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人还有尚恩。那天,他去艾梵的旅馆找尚恩玩——
“硕和~~~~~”一个人形暗器飞了过来,他眼疾手快迅速躲到一边,那个巨大的暗器就砸到了房间的门板上,听的硕和心里抽了一下,有点心疼——那门。硕和可不心疼被砸得嗷嗷叫的尚恩,想当暗器就要有打到靶子外的自觉,他可不想年纪轻轻的被压死,到时候阎王那里怎么说,我被朋友扑过来砸死的?阎王大概都要笑喷。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他还特地放轻脚步走上来的呢,没想到尚恩还能扑的那么准时,虽然躲了过去,但是问题还在。
“从窗口看见的啊。”尚恩随意的说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怎么能告诉眼前这人,他天天趴在窗子前看着大街,就希望看到他出现的身影。自从有了想珍惜这个人的想法以后,对方的一举一动尚恩都迫切的想要了解。可惜,弗兰奇府邸不是他可以随便去的地方,他只能被动等待硕和的到来,这让尚恩非常不爽。
他空荡荡的心里飘来飘去的都是这人的身影,看到硕和留下的小纸片都能发呆半天,回味着两个人的对话都能让他空虚的心丰满起来。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呢?硕和那么温柔善良,又知书达理,好想,好想把他抱在自己怀里守护着。
尚恩眼神一黯,他现在的实力还不够,那天看到那男孩他就知道,对方一定也对硕和怀着和他一样的心思,而且相当强烈。那人大概就是硕和说的弗兰奇家的少爷蒙特吧。对比起来,他一个黑暗中的杀手,连身份都不敢对硕和直言,这样的他怎么去赢得硕和?那天他是挑衅了对方,但是他对自己实在也没底。
硕和正在给几盆绿色小盆栽浇水,这些都是他带过来的,他认为绿色的生命有助于病人修养,因此自己去挖了几棵野花野草回来种到盆子里,送给尚恩。他经常和植物聊天,好像那些是他的朋友,儿女,他细心观察它们的枝叶,为它们的健康做着记录。谁也不能否认他对植物的爱。
尚恩上前环抱住他的腰。硕和浇花的手在半空停住了,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得僵硬。“硕和,”尚恩在他耳边呢喃道,热气顺着他的话吹到硕和的耳朵,左边的小耳垂迅速的泛红了。尚恩暗暗记下这处敏感,他继续说到:“怎么办呢?”但是他没说什么怎么办,只是把头埋在硕和的肩膀上,圈住硕和腰部的手勒的更紧了。
硕和皱眉,“什么怎么办?”他不喜欢这个暧昧的姿势,尚恩靠近的气息是陌生的,他可以闻到尚恩身上一股淡淡的他不喜欢的味道。那是黑暗的味,即使他人一直在这里过着平凡的生活,长年累月依旧在他身上泼下了浓墨重彩,近乎与生俱来。硕和的嗅觉如此敏锐,他的灵魂抗拒着黑暗。
和刘明在一起已经是个错误了不是吗?争斗、追杀、背叛、怨念,让他每个晚上都会失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这个人与刘明如出一辙,硕和嗅到了危险,直觉让他感到如果这个人继续入侵,将会把他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重生以来,他一直想要的不过是安定的生活,目标很简单,也许在别人看起来是可笑吧,他想要像陶渊明一样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有花有酒锄作田,太阳起来了就打开窗帘迎接阳光,太阳落山了,准备一顿美味的晚饭犒劳自己或者还有自己的那个爱人,如果找得到。一定要买一把舒适的藤椅,结实耐用,以便老了的时候可以躺在椅子上看看书,感觉自己还活着。
借着拿东西的机会,让尚恩放手了。硕和很快找机会逃走了,他自己也觉得仓促的可疑,但是实在是空气里面一团粉红色的雾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再站片刻大概就能体会到一群蚂蚁在心里爬的滋味了吧。
这些天蒙特躲着他,他躲着尚恩,三个人都变得莫名其妙了。
好在蒙特很快就要去军校了,他在厨房里面多呆几天就好。而尚恩那里,反正不会饿死,他也没必要像个保姆一样天天上门慰问吧。硕和的手一直无意识的敲着窗台,好像知道主人的烦心事一样。
猛的一个黑球从旁边冒出来,硕和慌慌张张的一躲跌回床上。才看清冒出来的那张脸,竟然是尚恩。他单手撑着窗台,很轻松的爬了进来,鞋子随便的丢到地板上,就在硕和床上躺下了。
硕和惊魂未定,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人爬进来,脱鞋子,躺在他床上。现在不是午夜贞子时间啊,好端端的从窗外冒出来很吓人好吧。尚恩一个使力,把坐着的硕和拽了下来,两人并肩躺着。
“胆子怎么这么小?”尚恩反客为主道。
硕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有半夜冒出来吓人然后指责别人说胆子太小的么。“普通人的胆子就那么大。”他很不满的回着。尚恩听着,总觉得硕和话里的普通人意味特别浓,故意强调似的。硕和知道什么了吗?他侧过身面对硕和,很认真的说到:“怪我,嗯?”
硕和头晃了两下,表示不在意。又补充道:“没有,只是太突然有点吓到了。”
“硕和,感觉你什么都知道呢,你知道么,你这双小眼睛里内容丰富着呢,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懂多少,但是我还是不会把实情告诉你的。不知道对你比较好。”
“你愿意讲我就听,不愿意我不强求。我们是好朋友对吧。以后也是。”
尚恩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台灯下一闪一闪的,一股漩涡把他深深的卷了进去,这个善良温和又博学多才的小男孩,与他完全不是一类人,如果平时遇到他是看也不会多看的,可是如今,他已经身不由己的陷进去了。
“硕和,我不想做朋友,我想——”还没出口的话被对方封在喉咙里。
“不要说出来,我只想做朋友,好吗尚恩。”
尚恩看着逃避的孩子,失笑,他指指自己的嘴巴,硕和抱歉的放下手,尚恩才得以说话:“你这个喜欢逃避的小鬼。好吧好吧,你还小呢。不谈这个。”等长大了就由不得你了,尚恩在心里补到。
“睡觉吧,来,小家伙。”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一声暴喝从外面传来,硕和惊讶的跑过去开门,“蒙特?”疑惑的看着好像许多天没见人影的少年,硕和迟疑的打着招呼。
蒙特的眼睛里面几乎要喷出熔浆了。好吧,偷听实在不光彩,可是他再不出现,里面就要发生大事了。蒙特直觉认为里面会有点什么画面,并且是让他讨厌的不和谐画面。孩子,你确定你懂得那些不和谐的东西是什么吗?
一把把硕和推到一边,蒙特冲进去,看到那个人在穿鞋,然后他抬起头来,慢悠悠的说到:“蒙特少爷,打扰别人好事是要被雷劈的。你妈妈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好了,我的兴致已经没有了,只好回去了。”说完,他从窗口跳了出去,下去后,还对着他意味不明的笑。
“打扰了好事”,“兴致”,这些词在蒙特的脑海里打转,然后迅速的编织成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画面。在看到绿眼睛跳下窗子前不屑一顾的眼神后,他更确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发生了。哦,他真恨不得用血鹰冲锋枪把那人扫射成蜂窝。
人已经走了,他无能为力。最后,蒙特垂着头,使劲的踹了一脚床柱,他走出硕和的房间,在关门前,他背对着硕和,低沉的说到:“硕和,你让我失望。”
失望什么呀?硕和无语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人都走了,他也该睡觉了。
蒙特低垂着头闷不吭声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跳上床,平躺在床上,把被子抓起来盖过头顶,走马灯似的画面飞速的流过,他疲倦的闭上眼睛。黑暗中,抓着被子的手时紧时松。
第十二章:小别
深巷的路总是曲曲折折的看不到全貌,外人看来如同迷宫的道路,对巷子里的住户们来说不过是寻常的回家之途。这里就是他们一代又一代成长的地方,根子深深扎进地下,挖不完,拔不出,巷路把他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大部分人都还在梦乡里酣睡,巷子里格外的寂静,不时听到两三声猫叫。天不算亮,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人影罢了,清晨朦胧的雾气里,隐约听到人的窃窃私语。
“这里乱的跟个蚂蚁窝似的,难怪那帮蠢蛋怎么找都找不到人。要不是那天有个小混混发现他在商场里出现,还找不到来着。”
“妈的,怎么还不出现。手都快冻僵了,给我根烟。”
“再等等。老大非要我们找回那个小孩子,半大的孩子毛都没齐,带回去吃白饭呐。”另一人把烟递过去。
“我听说,那小子是那个,”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像在回忆什么,“你知道,一个卖屁股的,大概老大喜欢看小孩子在他身子下哭泣的求饶的惨样吧。”这人表情扭曲,挤眉弄眼的爆料他所谓的内幕,全不觉自己此刻面目多么淫邪猥琐。
“切,老大吃饱了撑的,明明身边都有上百个男孩围着,还对这小子另眼相看,难道是因为那技术不错?”另一人甩甩烟头上的灰,又继续吞云吐雾。
“要干掉吗?”
“嗯,处理了吧,一个不知名老头而已。”
“也是,上头要求保密,马虎不得。”
艾梵慢悠悠的从他家里出来,慢悠悠的吹着不知名的口哨朝附近的一座小花园里走去。他双手背在身后交叠着,一脸亲切的看着巷子里的不知名花草,他熟悉的像老邻居一样的大树,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能让他发自内心的想要用诗歌赞美。哦,他又开始在脑子里打草稿,像往常一样,把他写了无数遍的某个小树墩再一次编排,不要怪他,他其实不记得自己已经对这个古怪的树墩进行过深刻的思考,因为他一进家门就忘了自己的草稿。他,其实有点健忘。
经过拐角的时候,这个老人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有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胸膛。呼吸间将停止,临死前他还茫然着发生了什么事,那双眼睛大睁着,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一直猫从旁边窜了出去,很快也消失了。地上,只有一句逐渐冰冷的尸体。
警觉有人靠近,尚恩迅速的从床上跃起,抽出了一直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灯啪的一声开了,亮光有点刺眼。他看到了两张陌生又有点熟悉的面孔。人是陌生的,味道却是十分熟悉,就好像他睡了很多年的那个小窝的腐烂霉败的味。
“你们来干嘛?”他收回刀子,漫不经心的问着。
两人对视一下,其中脖子下有道刀疤的男人决定跟他谈谈。
“菲尔德罗先生很想念你,他让我们给你带这句话。”
“是吗?”他会想我,他只恨不得把我栓在柱子上狠狠的打上几百鞭子吧,尚恩的语气十分漠然,好像那人口中的菲尔罗德不过是一只路过的蚊子,“还有事吗?我的房主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想你们最好快点消失,不然会有点麻烦。“
刀疤男不在意他的威胁,某人口中的房主早就是他们的刀下鬼了不是吗。他慢慢说到:“跟我们回去,一切都好说。但是如果不回去,你知道,菲尔罗德先生喜欢玩弄一点手段,不是很过分,但是可能会让你或者那些人吃点苦头。我们不会强迫你的,菲尔罗德先生说,最好他不要回来了,这样我就有理由把他的脚筋扭断……”
“你们敢?”尚恩被彻底激怒了,同时深深的觉得悲哀,他们的确有这本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自己果然太薄弱了,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威胁到呢。
“哦,我们不敢,宝贝,”另一个男人怪声怪气的说起来,一个拳影挥过来,男人急急忙忙的闪躲,然后举着半吊子的投降手势,陪笑道,“行了行了,尚恩·沃德,不要那么小气,乖乖跟我们走吧。”
或许,也只有离开了。尚恩把看了下小屋,把一个小花盆装进了他的背包中,趁着清晨还没多少人醒来,离开了。
“哦,尚恩喜欢收集花盆啊,哥哥我那有很多漂亮的盆子,回去送你。”
尚恩狠狠剜了他一眼,这人什么都不懂,花盆是硕和送过来的,随手能带走的也只有这件东西,虽然里面的花早已经在秋天里枯萎了,但是能看看盆也好啊。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深巷里。
蒙特站在飞船前,寒冬的冷气扑面而来,把他的脸冻得有点苍白。安德拉弗兰奇拥抱住自己的孩子,他的身体包裹的想一个团子,因此他把头埋进蒙特肩膀时,几乎看不出后脑勺。
孩子终于要出去单飞,他还是舍不得,每一次那些孩子过来跟他讲,爸爸,让我出去干点什么吧,他都很想摁住那个说话的脑袋,告诉他们,往外跑做什么,家里的饭不够你们吃么?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老是出门去闯要给我惹祸吗!但是,作为一个还算有点责任心的安德拉注定不会反对他的孩子们。去就去吧,等撞到头破血流,我还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的。安德拉暗自叹息着。
蒙特也回拥他的父亲,他现在已经能轻易把这个团子似的身体圈住了,不像小小的时候只能抱大腿。他一边安慰着伤心的安德拉,一边四处扫视,但是后面站了许许多多的的人,连厨房里的碧蓝大婶,连杰西卡他都看到了,唯独没有那个小男孩。
最近两个的状态就是冷战,一个人不去找,另一个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完全无动于衷,于是没找的那个更加生气,最后拖到现在,他不过在家里远远看过对方几眼。蒙特你完全忘了,是你没搭理人家啊,那几次你口中“远远的”见面,人硕和可是正准备过来打招呼呢,是你扭头就奔了,看硕和的小短腿怎么追的上呀。
蒙特跟安德拉正抱的起劲,两个人个想个的心事于是抱得众人风中凌乱。对着父子情深的场景抹眼泪的弗兰奇夫人暗暗抱怨着该死的天气,看不得自个丈夫霸占着孩子不放,过去揪着团子的后领把某人拖出来,她也要跟儿子道别说点悄悄话嘛,安德拉总是浪费宝贵的时间发呆,可恶。
父子情深后是母子情深,蒙特站的有点久,感觉腿脚有点麻木,脑子也不太灵光。见他眼神飘忽,众人四下打量,终于想起来有个人竟然不在送行之列。
“怎么,那个叫硕和的怎么不来?”弗兰奇夫人不悦的询问那群人。大家纷纷摇头,弗兰奇和他夫人脸色都不太好,神情更冷了几分。
蒙特搂上他妈妈的肩膀,兀自说起谎来:“妈妈,是我不让他来的,你知道,硕和是我最好的朋友,看到他我可能会伤心。你难道要让我哭吗?不行哦,你的蒙特都长这么高了,再哭就丢了弗兰奇家的脸啦。”
“好了好了,不来就算了,你赶快上飞船吧。晚了赶不上报到就糟糕了。“安德拉阻止了夫人要说的话,现在让蒙特出发要紧。蒙特牵起嘴角,勉强笑了下,大步流星的走上楼梯。他最后在舱门口停住,再次回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安德拉,硕和那小东西,对蒙特影响太大了。”不同于刚刚的温情脉脉,此刻女人的目光充满了精明与冷漠。
似乎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安德拉沉默一会,静静的说到:“是啊,看着孩子不舍的表情,让我都想绑那小子过来了。可是,我们能阻止一切不是吗?不要杞人忧天了。”
硕和心事沉重的游走在弗兰奇府邸里,他路过一扇扇门,间或碰到一些人,但是都没有心情理会。这个一向充满笑容的孩子,今日格外安静。此刻大部分人都在送蒙特吧。其实,只是去军校而已,寻常人家哪里需要这么大的阵仗,但是家长担忧孩子的心是亘古不变的。
站在一扇熟悉的门前,他看见周围没有人,偷偷扭开门进去。那个人刚走,房间就显得空了,四处看着少了许多东西。当然,也有许多熟悉的物件,只是没有了主人,它们今后注定要在这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