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墨子谦朗声笑道:“这个自然,子清何时想来,我随时恭候。”路子清一声轻笑,走入了前楼。
寻人唤来了清风,路子清带了踏月,三人向楼外走去。正要出楼,听到身后传来萧子桤的声音,只听他脚步声急急而来,唤了句“子清”,便无下文。
路子清顿了脚步,有些奇怪,转过头问道:“子桤,何事?”
萧子桤来到路子清面前,问道:“子清,可是要去武林盟?”路子清面露惊讶,被人道出去处,心底颇有几分惊疑,但转念一想,萧子桤素与方庭玉交好,这几日常与自己同去武林盟,如此询问,倒也不奇怪。于是,随口问道:“子桤,可要同行?”
他本是好心询问,谁料萧子桤听了,眉毛倒竖,登时狠狠的哼了一声,道:“我劝子清也不要去好了,免得挨人一顿骂,自寻烦恼。”
路子清一怔,挑眉问道:“子桤,此话何解?”萧子桤只是冷哼了一声,不再做声。路子清垂眼,略一沉思,抬头凑近萧子桤,笑道:“可是方庭玉惹了你?”萧子桤又是一哼,道:“别和我提那小人。”路子清一听,心中便有数了,轻笑一声,道:“我去看我大哥,怎么会是去挨骂?想来大哥也舍不得骂我。”
萧子桤听了,眨着眼,斜睇了一眼路子清,颇有几分欣羡之情。路子清又道:“不如你同我一起去吧?就当是陪我看看大哥。”萧子桤作势一哼,别过头去,赌气道:“不去。”
路子清失笑道:“你这是和我斗气,还是和方庭玉斗气?”萧子桤身子一震,却不说话。路子清道:“你若是和我斗气,我也不跟你啰嗦了,这就一个人前去。你若是和方庭玉斗气,那正好,也别拿我出气。”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萧子桤见了,忙伸手一拉他衣袖,面上急道:“我不去,你也别去,免得挨骂。”路子清奇道:“你这话说的好笑,你与方庭玉斗气,如何我去也要挨骂?”
萧子桤瞪了路子清一眼,又看了看清风,踏月,欲言又止。路子清扫了他一眼,吩咐清风,踏月门外等候,同萧子桤道:“现在有话可以说了吧?”
萧子桤见两人走远,拉着路子清,低声道:“我今儿清晨前去……”路子清听了,眉头便是一挑,笑道:“你去的倒是勤快。”萧子桤脸上一红,狠拽了路子清衣袖一下,险些将路子清拉个趔趄,见他惊呼出声,脸色才少有缓和,说道:“我到的时候,刚好听见他们说你……好像是柳思霁受伤了,他们全说这背后是印你之过。”
路子清本是笑意盈盈,听他说道“柳思霁受伤”,登时脸色一变,问道:“你说什么?”
萧子桤被他冷面寒霜的样子吓了一跳,忙松开了他的衣袖,眉头紧皱。路子清也察觉自己面色不善,抿了抿嘴,缓和了面容,道:“你说柳思霁受伤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伤的可严重?”
萧子桤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他见路子清皱眉,解释道:“我听他们议论,说这全是……你在背后设计,我一时不忿,便冲了进去,就和……就和方庭玉吵了起来。”路子清低应了一声,问道:“后来呢?”萧子桤面色一沉,道:“后来被他给赶出来了。”
路子清一怔,睁大了眼睛,惊问道:“方庭玉把你给赶了出来?”萧子桤脸色愤然,点了点头。
路子清疑惑不解道:“怎么会?他待你……待你……一向很好。”萧子桤哼了一声,道:“狗急了,哪儿还认得人!”路子清听他说得难听,一时想笑,可一想到柳思霁受伤,又笑不出来,心里只想着尽快去武林盟查探究竟。
萧子桤看出他眼中焦急,知道这武林盟他是去定了,可若真的就这么去了,定要受人奚落。他不愿路子清受人非议,于是劝道:“子清,不是我说,我知道你担心柳思霁安危,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他们现在认定了柳思霁受伤与你有关,你若是现在上门,定讨不到好处,恐怕也见不到柳思霁的面。”他见路子清垂眉沉思,知他是听进去了,又劝道:“如今倒不如等上两日,待平静一段,你在前去探望。”
路子清摇头道:“这样不妥。你知道大哥受伤,回来岂有不和我说之理?我若是知道了不去,反倒是做实了兄弟寡意,做贼心虚。”他一顿,接着道:“要我说,我一定要去。探望大哥是真,解释清楚也是真。”
萧子桤见路子清心意已决,怕他独自一人前去吃亏,于是忙道:“我陪你一起。”路子清挑眉失笑,问道:“怎么?你不怕陪我一起挨骂?”萧子桤俏脸一沉,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解释清楚了,他们还要如何不讲理。”
路子清摇头失笑一声,不再答话。
路子清心中掌握事态七八分,心知方庭玉向来对自己防备,只是不明白此次柳思霁受伤,与自己又有何关系。只是想到由离渊传来的密函,以及柳思霁的身世,他不由心急。但料想方庭玉仍有心思质问萧子桤,定是柳思霁之伤不曾危及性命。但有一便有二,一来不知道伤他之人是谁,二来也不清楚为何而来。若真是因为密匙而来,对柳思霁,非是夺取密匙这般简单,恐怕还有夺命之嫌。
路子清想到这里,心中“突”的猛跳了一下。他略一定神,叫道:“我们尽快动身前去武林盟吧。”说罢,便向门口走去。
萧子桤“诶”的怪叫了一声,忙跟了上去,走在路子清身旁,唤道:“没见过你这般急着去讨骂的,可想好了如何解释?”路子清皱眉道:“缘由尚不清楚,怎么想?”萧子桤一撇嘴道:“那你还走这么快,我看方庭玉还知道骂人,肯定是柳思霁伤的不严重。”
路子清抿了下唇,道:“不伤及性命,但未必不严重。”萧子桤一愣,路子清解释道:“若是不严重,定会阻止方庭玉对你出言不逊。”萧子桤撇了嘴,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路子清轻呵一声,道:“方庭玉不了解,柳思霁断然不会这般无聊。”
萧子桤听了,不再多言,跟在路子清旁边,一同向武林盟走去。
第43章
两人走到中途,便被一名身着粗布衣襟的汉子拦了下来。路子清两人认得这汉子是武林盟的人。那汉子向两人行了个礼,萧子桤仍想着自己被人赶出的事情,哼了一声,扭头不理。路子清回了个礼,问道:“这位大哥,不知有何指教?”他听了萧子桤的话,以为这人是来阻自己道路。
那汉子道:“小人是特来请两位公子的。”
路子清尚未答话,萧子桤挑高了声音,道:“请我们?我没有听错吧,今天早上才将我从门里扔了出来,怎么现在就又请我了?”他微一顿,扬声道:“该不会是请君入瓮吧?”
那汉子脸一红,早上之事他也在场,亲眼目睹了方庭玉扛着萧子桤,丢出了武林盟。如今他见萧子桤面色不善,登时觉得头皮发麻,忙看向路子清。
路子清瞥了眼萧子桤,忽然笑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被人扔出来的,怎么?不是被赶出来的么?”
萧子桤脸上一红,皱眉道:“子清,你说的太多了。”
路子清轻笑一声,转头对那汉子道:“这位大哥,我听说盟主受伤,正准备去武林盟探望,还望大哥带路。”
那汉子听了,松了口气,说了句“请”,抬腿便走。路子清紧随其上,萧子桤却哼了一声,抱臂在胸,道:“既然有人请你,子清,你就自己去吧,我可要回去了。”
那汉子听了,停下来,道:“这……我家军师说,务必将两位公子都请去。”
路子清道:“子桤,看来军师大人是有心向你赔罪。”萧子桤一挑眉,问那汉子道:“方庭玉真的要向我赔罪?”那汉子嗫嚅道:“这……”萧子桤冷哼一声,又扭过了脸。路子清看他全然失了往日的邪魅高傲,如此这般的孩子气,不由失笑道:“子桤,你向来能说会道,想今晨定是那方庭玉说你不过,才会动武。”
萧子桤狠声道:“小人行径。”
路子清道:“既然如此,他如今请你前去,就算是请君入瓮,你我也不该怕了。他明目张胆请你我去,断然是要讲理,若是讲理,还怕了他不成?”萧子桤皱眉不语,路子清又道:“何况,他若真是赔罪,你难道还能不去?”
萧子桤道:“他若真有心赔罪,自当亲自前来,备好大礼,负荆请罪,求得我消气才是。”那汉子听了,面露难色。路子清道:“恐怕现在武林盟是特殊时期,军师走不开。可想到今早说话说重了,想要给你赔不是也是真的。”
那汉子忙道:“公子说的正是,我家军师本来是要亲自来向萧公子赔罪,可奈何走脱不开。我家盟主伤重卧床,特来请公子前往探望,也想请公子替我家军师说项,求得萧公子原谅。”
路子清本想调笑两句,但听得“伤重卧床”四字,登时变了脸色,问道:“你家盟主伤的很重?”
那汉子犹豫中,面犯难色,道:“是……”
路子清立刻皱了眉头,愁上心头,拉过萧子桤衣袖道:“我们快走。”萧子桤犹豫挣扎了下,他虽和方庭玉斗气,可心里仍旧担心柳思霁。路子清又劝道:“你陪我是去探望大哥,不理那无礼小人便是了。更何况,你也说了,方庭玉对我似颇多误会,你忍心让我一人面对?”
萧子桤看了路子清半晌,看的那汉子在一旁,越发的紧张,才郑重其事道:“我是陪你去看柳盟主,其他人等我一概不理。”
路子清笑眯了眼睛,道:“自当如此。”转头又对那汉子,道:“这位大哥,劳烦前方带路。”
方庭玉此刻正侯在门口,远远见了几人前来,镇定一笑,瞟见萧子桤,却是眉头一挑,面露苦笑。
萧子桤见状,冷哼了一声,当下沉了脸。
路子清上前向方庭玉施了一礼,道:“军师,不知大哥伤势如何?”方庭玉先是瞅了眼萧子桤,见对方挑着眉眼望天,也知对方仍在气头,苦笑了一下,对路子清道:“无双公子客气了,思霁他伤在右肩,深可见骨。此刻大夫正在内间,公子随我这边走。”
路子清道了声“有劳”,刚要跨入武林盟,却被萧子桤一把拉住衣袖。只听萧子桤道:“子清,这武林盟进的容易,可出的就未必容易了。”路子清挑眉,心知萧子桤有心发难,他虽着急柳思霁伤势,可也不急在一时,想着大夫正在问诊,进去也是一旁候着,倒不如给萧子桤行个方便。于是顺势顿住了脚步。
萧子桤冷笑道:“子清,你可不知,方大军师曾质问我,若非和路子清一道出游,怎的这几日来武林盟的宵小不断,这可是以往不曾有的,若说和路子清无关,谁人可信?”他将白日自武林盟听来的话复说出口,路子清心中一惊,转头看向方庭玉,对方更是面色尴尬。
他颇不自然的看向路子清,拱手道:“这……这其中误会一场,公子请听我解释。”
路子清挑眉,萧子桤道:“解释?解释什么?军师大人叫我们前来,误会?又有什么误会?”他一顿,冷笑道:“这招请君入瓮,投石问路真是妙啊。”
方庭玉脸上乍青乍红,他对路子清质疑,本有意请他前来,观他反应,看他是否知晓近日武林盟遭宵小闯入之事,但被人骤然指出,尴尬万分。
自昨夜柳思霁受伤,他心中更是诸多疑虑,柳思霁又一再信任路子清,他心中便压不住那股无名火。正巧萧子桤前来,遇上他质疑路子清,两人一言不合,便争论了起来。方庭玉心中急躁,待萧子桤说的正急,他一把将人扛了起来,说了句“武林盟事多,不奉陪了”便将人从正门扔了出去。
事后他也后悔,与萧子桤争论本是不该,这事原本就与他无干。又加上萧子桤是路子清好友,这般处理,岂不是打草惊蛇?思虑一番,同罗百川商量一阵,便决定请两人前来。既然路子清已知晓他们存疑,不妨叫他解释。再者,观看路子清表现,他与罗百川两人不信试不出路子清真伪。
方庭玉这番计较,路子清又何尝不明。但他确实挂念柳思霁,不欲与两人争论,当下一拉萧子桤衣袖,道:“不论军师是请君入瓮也好,投石问路也罢,我来只是为探望大哥。”
萧子桤撇嘴道:“既然这样,那你进去看吧,我在这里等着,免得又被人扔出来。”
方庭玉脸上一白,作势便要赔礼。
路子清瞥了一眼萧子桤,扶住方庭玉手臂,道:“军师,我听子桤之言,也觉得军师此举颇为不当,有失风度。军师千万不该,不该将子桤丢出门外。”方庭玉一脸尴尬,苦笑道:“我当时真是气昏了头,事后颇觉后悔。”
路子清点头道:“既然军师后悔,那我便留子桤在这里,军师若是能劝回子桤,尽可一试。若是不能,子清也无能为力。”方庭玉听了,忙一礼道谢,只是行到中途,又被路子清一把拖住,只听路子清道:“军师,子清奉劝军师一言。军师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见过了背叛离合,但子清想说,虽说暮颜楼烟花之地,但烟花之中,尚有性情中人,军师莫要一再辜负。
”
方庭玉身子一震,转眼看向萧子桤。
萧子桤冷哼了一声,转头道:“子清,与这等无耻小人,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快点进去,我就在这里等你,早去早回。”
路子清应了一声,松开了方庭玉的手,留下清风,唤了踏月,走入武林盟。
离了方庭玉视线,踏月跟上,问道:“公子,留萧公子一人,无事么?”
路子清点头道:“有清风在,我很放心。”
踏月又道:“那方庭玉……”路子清瞥了他一眼,打断他道:“有子桤在,我也放心。”他携萧子桤来,本就是为了牵绊住方庭玉。此点他不愿解释,也无需解释。见踏月仍心存疑虑,他唇角一抿,低声道:“这里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你我说话需小心。”顿了一下,他又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踏月虽有疑问,但仍点了头,应了声“是”。
经过跨院,刚巧一名汉子引着大夫从里面走出。路子清微一抬手,便拦住了两人。他一拱手,问道:“这位大夫可是刚刚替盟主诊治过?”
那汉子见是路子清,还礼道:“是。”
路子清问那大夫道:“大夫,不知伤患如何?”他眉头微皱,显得几分焦急。那大夫沉沉叹了口气,顿了一声,摇了摇头。路子清大吃一惊,一把抓住大夫,急问道:“究竟如何?”大夫没想到这瘦弱青年竟有如此力气,吓了一跳,听路子清道了声“抱歉”,缓下颜色,转念一想,又叹气道:“不太好。”
路子清脸色大变,大夫道:“我还要去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