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想去看一个朋友。”
“你家远在几个航行日之外。”也就是你的朋友应该不住在军校附近,迪兰提醒他。
“是的,很远。但我非常想去见他,我想马上坐上飞船飞到他身边去。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停不下来了,好像有个声音在后面使劲催促我,回去吧,回去找他。就是想见他,没办法,想要实实在在地听到那个人说话,听他解释。我需要一个很好的解释,我,”他停了下,继续说道:“实在放不下。不想放弃。”
“分手?”南凌提问。
蒙特脸红,他“连告白都没成功”,哪来的分手可谈呢。摇头,“他是男生,头发很黑很柔软,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在他身边总能迅速的睡着,不会有噩梦。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显得迷人而忧郁,偶尔又淡淡的疏离。嗯,嘴唇很红,从小到大看起来都红的像曼腰花,相当吸引人。他教我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在学校里没人懂,连老师也不懂,下棋,汉字,做人的道理,还有许多新奇怪诞的故事。他既是我的老师,又是我的朋友。离开他的每一天都觉得很无聊,会很想念,我经常黏在他身边,甚至因此拒绝跟父母去因兰斯星球度假(一个著名的消暑圣地)。”
告诉他们,自己怎么表白,怎么被拒绝,又怎么头脑发昏的跑出来,走着走着见面的想法就越强烈,他给自己找理由,也许硕和不是真的拒绝,只是口是心非呢?总之现在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被拒绝本身这个真相。
迪兰继续翻杂志,因为蒙特的事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趣了。不过是一个单纯冲动的男孩向另一个男孩告白失败,就屁颠屁颠想跑回去找说法。青春年少的孩子总是打了鸡血似的容易冲动啊。不过,这种激情他是完全没有了。也许是老了吧,迪兰自嘲的想到。
南凌倒是兴致勃起来,他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看着蒙特,“下棋,汉字?”
“对,硕和说是他自己想出来打发时间的,但是感觉他信手拈来相当随意。下棋是相当有意思的游戏,很能打发时间和锻炼脑力,硕和老说我太冲动,下棋能培养我的耐性。”蒙特很是骄傲,滔滔不绝的说起来,硕和的一切好像已经贴上他的标签,所以他很自然的拥有了一种优越感,因为他独享着硕和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那个男孩也知道?硕和是因为绿眼睛拒绝我吗?蒙特仔细想来有点慌神。然后他在这个想法上打了叉,拒绝再思考。
“那汉字是什么东西?”南凌又挑了另一个来问。
蒙特笑的越发得意,失恋的事被他暂时忘到一边,他解释道:“硕和说汉字是鱼见星系外面一个很古老的星系,银河系里地球人的文字。虽然是一个个方块字,但是形态优美,意蕴丰富,朗朗上口,只是十分难学。我跟他学了许久,还只能勉强读懂他写的文章。”
南凌不做声,垂着眼帘似乎在思考。迪兰只对那下棋感兴趣,让他讲得详细点,于是蒙特给他介绍了象棋、围棋和五子棋的玩法。现成的能玩的只有五子棋,其他的蒙特手上没有器具,于是迪兰缠着他要学下五子棋,他现在无聊的紧,又是大半夜的,如果再不找点事做恐怕要睡着。
虽然是蒙特教的五子棋的玩法,但是两个学生学的认真,领悟能力又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快就把他这个老师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最后眼见着蒙特屡战屡败,两人竟然抛开蒙特自己玩起来。
蒙特闷闷不乐的坐在一边很久,迪兰才用眼神示意他还记得有这么个人在,顺手又下了一步棋,才漫不经心的说到:“还想着跑回去呢?”男人趁着空档下了步妙棋,迪兰惨叫,他输了。
“十七次。”男人提醒迪兰输掉的盘数。每赢一局,以后就可以多做一次。他很满意,目前是他占上风,迪兰的反攻大计离成功依旧很遥远。
“我跑,你们不会拦吧?”蒙特试探的问到,他隐隐的期待一个肯定的回答,因此他湛蓝色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一声嗤笑,在空旷的客厅回荡着,瞬时把蒙特的妄想浇灭了。南凌缓缓说到,“等你走了,我会通知你哥。”哥哥的手段蒙特非常清楚,因此他异常沮丧,头低下去,眼眶里却悄悄泛红了。
某人心里不落忍了,蒙特垂头丧气的样子太像曾经在他们家寄养的某只诺玛兽,又委屈又可怜,虽然什么都不会说,但是谁都不忍心看小萌物难过的样子。
好像都能看到一只大诺玛兽的尾巴在眼前摇来摇去的求安慰。迪兰拿起用来模拟五子棋棋局的界面,上面是他和男人刚下完的一局棋。把棋盘推到蒙特眼皮底下,敲着桌子问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五子棋啊。”蒙特为这个古怪的问题摸不着头脑。
“是啊,那是谁教你的?”迪兰追问。
“当然是硕和。”这还用问,蒙特心里翻起白眼,迪兰让他越来越找不着北了。
“对啦,你家硕和教你五子棋,教你汉字,还教你那么多东西。你们算什么关系呀?或者说他把你当成什么?据我了解普通朋友没有这种教育别人的嗜好吧。”
“没有,那又怎么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蒙特迫切想听到答案,可是迪兰还在那心不在焉的玩南凌的手。
一个白眼丢过去,迪兰暗叹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你不觉得他把你当成了学生,当成了小孩子,压根没把你的年龄往上涨么?你有觉得自己跟他平起平坐过吗?你能理直气壮的跟他说我要保护你吗,他凭什么要跟你一辈子,更何况,你似乎连他喜欢男人女人都不懂。”所以说,笨的没药救啦。
蒙特握紧拳头,事情好像的确如迪兰所说,他似乎从来没想过硕和心里怎么看的,一味的享受他的好,却忽略了对方以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
“是不是,等我变强,不那么孩子气,他就可以接受我了?”蒙特迟疑的问到。
南凌冷冷的声音插进来,“不关我们的事。作为惩罚,给我睡沙发。”被这小子的事打扰够久了,都耽误到他跟迪兰亲热了,不可饶恕,要不是念在是朋友弟弟,哼。
第十七章:情敌
偌大的校园转眼就空了,许多学生一放假就如鸟兽散各自回巢各找各妈。宿舍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摆着,值得带的纪念品,一些衣物,一些必要的用具,都整整齐齐的叠放在箱子里。蒙特看着收拾好的行李,军校作风要求什么都要迅速,此刻什么都做完了,他反倒闲的没事干了。
家里来接的人还没到,蒙特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开始回忆家里一张张熟悉的脸,父母的,朋友的,哥哥们的,还有他最想念的那一个。黑色的小脑袋瓜从他脑海里飘出来,再也赶不走了。等待变得漫长起来,此刻蒙特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自己飞回去。
一个果子突然砸到身上,蒙特蹭的跳起来,发现是罗曼·连恩手里拿着两个果子笑眯眯的看着他,蒙特白他一眼,躺了回去继续胡思乱想。只看得罗曼内心汗流不止,你个一米九的大个子要不要总是在这里卖萌啊,不要总是一脸荡漾,尾巴摇晃,装的像个诺玛兽一样就以为你可爱啊。
“安东尼走了?怎么不带你。”蒙特随手拿起果子就啃起来,也没管洗没洗过,这在从前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却是变了。
“他说他那个恋子情节严重的妈想他都想出病来了,所以提前走了。我么,迪兰教官说想培养培养,让我放假跟着他。”连恩大概说了一遍经过。蒙特用眼神询问他,安东尼舍得?就那个超级妻奴加吃醋狂,肯让自家宝贝流落在外?
连恩无所谓的笑了笑,不痛不痒的说到:“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他根本就没办法斗过迪兰教官还有南凌先生。他你还不懂么,耍点小手段都能骗得团团转。”连恩笑得惆怅,言语里说不出的寂寞和无奈。
蒙特点头,“是没见过那么白目的。”
“不过你们俩感情真好呢。”蒙特相当羡慕他们两人至今还甜甜蜜蜜的感情,如果他和硕和也能这样多好。
连恩苦笑,“说什么感情好呢,我跟他,本就是云泥之别。刚开始并不想跟着他的,可能是心太软了吧,看他在雨里面哭泣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真的好狠心。其实他人不坏,没想过害人,倒是被别人明里暗里欺负过许多次。他总说只有我对他好,从不欺骗他。他那人就是让人不知不觉爱上了,还要操许多心。”
“但是,操心也是我活该啊。”连恩叹气,今天安东尼不在,他有好多话想一吐为快,“很难不爱上他,而且是优点跟着缺点都没落下的喜欢着。只是我们又能走多久呢?”
“连恩……”
“不用劝我,我很高兴认识安东尼,他是个好人,只是身不由己,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我和他的差距你是看得到的,迟早有一天我是必须离开他。所以我要更努力的让自己活下去,不依靠任何人。”一滴眼泪忽然从眼角溢出来,静悄悄的滑落到枕头里消失,晕开一片水渍。
“也不一定会分开啊,你们看起来那么幸福。”
“世事多变,你没看到的危险多的是。蒙特,有时候真的是情非得已。我也不想分开的。只是你看,谁也料不到平凡的生活里有多少激流暗涌。”
离开前蒙特最后记得的,就是连恩眼角那无声无息的一滴泪,好像预示着某种不祥。
弗兰奇府邸里某个房间。
“小姐,你穿上这身水蓝色礼服真是漂亮的像仙子,一定能一眼勾到蒙特少爷的心的。”想不出更好的言语,女仆磕磕绊绊的赞美道。
席琳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才终于觉得身上的衣服已经能完全衬出她的美貌,看,恰到好处的露出她引以为傲的纤长脖子,贴和的腰身勾勒出迷人的小腰,丰满的胸部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分,十分完美。她会让蒙特惊艳的,她不相信在军校那种环境呆了近一年之后蒙特会没有一点心动。她换上一双红色裸钻高跟鞋,步履轻盈的走出房间,长长曳地的裙摆总是能顺便扫下地板,哦,让人佩服的是席琳姑娘从来就不会踩到鱼尾一样的裙角。
身后的房间,仿若风暴过境,各式各样的衣服铺满了床上、地板上,一双双鞋子终于重见天日,被凌乱的丢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也许有的是被心浮气躁的主人摔过,鞋跟明显开了个大口子。梳妆台上也摆满了许许多多的化妆品。女人出门前要做的准备,总是很多。
一出门就遇到了她非常不喜欢的一个人,林硕和。她总觉得这个男孩的眼睛太通透,什么都看在眼底。明明是比她还小的孩子,竟然让她觉得被人俯视了。他们伍尔夫家的女孩子,岂是可是任人轻视的。走着瞧吧,她会让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家伙吃到一点教训的。
“硕和,蒙特少爷要回来了呢,老爷怎么不叫你去迎接啊,真是的,明明知道你是蒙特少爷的好朋友嘛!”娇嗔的语气,诚恳的询问,几乎就是完美无缺了,可惜眼神不到位,只会让人觉得做作。
硕和其实早知道蒙特要回来的事,某人都在通讯器里给他留言唠叨多少次了,他都懒得数。只不过安德拉夫妇似乎不太喜欢他,算了,总会见到人的,不急这一刻。只是恐怕那个孩子要失望了。
在硕和心里,蒙特从来没有长大过。再怎么变,也觉得还是那个躲在自己怀里撒娇任性,跟着自己读文识字的小P孩。所以告白什么的,应该只是错觉吧,那孩子一时糊涂发了短信,大概自己都在后悔着冲动呢。不然后来怎么只字不提。心理建设做的很好,硕和却始终放不下心。
他不想误了蒙特的终生,这个几乎可以看做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应该跟着自己的爱人走进礼堂,结下一辈子不离不弃的誓言,怎么能跟他这个没权没势的大叔在一起呢。
小将军,你会越走越高,而我,注定只是你路上的一段风景罢了。尘归尘土归土,应该高飞的雄鹰岂能与他这样没有鸿鹄之志的燕雀在一起,笑煞人。
阔别近一年的家门,再次站在熟悉的土地上,蒙特的内心是激动的,但是这激动没有到达他脸上。所有人都觉得,小少爷变了,不只是那一点身高,更坚硬的轮廓,晒成小麦色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全新的了。
他们觉察不出少爷身上改变的是什么,但是人总是敏感的,现在的蒙特并不如从前那般容易亲近,不是说他变严肃了,而是,距离感。仆人们看着即使在笑,也充满了距离感的少爷,打过招呼之后就无话可说了。因为太不熟悉了。
有人说,少爷小时候我还给他换过尿布呢,没想到现在越来越像那个霍布里斯将军了,老远见着我就不敢说话。
瞧你那胆小的样,我可是很愉快的跟少爷打了招呼呢。另一人嘲笑他。
他反瞪对方,我可是看见了,你打完招呼就跑老远了,看都不敢多看少爷一眼呢。所以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蒙特,亲爱的,欢迎回来。”还没走动几步路,远远的飞过来一团蓝色。蒙特微皱着眉,随手一抓,稳稳的止住了席琳的进一步动作。他还想把自己回家的初拥留给硕和呢,外人就不要乱抢了。
“小心点,席琳,女士总穿这么高的鞋子容易跌倒,站稳了。”蒙特彬彬有礼的说到。
席琳脸色一红,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使自己看上去更矜持点,虽然刚才她的淑女形象已经被自己毁坏殆尽,可是,要允许淑女适当激动一下不是吗。蒙特看上去更有男人味了,瞧他的湛蓝色如天空的眼睛,又有哪个女人能抵挡这份魅力。而她却有幸近水楼台。
“蒙特,噢,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你觉得我今天漂亮吗?”席琳头一低,为自己的大胆羞涩了下,但是她心里还是期待精心的打扮能换来蒙特的一声赞美。
蒙特心不在焉的四处望着,“席琳,很漂亮了,你应该是中央区最漂亮的女人了,没有人比得上你。”硕和呢,说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可人儿为什么不在。
席琳沉浸在蒙特的赞美中,完全没发现对面的男人正在找什么。她正想挽起蒙特的手臂,随他一同进去见弗兰奇一家,蒙特却一个旋身走向了另一头。席琳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她羞愤的跺着那双十一厘米的高跟鞋,追随蒙特而去。
然后,她看到了林硕和,他正在房间的窗台上坐着,一脸云淡风轻看着下面。蒙特冰冷的表情破裂,笑容不吝啬地爬满脸上,他甚至跑起来,飞快的消失在走廊上。
橙色的阳光暖暖的照射着大地,墙壁、花丛、屋顶,每一处都渲染上温暖的色调,席琳却觉得冷透了。真的,没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了,她等了一年,爱了一年的男人,喜欢的却是男人。
这个事实让她深深的憎恨起来,真相为什么来得这样迟。
原来她苦苦的守候,却压根没选对人啊,多么可耻的失败。鲜红的蔻丹指甲陷进肉里,不,她不会放弃的,席琳·伍尔夫的字典里,什么时候都不会写上放弃两个字。她一定要得到。
第十八章: 风起
“一切都要万无一失,不能出差错。那天是最好的机会了,错过又不知道要等多少天。”低沉的磁性嗓音在暗室中想起。
却忽然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冰冷而怨毒,只听到她说:“黑头发,琥珀色眼睛的男孩,绝对,不能留。他名字叫林硕和,这个名字不常见,你们不要搞错人。”
“林硕和?奇怪的名字。放心,我手下那帮还是有点本事的,不然也不敢大言不惭的站在这里跟你们谈条件。”在场的另一个男人无聊的转着手中的签字笔,漫不经心的说到。即使是要与弗兰奇那样的大家族作对,好像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路上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