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季(穿越)+番外——子勿为秦相

作者:子勿为秦相  录入:02-13

极乐里面因苏梦乔紧张的气氛,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天色擦黑时候,苏梦乔正在街上履职,当着无甚大用的巡查,消磨不能逗留在美人身边、又不是很想回家的时光。

灯火渐上,空气的温度慢慢下降。

少了温暖到燥热的明亮,多了几分宁静到恬淡的温柔。苏梦乔在街上游荡,自我安慰作与民同乐状,信步走着。

安步当车的遛达回家。进门和萧宁打了照面,萧宁告诉他东西已经收拾停妥。

苏梦乔还是只能说句“谢谢”,就找不到词了,生硬的憋出一句,“那个,小宁。啊,我们明天怎么去啊?”

萧宁的表情很像是在强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怎么去?当然是骑马去了?不然呢,少爷,你是以为我们要坐车去吗?还是,坐轿子?”话到这里揶揄了许多。

苏梦乔继续选择用嘿嘿的尴尬的掩饰住内心的想法。

这种类似于春游的活动,在他的印象里面,搜索一番只有大巴车和小红帽,外加几张小旗子自带食物。

扯到一半的嘴角,忽然冷不了僵住,“小宁,你是说我们明天要骑、骑马?”

萧宁见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好笑到可爱,“对啊。怎么了?”

苏梦乔的脑海中不绝如缕的回荡着骑马这个噩耗,天知道苏梦乔似乎还没来得及见一匹真正的马,就忽然要被揪住骑马?!

苏梦乔深深的明白,马,尤其是良马之于古人的重要性。但是他无师自通的清楚,这个年头的马,绝不会乖巧的就像是儿童游乐场的彩色旋转木马,专供恋爱之用。

马在古人的概念里,似乎烈还是个褒义词。

苏梦乔仿佛有一种天塌地陷的错觉,萧宁却笑问他,“怎么?一听骑马成了这付样子?”

苏梦乔觉得自己的声音紧张得浮着一层冷汗,“小宁,你是知道的。我、我那次掉到水里面失忆了。”

萧宁点点头,“这我知道。”

“所以啊,”苏梦乔的脸苦苦的摆着,“我完全没有骑马的印象了。哎呀,就是我忘了怎么骑马了。懂了么?”

萧宁很放心的宽慰他,“不会不会。这个忘不了的。少爷你可是武状元出身,怕什么。你的骑术可是一顶一的好,对自己这么不看好么。”

苏梦乔估计自己的脸有点白了,他很想告诉萧宁,拜托,武状元是你家少爷萧琦璠,不是我好不好?

但是这不可能啊。

萧宁又说道,“不然这样,现在还不算太晚,我们先去看看马。你肯定很快会熟悉的。骑马这件事,本来就很简单。以前你对我说你可是无师自通的呀。”

苏梦乔脸上很挂不住暗暗鄙视着萧琦璠,痛恨他话说的太满,没有给自己留个后路。

然后只得同意萧宁的提议,两个人一起走向马厩,但是萧宁带路。

苏梦乔很好奇而吃惊的问,“丞相府,也需要养马么?”

萧宁叹了一口气,“少爷,你是真的失忆了。现在我完完全全相信了。”

苏梦乔有些不满道,“我本来就是失忆了。你有什么不相信的?”

萧宁一副望天惆怅的表情,“丞相府原来确实不养马。如果不是您一定要坚持,老爷根本想不到家里用马厩。”

苏梦乔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汗颜,只好作掩饰状的继续往前走。

丞相府名字比较大气,而实际地方并不大,实用面积很小。

两个大小伙子走得也不是金莲碎步,一会儿就走到了位于相府极偏远的马厩。

天已经不亮了,没有光污染的古代更是黑的早些。

但是漫天如米的星斗,还是在苏梦乔的内心洒下了很多纯洁干净的震撼。

萧宁打着灯笼照着,苏梦乔看见马厩里面一共有四匹马。

萧宁指指其中两匹,“这两匹是府里面公用的马。”然后介绍重点就要转移,苏梦乔这时插一句,“那剩下的呢?”

萧宁冰山似的的脸上似乎浮了浅浅的笑意和得意的神色,很是亲切而自豪,“这两匹,是我们的。”

苏梦乔哦了一声,“哪个是我的?”

萧宁指指其中一个正在吃草的家伙,“就是这匹。”

苏梦乔凑上前去,仔细打量这匹马。

毛色雪白,但是背上的黑色纹络如同一碗墨汁倾泻而下,整匹马看上去水墨意味浓浓的,就像是一幅写意画。

苏梦乔试探着向萧宁确认,“这马是我自己个儿挑的?”

萧宁奇怪的应着,“是啊。少爷你当初执意要它。说这个花色清雅,这是匹好马,就因为这毛色没有买主。我记得那个卖马的那时候可是对你千恩万谢的。”

苏梦乔不否认自己也觉得这马好看,但是听完萧宁的话,不禁对萧琦璠的审美观产生怀疑。苏梦乔下意识的开口,“给这马起个名字吧。叫、叫墨商怎么样?”

萧宁的表情转为一副“你是不是又发烧烧糊涂了”的无奈状,“少爷这匹马已经有名字了。”苏梦乔内心极度受挫,想来这也就是自己未来的交通工具了,却得挂个别人的名字,很像是自己曾经某段悲催的恋爱经历——某任女友一定坚持要苏梦乔叫她那个前任留给她的唯一爱称。

苏梦乔稍有些窝火,萧宁的语气又无奈了几度,“这匹马的名字,就叫墨商。少爷,这匹马的名字可真是当初你自己起的啊。”

失忆这东西装起来还真是麻烦多多。

苏梦乔大吃一惊,自己和萧琦璠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墨商’?怎么写?”

“真是墨商。水墨的墨,商调的商。”萧宁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少爷你是在耍我么。你这不是都记得么。你当时说这马身如水墨,嘶鸣有商调之音,所以叫它墨商。你这不是都记得么。还是说你只记得这匹马?”语气硬如含怒。

苏梦乔赔上一个大大的笑脸折罪,“小宁我是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不然怎么会不记得兄弟你呢?我刚才只是灵光一闪,没有想到还是撞上了。也许是巧合。巧合罢了。”

萧宁没有接话。

苏梦乔上前抚了抚自己的马,那马也有一双如墨玉的眼睛,水一般温润。

苏梦乔与这个动物对视一瞬竟然也收获了一种心安的感觉。萧宁这时开口道,“不早了。少爷,要回去吃饭了。”

苏梦乔一时间觉得自己在萧宁面前很像个笨得不得了的小孩子,颇为抑郁的跟他去了饭厅。结果又是萧隐到的比较早。

萧隐今天话倒也少,只嘱咐了一句明天规矩些而已。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梦乔吃完饭,吩咐人去烧一桶热水,自己在月明星不稀的院子里晃了几遭,就进了浴室。

苏梦乔在现代一直坚定的认为,洗澡是所有放松方式中最有效的手段。

到了这里他仍然坚持这个观点,于是他在纠结中脱光衣服,进入了木桶。洗浴用品将就着用些皂豆之类的天然绿色产品,苏梦乔在此时此刻异常的萌生出的想以油脂和灰工仿制原始肥皂的欲望。

这个奇思妙想在温热的水流中渐渐的被泡化终趋于无。在水里面折腾了一会儿,苏梦乔把自己捞出来,换上干净衣服,又进了书房。

他也许并不是爱学习的人,但是迫于自保的压力,也只有临时抱佛脚。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所以苏梦乔很清楚自己要自我救赎,今天晚上是不会看兵法了,苏梦乔必须埋首于酸秀才的作文模板,临时记忆以便有书袋可掉,顺便搜罗些自己背过的文字充数,险些又弄出一身汗来。

苏梦乔这才安稳的走进卧房。

梦里的苏梦乔似乎见到了一个跟自己长的很像的人,只不过一身妖红似血的长衫,在浴火如涅盘,模糊间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也没有多大印象,隐隐只感觉那表情也许是因为悲极,再看不出其他。

苏梦乔再一个翻身便醒了过来,手扑腾着抓挠半天空气,才想起这个世界上既没有手机,也没有闹钟。

于是,又安然睡去。

再过了一会儿有人扣门,是萧宁的声音,“少爷。该起床了。要出发了。”

苏梦乔唔唔的哼了一句,猛的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穿一套干净的衣服,开了房门。洗漱干净之后随便塞了些东西,就随萧宁上了路。

纵马郊行,清晨的风还有些凉。

苏梦乔骑在墨商上,骏马奔跑得很是平稳。萧宁骑了一匹黑色的马,看样子也很不错,苏梦乔刚想感慨自己无师自通的骑术,再看萧宁娴熟了得的把势,便很知趣的放弃了。

那山还真是不近。苏梦乔是第一次骑马,只觉得自己已经被硌得难受得很。

萧宁却说还没有到。就在苏梦乔要发飙,拨转马头打道回府之时,一连片的矮山便断断续续的出现在面前了。

“就到了。”萧宁用安慰的口吻哄他。

这次是真的到了。

苏梦乔也看见了不远处的点点人影,近前两人翻身下马,萧宁接过苏梦乔手中的缰绳,向着其他侍童仆人那边走去。

苏梦乔向着另一群文人雅士走去。

眯着眼微微一觑,没有什么黄色与龙纹之类的符号,苏梦乔知道太子还没有来。

一个着淡色锦衣的年轻人先向他拱手道,“萧大人。”

苏梦乔有些不自然的回礼,“不敢当。”然后客客气气、不好意思的解释了自己失忆的事情,那人喟然长叹,“萧大人急公好义、仁心爱人。”

苏梦乔谦虚加无语,“哪里哪里。”

那人于是自报姓名,“齐修,字思止。”

苏梦乔先是想笑“撕纸”?后来想想绝不是这两个字,便压住了笑意,苏梦乔一问,敢情齐修和自己是同年中榜,只不过人家是个文榜眼罢了。

苏梦乔与他攀谈,知道了这人是吏部尚书的公子。

苏梦乔道,“齐大人,你我二人何必如此见外?不知春秋几何,可否以兄弟相称?”

齐修回答,“虚度廿四年华。”

于是苏梦乔改口“思止兄,一会儿见了其他大人,还仰仗您提醒几言。”

于是齐修就揽下了苏梦乔人际关系开拓中介的光荣任务。

于是可怜的齐修今天说的最多的话不是诗词歌赋,而是“大家都认识的——这位就是萧琦璠萧大人。因为勇救落水之人失忆,所以……”

事后齐修一旦回忆起这次惨痛经历,就会说,“怀瑾,那天的我是不是很像街市里吆喝的贩夫走卒,一直就那几句?”

苏梦乔和到场的人已经打过了或长或短的招呼,又过了一会儿几匹马从远处慢条斯理的来了,齐修小声道,“太子殿下。”

苏梦乔挑挑嘴角,“我知道。”

齐修惊呼,“你不是失忆了么?”

苏梦乔的话带着一点好笑,“太子的气势,难道不好认么。”

齐修点头称是好眼光。

太子来了之后,众人先行了揖礼,就被拦住,“不必见外。只有我们几人而已,何必多礼?”

苏梦乔暗暗一句“虚伪。”

太子来了,那么就是主角来了,于是可以上山了。

当朝太子是皇帝的独子,自然是姓唐,单名一个焱字。

这名字起的够上火,齐修也没有说为什么,似乎也不外乎是随祥兆而生。

太子是个和苏梦乔同年的年轻人,当然苏梦乔并不知道他那类似于皇家秘辛的生辰八字。

苏梦乔看见的第一感觉就是忿忿不平加天妒英才,苏梦乔摸摸自己的、同时也是萧琦璠的、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脸,很冤的想自己可比那个太子长的帅的多。

苏梦乔突然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能够穿越成个君临天下之类的人物,但是转念又一想太子的那副模样,觉得还是算了。

苏梦乔比较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苏梦乔又想起萧隐说太子儒雅好文,倒吸一口气,他可是一星半点都没感觉。苏梦乔没有见过皇帝的龙颜,但是总感觉这个太子长的歪歪扭扭,勉强打分是个能看的级别。稍稍有那么一点清秀,但是隐隐透着,呃,一点忸怩作态的猥琐!当然不排除主观因素他压根没打算正眼看太子。

总之,就是苏梦乔看这个太子不太爽。于是他的内心膨胀了几许对自己玉树临风的赞美。

山不是很高,再说人们也不为了登顶,半山腰上确实是有盛开的桃花。

苏梦乔打心眼里不待见这一群酸而不穷的人,见到这缤纷的桃花林也很无感,远不及在极乐见的杏花落尽更惹他爱怜。

然而除了他以外的人们当真是风雅得紧,也不知真懂行还是怎么回事,都是一副行家的气势评头论足的指指点点。苏梦乔跟着人群向前走,茫然的没有一点也许是赏花人应该有的风流。

苏梦乔的哈欠险些要打出来了,为了形象抿着唇又咽了下去,只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里大骂着浪费生命。

赏花的目的是为了升华,大家是组诗社,自然是要写诗的。

于是人们就开始你谦我让的开始互相恭维,“什么XX兄才高八斗了,什么XX兄学富五车啦……”等等。

然后回答就是,“愚兄怎么怎么不行,贤弟如何如何可以……”

叽叽歪歪的也是乐此不疲,这时候的齐修比较安静,客套话不多,颇有些清高之气。而苏梦乔则是太安静,自诩为空气的同时也把旁边人自动过滤。

这时大概扯皮的乏了,太子点兵点将揪一个人出来,那人推托半晌说什么都不离“献丑”“见笑”之后,开始吟诗。

那模样不说是彻夜精心准备,也至少好生打了腹稿,总之不是信口之作,自信满满。

语毕大家直夸什么“文采斐然”“天成佳作”。

于是大家的创作思路,就像突然崩裂的下水道,浩浩荡荡。

都是揣了真刀真枪的力争压过彼此,齐修和了几句,不俗但是不够脱颖而出的级别。

苏梦乔一直沉默着,这时太子开口说自己偶得几句,于是人们洗耳恭听,“人间四月,芳菲已尽,竟有重山,嫣桃始开。知有春回眸,转入此中来。”

人群中爆发一声让苏梦乔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惊呼,“此文竟有这般新意!你我只如女子伤春,不曾料得这番深义!”

赞美与认同之音纷纷扬扬而来,众人一副相见恨晚的痛悔。

苏梦乔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得可怕,脸上更是冷冷的不作任何评价。众人的流觞曲水似乎也与他无关,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啜着茶,虽说人们平时不太关注萧琦璠,按照萧隐的说法,他在诗社几乎没有什么表现,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偏有一个人没事找事一般“求教”,“萧大人有何高见?”

“大人”,说明他说的是六品京畿巡查萧琦璠。

武举出身,想来是不精文墨。苏梦乔觉得这语气里夹了嘲弄,也故作风雅深沉,在肚子里揉弄了半天怨气终于化作以诗答道,“风短不握杨柳发,露小难点桃杏腮。春如此生韶华逝,明日荷开便夏来。”

二十八个字刚出口,温暖的空气一时间就似乎冻得硬梆梆了,与其他僮仆一道整治器件的萧宁闻言也愣了一下,旋即又莞尔一笑。

苏梦乔将太子殿下的别出心裁顶的生硬,旁人也不敢吱声,齐修这时显得很有用,上前拍拍苏梦乔的肩膀,“你呀,总是这么悲观。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安慰你莫要伤感。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你看你……”

苏梦乔这时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连相对言论自由都没有的时代,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后果有可能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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