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俯下,手指抚摸过楚熙然的眉,顺着擦过眼角尚未干的泪,又来到那双粉红的唇,轻柔着抚摸,来来回回,跟着了魔一样再也放不下。
多久没有亲他了?从楚家的事件后,就刻意冷落了永和宫,刻意不再去见他一天天苍白的脸。那原本会对着自己任性,会对着自己撒娇,会对着自己发脾气的人,已经被一身火红的冰冷所取代。
想着想着,贺兰已经不自觉地凑近那双唇覆盖上去,四瓣相触,一股酥麻感传遍全身,贺兰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到回过神来,已经整个人压在楚熙然身上肆虐起来。
只是,此刻所有的痛只有他贺兰若明一个人清楚,而另一个人,正醉得不醒人事。
「我该拿你怎么办?」贺兰吻过楚熙然的锁骨,留恋啃噬,印下一个个属于自己的痕迹,妄想一辈子再也洗不去褪不掉。
「不要,不要碰我!」闭着眼的楚熙然突然挣扎起来,扑腾的双手伸向远方:「拿开你们的脏手!不要碰我!贺兰若明你好狠的心!」
贺兰若明把惊吓的人拥紧,一遍遍亲吻一声声重复:「熙然,对不起,对不起!」
醉了的人彷佛意识到什么,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顺着两人欢爱时的习惯,闭着眼伸出手臂攀住贺兰的双臂,而打开的双腿也勾在了贺兰若明的腰间。
随着对方每一次的进出,呻吟声慢慢从嘴角碎开。
一夜的颠鸾倒凤,喘息声让人红了脸,守在屋外的小林子和小顺子对望一眼,笑了笑,操了一天的心,算是暂时放下了。
大红的喜烛燃到了尽头,天空渐渐发白,透过窗户朦胧了东暖阁。
屋子里还是一片的红,隐隐还残留着昨夜暧昧的味道和情欲的气息。
楚熙然怔怔地睁着眼,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的白,扩散的亮光一点点侵入身体,好像在叫嚣着什么。
其实昨夜贺兰进入他身体的时候,他已经被疼醒了,毕竟那么久没行过房事,紧涩的身体让他无法一下接受。他感觉得到贺兰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探入,感觉得到贺兰碎碎的吻炽热着他全身。
于是他装作未醒,任凭一夜荒唐放纵,听着贺兰粗重的喘息和自己的呻吟缠绕在一起。更何况,他本就是他的皇后,难道,他还能跳起来把人给踹下床不成?既然醒着尴尬,不如装醉,然后自欺欺人地享受久违的亲密。
只是,夜未过,贺兰就走了。彷佛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般,从他身子里急急退了出来,披了衣服,没有半分迟疑地带着小林子,走了。
房间就那么一下子冷清下来,他听见小顺子在外头试图呼唤他,他没有答,只是这么静静地等着。等着天亮,天亮后,心就会不痛,就可以无谓,就可以继续笑得优雅而冷清。
太阳终于露脸的时候,楚熙然叫了小顺子打了热水进来。以前,每回情事完,贺兰总会温柔地替他清洗身子,从不假于人手,可这次,贺兰就这么走了。
身下还黏黏的,浊白的液体在私密处和大腿间留下的印记已经干涸。
待小顺子忐忑不安地退出了房,楚熙然这才扶着床柱起了身,一点点挪下床榻,跨进了浴盆。酸涩的身体在碰触热水的瞬间打起了颤,私处因为热水而泛起了火辣辣的疼,惹得楚熙然咒骂了句「浑蛋」!
洗净身,套上新的里衣,楚熙然这才唤回小顺子进屋帮他更衣。
顿时,原本冷清的东暖阁又热闹了起来,太监宫女进进出出,替这位天承第一的男皇后洗漱着衣。
天承历来的传统,是皇帝上朝,而皇后垂帘听政。
天承人觉得,皇后就是皇上的正室,是一国之母,也是要操心国家大事,替皇上解忧替百姓解难的。只是,历来都是女子为后,垂帘听政的意义并不大,而此刻换了个男子,还是罪臣之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然不顾群臣疑惑,贺兰若明还是坚持要让楚熙然垂帘听政,这也是当初答应了他的。因为只有真正加入朝堂,他楚熙然才能找到机会绊倒慕容一族。
却说另一边,贺兰若明在后半夜回了自己的干清宫后,也是一夜无眠。
曾和楚熙然在永和宫同榻而眠的日日夜夜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而刚才对着楚熙然忍不住的情欲,更让他明白自己是多想能拥着他再也不放开。
可是,楚熙然愿意么?
他还记得当年最是恩爱的日子里,两人一块放风筝,楚熙然总会发呆的握着手中的线,羡慕地看着天上的风筝,笑着说他曾经在外自由的日子。然后,说他因为贪玩怎样被爹爹罚站,说他骑着马儿和朋友一起在森林里狩猎,说他在溪涧流水里抓鱼打闹。
那个时候的楚熙然是最真实的,向往着自由,向往着飞翔,会叹气地说:「是你个冤家非让我进宫受这份累。」
他是知道的,楚熙然真正要的是什么,若不是因为楚老将军的死,若不是为了他的娘亲和姐姐,也许,上了战场的楚熙然根本就不会回来做什么皇后。
而他,天承的皇帝,一国之君,又有什么资格能让他留下来?
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和欺骗,就连到了今日,都是为着除去慕容丞相这个心头大患,而把楚熙然放到了皇后的位置上。
试问,一个男人,却成了一国之母,会是怎样的尴尬?更何况,是那个原本倔强的人?可这是不得不走的棋,一个为了复仇,一个为了皇位。
贺兰不知道江山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可这是从小就根深蒂固在他心里的责任,他的君王教育里没有人告诉过他,若爱和江山矛盾的时候,该怎么选择。他遵守着一贯的原则和冷酷,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才发觉最后痛的那个,居然是自己。
若早知如此,自己会不会在楚熙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问他爱不爱他的时候,就点头了呢?可这样又会有改变么?楚氏一族还是会在慕容丞相的设计陷害中被除去,一切的轨迹,仍不会改变。
「皇后起身了么?」贺兰问向伺候着自己洗漱的小林子。
「回皇上,起了。」
「嗯。」贺兰若明点了点头,忽然又道:「着人给凤座上加个软垫。」
「奴才已经加了。」小林子低着头忍笑。
「你倒是越发周全了。」
「好歹奴才也是从小伺候着皇上的,这点心思怎么能没有?」
小林子替贺兰扭上最后一颗盘扣,突然安静了下来,贺兰正纳闷,却听小林子道:「奴才只是不明白,皇上既然疼皇后,为何昨夜不在坤宁宫过夜,却要回干清宫?怎么说,昨儿都算是皇上皇后的大婚,这么搁着皇后一个人,后宫里指不定又会传些什么,到时委屈的还是皇后主子。」
「小林子,你要明白,这宫里头,委屈反而更安全。朕,宁愿委屈了他,都不想他再受丁点儿的伤。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为了朕而要做这皇后的,朕留不留下,对他又有何区别?而且,慕容那老贼正急着呢,朕好歹也要让他安下心不是?不然皇后还要怎么报仇?」
「皇上,那今晚是要翻德妃娘娘的牌?」
「你果然是一点就通!哎,德妃那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了!」贺兰想起这阵子因为封后一事而总是梨花带雨的慕容昭华,心里一阵烦躁。
「皇上,待除掉慕容丞相后,皇上和皇后,能跟以前一样好么?」
「朕也不知道。」贺兰深吸口气说:「该早朝了。」
「起驾太和殿!」小林子拉开门,朝着外头喊去。
太监们一个传一个,到那声音传到了坤宁宫,已经着好朝服的楚熙然在小顺子的陪同下,步上了软轿,也朝着太和殿去了。
天承明治九年,秋。
天承开国来唯一的男皇后步上了垂帘听政的道路,从此,一王一后主持朝政,人们称之为天承的昌盛之年。而民间,也因此流传了更多美丽的爱情故事。
可只有两个人记得,这一年是他们相识的第六个年头,也是他们的关系彻底改变的第六年。
一季的秋,如同六年前一样。
天凉了,叶落了,枫红了,新进的秀女也入了储秀宫。
一切,都按着原始的轨道,继续重演,反覆着让人悲凄。
封后大典后的第二日,皇上就翻了德妃娘娘的牌,一连三日,都陪在钟粹宫哄着。
流言四起,后宫人人都私语,皇上封后纯属因为皇后娘娘是将才,有了军功,所以皇上才特别恩典,以示安抚楚家灭门一事。更有人窃笑,说这铮铮男子怎能跟女子相比?更何况,皇后已二十有二,不复当年刚进宫时少年柔软、辨不了雌雄。
而此后,贺兰若明和楚熙然,也这么保持着不温不火、相敬如宾的日子。唯有在御书房批摺子时,才偶尔的会心一笑,一道奏摺两个相同的批覆,怎不叫人心欢?
贺兰若明喜欢看那时的楚熙然,闪着狡黠的笑,微微弯起的嘴角,像极了当年使坏在他茶水里加了盐巴后还隐忍装腔的模样。
贺兰偶尔也会留宿坤宁宫,只是平缓的交谈,不痛不痒,渐渐地,似乎除了朝政,已不能如当年般说笑,只有相拥着滚上床榻,一个狂烈一个顺从,分不出哪儿真哪儿假。
有次贺兰事后想为楚熙然擦身,却见楚熙然躲过了他伸出的手,阻了他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这样不合体统,臣妾自己来就好。」
于是,看着小林子唤人抬了热水在屏风后,看着楚熙然裸着身子缓缓步入,看着屏风后的人影晃啊晃的,就跟烛光掺杂在了一起。
贺兰背过身去闭上了眼,他想,睡吧,醒了,他们还是一个皇帝一个皇后,而不是曾经的若明和熙然。
待到楚熙然回到床榻前,贺兰已经有了均匀的呼吸,背过身的侧脸依旧清秀俊挺,和当年第一次见着那样,让人迷恋。放柔神情,楚熙然就这么瞅着贺兰的睡颜。
当年也曾这样,半夜醒来,看着这个气势强势对自己却细心温柔的男人,然后会忍不住往他怀里蹭去,而熟睡的贺兰若明总会像有感应般搂他更紧,紧到可以听见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在耳边一声声,生生不息。
回过神来的楚熙然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才爬上了榻。
忍不住靠近他的背,蹭上自己的脑袋,深深吸气再吐出,反覆再三后他觉得眼眶开始发红,心口开始疼痛,才停止了这样的动作。
「为什么还会痛呢?」
楚熙然自嘲着,终是转过了身,背对着贺兰若明合上眼。
也就是从那之后,贺兰再也没有亲手帮楚熙然擦身,常常是楚熙然踏出了浴桶,贺兰就已然睡去,甚至于后来常常是连人影都没了。
只留下楚熙然一人在东暖阁里头,对着黑夜,等着黎明,然后算计着朝政,笑看着后宫的风起云涌。
金碧辉煌的坤宁宫,竟比永和宫,越发的寒了。
秋末的时候,储秀宫里秀女的绿头牌也上了册,真正加入到了后宫的争奇斗艳中。
这批由纳兰贵妃替皇上选的秀女并没能在这后宫掀起多大的风浪,有个别皇上宠幸了几日的也不过只册封了淑仪。
皇上的兴致完全落在了纳兰贵妃产下的小皇子身上,常常可见御花园里头,皇上抱着已然半岁的皇子,身边只有纳兰陪着。
「皇上若有时间,该去看看皇后娘娘。」纳兰从贺兰手上接过睡熟了的孩子,转身又递给了乳母。
「纳兰,你这是在赶朕?」
「臣妾不敢。」纳兰嘴里说着不敢,面上却见不着半点惶恐。
「从你封了贵妃开始,对朕就这般不情不愿,若换了别人,怕是早死上千百次了。」
「皇上,臣妾的心早已不在这红尘,您是明白的。」
「可你还是放不下熙然不是?不然你不会为朕生下皇子,更不会留在朕身边苦口婆心。」贺兰苦笑着道。
「只可惜也因为皇上,他和我,倒变得生疏了。」纳兰叹道:「熙然的心结太多,他那心到底是凉了还是死了,我也瞧不准,皇上就自求多福吧。」
「再等段日子吧,慕容那老家伙最近私下动作不少,熙然表面上故意装糊涂,怕是真正要开始行动了。」
「那皇上呢?就一边冷眼看戏?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就跟当年慕容家陷害楚氏一族一样,待尘埃落定,再一道圣旨让人再无天日?」
纳兰冷笑着:「皇上,纳兰能懂的,熙然更是清楚明白,你道他为何和我疏远了?不是因为臣妾有了皇子,更不是因为臣妾这贵妃的头衔!」
纳兰看着默不作声的贺兰,终是放软了语气,「当年出征前,他来找过臣妾,那日他对臣妾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看着贺兰瞬间僵硬的表情,纳兰转身走出了御花园,徐徐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贺兰的耳里,她说:「皇上,他心里什么都知道。」
天承明治十年,夏。
慕容丞相因私通南昭意图谋反一罪被斩,牵连九族,上百条人命,瞬间流成血河。
据闻,当今皇后娘娘亲自监刑,待黄昏后回了坤宁宫,竟一下大病不起,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渐渐恢复过来。
民间传说那是皇后娘娘被杀戮之气煞到,才坏了身子,却不知当一个人血刃仇人,那种紧绷的心弦忽然虚脱后,会是怎样的脆弱。
而在皇后病倒的一个月里,皇上只去看过皇后一次。
那日出了坤宁宫的皇上脸色惨白,隐忍的汗珠密密在额头,而牢牢护住左臂的右手,衣衫里沾着点点的血迹。
皇上严禁了那日传出的流言蜚语,所以无人知晓那日在坤宁宫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猜测,皇上受了伤,却不知道伤从何来,又为何人所伤。
夏末过时,伤愈了的天承皇帝忽然当朝宣布,下江南。
第九章
皇上出巡江南,本该是件大事,可贺兰若明说了:朕只是想体察民情,不需声张。
于是,悄悄带着贴身太监和宫女几人,及四个影卫出了皇宫,一去就是半年。
半年里头,楚熙然也渐渐恢复了过来,偶尔去纳兰那逗弄小皇子,或者去梅妃那看看小公主,生活倒也平静。
皇上不在,他这个皇后也罢了垂帘听政,只说一切但由皇上作主,就把那些摺子都扔给了远在江南的人。于是,千里驹来回于江南和京城,时不时带来皇上那的一点消息,只知一切安好。
皇上再回宫时,又到了开春的时节。
御花园里头的桃花开得格外粉艳,红团团的一簇簇,煞是好看。
就跟皇上带回来的人一样,娇嫩得好像能滴出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精灵转动着,新鲜地瞧着宫里头的一切。
皇上贴身的太监说了,这是皇上在江南纳的男妃,才十七岁,是个清倌,被皇上出巡时无意间救下,一路跟着皇上,倒也乖巧讨人喜欢。皇上疼他疼得跟宝一样,这一路回来,不是同乘马车,就是共骑一驹,夜夜同榻而寝,相拥而眠。
这话传进了坤宁宫,楚熙然看着愤愤不平的小顺子,却只是笑了笑,说:「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有什么值得本宫动气的?」
「主子您就不难过么?当年,皇上也是这么疼您的,可是也才不过几年,他怎就能变心了?」
「傻子,他是皇上,他的心从头到尾也没有只在我一个人身上过,我对他而言,过去不过是颗棋,现在也不过是个摆设,怎的现在倒要较真起来?」
「可是,林公公跟奴才说,皇上待主子是不同的,林公公还说,这后宫里头,只有主子才是皇上放心上的人。」
楚熙然歪着头想了片刻,说:「这话说出去是要招人笑的,我一个男子坐着后宫之首的位置已经够让人讥讽的了,还要硬说他只喜欢我一人,不笑掉人大牙么?你仔细看看你主子我,都二十四岁了,宫里头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主子,宫里头的话您别当真,叫奴才说还是主子最好看。」小顺子绞尽脑汁想说出些漂亮的词,可这对他一个读书不多的奴才毕竟难了些。
「省省吧,少来诓我。」楚熙然好笑的看着小顺子心急的样子,又问说:「那新来的男妃皇上册封了没?现在在哪个宫待着呢?」
小顺子咬唇瞅着自己的主子,硬憋了半天,才闷闷道:「封了贵人,赏了他永和宫。」
楚熙然的动作就这么停在了那句话里头,好不容易扯出个笑,才道:「看来这永和宫,倒成了金屋藏娇之地了,凡是宠着的,都要往那儿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