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乔咬咬牙,“孩子抱我这里,你们去找个奶娘来。”
然后苏梦乔就又多了个儿子,这个是从小一直就开始跟着他了,这个男孩子,苏梦乔给他起名叫“萧子漠”。
然后苏梦乔就会很慈爱的给萧思璃解释她有了一个小弟弟,小弟弟和他一样没有娘,只有爹。
那个爹当然就是苏梦乔,一儿一女凑成了个好字,苏梦乔觉得回去向萧隐汇报,应该也没有什么。况且萧隐知道他不可能婚娶,现在有了孩子,将来只推说自己已有子嗣,其母身份微贱,而且已因难产而死,听起来也并不是一个坏借口。
萧思璃有时候会很乖巧的逗弄一下这个新的家庭成员,苏梦乔大多数时间对他们的表现勉强也是个合格的父亲。
而大约在更早一些的时候,西戎的新的大汗也收获了几个儿女。
当年西戎与景国一休战,他便火急火燎的娶了两个兄长所有的已有身孕的遗孀,并且只有一句话,“我只是想留个继承人而已。”
很奇怪的是,每一个孩子都有一个汉名,都姓萧,而且名字里面一定会带着“环”字。
名字有什么用?一为代号,一为其意义。
两个人各怀心事,自然连累了下一代的姓名,终生难以逃出因情而设的阴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膝下不可虚。
所以苏梦乔和萧宁两个人,就用不同的方式来拐弯抹角的殊途同归,最后自以为圆满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二十五章:没有你的世界
苏梦乔管不着萧宁到底在他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里面做了什么,因为他要做的事情是,回京是如何压制住想痛骂皇帝老子祖宗十八代的欲望,然后屈下他那其下有黄金的男儿膝去面对高高在上的权力宝座。
子支一路上倒是角色大变,升级为保姆一般的看护着两个小孩子。苏梦乔轻笑,“善卷先生真是能屈能伸。谈笑间灭得了三军,却也哄得成孩子。”
子支不以为意,“无妨,消遣时间罢了。以后等回去相府了,我看呐,我可以一边管孩子一边管帐喽。”
苏梦乔这时候才想到,这两个孩子不可以搁在相府。
因为苏梦乔总是觉得樊桃云来头不善,然后他对子支说,“不必。先生管自己的帐册就好,孩子我是不会搁到相府的。”
子支挑眉,“那您的意思是……”
“孩子我会送到极乐里面去养着的,”苏梦乔向子支解释道,同时赶紧做着补充,“善卷先生可千万不要想歪,是那个花街柳巷的极乐是不假,可我说的可是极乐的后院。我只是想把孩子搁到自己的地方去,那里勉强也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别院了。”
子支知道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捅到人的伤心事了,于是很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到京前先交出所有军队,大军交了出去之后,能面圣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苏梦乔先是极力伪装沉痛的再次汇报监军殉国的消息,几句肉麻之词说得让他自己都反胃,同时更是强压内心的愤恨,装模作样的假装虔诚恭敬的聆听天子圣音。
苏梦乔用一记刀伤和无数次的拼命上阵搏杀,换来了自认为不可能等价的封赏——正二品的官衔,以及封为侯爵。
苏梦乔挂了职衔去了兵部,彻底告别了京畿巡查这一工作岗位,正式成为国家核心机关的一员。
当然这段时间别人也没有闲着,跟着太子混过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晋升,尤其是齐修,已经在礼部担任要职。
苏梦乔对此继续无感,他依然对功名利禄没有该有的敏感,除非是想到离陌的时候,苏梦乔才会格外想到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就是。为什么?为什么皇帝根本连手指都不用勾一下,就会有天下人趋之若鹜的阿谀奉承纷至沓来?就因为他是皇帝,所以这便是他一家之天下,一切都是他一人的产业花息。
靠,不公平!他皇帝有得,为什么苏梦乔就注定要失去?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的苏梦乔,又承袭了正主萧琦璠的全部记忆,但是仍然从不顺从。
仍然带着桀傲不驯的反抗,仍然不肯自认为是皇帝的家奴走狗。
苏梦乔在宫宴上忍的咬牙切齿,听着恶心的恭维,回应着酸腐的客套,珍馐佳肴在前,配以琼浆玉液,却只能更令苏梦乔作呕。
苏梦乔采取了装醉的办法,以不胜酒力为借口,告罪脱身火速撤离,然后直奔极乐。
贺寻正在逗小孩,两个孩子都是快睡的样子。
贺寻对那两个孩子也很是喜欢,看到苏梦乔来了,不住的夸苏梦乔真是会拣。
苏梦乔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然后就自顾自的抱着酒坛子去了院子里面。
苏梦乔捧着亡心,不停的灌着,一边嘀咕着“微信”的理论,苏梦乔笑的那么苦,“以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有爱,无论有什么困难,两个人都是可以在一起的。”
贺寻柔声道,“不要再喝了,错又不在你。”
苏梦乔继续喝继续闭了眼睛痛苦的喃喃,“可是我错了,实在是错得太离谱,太傻了。什么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屁话!根本不可能。就因为那老头是皇帝,他才可以为所欲为!”
贺寻顺着他的意思,“嗯,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喝了好吗?”
苏梦乔把嘴一撇,继续饮驴一样喝着亡心,“不过因为他是皇帝,不过如此而已!隔心根本就不可能喜欢那个糟老头!”
贺寻无奈,“都知道陌儿是被逼的啊,你就不要再喝了好不好?”
苏梦乔继续骂骂咧咧,贺寻只能一直说对不起,然后告诉他,“陌儿也是真的喜欢你啊。”
苏梦乔还是继续喝着,然后双眼微眯的问贺寻,“可是,我知道他能被皇帝发现,肯定是你们故意的。说真的,我真是想知道,你养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贺寻想拦他的酒坛子未遂,“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还没到时候。”
苏梦乔咳了一阵,“咳,还捂着呢?不怕闷出霉来?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不然到我这级别也就可以了。”
贺寻笑道,“没有不爱钱的女人,就像没有不爱权的男人。”
苏梦乔撇嘴,“呸,唉。不想说就算了,有什么啊?没有关系。我一时半会死不了,总能等到你告诉我的时候。嗝……”
苏梦乔喝得太多,有点儿想栽倒,这时候贺寻笑的阴狠,“你若是真的喜欢陌儿,可是只有一个办法才能抢的回来啊。”
苏梦乔的脑子仍然很清醒,“我可不傻,没有把握的事情为什么要做……”
说完就倒在了案子上,贺寻收拾了酒坛子,第一次有些不确定的安慰自己,“我没有错,我真的没有做错。我一直都没有错。”
说着贺寻也就着苏梦乔没有喝完的酒灌了一气,苦笑道,“不过,我好像也没有做对什么吧。”
深宫大院里面皇帝正宠幸着美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新的将星凯旋而归的事情,皇帝说的主人公,离陌熟悉到不愿意再从记忆里面唤醒。
当皇帝的老头子一和妙人说话就刹不住车,然后就提到要把他搁置在兵部的闲职。
这自然意在架空权利,气势太盛的年轻人,皇帝也不是很放心,即便他没有什么根基,仍然要戒备一下。
离陌装作无心的提出显得稚嫩可爱的建议,“既然看着他碍眼,何不扔到地方或者干脆去守边防?眼不见,心不烦的。多么清静。”
然后皇帝居然喜笑颜开的夸奖美人体贴聪颖,说过些日子就把他调出京去。
苏梦乔对这一切尚不知情,每天挂着闲差游荡然后去极乐里面看看孩子,回家和老爹先生照个面。
吃着和离陌一起吃过的东西,看着一样的景色,却再也没有了原本该有的感觉。
黄昏时候跑到酒楼吃吃喝喝,要的菜不多,有鱼有肉,外加二两好酒。
上菜的小二还算殷勤的布好菜,苏梦乔去的那个点钟客人还没有怎么上,人并不多,然后苏梦乔就在那里对着自己菜戳戳点点,很有意见的质问,盘子里的鱼为什么又瘦又小。
小二见他衣着不俗,赔着笑脸,驴唇不对马嘴的解释着刚捞的鱼可是绝对新鲜。
苏梦乔很是不对付的又怪店家的酒温度不合适,小二这次只管笑呵呵的,却不再多说话。
苏梦乔无聊的敲敲桌子,又倚在栏杆上向远处眺望。
又是夕阳,还是冒油儿的鸭蛋黄一样的太阳,缓缓的在天空的汤盆里下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是身边少了的那个人,不会再出现。
苏梦乔潦潦草草的埋填好自己的胃口,结完了帐,剩的不多全都打了赏,被千恩万谢送了出去。
吃饱喝足的苏梦乔在大街上游荡,一会儿小声的骂骂这个,一会儿怪怪那个,听着远处山上的暮鼓声,似乎都惹着了他。
回到萧府后拧着眉头填了一首词,根本不管合适不合适,胡乱找词牌名,抓住就填。
罗嗦的就像是在写日记。
写完后在椅子上向后一仰,然后悻悻起身离去。
那张纸就那么留着他的墨宝,在屋子里沉默的存在着,歪歪扭扭的字有些潦草,大小不一的爬满了不算大的一张宣纸。
蝶恋花
差闲意懒晚登楼,黄昏下酒,陌头插弱柳。着颤难撷嗔鱼瘦,店家强颜答新有。归去又饮一肠风,远笛吹冷,杳杳幽刹钟。假寐难眠好梦空,但闻隔窗雨丁丁。
第二十六章:帝京门外天涯客
自古以来,最厉害的武器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尤其是枕边风,简直就是杀人的神器。
离陌的温香软玉,竟然也磨的皇帝顺了他的心意,果然不多的时日后,皇帝就拟了一个调令。
似乎有几分明升暗降的意味,让苏梦乔出京,做了地方大员。
地点是富庶的江南地界,理论上是个十足的肥差,“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是苏梦乔这样的地方一把手。
对于一个号称“天下税赋,三分来于此地”的鱼米之乡,苏梦乔只要稍稍那么一揩油,就是金山银山,来之也易。
附加一句江南产美女,这差使,便是多少人穷尽一生气力,想去的治所。
但是这最关键问题是,苏梦乔一不贪财,二不好色,所以这差事再肥美诱人,与他似乎都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一直以来,钱之于苏梦乔,总是够花就行,古人穷奢极欲的奢侈品,在他看来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再贵重的无价之宝,他也只是看看,从来没有收为己有的癖好。
至于审美,尤其是他自从遇见离陌,别人吹捧的再好看的姑娘,他也不会为之歪一下眼睛,更何况他的另一半如今已经失去,这之后的苏梦乔,再提不起“食色性也”的一星儿半点儿的人欲。
心都伤透了,哪还有那兴致?
所以苏梦乔听到他的新的差使之后,反应极其冷淡,机械的谢过皇帝的恩典,机械的接过那些已经算是属于他了的东西,机械的回到家中。
萧隐知道这消息自然比苏梦乔要早,这位老爹也是非常赞成此事的。
奇怪的是多数人都愿意做京官才是。因为这样在天子脚下,多的是晋升的机会,也容易和权力中心的圈子勾搭一番。
很有可能扶摇直上,甚至平步青云,就算不是这样,至少京官的人脉基本上可以说的上是最广的了,而这恰恰就是官官相护最大的资本。
但是萧隐却一直极力主张苏梦乔离京,萧隐对苏梦乔这样说道,“你这个样子,呆在京城,迟早一定会出什么乱子。就不如去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少受些拘束。这样对你并不是什么坏事。”
苏梦乔觉得萧隐真是他爹啊,这么理解他的为人。
于是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开向他的新的去处。
子支从萧隐那里听来了苏梦乔要走的消息,便也向丞相大人来辞行,萧隐对子支说了很多托付的话,“这孩子,以后就要靠先生您来多多提携了。我可能再也管不了他了。”
子支一口答应的同时对着身体渐虚的萧隐多了几分保重之言。
已是过了知天命年纪的萧隐,面庞还是比较年轻俊朗,但是他的身子骨似乎的确更是诚实一些。
苏梦乔在屋子里颠来倒去的思索,最终决定还是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赴任。
极乐的小院落其实更像是苏梦乔的家,只不过是个残缺不全的家。
苏梦乔找来贺寻,说出了自己即将被调任的消息,贺寻的反应也还算是比较平静,说道,“那么,你是想带着孩子一起去南边了?”
苏梦乔点头称是,“对,不然,一直扔在你这里,我若是只在述职的时候过来看看他们,我一定会被小孩儿们忘的一干二净的。”
贺寻道,“也是。行,我马上收拾收拾,给你两个人吧,明棋和谙书,这些日子一直也都是她们两个在照顾孩子。”
苏梦乔答应了,“好,不过你若是想在我身边再安什么眼线,现在大可不必。”
贺寻笑言,“你这是操的哪门子疑心?我盯你有什么用。”
苏梦乔也回道,“这可是不好说,得了,你赶紧准备准备,我可是得赶快走的。”
贺寻送走苏梦乔后便吩咐人下去收拾,然后他继续去拨拉着自己的算盘,盘算着生意进项。
苏梦乔一直是轻装上阵,带的东西很少,雇了三辆车——一辆坐的是孩子,一辆放的是子支,还有一辆装行李有时候也坐坐他。
地方大员以这种方式去赴任,或多或少也是有点儿寒酸,苏梦乔在行军路上比这种走法可苦的多,所以他并不介意。
不到二十五岁的苏梦乔,官居正二品,辖一宝地,虽不广却极富。这情形也不多见。
苏梦乔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赶路,两个孩子也吃的消,没有闹什么毛病。
贺寻给他的两个小姑娘勤快懂事,也算是不错。一行人晃悠了不止月余,总算是到了苏梦乔的新的官邸。
苏梦乔一向从简,不喜欢铺张,更是痛恨热闹。所以一切接风洗尘的欢宴通通免去,也没有扫洒大街的欢迎仪式。
新官上任的极其安静,悄悄的下车,进衙门交割之后,这地方就成功了换了新任长官。
苏梦乔穿着新的官服异常难受,只有子支不死不活的赞美他,“大人风采伟仪。”
苏梦乔对着不甚清亮的铜镜皱眉头,觉得这衣服衬得他实在老气,由武将几乎转变成文官,这其中的角色转换的别扭,程度一点儿都不不亚于一个操刀卖肉屠夫冷不丁的改行去卖文房四宝。
苏梦乔无聊的批了一小会儿那堆令人头痛的文书,然后就嬉皮笑脸的推给子支,“善卷先生精谙此道,还是您来整,比较人尽其才。”
苏梦乔更愿意拉练着当地的驻军去小小的操练演习一番。
然而当他在这里遇见被调来管海防的姚未时,他乡遇故知到心潮澎湃,苏梦乔不由分说的就拉他去喝酒。
接着才知道姚未带的兵竟然是自己的旧部,继续大吃一惊,听姚未略带着神秘的说当今圣上被新收的宠姬蛊惑,而且风传说这宠姬可能是男儿身,颇有干预政事的势头。
苏梦乔突然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苏梦乔和姚未喝完酒就回到了官府,良心不安的看了一会儿子支批文书,不住的摇头晃脑的称赞,“善卷先生真是相才,家父多对您不吝盛誉,果然如此。”
子支无语,“大人有工夫抬爱子某,不如来分担一下您自己的分内工作,更令在下感激——您说,是不是?”
苏梦乔闻言落荒而逃,“在下天资愚钝,若与先生争光,好比火烛与日月相较,不敢不敢。”然后便是快快溜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