十多层的大楼里跳了下来,世界上下全是尖叫。
那时的我在干什么呢。
十五楼往下的垃圾通道,只供容下一个人的宽度,如果前方断裂、或者已被火舌堵住,那呆在里面,只有窒息一种选择,可对于其他退路完全被封住的我们而言,这是唯一的救命出口。
老爹把我扔进那里,推我下去前,告诉我,如果活下来了,就去找那个要去保护的人,拼了命地保护他。
后来,我死里逃生,找到了路易斯,和老爹说的那样,拼了命保护他……
可中间,哪里错掉了呢?
眼前的孩子,数数的速度越变越慢。
“四……三……三……二……二……”
如果现在是着火现场,那我一定和老爹一样,把唯一的生路留给眼前的这个人。
“二……”
他还在傻逼兮兮地数数,我眉头一皱,傻瓜,再数下去,就火烧屁股了!
“一……”
话音未落,我左手轻轻一推,那个准备时间明显太久了的小家伙,还是惊呼一声,直直地掉了下去。
我微笑,冲着他坠落的方向跳了下去,向下面的人伸出手。
别怕,我在这里。
第一零一章:就当存档清空,从头再来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迎面而来的气流让人睁不开眼睛,耳畔响起的只有他本能般发出的尖叫。我直视前方,紧跟着那个疾速下坠的身影,心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保护他,保护好他,不能再让从前发生过的一切,重来一遍。
咬紧牙关,感到前面的人近了,更近了,几乎可以看到他紧闭的双眼,揪成一团的五官,因为刺激而略显发白的小脸。
我微笑了,渐渐靠近他的身体,张开双臂,在下坠到极点的前一秒,把那个人紧紧拥进怀里。
蹦极绳拉伸到最顶点,两个人的身体往上弹跳,在我怀里的人咬紧嘴唇,不自觉地揪住我的衣领。
不要第二次推开他了。
看,现在我有能力保护他。
随着弹力渐渐变小,我们两人以紧紧相拥的姿势,倒挂在高空中。
他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正好对上我的眼,眼神一下子闪烁不定,像小兔子碰上了大灰狼。
“怎么,怕了吧?”
“有毛线好怕的!”他轻轻挣扎,“你他妈倒是的放手,谁让你占我便宜了啊混蛋!”
如他所愿,我放开手,他一下子失去支点,晃晃悠悠地在空中后退几米,又引来几声尖叫,最后还是摔回我怀里。
他余悸未消,还在大喘气。
“看,这不是怕了?”我刮刮他汗津津的鼻梁。
“卧槽!!!!”他怒了,“你他妈杀人呐!!谁让你把我突然推出去的啊!!!你丫不是人!!!”
直到回到蹦极台上,这孩子还是没消气,一声不吭地脱装备,气鼓鼓地只给我看他的背影。
“他怎么了?”林源有点担心地问,“为什么看起来,比下去前更火大了?”
“他没事,”我笑笑,“在害羞呢~”
蹦极过后,小猴子长了记性,决计玩什么都不扯上我,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我又恢复到了懒洋洋地坐在摊前和下午茶的状态。
当然没忘了此行的目的,找了个借口拐来俩小孩的手机,帮林源接了个电话,趁机狠狠奚落了对方一番,这样路易斯交代的事情,大致上也完成地差不多了
俩小家伙玩累了,终于晓得过来找我。
请了他们一人一杯冰激凌,我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小猴子一边狂吞一边极力做出不满表情的有趣的样子。
“玩累了吃完就回去吧?”我做出一副家长的姿态。
林源乖乖点点头,小猴子却皱皱眉头。
“不行,”他说,“小源还没说呢,蹦极那会,到底谁赢了啊?”
感情他居然还惦记着那事。
林源笑笑:“这比赛不算数,你们在下面怎样,我根本看不到。”
“那换个地方比吧!”小猴子精力无限旺盛,“反正现在还早,晚上咱再换个地方玩!”
我眉头一挑,这孩子还真爱玩,以前也是那样,一点也没变……看来他还非想比出个结果来,抱歉路易斯,我可能要食言,晚点带林源回去了。
出了游乐园门,三个人七拐八拐,拐进了一家游戏厅。
小猴子埋进大门就显得特别兴奋:“大爷我老早就想进这里玩了!都是爹妈拦着,长这么大还只能在门口看着!!小源,我看你那样一定也从来没来过这地方吧!!”
那个林源一看就是乖乖牌,果然点了点头。
“走,咱别管他,哥哥带你玩儿去!!”小猴子抓住林源的胳膊,一下子就蹿了个没影,丢我在人群里长吁短叹。
上次我带你玩的记忆,原来你也不厚道地丢掉了。
还以为你站在这个地方,就能想起点什么。
算了算了,就当存档清空,game-over,从头再来一次。
我在一个抬射击游戏机前找到了他们,真苦了小猴子,竟然手把手的教林源握枪。
林源小朋友看来从小没来过这种地方,细胳膊细腿的,扛着枪的手臂都在抖,小猴子异常有耐心,还和他开了对战模式。
“你瞄准屏幕那边的那个人,对,我不动,你打过来吧,我让着你。”
哟,还心甘情愿给别人做靶子,小猴子,我要吃醋了。
磨磨蹭蹭结束了一局,林小朋友完全没有打电玩的天赋,宣告不战而败,小猴子还硬拉着他往赛车那边挤,撞见站在后面的我,他原来兴高采烈的脸色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就像我欠了他几百万块钱。
“你怎么还在这?”小家伙沉着脸问。
“这不是你把我带过来的嘛?”
“走走走,哪凉快哪呆着去,大爷我看到你就不爽。”他挥挥手,继续努力挤到人堆里。
“不是说要和我比试比试么,怎么你忘啦?”我决心做一块狗皮膏药。
“谁说过这话啊?你幻觉了吧?”他装失忆。
“怎么,还没比就认输啦?”我笑嘻嘻地激他。
“靠,比就比,大爷我还怕你不成——就比那个吧?”他指了指旁边一台没有人的模拟拳击机,哈,这个好,感情他是想把我当沙包打。
我打了个响指,表示奉陪到底。
小猴子立马一溜烟地窜出人群,和林源说了句什么,跳上机子摩拳擦掌。
我也不示弱般走上机子另一头,勾勾手表示准备好了。
奈何那孩子横冲直撞,怎么可能是一个职业保镖的对手,我几乎不用动手就能把他的攻击全部避开,稍一挥手,对方的血槽就啪啪啪地快速清空。
眼看着代表小家伙的人物快被灭了,那孩子不干了,急得摘下头盔大吼:“你丫这是耍赖!!”
“我可是尊重游戏规则的好青年,你说我哪里耍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