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想去。”廉子一派天真烂漫。
“……真拿你没办法。”
廉介放下餐盘,掏出车钥匙,不情不愿地驱车带着一伙人往那个小镇进发。
接到瑟瑟发抖已然感冒的郁天,已是接近傍晚。
怕什么来什么,出镇后不久便在高速公路上被人拦下了车,两名持枪份子一左一右,用漆黑的枪口逼迫着众人下车。
廉介将廉子护在身后,连喜下意识地挡在了张时远面前,又朝唯一的女性廉薇那边挪了挪,最后还是将病怏怏的郁天护在身后。
歹徒竟然十分机灵,立马将枪口对准了廉子、廉薇。
“喂,不要拿枪对着我儿子。”廉介耸了耸眉,有些恼火,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气场。
两名歹徒讲了一串外语。
“他们只是要钱。”廉介笑着看向连喜,“出门匆忙,我没带,你们看着办。”
“亏你还笑得出来!”连喜狠瞪了他一眼,转头掏出了张时远的钱包,拿出一摞美元递了上去。
廉薇忽然尖叫了起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郁天已经纵身跳过去将挟持廉薇的歹徒一脚踹倒在地,又迅速地将他的手臂反拧在身后,一条腿稳稳压住他脊背,动作一气呵成,就像静心剪辑过的电影片段一样流畅。
虽然表现得很像是“训练有素”,可太阳穴很快就被漆黑的枪口顶上了。
另一名歹徒反应并不慢。
若不是廉介挡住廉子,热血冲动起来的,岂止是郁天,廉介他自己非黑非白,两边的人对他都不陌生,他选择的是黑白之间的灰,这看起来有点像明哲保身,可实际上,随时都有可能面对两边的同时攻击,所以他教会了廉子玩枪,这是最坏的自保打算。
他眉头微皱,李辛格,他将郁天催眠得行为举止几乎和廉子一模一样,究竟想要干什么?催眠,真的如此神奇?
他俩除了外貌简直是一个人。
郁天转动了下头,枪口移动到他的眉心,他抬起手来,手里是被他夺下的枪支。
“郁天不要!”廉薇哭喊起来,她不是第一次遭遇绑架,知道歹徒疯狂起来,都是玩命之徒。
一个人可以谁都不怕,但是他不得不怕不要命的人。
“郁天!”连喜对着他狂摇头,就差摇得脑袋散黄。
张时远则闭上了双眼,一脸无奈。
站着的歹徒又讲了一串外文,廉介道:“他要求追加十倍的钱,还有,带走郁天的性命。”
郁天将手指扣上扳机,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呯、呯”两声枪响过后,郁天肩膀中弹倒地,同时落地的还有那名歹徒手里的枪,廉介用它来成功制住了试图捡回它的歹徒,张时远和连喜则合力将先前被郁天踹倒在地的歹徒压制在地。
廉薇哭哑了嗓子,她扑过去扶起郁天,十指纤纤怎么也堵不住他肩头向外流的鲜血。
“你怎么可以傻成这样?!”
郁天虚弱地笑了笑:“就算只是个见习的,我也是个骑士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女士受辱……”
他看了一眼在一边淡定地给当地警局打电话的廉介,似乎又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藏香味,他果然如同自己心中期待的一样,配合了自己中枪倒地后的动作呢。
廉介不经意间与他对视了,那种深邃的眸光让他成功厥了过去。
14.一枝赵粉
静风私立医院。
乍听到郁天在境外遭枪击,李辛格的心几乎破胸而出。
好在廉介也跟在一起,辛格虽然打心里嫉妒他的存在,但是遇事最让他能放心交付的,也只有义父廉介,那个人也许不良善,但足够可靠。
郁天一干人等匆匆回国后,辛格就将静风最好的医疗设施都腾给郁天专用,自己亲自护理、换药,就连夜巡,也给自己增加了许多班。
虽然郁天一切恢复得都还好,受的伤完全不致命,辛格对自己的医术也极其自信,伤口连疤都不会留一个,可另一个事实却深深触痛了他。
这种痛,在郁天做开颅手术时就真真切切体会过一次。
如果可能,他宁愿被开颅的是他自己,不想他痛,更不想对他用过多的麻药,可又不得不用,心痛得无法自已。
没有谁比他更不想让郁天重回演艺圈做回大众情人,但他从没试图再次对郁天进行催眠,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不是自己手术台上陌生的病患,更不是实验室里冰冷的尸体标本。
可是,竟然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以对待小白鼠一样的态度对郁天使用了催眠术。不成熟的催眠术,或者来自不同催眠师怀有不同目的的催眠,极有可能让被催眠者患上精神分裂症。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因我的自私而让你遭受这么多的苦难,我只想对你好啊,哪怕是盲目的都没关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执起郁天放在被面上的手,辛格深深的自责。
睡着的人鼻息均匀,带着属于孩子的稚气睡态,唇缝微翕,无意识地砸吧砸吧了下嘴,似乎在做着美食的梦。
辛格缓缓俯身,吻上了那双唇,睡梦里的人以为是什么可口的食物,贪婪地、急切地追逐起来,一时间,竟都难分难舍。
抚了抚郁天的额发,辛格闭上双眼。
再怎么近距离的触碰,都无法抵达他的灵魂啊!
“我害怕,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对你再次催眠,让你的世界只有我,让你只爱我一个……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清醒过来后,我就特别想杀掉我自己。可是,对你的希冀,让我始终无法忘却这种罪恶的设想。”
辛格拿出一个软盒,里面是一套修剪指甲的工具,拿手术刀的他,拿指甲刀也一点都不含糊,给郁天修完了指甲,修趾甲,一颗一颗,悉心无比。
廉介走了进来,一笑道:“他要是个女人,嫁给你就幸福了。”
他手里拿着一只椭圆扁瓶,瓶身似乎是紫砂制的,上面还刻有篆文,字体是用银粉勾勒的,瓶中斜插着一枝粉色牡丹,外加几片常绿的叶子,是个十足古色古香的插花作品。
刚摆上郁天的病床前面,连喜也跟着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颜逸张时远等人。
郁天很快被吵醒,他起身坐了起来。
应众无聊人士的好奇心,拉下肩头的病号服,给他们一一围观了下伤口的样子。 廉薇提了一篮草莓进来,放下草莓,就激动地扑到床上:“我英勇的骑士啊!你病弱的模样也一样让人疯狂!”
“啊!压倒伤口了!”
“噢噢,对不起,对不起。”廉薇收起失态的举动,理了理乱发,忽然瞥到桌上的牡丹插花,惊叫道,“我家的赵粉……”
“赵粉?!这么名贵的花……”张时远扶了扶镜边,不无嫉妒地道:“用来探望病人是不是有点太过……奢侈了?”
“爸,你真大方!”廉薇感动地道。
“没什么,只是今早发现园里一枝赵粉被亚历山大弄断了而已,丢掉又太浪费,所以就……”廉介手臂揽着一言不发的廉子,无所谓地道。
“亚历山大?”郁天不是太明白。
“是我家的一只宠物犬啦。”廉子得意地道,“最近才改名叫亚历山大的。”
郁天扁嘴向廉薇声讨:“那你之前说我骑马时像亚历山大……”
廉薇赶紧摆手:“你弄错啦,我当时说的是电影里的少年亚历山大,才不是我家那只没有品位的狗的名字呢!”
“你说谁没有品位?”廉子开始不满。
“都别争了,蠢货们,狗也需要有品位么?”连喜将两人各自鄙视了一眼,才道:“人太多了,会吵到他休息的,闲杂人等都快出去吧!”
“辛格,去你的办公室,我有事找你。”廉介看向辛格,吩咐道。
又拍了拍廉子的脑袋:“乖,宝贝你先回车上等我,咱们马上就回家。”
张时远也拍了拍连喜的肩膀:“跟我来。”
“郁天,你好好休息哦,我下次再来看你,这次导演只放了我两个小时的假,我得赶回剧组了。”
廉薇不舍地赶回了剧组,病房内只剩下颜逸和郁天了。
颜逸穿着一身时尚名流的衣服,看到他灰土的脸色,郁天想起了廉薇对他的评价,不由得有点想赞同。
“那天,是我不好。”
“师兄,你在说什么呢?”
“作为前辈,我不该嫉妒你,同在张氏,我应该对你多加提携而不是排挤……” 郁天摸了摸头:“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点头绪也没有。”
颜逸有些尴尬,垂下了头:“总之,对不起。”
说罢低着头走了出去。
颜逸刚走,廉子就走了进来,看到他,郁天就有种看到同龄人的愉悦。
小小年纪一身华服,式样没有颜逸的那么咄咄逼人,却贵气大方,胸口用简单的胸针别着一朵白玫瑰。
“咦,你没走?”
廉子没回答,神秘一笑,走了床边看了一眼瓶中的牡丹,笑嘻嘻地朝郁天说了句“恶心”就走了。
“恶……恶心……我?”郁天点着自己的鼻尖,老大不服气。
今天莫名其妙的人还真多。
一个人无聊得快要睡着时,有人推门进来了,以为是辛格,抬头一看,却是廉介。他看了看手表,走到郁天面前拉了张椅子坐下,淡淡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怎么了?”
廉介皱了皱眉,答非所问:“听廉薇说,你喜欢我?”
“怎,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没有最好,不然,我会很困扰的。”
郁天点了点头。
“还有,以后不要凡事都学廉子,你学得再怎么像,也不是他,你只是郁天。”
“我没有学他,真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大家都觉得我和他相像……我……失去记忆了,我能记得的,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并没有刻意去学谁,而且,我跟廉子也很少见面不是吗?”
“这只是为你好,你得有自我。”
“我知道。”
“知道就好。还有,不要过分接近廉薇,她是我给廉子挑选的妻子人选之一,在廉子没有彻底排除她之前,任何人都不要离她太近。”
“可是她年上廉子十三岁多……”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我自有我的考量。”
郁天又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连喜面前敢说“说多少遍我都不会懂”的自己,在廉介面前,即便他的话唯我独尊到了叫人恼火的地步,还是会很听话,就像听圣旨一样,完全缩小到他的西装裤以下,成为蚂蚁一般的存在。
廉介递了他一张纸条,上面是串电话数字:“再有什么事,记得打这个电话。我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
他都这么说了,那廉薇,是不是没有撒谎,难道,自己真的喜欢过他?
从前的自己是蠢到了怎样的地步,才会喜欢上一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就算会为他的外表所惑,但是他好歹是名男性,且有个高中生的儿子,自己怎么会……
想不通,困意倒是上来了,可睡得也不是很安逸,梦中总有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存在,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知道是个“他”而不是“她”,并且对其极其迷恋。
最糟糕了。
辛格坐在办公室里,刚刚看完郁天病房里的监控录像,拨了个电话给廉子,那边接通后,情绪不大好,爱理不理的。
辛格比他情绪还要不好:“下次别让我知道你辱骂他。”
“那你就对我公平点!”
“公平?你还有脸和我讲公平?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生烂帐现在全部由他来承受,而他拥有的美好的一切,都被你占据了。”
“呸!我才不想要的,美好的一切?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产生那样罪恶心思的人,也只有你才会觉得他比我好!”
“住口!”辛格捏紧了电话,气得鼻息重重,“别逼我催眠你。”
最后一句说得极轻,但对方却明白,这是最重的话了,他哭着道:“这是你的选择啊,你当时怎么不让我痛快地死掉?为什么要……”
“给我记住,你是廉子!”
“我是廉子,我是廉子……”
辛格挂了电话,又拨了个电话给张时远:“如果不想某人变成我实验室里的标本,好好劝他收敛点,这次有道歉我就不追究了,如果有下次,就是下跪也没用!”
没等对方给点反应就挂了电话,他实在无法平静。
郁天身边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安全分子。虽然连喜看起来比较正常一点,也比较护着他一点,但那厮居然还怂恿过郁天拍低俗片!
一转头的功夫,监控录像里,护士小刘正一脸粉红地给郁天端茶递饭,两人还愉快地交谈着什么。
得,连自己下面的人都不让自己省心。
小刘羡慕地看着那枝赵粉,口中不住称赞:“好美啊。”
“女孩子果然比较爱花啊!你要喜欢,你拿去好了。”
小刘赶忙摆了摆手:“太贵重了,我不敢收。”
“没事啦,其实,比起牡丹,我更喜欢白玫瑰一些。”郁天微笑,将那支赵粉连同瓶子塞进小刘怀里,“就当你给我熬瓦罐鸡汤的谢礼好了。”
“为什么更喜欢白玫瑰呢?这枝牡丹,加上这个瓶子,可以买一车白玫瑰了……”小刘偏着脑袋,有点想不通。
“小刘,”辛格沉着脸推门进来,“你好歹是我院最高薪的护士,不知道病人不能随便进食?”
“可是我有研究过食疗相关,知道受伤的人该补什么……”
“那是病人家属和主治医师该操心的问题!”
“是,是……”小刘战战兢兢地捧着花走了出去。
郁天砸吧着嘴道:“干嘛训她啊,我正想喝鸡汤呢,恰好她就给我送了,还有竹筒蒸的米饭呢,可好吃了!”
“伤口还痛吗?”
“不痛了,喝了鸡汤就更不痛了。”
“不是不让你吃,你不能随便什么人带给你吃的你都吃,有些人若别有用心……”
“她人很好啊。”
辛格拂了一下额头,咬牙道:“在你眼里,还有不好的人吗?”
“哥,我想打电话。”
“要打给谁,我给你拨……”
“不要,我要自己打,你帮我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那,那好吧……”
廉介让自己不要喜欢他,也不要接近廉薇,可还是给了他电话号码。
给电话号码意味着什么?
如果对方是女的,说不定是交往暗示呢。
虽然他是男的……
管他呢,打过去再说。
拨通电话后,里面传来甜美的声音:“您好,这里是XXX保险,本柜台专理境外旅行综合及紧急救援保险,共有尊贵版和精英版两种产品,二者住院费用的医疗保险金额可以符合欧盟申根国签证的要求,请问您需要哪一种?网上订购,还有六折优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