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阳吓了一大跳,疑道:“那魏将军一副厚道老实的模样,怎么会毁了敏儿呢?”
简慧“哼”了一声,道:“王后娘娘,这威震军里没有一个好人。魏寺虎一年前还是常将军营下的一个小步兵,夏将军把他收到威震军后立刻把提拔他为威震军副宗将,你看他还能是什么好人?”
蔚阳觉得十分可笑,“这不是更能说明魏将军出类拔萃,前途无量么?”
简慧却寒着口气说:“王后娘娘,这很明摆的就是他手段高明,所以夏将军破格让他一个无名小卒坐在威震军第三把交椅上。能让夏将军如此偏爱,他还能是什么好人了?”
蔚阳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立即反驳道:“舅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听说魏将军武艺高强,这一年屡立奇功,我看夏将军早早的提拔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夏将军有先见之明罢了。”
简慧一怔,听出蔚阳有意偏袒满城,于是不再说话。倒是芝益插口道:“王后娘娘,你看成将军人怎样呢?”
“这……成将军不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吗?”
“哼!他确实是个好人呢!”芝益冷笑一声,“我妹妹就是因为他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呢。”
一直默然无语的书琴皱起了眉头,轻斥道:“芝益,这怎么能怪忠善?忠善原本是想保护芝源,只是没料到把事情越弄越糟罢了。”
芝益嘴一噘,不说话了。
蔚阳追问道:“书琴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书琴苦笑道:“当年雷丞相也是死活不肯让芝源和忠善来往,芝源就哭着去求王妃,王妃一时心软亲自去向雷丞相求情,雷丞相碍于王妃的面子只得答应了,可是忠善非但不去提亲,还躲躲闪闪的,终有一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芝源就疯了……”
蔚阳越听越糊涂,还想再问,就听芝益咬牙道:“还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八成就是……”
“芝益!”书琴截断她道:“你可别乱说话,若传进了夏将军耳朵里,进禄也不好做人。”
蔚阳心下升起了一团莫名怨气:这又和满城有什么相干了?
却听简慧重重叹气道:“我听曲学说,怕是我家那傻丫头明知成忠善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痴情于他呢。”
芝益和书琴皆变了脸色,芝益道:“简慧姐,若甜妞儿真是这样,那就遭了,夏将军可不会饶了她。”
“你……你们说什么呀?”蔚阳不耐烦地打断她们,“这成将军薄情忘义,关夏将军什么事啊?”
那三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芝益神色诡异地压低了声音,道:“王后娘娘,我还以为城里只有申家那户呆子还蒙在鼓里呢!也难怪,你刚来圆辽,当然什么也不知道。那成忠善呢……他和夏将军的关系……可是一点都不避讳的。”
蔚阳瞪大了眼,不明所以。
简慧靠近了蔚阳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话。
蔚阳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一黑,几乎要失口叫了出来。好容易正过神来,却是全身抖得不能自制。
满城,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呀!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书琴以为蔚阳单纯只是惊骇,忙握着她冰凉的手,缓声道:“忠善倒是个好男人,只是被夏将军缠住脱不了身……”
“怎……怎么可能!”蔚阳音调都变了。
“怎么不可能?”芝益眼一翻,道:“整个威震军都知道,夏将军连大王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成忠善的话。在城里成忠善天天住在仲碧府,他那护国将军府简直就是摆设,而且出征在外,他们也是亲同形影,我听进禄说这一年来他们尤其放肆,几乎都是睡在一个帐内的……”
蔚阳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满城与那个成忠善呆在一起时,自己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满城看着成忠善的目光是那么温柔!温柔得蔚阳都嫉妒了!
蔚阳心里的悲楚远远大于震惊,她紧咬着下唇才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却见简慧终于忍不住,落泪道:“我家曲学现在也是终日不回家,他和妓女私定终生也就罢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城里还有谣言说他和成忠善一样沉迷男色,我们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若是曲甜再出个意外,我可怎么是好!”
书琴拉着简慧的手连连劝慰,蔚阳什么也没听到,只是晕晕乎乎,昏昏沉沉,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不知熬了多久,客人总算是走了,蔚阳回到屋里,梦游一般上了亭阁,默默在窗口处张望着仲碧府片刻,终于如洪水暴发一般,伏在桌几边失声痛哭。
2.
游莲山的一处浓密林子里,清澈的溪水汩汩流动,深处碧绿的水面上,荡漾开猩红的血色涟漪。
过了片刻,立在溪水浅处的人焦躁不安起来,他猛地钻进深处,游到水底抱紧了满城,冒出水面来。
“满城,你还要在水里憋多久啊!”忠善拨开他脸上的湿发,柔声道:“你已经洗得很干净了。”
“骗人,我还有闻到血腥味。”满城挣扎着又要扎进水里。
忠善抱着他不放,劝道:“那是我身上的血腥味。”
“骗人,我闻到就在我头发里……”
忠善不让他说下去,立刻粘上去吻他苍白的嘴唇。
满城不再挣扎,他合上了眼睛,轻轻抚摸忠善的脸庞,一时间,陶醉得忘乎所以。
茂盛的树林挡住了夏日骄人阳光,林子里出奇的阴凉。满城背朝天趴在草地上,惬意地将头靠在忠善腿上闭目养神。
忠善时不时捧起水来淋在他背上,皱眉道:“你今年怎么这么早就长痱子了?我都叫你别抓了,抓出那么多血痕,痛不痛啊?”
“痛!又痒又痛!那铠甲太厚重了,又不透气,我可不可以不穿铠甲上战场?”
“当然不行。”忠善眼里都是心疼,又捧起水浇在他背上,轻拍他背上的血痕,“不过我们马上要回去了,你就不要再穿了……希望夏天过完之前不要再出征了……”
“……”
“满城,回营里去上点药吧……”
“……”
“满城?”
“……”
“满城,你睡着了?”
忠善不再唤他,也不敢换姿势,生怕动醒了靠在自己腿上的人。
许久许久,静谧的林子里,有一个人,幽幽地自言自语:“满城,他如果爱你,怎么会舍得让你受苦?”
第十四章:伤及
1.
一骑快马,飞奔进了圆辽城,径直扑向耀极殿。
空旷的殿堂上依然掌着一束长明灯,这个国家的君王正独自一人伏案忙碌,突然,他停了下来。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听到有人呼唤他,只是他的心,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自己。
他抬起头,侧厅的偏门处,立着一个人,清冷的无伦容颜,温存的明亮眸子。
他注视着那个人,动了动嘴唇:“你……回来了……”
“章周!”满城再也抑制不住,跑过去抱紧了他,倒在他宽阔的龙椅上。
“满城!你……你回来了!”他激动万分地狂吻着日夜想念的人,只想让这一刻就这么停止,让自己的心永远这么安稳,这么幸福。
满城冲动得全身火热,颤着手指解开了衣扣……
章周,我的后背像火烧一样痒痛难抑,你摸一摸啊!你会心疼的!
章周,你快摸一摸啊!你快说你心疼我了……
你……
章周的手,缓缓停留在满城赤裸滚热的胸口,却轻轻地推开了他。
一时的忘情沉醉最终还是被理智打败,章周一脸的愧疚,轻声道:“满城,你不能留在这里……”
这话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满城紧锁浅眉,痛苦而又无奈地合上了眼睛。
章周替他将衣扣,一个一个,重新扣上……
“章周,那你……”声音微微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什么时候会去陪陪我?”
“我一有空,就去陪你……”
满城立了起来,嘴角扬起,却掩饰不了悲伤失望,柔声道:“我……我等着……”
我,一直在等,等你的安慰,等你的拥抱,等你的亲吻。
你啊……你为什么这么吝啬?我付出了一切,而你却连多给我一点点,都要让我一等再等……
2.
“你醒了啊。”
“唔……我们赖一会儿床嘛。”满城一动不动。
“那你也换个姿势嘛,我手臂都麻了。”
满城笑着翻过身子抱紧了忠善。
忠善轻吻他的耳朵,柔声道:“真看不懂你,这时温顺得像个女人,一拈刀就杀人不眨眼……”
“嘻嘻……”
忠善见满城今早心情不错,趁机问:“那日在游莲山让你遇到了旧人,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冷冷的一句:“我就是杀给天下人看,不管是谁反圆辽,都是这个下场!没有例外。”
忠善抚摸他的浅淡秀眉,问:“我呢?”
“你?你要造反的话我陪你。”
忠善哈哈大笑起来,“你又骗人!我若造反你第一个杀了我!我怎么敢?傻瓜,和你开玩笑的!”
满城轻抚他的脸,认真地说:“忠善,不管今后会怎样,我决不会拿刀对着你。”
忠善一笑,贴着面低声说:“满城,你昨晚怎么又哭了?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嗤!”满城失笑,讥讽道:“放屁!我怎么没觉得你有半点心碎的模样?你昨晚不是得意的很么?你不是趁机把什么花招都玩上来了么?”
忠善轻轻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骂道:“没天理了!我努力了一夜安慰你,累得我死去活来,现在你说得好像就我一个人快活似的!”
满城一躲,捂着脸往下缩,紧靠着他的胸口,笑个不停。
“满城……”忠善用指腹小心摩挲满城后背密密麻麻的红点和血痕,心疼得不得了,叹道:“涂的那药粉怎么没有用呢……再找个大夫,换种药用一用吧。”
“不用了,我已经不怎么痒了……”满城倾听着他的心跳,安心地合上眼。许久许久,缓缓问:“忠善,你的心现在在想什么?”
“……”
满城将嘴唇贴近他的肌肤,吻了又吻,深深地问那肌肤下跳动不息的心脏:“你在想什么?”
忠善哑然失笑,道:“它在想:我要做满城的第一。”
怀里的人,立时不再笑了,他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忠善,瞪圆了眼,“忠善,你……”
忠善眼里伤感的情愫一闪而过,“哈”地一声笑开了,“我骗你的,看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真是可爱哇!过来小可爱,让我好好亲你!”
满城一怔,微红了脸,怒骂:“去死!”说着努力推开忠善,起身穿衣服边笑边骂:“畜生!敢耍我?披上你的皮快滚!”
忠善接过满城扔过来的衣服胡乱套了一气,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听到门外蓝杏慌乱的声音由远及近:“娘娘,待我通报一下吧,将军还没起……”
屋里两人顿时止了笑,门砰的一声被蔚阳推开了。
蓝杏尴尬地站在一边说:“将军,娘娘说……”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满城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娘娘有何贵干?”
蔚阳开门看到这一幕什么都明白了。满城出去了一个多月,自己想他想的都要疯了,而他竟……蔚阳眼泪直掉,都不知是伤心还是震惊。
忠善忙起身穿衣服,拍了拍满城小声道:“完蛋!被捉奸在床了,现在怎么办?她哭了!”
“成忠善你闭嘴!”蔚阳喝道:“你滚!”
“凭什么?”满城面无表情看了眼蔚阳,“王后娘娘管得太宽了吧?”
蔚阳也不顾忠善在面前,哭着就喊了出来:“夏满城,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怎么能这样?”
忠善赔笑道:“别哭别哭,别为了我伤了和气!”
“没你说话的份,”蔚阳横了他一眼,“快滚!”
哪想满城伸手抓住忠善,朝蔚阳冷冷道:“这句话应该我说,我和忠善之间,没有你说话的份,知道了就滚!”
蔚阳几乎要晕过去,她扶了下门框,柔弱的肩颤抖不止,“好,我滚!”
忠善看着蔚阳摇摇晃晃走了出去,叹口气皱眉道:“你看她哭得多伤心,你动谁不好动上俞国公主了!我劝你你怎么不听?”
“听你的。”满城的目光在院子里游离,平静地说:“我也玩腻了。”
3.
深夜的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香味,温柔而又迷离。
满城坐在摇椅上摇晃着,听见了推门声,知道是忠善进来了,也没有回头就说了句:“你去哪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身后的人默不吭声,满城纳闷着,回了头,欣喜道:“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章周黑着脸坐在一边的方椅上望着他。
满城有一点局促不安,小心问:“你怎么了?”
章周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终于压抑不住怒火,斥道:“你和蔚阳的事我早知道了!我睁一眼闭一眼!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淫乱宫廷!你还知道什么叫羞耻吗?”
满城愣了愣,冷笑道:“你想拿我怎样?”见章周不理,又问了句:“你想怎样啊?”
“这句话应该我问!”章周愤怒喝道:“蔚阳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哭!你干嘛不好好待她?”
满城也提高了声音:“哈,你要我去安慰她吗?你还是男人吗?自己的女人和别人通奸你却来求奸夫去好好待她?”
“我以为你接近她,是因为她长的像樱右。”章周软了口气,双眼疲惫不堪。
“对樱右念念不忘的人是你吧?”满城说话毫不负责任,寒声道:“樱右的长相我早忘了,我只是无聊,我只是玩弄玩弄你的女人而已。我淫乱宫廷?你心疼她了?你杀了我啊!”
章周见他一脸强压怒火的冷漠,不由顿生愧疚,“我是在心疼你!满城,你这么做很开心吗?你明明知道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为难?我已经很累了!你不要再折磨我好不好?”
满城落寂一笑,“你不是心疼我,是在心疼你的圆辽。俞国的公主在你的宫中有个三长两短,圆辽就永无宁日了!”满城垂下头,有气无力地说:“你若真的爱我,带我走啊!管他哪国公主,管他哪里动乱,不都和你无关了?总之我永远没有你的圆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