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战南动作比他们都快,飞快的窜到老爷子身边,在抢救人员做完一些列的事儿后,他握着老人的虚软的右手,轻轻的问:“舅舅,您没事儿吧?”
田中和缓慢的张开眼睛,看着这个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外甥,语重心长的开口规劝:“战南啊,听舅舅一句话,别再干这下作的事儿,跟那些男的把关系都断了吧,女人有什么不好的,非要找男人!”
在田中和浑浊的老眼中于战南看得出老人对自己的爱和殷切。
这是他的亲人,是从小宠他长大了护他的亲舅舅。当年如果没有田中和的鼎力相助,于战南也不能确保自己在父亲猝死后真的能从那些老政,老将军手中夺回他们于家的兵权,夺回在东北的地盘和势力。就连今天,于战南可以在东北这么逍遥的做着他的土皇帝,和田中和在中央集团的鼎力相助也脱不了关系。
这也是于战南万分尊重他,忍让他那些无知的孩子,每年雷打不动的来看他的原因。他从心底里把田中和当成第二个父亲!
然而想到要他放开邵昕棠的可能,于战南就是一阵不可抑制的心疼。要他放开那个人,这辈子只怕都不可能了……
他看着这个满怀希望的老人,不自觉的移开了眼神,然后轻声说道:“舅舅。我心里有数。”
田中和年迈而又久病缠身,于战南不能不孝的再把老人气过去了。就算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能跟老人解释,看来,这辈子他跟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儿都不会得到老人的谅解。田中和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敷衍,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只是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于战南可以走了。
于战南从田中和府邸出来的时候,旁边跟着叽叽喳喳抱着一堆刚才在人家卖萌得来的的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的于一博。
走到前面回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尖细的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是从后面追上来的田如海和田如玉。
“呦,这不是我大侄子吗?”田如玉慢悠悠的从田如海身后走出来,冲着两父子说道。
“大表叔、四表叔好。”于一博见到来人,赶紧把手中的东西都交给旁边跟着的下人手里。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举止话语都谦恭有礼,完全一副大家小公子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我大侄子这是剃的什么头型啊,你们那个山窝窝里最新流行的款式吗?”田如玉恶毒的说道。
他最讨厌别人没眼光也就算了,还要攻击他最喜欢的发型。
于一博回头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父亲。发现于战南高大的身影都隐藏在夜色中,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两颗眸子像是原野上的狼,发出绿幽幽的光芒,一言不发。
于一博吓得一缩小脖子,知道了父亲也很不喜欢来人。就放心的眨了几下黑色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对田如玉说:“是啊!这个发型是今年夏天去上海二姨带着我去剃的,说是他们上海最流行的发型,可是我一回到我们东北那个山窝窝,就被小朋友们嘲笑了,他们说这个发型早过时了。”于一博说完,露出苦恼的委屈样子,说:“看来天津还没有梳我这个发型的小孩儿啊,估计再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流行起来了,四叔不要着急。”
于一博话里话外说上海没有东北先进,而天津又比上海落后很多的意思,听得田如玉脸色发青,又不能教训他,表现出他跟小孩儿一般见识的样子。一侧头看到几个于战南带来的下人手里抱着好几个大袋子,都是家里那帮没远见的夫人送的讨好于战南儿子的东西,就转而开口说:“呀,这不都是田府的东西吗,大侄子想必也没见过这些精细的小玩意儿吧,拿回去给你山窝窝里的朋友们开开眼界,要是不够,再来找四叔要。”
“四叔说的是这些东西?”于一博睁着一双大眼睛回头看下人手里拿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副吃惊的样子说:“我是推辞不过,才让各位姥姥和叔婶送了这么多,四叔可别再送了,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家里的朋友们玩得都是从国外买回来的,我这些东西他们也不知道看不看的上眼。”
于一博一副天真无邪,毫不作为的小模样,硬是把田如玉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想骂这个兔崽子几句,又看到于战南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势已经从黑暗中侵袭而来,不得不把口中的话憋了回去。
于战南伸手抱起还在地上气人的小豆丁儿,转身就上了车,连看都没有看站在那儿的田如玉和田如海,目中无人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
“什么玩意儿!”田如玉“呸”了一声,眼看着于战南的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表情扭曲的说:“他家的小崽子跟他一样,土匪窝出来的小狼崽子,连句人话都不会说,那些说他可爱的人都他妈是瞎了狗眼!”
“你别这样,四弟。”田如海抬起头,眼睛里忍不住露出担忧的神色,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让你去惹于战南的吗?”
“我怕他干屁!他不过是靠着咱们父亲得势的小人,一个一无是处的匹夫,还跟我拽的二五八万的,他他妈算个鸟啊!”田如玉大声的说道:“以为自己在东北那块儿不毛之地有点儿说话的权利,就真拿自己当根儿葱了,其实他他妈就是个山窝窝里的土匪!”
“你小点儿声!”田如海见家里的佣人已经有偷偷摸摸往这边看的了,忍不住拉了田如玉往边儿上靠,说:“什么山窝窝里的土匪,父亲不是告诉我们千万要跟他搞好关系吗!你怎么……”
“父亲,父亲,你天天就知道父亲说这个说那个,父亲说让你出息点儿,把秦启迪干下去你上,你怎么不听话呢,十几年了还在那个小职位上挂着个名,整天就知道叼着你的烟枪,连赌鬼老二都不如,还教训我呢!”
田如玉说完,一把甩开田如海拽着他的那只袖子,句句诛心的敲在田如海的心伤处,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田如海也真是个窝囊的,听了自己弟弟这番不尊的话,脸色一片苍白,心里也不是没感觉的,但是这样的话他也听得多了,这么多年下来,内心里其实也认定田家的老大田如海是个孬种,是个只会烧烟泡吞云吐雾的老烟鬼。所以看着弟弟风风火火的背影,他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过,就想着回去再抽点儿大烟就会好受了,踉踉跄跄脚步虚浮的往自己的院子走……
夜色暗沉,但是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闪耀,简直恍如白昼。这里真的跟东北很不一样,虽然在田如玉面前谁都死不承认东北是山窝窝,但是此时的天津确实要比东北好得多,建筑恢弘,国际商通往来,还有整夜整夜令人眼花缭乱的夜生活……
于战南见自己的小儿子正趴在车窗上往外望,一张小脸儿整个贴在窗户上,压得扁扁的。又想到刚才自己儿子那伶牙俐齿的可爱的模样,把田如玉气得脸抽筋儿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刚才在田府的郁闷情绪好像也一扫而空,觉得自己有这么可爱的儿子和邵昕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于一博把脸使劲儿往车场上贴,还想伸出舌头在上面画一个圈圈,正玩儿得起劲儿。突然听到身后父亲的笑声,吓得从车窗上掉了下来。回过头,看见刚刚还一脸黑沉的父亲现在正笑吟吟的看着他,说了句:“过来!”
于一博犹豫了几秒,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然后就在他父亲刚有一丝要皱眉的趋势时,飞快的爬着来到他父亲的身旁,像个小狗狗一样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于战南。
于战南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西瓜头,小孩儿的发顶那样柔软,让于战南的一颗铁血的心脏也不禁变软了。然后单手把儿子抱到自己的膝盖上。
“父、父亲……”小西瓜头惊恐的抓着于战南的衣襟,慌乱的叫道。
仿佛从他记事起,他老爹好像就没跟他这样亲密过。于战南对待他非常严格,虽然自从邵昕棠住进司令府以后,他挨训的次数大大减少,但他父亲突然这样温情的动作还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他的种儿,于战南又怎么会不明白小孩儿在想什么。捏了捏小孩儿的鼻子,他说:“你邵叔叔总说我对你太严格了,是吗?”
小西瓜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于战南眼神温柔,缓缓开口说道:“当年我就是于家的独子,从小无法无天,被所有人宠着惯着,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突然有一天,我正在跟少爷小姐们玩得昏天暗地,家里突然传来消息,说你爷爷死了。你不知道,那一瞬间我以为是别人跟我开玩笑,一拳就把来报信的人打倒在地……这件事儿当然是真的,几个时辰的工夫,整个于家就变天了。整个大宅里都是哭哭啼啼吵吵骂骂的声音,有人出去给敌人报信,有人趁乱偷了东西要跑……面对家里外面一片混乱,那几个月中,你父亲我才被迫成长起来。那一年,你舅老爷派人送物资送钱,在中央里竭力挺我。也是那一年,你二姨为了给我找个有力的帮手,离开了相恋多年的未婚夫,远嫁到上海素未谋面的苏家二公子……”
于战南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漆黑的眼眸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像是回到了那年那种孤立无援,眼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为了自己断送幸福而自己又无能为力的境地。
“所以,我不想你从小就养在蜂蜜堆里,如果有一天我不能护着你,我也希望你能迅速的强大起来,而不是像我当年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父亲!”
这是于战南第一次与儿子说这么多交心的话。他平日总是沉着脸,让于一博看到就害怕。这一番话说出来,于一博听得湿了眼眶,他其实一直知道父亲是对他最好的人,只是他的好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父亲,我知道……”于一博把小脸儿贴在他父亲的胸口,心里酸酸的甜蜜,然后安慰的说:“父亲也不要伤心了,现在舅老爷过的很好,二姨过的也很好……我以后都会听话,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好。”于战南抚摸着他的脑袋,心下也感动,还是说:“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留泪!”
“嗯!我只在父亲面前哭,在别人面前都是小男子汉的!”小孩儿撒娇的说道。
开车的司机像是隐形人,保镖们都坐在后面的车里。偌大的车厢内难得弥漫着父子俩温情的气氛。
“我那样跟四表叔说话,是不是很不礼貌?”过了半晌,小孩儿从他父亲怀里抬起头,大着胆子不安的小声问道。
“是不好!”于战南说。
于一博心里一突,心想难道要挨骂了吗?却听于战南声音沉沉的说道。
“这种人渣,不用跟他废话,直接背后碾死他就行!”
第50章:宴会
“这种人渣,不用跟他废话,直接背后碾死他就行!”
于一博跪在他父亲的腿上,听到他父亲的话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皱着的小鼻子煞是可爱。然后他理解了的点点头。
他们晚上回到会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闫亮在厅里等他们回来,邵昕棠已经睡下了。
把儿子交给闫亮,于战南蹑手蹑脚的走进卧室,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鼓鼓的人形儿,就觉得安心了。
冲了澡,然后钻进被窝搂住熟睡中的馨香身子,于战南满足的叹息一声,然后也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田府办的流水席。于战南并不想去那么早,寻思着昨晚把老爷子气得病倒了,今天晚点儿再去,带着儿子打个照面就溜。谁想到他们还没起来的时候,田府就派人送来了帖子,邀请人上面用烫金的楷体赫然写着他和邵昕棠的名字。
于战南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张红色的印着兰花纹络的请帖,眉峰蹙得老高。
邵昕棠正从浴室里走出来,细细的擦着正滴着水的长发。看到于战南一大早就这么不爽的样子,忍不住凑了过去看热闹。
“怎么了?”邵昕棠问道。
于战南直接把那张帖子递给他,嘴里骂了句:“田家的几个儿子,我早晚收拾他们!”
邵昕棠一看请帖下方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体,就知道是于战南的舅舅特意让自己去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看于战南为难的表情,也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儿就对了。
“那我穿昨天新买的那件棕色小西装吧。”邵昕棠淡淡的说道。这样的事儿他上辈子见得多了,无非是家里长辈看不惯自己家的优秀晚辈跟个男人在一起,想给自己这个他们眼中的狐狸精下马威呢。
“你愿意去吗?”于战南抬头,高兴的把邵昕棠搂进怀里,在他脸蛋儿上使劲儿亲了两口说:“谢谢。”
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本来就是于战南样的一个小情人儿,还不是于战南指哪儿他就得去哪儿!他可不想没事找事惹于战南这个暴龙生气,这样安逸的日子他还是珍惜着吧。
这个年代连个吹风机都没有,邵昕棠又要每天都洗澡,每天拖着湿漉漉的长发非常不方便。在上辈子时,邵昕棠就是短头发,那时假发化妆已经都非常发达。可是在这个年代却不行,邵昕棠大部分的戏份都要用自己的长发。可是现在到以后,邵昕棠都不觉得自己还有上台唱戏的可能,就在今天早晨忍不住灵机一动的说:“今天我们出去找个理发的地方把我的头发剪了吧,就剪成你这样,或者闫副官那样也行……”
“不行!”于战南打断他的美好想法,说:“不许剪,你这样漂亮。”
邵昕棠最讨厌的就是他这样霸道的说“不行”、“不许”、“不准”这类的话,这很容易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可是在于战南的手下,他又不能真的怎么样,只能每次气得牙痒痒的。
“你不会把我当成女人了吧?”邵昕棠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于战南搂着他的肩膀要去大厅吃早饭,贴在他耳边极其流氓的说道:“我每次不是都没插错地方吗!”
邵昕棠听后,小脸儿一阵红一阵白。明显这句话超出了清纯小戏子的底线。
于战南狠狠的在他气得发红的脸蛋儿上亲了两口。正巧让上来催他们吃饭的闫亮看到。闫亮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先下楼去了。
邵昕棠比他更尴尬,狠狠地一脚踩在于战南的大脚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然后听到于战南还是不痛不痒笑嘻嘻的调戏他:“出气了?”
这人根本不是人!
邵昕棠决定以后都不会跟他玩武力,调整了下心态,甩了他率先下楼了。
小西瓜头已经早在桌子旁做好了,乖乖的样子,看到邵昕棠时漆黑的大眼睛一亮,悄悄的跟邵昕棠咬耳朵说:“昨天父亲抱我了呢,还跟我说了很多话……”
“乖!”邵昕棠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那是因为小一博太招人疼了。”
小孩儿听了笑眯眯了眼睛,然后也回了邵昕棠一句,听得邵昕棠满头黑线。他说:“邵叔叔也很招人疼,特别是父亲,我看他总抱你,还跟你说很多悄悄话……”
“……吃饭。”邵昕棠脸色一僵,夹了一口清炒的茼蒿到小西瓜头的碗里,想堵住小孩儿的童言无忌……
晚上几个人到的时候,田府已经门庭若市、两排禁卫兵挺立在大门口,一个小厮过来把他们的车引领进去。
和田府一比,于战南真的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邵昕棠一行人往里走,目不斜视,完全没有被田府恢弘的建筑和富丽堂皇所迷惑。又加上几人太过气度不凡,引来无数宾的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