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特别想要的没有?鹭翎,你想吃什么?”
“粥,包子,咸菜。”
“……你是跑到我店里来找茬的么?”
“哪有,你的店不就是我的店么……刚睡醒,我没胃口。”
四周的人虽然表面上恢复了他们进来之前的状态,却都不自觉地放低了音量注意着这一桌的动静,无奈这四人说话声也不大,从听到的只言片语
里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那一桌年轻纨绔刚开始也安静了许久,到后来却愈发大声起来,像是故意引人注意一般。
只不过再怎么互夸身世、卖弄才情,那四人也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最多只是因为太吵而唤来美人厌烦的一瞥。
“幼稚。”
“好歹没凑过来,已经不错了。”
“吵死了,早知道就该定楼上的雅间。鹭翎,要不我们现在上去?”
“不就吃个饭么,那么麻烦干什么……别理他们。”
那几个人看美人不理他们,渐渐的也便没了兴致,看四人衣着不是凡品,也不敢上前造次,只好转而谈起别的事情来。
“说起来听说了么,北边送来的郡主。”
“啊,我听我爹跟别人说起过……不愧是蛮族的女人,跟我们这边的确实不同,真是火辣,啧啧。”
“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两年前京中起乱的时候,北边不是有部族来掺合了一脚么。不过被忠勇王打回去了,如今送了贡品来,里面有个郡主,成天喊着要
当皇后呢。”
“哟……这可真是……不过自从那王皇后被抄家之后,后位也空了两年了,也是该选个新后了。不过让外族当皇后恐怕……说起来,那郡主长相
如何?”
“我舅舅在朝中,有幸见过那郡主一次,只说是‘天生尤物’。”
“那说不定就真能成了……嘿嘿……”
门口进来的人打断了他们的说笑声,却是那车夫。只见他目不斜视地直直走到四人身边,道:“主人,师父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口便多了个人影,一身形伟岸的中年男子下马走了进来,虽是沾了满身飞雨,却丝毫不见狼狈,反显出几分嚣狂。店里几个江湖汉
子看到那车夫时便是“咦”的一声,此时看这中年男子进来,更是赶紧站起来抱拳施礼。那男子默默回了一礼,便走到四人身边,对着那白衣的
年轻男人道:“主人,青鸢已经到了,我来接你。”
那几个江湖汉子闻言一震:能被悠游宫副宫主陆枭崇称为主人,这看起来毫无武功甚至并不康健的美丽男子,莫非是就是那个从未公开露面过的
悠游宫主?!
白衣男子却未曾在意旁人的惊诧,只是点了下头,用玉白的手指扣了下桌面:“吃了么?没吃就坐下来陪我们吧。”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事情
来一样,竟笑了一下,“哦,叫人来收拾一下,那边那一桌人太吵了,搞得我没胃口。”
尖削的下颌随着他的话,向那一桌纨绔的方向挑去,那桌年轻人看过来,便正对上了陆枭崇泄露出戾
115.卧狐裘
南星挺着大肚子跨进鹭翎屋里的时候就看他懒洋洋的侧躺在床上瞪着窗户,好像这样瞪着那窗户就会识相的自动合上一样。她叹了口气,先过去
把窗户合上,这才走到他床边来坐下。
鹭翎对她一笑,往床里面挪了挪,露出身下压着的雪白狐裘来。南星只瞟一眼便把那狐裘掀开一块,在床褥上坐下了,鹭翎对她的动作倒是没说
什么,只待她坐好便伸手轻轻摸了下她鼓起的肚子,刚碰到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怎么,被咬着了?”
南星笑着逗他,将他的手拉在自己手里细细看。
当初比她的还小许多的小手如今已经完全长开,能够轻易的将她的手包在手掌里,原本少年般的纤细骨架也在这两年变得更加骨节分明,现在在
她手中的,是真正的属于男人的手。
不过还是太白太瘦了些。
南星像是挑排骨一样在心底做了评论,然后笑看着那个仍没什么精神、却不自觉的往自己身上靠的年轻男人。
“听枭崇说,你在邀月楼发了脾气?那帮子官家子弟怎么地惹着我们家好脾气的二殿下了?”
鹭翎当时也是一时无名火起,回头自己想想也觉得忒小家子气,如今被南星提起,忍不住有些尴尬。
“倒也没什么的。你也知道,我到了雨天脾气就不好。”
南星晶亮的眼静静盯着他,直盯得他垂下眸子去,才道:“不止是因为这雨吧……你如今脾气确实是不好了许多。”
她对着鹭翎向来实话实说,只这一句就刺得鹭翎一哽,半晌才小小声的回了一句:“反正又没对你们发脾气,没什么妨碍吧……”
鹭翎这样说的时候看起来倒像是个在闹别扭的少年,如今鹭翎倒是比从前更依赖他们,只是对外人却是喜怒不定,搞得南星也不知该喜该悲。
她揉了揉鹭翎柔软光滑的头发。虽然人长大了,这头头发倒是还和当初一样好摸,让人爱不释手。
“你呀,既然放不下那个人,就别在这里磨蹭。你能高兴一点我们也就放心了。”
“……”南星手掌下的脑袋动了动,半晌突然小声问,“天命呢?”
“癸扇和惊穹带着呢。”南星说完看了眼鹭翎神情,又叹了口气,“你还在在意啊?天明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如果是在意惊穹当初说的话,他不
是都说了只是口不择言么,要不我帮你打他一顿?”
鹭翎也知道南星说打李惊穹只是想逗自己,她现在走路都得抱着肚子,哪里空得出手打人?只是即使说要他不在意,又岂是说不想就不想了的?
两年前,鹭翎呆看着尹倾鸿举剑,一时竟出不得声。幸亏红豆突然从林子里直冲出来,像是被甩出来一样整个撞在了尹倾鸿骑着的马身上,紧接
着青鸢也窜了出来,只一声长啸便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退了退。
也就趁这一乱的功夫,青鸢低头咬住南星后衣领往鹭翎那边奔去,李惊穹是一心扑在南星身上,立刻也踉跄着跟了过来。
然后几个人从崖上跳了下去,青鸢则带着到了夜晚视力就会下降的红豆再一次钻进林子里。
当初鹭翎离开临丰时便为了以防万一确定了从庆天逃走的路线,让青河带了悠游宫的好手,照着浮玉山峭壁索道边的防人不慎掉落的藤网在绝情
崖崖下布了上下共五层的缓冲网,第五层网所在的地方有个废弃的矿道的通气口,从那进去能通到离山脚不远的地方。
原本鹭翎想着可能要带着母亲逃亡,不过到最后也没能带着王雪芙离开,却在这种状况下给了他一条后路。
只是其他三人跳下去也便是跳了,南星却是禁不起折腾的身子,本就在之前受了惊吓和虐待,又被这跳崖一闹,没等到山脚就流了血。
没有产婆,没有医生,甚至没有女人,南星痛得昏过去好几次,在场的几个人除了输内力让她好过一些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当时李惊穹赤红着眼瞪着鹭翎,像野兽一样低吼:“若南星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尹家父子偿命!”
所幸的是南星终算是平安的诞下了孩子,只是早产的孩子身体极弱,全靠癸扇喂药汤泡药浴下药针才能活到这么大,南星干脆给这孩子起名叫“
天命”,意为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好歹天命算是得了上天庇佑,但如今已两周岁,还是不能离了癸扇。
鹭翎忘不了李惊穹当时的表情,忘不了他的那句狠话,最初离开庆天时,晚上偶尔睡着,就会梦到他那双赤红的眼睛直直瞪着自己,里面是要将
他烧焦的灼烈仇恨。
鹭翎闭上了眼。即使到现在,李惊穹已经亲口向他道歉、天命也会口齿不清的叫他一声干爹,他仍是会在想起那时的事的时候忍不住颤抖。
南星也感觉到了他的颤抖,止不住发自心底可怜他:这孩子命实在不好,好不容易以为他终于能好好生活了,却又闹这么一出。
正想再劝,门口却进来个人,两人抬眼去看,就看癸扇抖落着身上沾到的雨珠,嘟嘟哝哝地走过来:“大姐,大下雨天的你捧个大肚子瞎跑什么
啊,万一摔着怎么办?你家惊穹可是快找你找疯了。”
南星翻了个白眼:“我这正要教训他呢。怎么,他自己不好意思进鹭翎的屋,叫你来找我的?”
“可不是么。全可着我一个人折腾。”
“谁让你看起来最闲的。”鹭翎趴在床上,拄着脑袋对他笑,“天命呢?”
癸扇走过来也要坐床边,被南星一巴掌拍起来,卷起了狐裘边才让他坐下。癸扇委委屈屈地看她一眼,见她不搭理自己,这才抽抽鼻子转去跟鹭
翎说话:“刚喂他吃了药,正在我屋里睡着呢,惊穹在一边看着,没事。”他说话时一直打量着鹭翎脸色,略一顿,道,“我给你开的药你到底
是没吃。”
鹭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不就是宁神安眠的药么,我晚上不想睡,你还要硬逼着我睡不成?”
癸扇摇头叹气:“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打从有人的那天起就定下的,你天天黑白颠倒的身体哪能受得了。你看看你现在一天天懒得,猪都比你
勤快,好歹人家猪还长膘呢,你说说你啊,除了脾气见长你还有哪里长了?”他说着捏住鹭翎的脸左右晃晃,跟青楼的老鸨挑姑娘似的,神色间
颇嫌弃,“看看看看,你现在站坟头就是个鬼,还是饿死的。不知道的以为大瑾闹饥荒了呢,当鬼都给咱掉价,忒出息。”
一边的南星扶着肚子乐得直颤,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跟着她兴奋,往她肚子上踢了一脚,那花枝烂颤的笑声立马就变成了一句“哎呦”。
鹭翎拍开癸扇的手,回头白了南星一眼:“活该。让你笑我,你看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乐意了吧?”
一边的癸扇继续嘟哝:“我是看出来了,什么药对你也不好使,就得把你爹绑过来往你床上一摆,你保证吃得香睡得饱……哦说起来我最近听说
个事,外边人都在传你爹要给你找后妈了……?”
刚才还觉得癸扇说得太好了的南星立刻白了脸,咬牙切齿道:“你小子说话怎么没个眼力价?”
癸扇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说起来枭崇说你今天在外边生气了……敢情是为这事?”
南星揉了揉额角:她觉得自己以前一直觉得癸扇和青河是一对二货这实在是太对不住青河了。青河人是没正行了点,嘴巴也碎了点,人家好歹说
话也有脑子啊,单单这一点上来看癸扇比他二多了。
鹭翎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跟之前的生动比起来让人一眼就看出他还是在意了。
“哦。”鹭翎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淡定一些,“其实没什么,枭崇跟我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癸扇抢他话头:“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们这和京城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谁能说得准?不过照理说你爹也确实该找一个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
也不可一日无主啊,你爹就算对你情比金坚此情不渝,也得找个人管好自家后院不是。”
“……不能……吧……”鹭翎本来就算不上好看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两分,他在南星和癸扇的注视下呆呆的趴了许久,突然爬了起来,“我去找
鸾歌。”
南星和癸扇眼睁睁的看着他急匆匆地穿上鞋,急匆匆地跑出去,门在匆忙间也没关好,磅的撞上门框后又吱呀一声弹开了,两个人看着那门慢吞
吞的苟延残喘似的停下来,一时都没说话。
“……跑走了。”南星不可思议的眨眨眼。
“噗……哈哈哈哈!”癸扇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玩!鹭翎吃醋了,好好玩!”
南星把倒在鹭翎床上打滚的癸扇几下推到地上去,把鹭翎铺在床上的狐裘卷好了放在枕边,突地也笑了起来。
嗯,其实癸扇说话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
他果然还是和青河一样。
一对二货。
116.殉常升
雨季里难得有了个晴天,鹭翎却没心情享受阳光,躺在摆在院子里的矮榻上有规律的隔一会哎哟一声,反而比雨天里更像一条死鱼。青河在一边
帮他揉腿筋,揉着揉着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被鹭翎在手背上狠掐了一把。
天问站在后面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主人,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准。”没等鹭翎开口,青河倒先揉着手背驳了,“敢跟我抢,把你剁吧剁吧喂狼信不信?再说你家主人的腿是你能碰得的么?我就这么跟你
说,就这条腿,除了当今皇上和悠游宫财务部部长夫人,那就数我能碰得。不是我跟你吹啊,就这条腿,它不是一般的腿啊……”
鹭翎抬腿把一边跑题一边像爱抚一根千年人参似的爱抚自己大腿的青河一脚踹开,结果抻到了腿筋,一时间龇牙咧嘴形象全无。
“要揉就给我好好揉,要抱大腿去找你家瑞雪去!”
被鹭翎横眉冷对的那么一瞪,青河摸摸鼻子,老实了。于是继续乖乖揉腿,天问依旧站鹭翎后边,思考自家主人这条腿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没一会工夫癸扇又抄着手颠颠跑进来,说了声:“鹭翎那个常……”结果一抬头看清院子里架势,也不说了,反而露出个特八卦的笑容来。
“哟,怎么了这是?练劈腿扭到筋了?”
鹭翎咬咬牙,强装成不在意的问:“鸾歌告诉你的?”
“这还用得着告诉么。”癸扇张着大嘴哈哈乐,“今早鸾歌院子里传出来的笑声震得整个悠游宫都抖三抖。揽翠阁的姑娘们不愧是吊嗓子吊了小
半辈子的啊,不但音色好,音量也很惊人,而且笑声居然还能和音。”
“……”
青河同情的摸了摸鹭翎的头:“鹭翎翎,咱不生气哈,等稍晚一点我带我的合唱团去她们门口唱义勇军进行曲去,让她们在那铿锵浑厚的激情演
唱中自愧形秽。”
“……我现在确实不生气了,我就是同情你手底下那帮人,上辈子到底是杀了多少人放了多少火这辈子才这么倒霉的被你给碰上了呢。”
青河正色道:“你可以诽谤我,但你不可以鄙视他们寻找明主的慧眼。我知道你嫉妒我的手下在我的精心调教下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和你底下
那群只有四肢比较发达的面部神经坏死的弱势群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即使这样你也不能如此赤裸裸的嫉妒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作为“四肢比较发达的面部神经坏死的弱势群体”之一,天问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护组织的尊严,于是他稍稍向前靠了一步,正经道:“我哪里弱
势了,而且说到琴棋书画,我也是会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师父也只是不屑于学而已。”
青河用一种近乎激赏的表情看着他,然后问鹭翎:“你说我是该先吐槽他完全没否认他们都是面瘫这一点呢,还是先吐槽他到底是多喜欢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