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矜在朦胧之间,感到赵子余拥着自己。先是隐隐的啜泣,随后便是闷声大哭,他断断续续的说:“叶青矜,我真得好爱你。”
37.急转而下,狱火求生
叶青矜醒来的时候,伸手摸了摸枕旁,空无一物,心中难免失落。
他静静的躺着,抬头望着顶帘,脑中瞬时便闪现过一幕幕,虽是熟悉却也似乎远至千年的场景。而这些场景都有一个相同的容貌,便是赵子余。灯会的相遇,萧君的死,三年的折磨,入宫后的真相,自己的离开,如今的归来,直到昨晚的一幕幕都恍如隔世,却萦绕于心。可内里总是感觉空牢牢的不真实,不自觉的便惦念起失去的那人。心中顿时被一种莫名的罪恶感包围,少了赵子宁,自己确实太过放肆了。不知怎么,又惦念起了那块玉佩,无论那人是离世还是生还,若是自己把玉佩弄丢了,终是难有面目再见他。
想到此处,便起身套上外衣,大声叫喊起来:“绿颖,绿颖。”
女子躬身走上前来,说:“公子有什么吩咐。”
“赵子余呢?他去了哪里。”叶青矜道。
“回公子,皇上一早便上朝去了。皇上吩咐,若公子醒来,就准备一下。王太医少顷会到。”绿颖说。
叶青矜听得,回道:“我又没病,看什么太医。”
“皇上未言,只是说……只是说。”绿颖吞吞吐吐的道。
“说什么。”
“说公子若是不从,便夜夜来此,鱼水承欢。”
叶青矜听得,脸颊通红,不多时便至耳根,低低的骂了句:“昏君。”
赵子余下朝之后,便径直入了御书房,王铭早已等候在此。
门外站着是吴冰,与侍卫早已纠缠了一阵,说:“你知道我的事有多重要,要是延误了,你一百个脑袋都抵不上。”
侍卫听得,忙安抚道:“吴大人稍安勿躁。皇上吩咐了,今日谁都不见,如果吴大人却有要事,不妨多等一会儿。”
“胡说,国家大事怎么能等,你让开。”说罢,便要起身闯入。侍卫无奈,知道此人是皇上心腹,不能动手,只能拼命阻拦。
正当推撞之时,只听得一人言语:“吴大人怎么连这点耐性都没有了。”
吴冰听到,转头看去,原来是侍卫统领程峰,便嘲讽的摇了摇头,道:“让程大人见笑了。”
程峰说:“我知道大人来此必有要事,只是皇上的脾气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还是等等的好。”
吴冰无奈,只得背手踱步,静静等待。
御书房内,赵子余端坐在龙椅之上,面色平淡,丝毫不见原先的愤怒与惊慌之色。这些看在的王铭的眼里,甚是威严,稍稍感叹道,原来这就是王者之风,生死面前也可坦然自若。
那人良久之后,才缓缓的道:“他无碍吧。”
王铭听后,微微愣神,本来以为这人开口问的应是这事的解法,没想到关心的居然是那人,看来皇上不知不觉间,爱他早已胜过了自己,或许更胜过了江山。
思绪回时,慌忙开口答道:“回皇上,他无碍。”
赵子余深深的叹了口气,仿佛放下一件心头大事,道:“无碍就好。”
王铭听到,知道赵子余是在自言自语,思量一下,并未开口接话。
赵子余缓了缓神,才又开口道:“想了一夜,可有方法。”
王铭俯身,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下头,道:“皇上赎罪,是微臣无能,微臣能办的不过是延长期限。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事的怕是只有一人了。”
赵子余闭上双目,沉了沉语气道:“谁。”
“独孤克。”王铭顿了一下,继续道:“此人虽是已下毒成名,但万物之事,皆有多面,乾坤一世,也有阴阳。所以此人真正擅长的应该是……”王铭说到此处突然顿住,起眼稍望一下,龙椅上之人并无异处,才继续说到:“但他素来行踪诡秘,非一般人所能寻得,而且性格怪异,若想让他出手,怕是得找寻个万全之策了。”
赵子余把头靠在椅背之上,慢慢的道:“朕自有办法,下去吧,宣程峰和吴冰。”
“是,臣告退。”
王铭答完便起身退下。不多时,吴冰与程峰相伴而入。
“参见皇上。”
赵子余抬眼看了吴冰一眼,道:“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一切顺利,只是,兵权尚未完全收回,所以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拟旨。”
吴冰听后,赶忙劝阻,道:“皇上,臣说过,此事并未完全妥善准备,何不有些耐心,再等等。”他同样不知,往日的赵子余是断不会如此大意,今日的皇上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赵子余微微怒色道:“是朕没有说清,还是你没有听清,拟旨。”
吴冰听后,再不敢多言,顺从的拿起笔来,工整而书。这是一个早已商讨了千百遍的计划,所以一切早已铭记于心。只是等了如此长的时间本来应该胸有成竹,可吴冰现在却一点都放心不下。事情太过突然,所以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赵子余道:“朕要三天之内,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后看了一眼程峰道,“还有王家上下,无一人在外,竟皆入狱。”
次日,王家内院,一百三十八口,由王文忠领头,全部跪倒在地,叩首听旨。
吴冰站在堂前宣旨,回声阵阵,掷地有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王文忠在位期间,不谋己职,越权篡位,分党流派,故压入天牢,再做审判,一干众人,竞相入狱,钦此。”
王文忠呆呆的跪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久经历练的自己此时此刻都忘记了反应。
吴冰俯身凑至王文忠面庞,淡淡的说:“王大人,接旨吧。”说罢之后,抬起身来,看着众人,道:“来人,都压下去。”
长长的刑囚队伍绵延在长安大街上,黎明百姓站立两旁,指指点点。
“这是谁家呀,犯了什么罪。”
“你还不知道啊!这可是当朝宰相,听说是要谋朝篡位,让皇上识破了。”
周围稀稀落落之声竞相入耳,王文忠坐在囚车之中,转过头望了一眼身后看不到头的队伍,然后紧紧的闭上双眼,抬头朝天,一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而下。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驰骋了三朝的王家是如何一夕之间就这样毁在自己手中的。他最终还是小看了赵子余,原来不知不觉之间,那人的成长早已超过了一切可以料想的范围,早已不再是那个小打小闹的孩子。就像现在,一切的算计都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快到直到此刻都难以相信。不知怎么思绪转到了那一抹鲜红,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自己的得到的是报应,那人离开的是定数,想到此处,这才稍稍安心。
一阵凉风拂过,片片的落叶挥挥洒洒已至脚下。落在红衣少年的肩上,腿上。少年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信件,已有三刻,不过短短几字:王氏一门,竟皆入狱,宰相文忠,后日斩首。
独孤克端着信的手阵阵发抖,双腿也早已经开始麻木,随着时间的推进,眼前也逐渐发黑,就连身旁立了一人,都丝毫没有发觉。这人一句话都未说,只是握住独孤克拿着信颤抖的手。独孤克静静的感受着此刻仅剩的温暖,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发凉。确实,他不明白得还有很多。
片刻之后,独孤克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目失神。用尽力气看到眼前之人,倏地站起,两手紧紧的抓住这人的衣领,怒吼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是怕我坏了你的事么?”
赵子宁双手抚上独孤克的肩膀,道:“我唯一怕的就是你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冷静一些,他是当朝的宰相,无论现在怎样,曾经也毕竟权倾朝野,赵子余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们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独孤克双手挥过,挣脱开赵子宁的手,继续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若他有丝毫办法,断不会到如斯田地。这次,怕是连你也没有想到,赵子余的势力已至如此了吧。”
赵子宁心中暗暗一颤,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眼前之人可以把自己看的如此透彻了。他说的对,自己方才不过是不想让他太过担心,才施的缓兵之计,赵子余这次确实让自己大吃一惊。
“我说对了是不是,赵子宁,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现在这般,你不是任何时候都胸有成竹么?告诉我,这次应该怎么办。”
赵子宁看着独孤克,什么都未说,也许在这一刻,任何语句都是多余的。他一步上前,伸出双手把这人紧紧的抱在怀中,想要给他一点安慰,仅此而已。
独孤克把脸深深的埋在这人怀中,感受着仅剩的温暖。也许自己一直以来贪恋的就是这一点点的安慰,哪怕前路再无望,哪怕生活再黑暗,哪怕未来再无助,这人总会护着他,从始至终皆是如此。
赵子宁伸手抚上这人的脑后,说:“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38.深入虎穴,为求虎子
清晨的第一束光射进房间的时候,赵子宁慢慢的睁开双眼。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摸摸身旁,感到一片空虚,猛地坐了起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克儿,你还是去了,直到最后一刻你都不愿相信我,不愿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甚至不愿相信我离不开你。”
说罢拿起衣物,穿戴之后,匆匆出门。骑上马后,带着一对人马,一路狂奔。虽是隐约料到这人所作所为,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划过阵阵的起伏。这样的信号是极度危险的,记得上一次的时候,还是十年前。
想到此处,心中有些焦急,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为何不看紧一些,最终还是任他离开,任他自己选择,他早该知道那人的任性与张狂。这次,自己又输了。
赵子宁扬起手上的长鞭,急速的挥动着,恨不得使上全身的力气。尘土飞扬,却禁不起一点滞留,空中弥漫的心不过是死一般的折磨。
不知为什么,本该一心一意赶路的赵子宁,思绪却不知不觉的跑了很远,远到那个八年前的夏天。记得那时,荷花开的别样的茂盛,往年的夏天总是很燥热,似乎只有那个夏天是凉爽的,也许记忆中的时光总要比现实来的梦幻一些。
红衣少年冷目望着地上早已变凉的尸体走到另一位抱着双腿的少年身边,张开手,把他抱在怀里,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还手,那么躺在这里的就是你,相信我,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少年被红衣之人拥着的身子,永远的都记着那比平常之人略低一些的温度,还有那充满活力的心跳声。
风沙吹进眼睛,赵子宁伸手揉了揉,可能是灰尘略大,竟湿润了起来。于是,只得放弃,稍稍擦干泪痕,继续赶起路来。
独孤克,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能有事,你必须永远留在我身边,就像我永远离不开你一般。
尘沙蒙蒙,乌云盖顶。一阵黄风吹过,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一人跪于案前,灰头土脸,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意气风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凛然之气。依稀可辨的不过是那一双剑眉星目,还是如此的炯炯有神。不过几日,发上的银黑相间早已变得花白,午时早已过了三刻,这人跪于此处已有几柱香的时间,可依旧不见动静。心中隐隐透着不安,本来下牢之时,就抱着一颗必死之心,可到了此时,就是自己这样见惯了风雨的人,都有些猜不透了,究竟赵子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实在想不通,只能一动不动的望着椅上之人,妄图寻找些许答案。
丞相之死,皇上监斩,本来还算说的过去,只是这个法
场处处透着诡异。在场之人无一不是赵子余的“内人”,这一点倒是早已料到的,可怪就怪在每个人的神情都异常专注,甚至有些草木皆兵,似乎是身上背负着什么有关性命的死令。不过就是一场监斩,自己也是瓮中之鳖,仔细看看赵子余,依旧是如常般一脸的冷峻,真是格外的让人生厌。
程峰看看天色,已然不早,心中也是甚为着急。无奈之余,只得起身探前,道:“皇上,午时早过,也许那人不会来了。”
“不,他一定会的,还会大模大样的来,你不也是江湖之人么?你应该是最懂的。”
程峰躬身道:“是臣疏忽了。”
放眼四海,江湖之人最不缺的便是身上的那份傲气,何况那人少年成名,应该更甚。这一点程峰清楚,赵子余更清楚。
王文忠看着赵子余脸上的一片宁静,心中隐隐有些不妥。他究竟在等什么,可有如此巨大的耐心。王家之人尽皆入狱,难道是他。想到此处,又自欺欺人般的否定了自己:不,赵子余不可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此事本来就是王家之齿,又发生了小敏之事,凭着娘当时的势力,应该办的滴水不漏才是,况且赵子宁也不会允许这人独自来这里的。
想到此处又稍稍安心,目光不自觉的向周围瞟了起来,当看到程峰的时候,再也移不开目光。他早知这人是江湖之人,江湖之人又怎会不晓得江湖之事,难道他们真的在等他,在等他的克儿。
“人质相胁,这不是明君该做的事吧!既然皇上相见我,那可是容易的很,为何要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所作所为,引人为耻。”
赵子余随着声音望去,红衣之人翩然而下,仿佛从天而降。此人柳眉凤眼,身姿曼妙,使得在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只有程峰和赵子余,一点都不觉的生奇,他们知道,与毒王相映的,便是绝佳的轻功,只是没有料到会是如此俊美之人。
程峰听后,心中暗道不爽,尤其看着这人一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之势,更让人生厌,而且毕竟是一介武夫,难免意气,向前一步道:“大胆,竟敢辱责当今圣上。”
这人丝毫没有看程峰,只是背手而立,自顾自的说道:“我可没有暗语任何人,万物生万象,纯净倒映出的是纯净,这肮脏衍生出的自然就是肮脏了,所以恐怕辱责圣上的并不是我独孤某人,而是那位了……”红衣之人这才转身,一脸玩味的看着那人气的发青的脸继续道:“这本是在平常不过的太极八卦之理,看来程侍卫在朝廷呆的时间太久了,早已忘记了这些最浅显易懂之理。”
“你……”程峰气的早已说不出话,只是恨不得一下上前,劈死这个魅惑众人牙尖嘴利的小妖精。
赵子余伸手示意,程峰看得慌忙退下。然后嘴角轻轻上扬,微笑的看着面前的红衣之人。这一下,倒是盯的独孤克浑身不自在起来,只是瞬间,便有些明白赵子宁评价这人时的可怕之处。
王文忠从独孤克到来之时,已惊得是一身冷汗。但此番情景,根本容不得自己多言,生死只是一线,所以此时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静观其变。只是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盼望,盼望着赵子宁对于独孤克的心意是真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好。
空中静的似乎只留下风声,独孤克站在原地,似乎都能感受的道自己的心跳。其实,从下定决心来此处之时,便早已报了必死之心,他明白以赵子余的为人,是绝不会让自己全身而退的。不知怎的,考虑到此处,反而有些心安。唯一惦着的,只是对那人的不舍。
片刻之后,赵子余道:“毒王教训的是,这次是子余不明就里,但事出突然,还请见谅。”
独孤克听到赵子余开口,便稍稍松一口气,慢慢凝神,故意装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道:“你有事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