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望着逐渐靠近的鹭翎的面孔。鹭翎的黑曜石似的一对眼反射着一点惑人的光晕,鹭翎的唇微微张着,透着些肉色的粉唇间隐约可见一点舌
尖,鹭翎的头发顺着肩膀的弧度滑落下来,像故意勾引他一样正正好好落在他的脸侧……美人。
美人的眉毛动了一下。“把你那只放在我大腿上的手收回去。把你那猥琐的笑容给我抹掉。把你那粗重的喘息给我憋住。我现在是在问罪,严肃
点。”
青河猛点头,乖乖的,贱贱的,十足的忠犬模样。
美人满意一笑:“天问告诉我说,那位郡主是阙池来的。”
“嗯嗯嗯,然后呢?”
“还需要然后么?”美人拿手指在他脸颊上画圈,“青河,之前你有回阙池去吧?”
青河吞了口口水:“有……”
微笑着的美人猛的拉下了脸,温柔的手指改画为捏:“那你会不知道你姐是冲着我皇叔去的?!”
“哎疼啊疼疼疼……!”虽然鹭翎没下狠手,青河还是大声地惨叫起来,“亲爱的我错了我错了!”
“说。你错在哪了?”
“我不该瞒着你,不该帮着你爹把你骗回庆天……”
“还有呢?”
“没有了。”又开始眨眼装无辜。
“……”捏着脸皮的手指紧了紧。
“诶诶诶我错了!!!我不该在你爹喝的酒里加料不该偷听你俩圈圈叉叉!!!”
“……原来你还偷听了么?”他只是想追究他在不告诉自己的情况下在酒里放奇怪的东西这笔账而已,如果是只给尹倾鸿喝了的话还好,最后可
是连他自己都喝到了啊。
“……”
什么叫自掘坟墓?阙池三王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还有呢?”
青河这次学乖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呢?”鹭翎学着他平时的痞子样邪邪的笑,“谁出的馊主意让我学跳舞的?谁教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我现在腰疼死了,这是
谁.的.错?”
……那明明是你先提出来的好么!当初我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
“不许腹诽。不许装可怜……嘟嘴也没用。”
“不干啦不干啦!鹭翎翎你见色忘友!你喜新厌旧!你不爱我了!我哭给你看啊嘤嘤嘤!”
“哇……喂你别乱动!喂!我的腰!”
……
两个人越闹动静越大,到最后还夹了些奇怪的声音进去。本来被师母鸾歌抓去帮忙扫除的天问举着个鸡毛掸子就跑了来,深怕那个黑黝黝的怪王
子把自家主子弄出什么好歹来,结果一开门就看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无论是姿势还是神态都活春宫般的引人遐想。
滚啊滚的就骑到了鹭翎身上的青河淡定的抬起左手拢了拢自己疯子似的头发,然后把另一只手从鹭翎衣服里抽出来,直起上半身,本来就松开了
的衣服立刻随着他的动作从肩上滑下,露出一整片巧克力色的胸膛来:“哟,天问,要不要陪我们一起玩啊?”
努力想把双腿从青河的压制中抽离出来的鹭翎闻言,伸手捏住他胸前一颗深色的乳粒用力捏了一把:“你就不能不欺负他!”
“啊嗯~~~~~好疼啊,鹭翎翎你难道是个S吗~~~~”
“……”呆愣了许久的天问默默地默默地,伸手把门掩上。
“啊,等一下!”
结果因为鹭翎一句话,门又开了。天问用一脸“有什么事快说啊我不想打扰你们”的无辜表情巴巴的看着他。
“咳。”鹭翎稍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你最好先去睡一觉,今晚我要去见一个人,你得跟着我一起去。”
天问应了声知道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还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然后把门慢慢慢慢的,关上了。
“……”
青河翻了个身倒在鹭翎身边,侧头看他:“怎么,想进宫?”
鹭翎嗯了一声:“必须得把所有的事都清算清算了……”
“清算清楚了才能回那人身边去?”
“……嗯。”
青河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哎,好歹你开始争取了……这么一板一眼的性格,绝对是A型血。”
“这句话你都说了无数遍了。而且只要不是跟你一样的,哪种血型我都无所谓。”
“……这种有仇必报的性格也是A型血的特点。”
“……你有这闲工夫不如也去睡一会,你晚上也得去帮忙。”
青河笑得灿烂,伸手搂住鹭翎的腰在他肩膀上蹭蹭:“我要跟我最爱的鹭翎翎一起睡~”
鹭翎伸手想把身上这块膏药扯下来,自然是没能如愿,只能无奈地做出妥协:“你好歹让我把被盖上啊……”
“好~”
已是初夏。
两个弱冠之年的美丽青年搂抱着陷入梦乡,如同一黑一白两只猫儿,在嬉闹累了之后一同睡下。
终于是安静了啊……
一直站在院子里的天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一对美丽的人,轻手轻脚的将微开的窗关好,将两人护在暖暖的屋里面。
121.夜风高
月黑风高,星光黯淡。
“我说……就算我确实武功卓绝,但也只长了俩手俩脚啊……”
“嗯,我看得出来。”回答的人很淡定。
“我也知道你看得出来。就是知道你看得出来才说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一脸不耻下问的表情。
“……”青河扁了扁嘴,“鹭翎翎,你看看,那群人那身板,一个能顶我俩,再看看那身盔甲,闪亮得跟滴眼液似的,你舍得让我和他们对峙么
?”
“没办法啊。”鹭翎看都没看他一眼,“舍不得你我就得跟他们对峙了,比较之后我觉得还是牺牲小你成全大我比较好。”
好个P。青河恶狠狠地对鹭翎的背影龇牙,一双猫似的眼睛贼溜溜的四处扫了一眼,脑袋上的电灯泡突的一亮:“哎,天问,给你个立功的机会
,你带你家主人进去吧。”
默默地蹲在俩人身后的天问没吱声,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鹭翎的背,一副主人一声令下就窜出去叼骨头回来的忠诚模样。
鹭翎听到青河的提议皱了下眉,侧头道:“不行,太危险了。”
……所以你就舍得我去冒险是么。
鹭翎又皱眉:“你在我后背上一会圈圈一会叉叉的划拉什么呢。”
“……”正在一遍又一遍的画着“QAQ”的青河淡定的收回食指,“鹭翎翎我终于把你带坏了,我太欣慰了。”
隐在三人身后的大树树冠中进行调度各方人员的枭崇见三人迟迟没有动作,终于忍不住从树上跃到三人中间,低声问:“怎么了?”
青河抢在那两个人之前开了口:“都怪天问,我都说我来就好了,他非要跟我抢送鹭翎进去的任务。”
“……”
枭崇从鹭翎和天问的表情里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我送他进去吧。天问,你代替我的位置。”
这一次没人再有意见,鹭翎默默地从隐藏的灌木旁退到枭崇身后,天问一纵身跃上了枭崇之前所在的位置。青河蹲在原地眨巴着眼,看枭崇抱着
鹭翎似乎要离开,赶紧伸手扯住他的腰带:“等等,那我干嘛?”
险险顿住身形才避免了裤子掉下去的尴尬情况的枭崇低头瞪了他一眼:“你去和瑞雪会合吧,顺便拖住皇上。”
瑞雪此时在宫里见他的三妹瑚珠,尹倾鸿也抓着尹倾晗一同饮宴,青河反映了一下才想明白……所以他要从现在所在的地方——皇宫的中心,偷
偷摸摸跑出去,然后绕到皇宫正门,通过一大堆罗里吧嗦的手续后再进来?
青河默默地在心中内牛满面。
枭崇背着鹭翎一番纵跃,因为不能惊扰到侍卫,两人一时都没有出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才一齐舒了一口气。枭崇将鹭翎放下,想了想,开口道
:“主人,守备太松懈了。”
虽然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鹭翎却知道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他大概是知道我今晚会来,所以故意这么做的……就算这样,我们
也不能掉以轻心,我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怎么想的。”
枭崇欲言又止,虽然他觉得尹倾鸿对鹭翎是一片真心,只是当初尹倾鸿在绝情崖上举剑的一幕他也是看得清楚,虽然觉得这其中定有所误会,却
也知道鹭翎心防极高,就像一只海贝,好不容易探出一点柔软的躯体来,被这么一吓立刻缩了回去,且怕是一时半会不敢再露头了。
鹭翎看出了他的迟疑,只是暂时不想触及这个话题,干脆视而不见,道:“他在哪?”
两人此时正站在一座阁楼二层的石板地面上,这阁楼隔大道与东宫遥遥相对,却冷清得像是阴魂缠踞,这里本是犯错的皇子被罚关禁闭的地方,
如今却囚禁着一个人——这人正是鹭翎今晚要找的人。
顺着阶梯而上,直到了最顶层才看到一扇黒木大门,大门一推便开,既没有人把守,也没有任何阻止开门的机关,只是关着的人依旧出不来。
一条精钢锁链锁着那人一只脚踝,另一头用铁水浇铸在石板地面之下,任人使出百般手段也撼不动分毫——倒是有一把上古宝剑能够斩得断它,
而这把剑此时正在鹭翎手里,在深沉夜色中反射出一道青色的寒芒。
被锁着的人却对这道能够瞬间让他恢复自由的青芒没什么兴趣,他依旧坐在角落里动也不动,不过看清来人时倒是偏了偏头,若鹭翎猜得没错,
他现在一定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我还是头一次看你穿白色以外颜色的衣服……比白色顺眼多了。”
“多谢盛赞。”
鹭翎不理那人的挑衅,借着枭崇点燃的一盏灯火打量了一下眼前人。长时间的幽闭让他看起来苍白且缺乏生气,不过倒不像是受到过虐待,穿在
身上的衣服虽比不上当太子时的光鲜,却也是干净齐整的。只不过两年未见,那张像极
了他母亲的面孔上那让人讨厌的嫉怨却是丝毫未减啊……鹭翎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和这个人果然是相看两相厌。
尹淳德看他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干脆先开了口:“你怎么想起来看我?来炫耀你如今的快活么?”
“我没你那么无聊。”鹭翎淡淡地反驳了他。
“你……!”尹淳德咬着唇瞪了他一会,直等到压制住了怒火才突的冷笑一声,又问,“你确实是不闲,当了死人还要跑回来,难不成是变成鬼
来报复我的?”
鹭翎偏了偏头:“你除了讨人厌之外,倒也没怎么惹着我。”他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成了王雪芙和尹倾鸿的一场暗斗中吃力不讨好的丑角
。
尹淳德哼了一声:“你也不见得多讨人喜欢。”
鹭翎没有接话,对这个人他不欲多说,所以直奔主题:“外面有个人在等你,现在你可以选择,是忘记所有事在那人身边开始新的人生,还是抱
着怨恨死在这。”
赵斯那死心眼也不知到底是看上尹淳德哪点好,一直都死心塌地的对这一人好。原本他和父亲赵勇帮着尹倾鸿镇压了京中反乱,可以说是前程似
锦,偏偏他因为对尹淳德心怀愧疚而辞了官,一直在京中守着,又浪费了许多人力物力
找到了李惊穹底下的一条线路,结果鹭翎这边马蹄刚踏进庆天土地,便被这人给拦了个正着。
鹭翎本不想管这等事,一来他对尹淳德没什么好感,巴不得他老死在那阁楼里,二来他本身也是个“死人”,又不确定尹倾鸿到底要怎么拿捏他
的事,自然不方便自己往坑里跳。只是想到以后尹苍远继位,不安排好尹淳德的去路不行,且赵斯看起来是吊死在这一棵歪脖树上了,鹭翎也怕
他一激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所以就算是尹淳德最终不能如了赵斯的意,为了尹苍远,他也得把尹淳德处理掉。
正因此,当尹淳德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给出了拒绝的答案的时候,鹭翎的眼中反射出了一道比青冥剑更冷的寒光。
尹淳德也不知看没看出鹭翎的表情变化,兀自笑着:“要我借你的光,还不如让我就这么死了干净。也省的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那就安生地死吧。”
尹淳德有些惊奇。他认识的尹鹭翎虽然总是淡泊得让人讨厌,倒说话倒不是这般恶毒的人,他呆呆的仰视着眼前的人。灯光下鹭翎的面上带着一
点笑意,不同于曾经的平静凉柔,他的这一点笑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负面情绪,也正因此,这笑容多了些冶艳。
这样子看起来倒是比原来的半死不活的模样要顺眼得多。只不过依然惹人讨厌。
尹淳德突然觉得有些释然,他靠着墙坐直了些,道:“趁我还能说话,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说吧。”
“你身边的人瞎了眼才喜欢跟着你,你从小就目中无人,而且斤斤计较,别人欠你的你必要讨回来,你欠别人的也总是要还上。”
鹭翎挑挑眉。他这是在找茬么?
“但是你终究是欠了别人的。”尹淳德笑得难得的开朗明媚,“可是我就是不告诉你你是怎么欠的,又是欠了谁。”
那一夜,与东宫相对的阁楼突然起火,火势借着风势高涨,等到人们扑灭的时候整座楼已只剩下一片漆黑的废墟。
欲篡权而最终失败的太子尹淳德的尸体到最后也没能找到。
尹倾鸿远远地看着那座楼烧起来又被人扑灭,叹了口气。
“这闹得也太大了。”
青河从侧面小心观察他表情,笑问:“您不去管管?”
“两子相争,做父亲的若偏袒一方,恐怕只会惹来更多麻烦。”尹倾鸿毫不在意的道出了自己绝对会偏心的事实,
举杯浅酌,又笑,“这次闹成这样,若纵容他,怕以后要被他压制;不纵容他,他又要疑神疑鬼的不肯回来……你倒说说,这尺度该如何拿捏?
”
“问我有什么用,您不是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么。”青河说得笃定,宝石绿的眼珠子里闪烁着戏谑神色。
尹倾鸿又看了眼那仍冒着黑烟的地方,轻轻点了点头。
“纵容他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次。”
只要能让他心甘情愿回来,放多长的线,下多好的饵,他都愿意。
122.长亭别
居住在皇城的百姓总是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更适应大场面一些,他们见证了一次次朝代更替、经历了一场场权柄争斗,他们喜欢挖掘宫中的那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