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霁更是大惊,心下左右盘算,看守自己的全是暗影,为的就是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绝不会让外人接近自己,更不会有人谋害,若真是谋害,那只能是皇上一人指令,但如今要找出幕后那个野心家,还需要利用自己,无论如何,皇上不可能在此刻相害。武林盟却可以收到风声,定是有人故意传出,引武林盟上勾。
柳思霁眉头紧皱,问道:“这风声是从何处而来?”冉彪一愣,道:“那一日偶然间路过,听见有人细声谈论,竟是要买凶杀害盟主。我们逼问之下,他竟然服毒自尽。”
柳思霁一惊更甚,心知是计谋,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盼望现在可以劝得几人离开,再和路子清从长计议。于是劝道:“这恐怕是计,毕竟天牢重地,如何能让人随意下手,再说了,既然外间传言沸沸扬扬,皇上怎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不利。否则便是做了口实。”
冉彪立刻道:“谁知是不是皇上故意为之。”柳思霁怒道:“那你此番前来,岂不是正中下怀,将武林盟陷于不忠之境。”
冉彪一愣,不再说话。霎那间,外面又传来杀声阵阵,接着两道身影从外窜入,也是同样一身黑衣覆面,见了冉彪,便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冉彪惊问道:“怎样说?”那两人道:“外面杀手埋伏,好生厉害,已经损失不少兄弟。”冉彪听了大怒,抬手便要杀出去,想到柳思霁,又是一阵犹豫,转头道:“盟主,快走吧。”
柳思霁心下为难,他知晓外间埋伏皆是暗影,如今这一场厮杀,怕是有人背后操控,让双方杀个你死我活,好坐收渔利。更是将武林盟推上了风头浪尖。如今自己若真是走了,更是双方说不清楚,怕只会让事态更加不妙。于是心一横,虽是感叹兄弟情义,但仍是口出劝言,道:“你们快些离开吧。”
冉彪见状,心知柳思霁留意以生,不由焦急道:“盟主。”更是伸手便要拉扯柳思霁。柳思霁身形一退,摇头道:“我不能走,走了便是罪人,武林梦也会因我而染上血祸。”冉彪急道:“盟主,我们不在意。”
柳思霁继续摇头,坚持不肯走。另外两人见状,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绕到柳思霁身后,道一声“得罪”,随即暗念心法,一掌劈下。柳思霁一时不察,顿觉后脑一痛,只来得及道一声“你”出口,身子一晃,便向前扑去。
冉彪立刻接住柳思霁倒落身影,劈掌之人道:“不得已,见谅。”另一人道:“外面杀声愈重,快些离开吧。”冉彪点头,随后背起柳思霁,横刀于胸前,奋力杀出。
第93章
外面杀声不断,埋伏四周的暗影占尽天时地利,自是处在上风。武林盟死伤惨重,仍有几人仗着剑法精妙,又兼天牢隧道窄小,将暗影等人挡在外面。此刻冉彪背着柳思霁冲出,武林盟众人见状,皆是精神一振,气势大增。
暗影众人却是见了柳思霁在对方之手,又是一身疲软,被人背负,不知是如何情形,一时不敢贸然逼近。一方面想要生擒众人,一方面又要保护柳思霁安危,瞻前顾后,自是不必武林盟救主心切,战意十足。两相比较,已是情势逆转,武林盟寥寥数人,也是护卫着柳思霁,逼到了天牢门口。
暗影见状,心知不妙,其中一人一声口哨,埋伏在天牢之外的暗影随即杀出,逼近众人。
步步紧逼,形势危急,忽然武林盟中一人横剑当胸,挺立人前,手下暗凝气力,一剑辉虹,横扫而去,起劲荡处,将围逼暗影逼退数步。
那人冷冷一哼,道:“朝廷走狗,也不过如此。”说着,自怀中摸出一物,手一抖,便听见“噼啪”一声,众人看不清是什么,只见这人袖袍一扬,将手中之物向外一扔,顿时轰隆作响,一时天崩地裂,火光倏然蹿起,映照半天天红。
暗影躲闪不及,只听惨叫不绝,霎时天牢陷入一片火光之中。待火势渐熄,只见有人自火光内冲出,早已不见柳思霁众人,再回头看去,火焰之下,是残尸遍地,硝烟之中,弥漫着一股焦臭之味。侥幸存活众人见了,个个怒目而视,满心愤慨,眼见哀绝,不由红了眼眶,握紧的拳头是说不出的痛苦,几个眼神交汇之处,已是按下悲伤,忍痛善后。
再说武林盟,救出柳思霁之后,几人仗着雷火弹威力惊人,一路狂奔。来到城外密林之内,才得以喘息。冉彪放下柳思霁,点数人数,见来时数十人,如今只剩五六人,心中也是悲痛难耐,满心愤慨,一拳狠狠打在树上,怒道:“可恶的官府走狗。”
先前动手劈昏柳思霁那人,走到冉彪身旁,拍着他肩膀,安慰道:“如今就出了柳盟主,也算是一大幸事,此行不虚。”
冉彪转头看向柳思霁,见他虽是眉头深锁,尤似梦中苦痛,看想如今已是脱离天牢,心中也松下一口气,转头对那人道:“是,多谢你们兄弟,仗义相助。若不是最后那枚雷火弹,怕是今夜我们一时还走不脱。”
那人听了,笑道:“哪里,柳盟主是天下英雄,虽然现在传言纷纷,但是我们相信柳盟主的为人,杀害朝中重臣一事,自不会是柳盟主所为,其中必定是一桩阴谋。如今朝廷紧扣盟主不放,绝对是有所图谋。大家皆是江湖好汉,四海一家,遇见这等不平之事,自然要拔刀相助,虬髯客何必说谢。”微微一顿,那人又道:“更何况,我们兄弟几人,早已仰慕柳盟主大名,这次跟随御主入京,也是为了一睹盟主风采。如今一见,果然不凡。”说着,他又低头望向柳思霁,眼神闪闪烁烁,意义不明。
冉彪也随着他的眼神看向柳思霁,此役虽是损兵折将,但至少成功救得柳思霁。他又抬头看向身旁几人,这几人皆是随郑瑞麟一同入京,对柳思霁尤为推崇,更是有心加入武林盟,冉彪平日与他们交好,那日便是与这几人一同,才惊闻有人要加害柳思霁,几人细细商议之下,便计划了这次劫囚之事。
如今,冉彪更是对几人心怀感激,一一看去,心知这几人向来不以真名称之,只是以名号相谈。劈昏柳思霁那人名叫铁掌,也算是几人当中的大哥,别人都以他马首是瞻。还有一人武功颇为了得,时常跟在铁掌左右,便是那脱离天牢之际,扔出雷火弹之人。此人名为火囚,一张脸上全是疤痕,狰狞可怕,说是制造雷火弹时不小心伤到的。他们两人身后还有三人,皆不爱说话,名字亦是绰号。
冉彪又是向几人颔首,表示感谢,随后走到柳思霁身旁,见他鼻息稳长,说道:“如今盟主已经安全救出,我这就带回武林盟。几位随我一同回去,待盟主醒来,自当主持仪式,将几人列入武林盟。”说着,便蹲下身,欲背起柳思霁。
忽然他眼前一臂横过,见是火囚,眼露不明,问道:“火囚兄弟,何事相拦?”
火囚看了眼柳思霁,自喉咙间发出一声嘶哑低叫,异常凄厉。铁掌见状,走到一旁,替他答道:“天牢被劫,人犯脱逃,恐怕官府定会四处搜寻,城内不安全,城外亦然,如今若是带盟主回返,一来是可能途中被人发现,前功尽弃,二是武林盟中也怕有朝廷走狗,若贸然回去,只会陷盟主于危难。”
冉彪闻言,皱眉看向四周,只见方才月色当空,此刻却是雾气蒙蒙,一时茫然,苦恼道:“这又该如何是好呢?”铁掌道:“前两日我们几兄弟来这密林练功,好巧不巧,发现一处山洞,甚为隐秘。不妨现在便先将盟主安置在那里,等过了今夜,再想如何通知众人,思虑日后对付之法。”
冉彪闻言,略一沉吟,点头道:“好。”
背起柳思霁,冉彪跟随在铁掌,火囚身后,另外三人在他身后跟随。六人一路向着密林深处走去。眼见越是深入密林,四周雾气越重,又走了近一个时辰,四周已是浓雾弥漫,掩天盖月,四周气氛凝重,不时传来狼声,诡异异常。
冉彪心生疑惑,脚步不由放慢。铁掌见状,回头道:“不用担心,既然是隐秘非常,自然是要废一番功夫,才能到达。”冉彪苦笑道:“我知晓,只怕来路记不清。”铁掌笑道:“我等来过数次,虽是迷雾笼罩,也是可以分辨来路。”冉彪点头,遂又跟上,但是一路走去,仍是心中默记出路。
又行了片刻,终于看到一处天然山洞,洞外枝叶繁茂,遮盖住洞口。铁掌走上前,扫开洞口遮蔽,当先进入。冉彪跟随在后,将柳思霁放在山洞大石上,转身谢道:“多谢你们。”铁掌道:“不用客气,这里虽离京城不远,但是四周浓雾笼罩,不好寻找,非常安全。”
冉彪打量四周,见此处地形诡异,今夜月明星疏,此处却仍旧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若无人带路,的确是找寻不到,于是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随即又看了眼柳思霁,问道:“不知道盟主何时会醒。”
铁掌闻言,忽然举手赔礼道:“在下一时手重,只怕盟主武功盖世,若是途中被他惊醒,定要返还,所以怕是……”接着一声苦笑。
冉彪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铁掌兄弟莫要自责,若非你那一掌,盟主也不会安全脱困。”说着,他将柳思霁头抬起,仔细观识后脑,见只是一块微微肿起,并无大碍,随即放心,向铁掌一笑,示意道:“盟主无事,在牢内怕也是无法好好休息,借此机会,让他好好睡一觉也好。”
铁掌点头,道:“既然如此,咱就在此休息一夜,等到明日天亮,在派人回城打听。”冉彪细一思索,点头道:“这样也好。”铁掌又道:“虽是地形隐蔽,怕有豺狼虎豹,我们兄弟几人在外守候,冉兄弟,你陪着盟主,若是他醒来,好有个解释。”冉彪点头,就见铁掌等人走了出去,他这才坐下,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想起身亡的兄弟,又是一阵难过,久久难以入眠。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铁掌走入石洞,见冉彪不曾入睡,仍旧睁着眼睛,一时怔愣,随即立刻摆出笑脸,道:“冉兄弟,还不曾休息么?”
冉彪见了铁掌,苦笑一声,道:“睡不着。”随后一叹,铁掌顿时明白,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道:“我知道今夜你失去了很多好兄弟,但是这都是朝廷计谋。”冉彪闻言,点头狠声道:“不错,日后定要他们血债血还。”
铁掌扫了他一眼,接着轻声一叹,随后又一脸欲言又止,为难的表情。
冉彪见状,便道:“铁掌兄弟,有什么,不妨直说。”
铁掌又看了冉彪一眼,几分为难,随后好似破釜沉舟,一般气势,叹一口气,道:“现在盟主被朝廷愿望,残杀朝廷命官,此乃死罪。军师总是说其中有诈,他答应上官大人帮助破案,可是最后却也是不了了之。这当中总让人想不清楚。”
冉彪闻言,立刻说道:“军师与盟主是好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断然不会二心。”
铁掌忙拱手赔礼道:“是我多心了,只是我也听说盟主那结伴兄弟,路子清,便是暮颜楼的楼主。”
冉彪想到众人对路子清才情的评价,又想到罗百川对他也很欣赏,他虽不是文人雅士,不懂风雅,却知道可以被罗百川看重的人,非是凡物,于是点头道:“不错。路公子与盟主是兄弟,自然也是自己人。”
铁掌却笑道:“自己人?冉兄弟难道不知道他与朝廷中人非常密切么?”冉彪一愣,随即说道:“暮颜楼有所交往,也是寻常。”微微一顿,又道:“盟主,军师,罗老爷子对他都颇为欣赏,我相信他是个信得过的人。”
铁掌听了,沉默不语。此刻火囚从外走入,见了铁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铁掌叹道:“我只怕你们都被路子清的外表骗了。”冉彪一惊,铁掌接着道:“他与上官云峰行迹暧昧,天下皆知,当年他更是与慕容昊贤交往甚密,他名气在外,才情远扬,更是认识不少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说句不恰当的话,他何必与江湖人相交呢?更何况风月场上,何人交真心,谈真情呢?”
冉彪闻言,心中一沉,他虽是信任柳思霁等人眼光,但是他不曾与路子清交谈,此刻听闻铁掌分析,心中不由生疑,想到路子清如此人物,的确如铁掌所言,他又何必与他们这帮江湖草莽勾结,怕是别有所图。
铁掌见他动摇,接着道:“本来我想天明之后,再作打算,可是想到现在盟主逃离天牢,城中必定不安,只怕有人会对军师不利。”
冉彪闻言更是大惊失色,急忙起身道:“若是如此,我定要通知军师,小心为上。”
铁掌跟着起身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我们兄弟几人,这几日同军师并不相熟,只怕他不信任,所以只有劳烦冉兄弟,冒险回去通传。”
冉彪道:“这个自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军师犯厄。”说着又是一拱手,道:“还要劳烦铁掌兄弟带我出去。”
铁掌点头道:“这个好办,盟主由我看顾,我叫火囚带你出去吧。”冉彪道了声“多谢”,跟着火囚急急走出了山洞。
两人一路疾走,片刻后,冉彪忽然停住脚步,眼神戒备的看向四周,火囚也随之停下脚步,回头以他那慎人的声音,询问道:“兄弟,怎么不走了?”他声音凄厉,在迷雾之中,更似鬼嚎一般。
冉彪虽有准备,仍是皱眉,四下观望一番,见迷雾更胜方才,道:“这条路好似不是来时走的那一条。”火囚端详他片刻,道:“你记得?”冉彪点头道:“这里路程繁杂,我也怕自己迷路,来时已得一二。”
火囚又是冷冷一眼,向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忽然阴笑道:“来时走的是阴阳路,你知晓此刻走的是什么路么?”
冉彪骤见他周身气氛一变,引得四周气氛也愈见诡异,他顿时浑身一凛,全神戒备道:“火囚兄弟,此刻不是玩笑之时,快些带路送我出去吧。”
火囚睇了他一眼,阴冷目光秫秫袭来,随即森然冷笑,沙哑之声,如鬼似魅,凄厉万分,四周气势一凝,顿觉寒冷逼人。只听火囚冷笑数声道:“嘿嘿嘿,这条路名为不归路,如今你已经走到尽头了。”说着,他眼神更见阴冷,手掌一翻,“啪”一声响,一条乌黑皮鞭破空而来,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破土痕迹。
冉彪见他突然发难,顿时面色一变,横拳在胸,问道:“火囚,你这是什么意思?”
火囚冷笑以对,森然道:“什么意思?就是要送你归西。”随即一顿,又是一声笑,道:“不过你放心,很快,柳思霁就会去找你。你两人可以慢些走,不久方庭玉也会陪你们一路。”说完,又是长鞭一抖,破空一声。
冉彪闻言,心中顿时一空,脑中簌簌飞过前因后果,登时明了,自己已经中计。那日听来计害柳思霁,本就是他们事先安排好,如今骗自己众人劫持天牢,不仅是让武林盟陷于危地,如今也是叫柳思霁陷于灾厄。想到柳思霁如今昏迷未醒,落入铁掌手中,犹如羊入虎口,已是生还无望。冉彪忽然大吼一声“盟主”,随即转身,拔腿回奔。
火囚见状,阴笑数声,森然道:“现在已经迟了。”话音落,手中长鞭兜转,破空袭来,直取冉彪后脑。冉彪不欲纠缠,反手一掌,格向长鞭。手掌抓到鞭稍,只觉手心一痛,但闻“嘶啦”一声,长鞭猛然缩回,犹如灵蛇一般,冉彪手掌已是鲜血淋漓,血肉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