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让我见见他嘛?”撒娇,对,撒娇。“你要见就见吧,反正你就是见了他,也不会改变什么的。他根本没对那男人上心。”李蓁可不管,“你让我见他就是了,你别管那么多。”李轶摇头,“蓁儿,你先告诉我,你这么热心是为了什么?你不要忘了,无论那男人有多少情义对他,贺兰是名门之后,贺兰老先生是不可能让步的。”
“大哥,你还记得杜洛吗?”李蓁的神情变得严肃。杜洛,那是她的青梅竹马,那是她的初恋,两年前那场剧变,他死在她手下。当时她为了他的死一度发狂,好久才恢复过来。“当然记得,你怎么提起他来?”杜洛对他们兄妹来说是挚友是最无间的手足,他爱上同性的事是宫廷公开的秘密,前高丽王安景珣退位也是为他。
“一开始我也以为安景珣不是真心对杜洛的,应该说我是笃信他不会爱上杜洛。可是事实证明,他们是相爱的。你又如何断定只是我的堂主一厢情愿?大哥,我们都很幸运,你有嫂子,我有高宇。因为父皇的眷顾我们的幸福得来都不算艰难。可是,天下间,又有几人像我们这般幸运?”
“可我不会让步,贺兰老先生更不可能。”李轶的态度很坚定,这让李蓁很意外,“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那些道学先生吗?”李轶认真道:“蓁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虽然是皇亲贵胄但没有权利干涉。贺兰老先生知道贺兰在咸阳与一个男人不清不楚,他险些被气倒。贺兰家说到底也算皇亲国戚,他如果被万人唾弃,皇室也同样丢尽颜面。”
李蓁沉默,他们是皇帝的子女,无论做什么都要以国为重,这是他们的责任,太久不谋事,她竟然将这些给忘了。“……我忘了。”
“那还见不见他?”李轶问道,心想自己这个妹妹是七窍玲珑的,没什么是想不过的,这下应该没有人怂恿贺兰了吧。“我考虑考虑。”李蓁给出是这样的答案。
廊下,贺兰长长吐了口气,看来真是为难他们兄妹这么为他操心了,哎,天气这么好,要是他的伤也全好了他就出去勾搭美人了。回屋睡觉。
第二天清早,克生火急火燎地冲进他房里,这时他才刚穿上衣服。“我说贺兰先生,贺兰大哥,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你知不知道谁要来啊今天?”
“显然我不知道。怎么,你胡大哥又要你回他的神土堂了?”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衣着,好了。“我告诉你,今天我要解禁,要不要跟我去畅春园?那里的美人数不胜数……”看着克生越来越黑的脸,贺兰觉得自己不能再刺激他了。“你说吧,谁来了?”
“你爹。”回答言简意赅铿锵有力,就在贺兰不在意地瘪瘪嘴后,他继续道:“还有一个小姑娘,自称云川郡主。”贺兰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说什么?云川郡主?骆云川!?”
第十章
克生点头再点头。“呐,克生,你说我们俩认识已经快一千个日夜了,朋友有难,你是不是该两肋插刀义薄云天舍己为人呢?”
“不是,胡大哥说了,完成任务是必须的,但保住性命才是第一的,这是我们宫里的第一条门规。”克生那认真的样子真是让人无法怀疑,一个杀手组织竟然会这么条规矩,太人性化了。“不是任务更加不能浪费生命!”这话彻底断了贺兰的后路。
“我是爱你,可不会浪费自己的生命。我的命,要留着,得到你,你的心,你的人,都要。”那句霸道的宣言突然就从脑子冒出来。贺兰掐了自己一把,清醒过来,你在想些什么?!“行,那我自己去赴死吧,摊上你这么个兄弟,算我遇人不淑。”
“我跟你可不算兄弟。”克生反击,“哪有兄弟天天损人的?”“成,都是小生不对,大侠你多多包涵。我呀,还是早点见见我那要命的爹吧,不然可不知会怎样咯。”说完潇洒走出去。克生呆了一下,连忙跟上。
贺兰还没进花厅就听到银铃般的声音,“恭王,听说定北侯府里的花园全是照着苏州园林造的,是真的吗?”李轶温柔答道:“没错,圣上特地把御用工匠送去苏州观摩,精心打造的。如果郡主有兴趣,过几日可以请王妃带你过去。”
“王爷,贺兰求见。”贺兰在厅外喊道,李轶马上道:“快进来,你父亲和郡主都等急了。”贺兰进屋拱手向在场三人各行一礼。他还没抬起头,那郡主就扑到他身上,甜甜地叫了声:“贺兰哥哥。”
“郡主,您先撒手,我身上有伤,疼啊。”贺兰龇牙咧嘴的样子让人瘆得慌。骆云川马上松开他,大大的眼睛眯起来,柳眉轻皱。“是谁打的你,你告诉我我找我爹去。”贺兰赶紧抱拳,“我的小郡主,你消停下,打的人现在已经下牢了。不劳侯爷操心。”
“郡主那是好心帮忙,你别不识好歹。王爷,老朽有一事相求。”贺兰叶训完儿子,转向李轶道。“老先生请说。”“此次来,就是想请皇上下旨赐婚,小儿跟在王爷身边已近十年,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哪家孩子会想他这样二十有三还不成家的?请王爷向皇上提提。”
贺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暗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他来这儿的目的。李轶看了眼难得低眉顺眼的贺兰,道:“不知老先生想与哪家结姻?”“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昌盛侯府了。”骆云川尖声说道,末了还不忘紧紧拉着贺兰的手臂。
李轶点点头,“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老先生和郡主大可放心,我一定向父皇进言。”“多谢王爷。”贺兰率先向李轶道谢,这让他父亲和李轶都有些惊讶。李轶皱了皱眉,“老先生,最近贺兰身子还未痊愈,这婚事的日子,你怎么看?”
“只要皇上赐了婚,其他都好说。”贺兰叶说出了重点,只要赐了婚,什么时候完婚都不重要。“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拟折子了。贺兰,你带两位到你的院子去安顿吧,这些日子可以带他们到处转转。两位,失陪了。”
三人送他离开,贺兰一改常态变成了闷葫芦。招呼下人给他们布置房间,他便把自己锁在了房里。“这回你还追得上吗?”看着窗外的天空,他突然觉得,如果他是一只鸟,能飞的大概也就是这窗户圈出的那一小块天地了。
紫宸殿,惠宗正在批阅奏折,挺着大肚子的女儿在一旁玩着画眉,似乎玩得不亦乐乎。小半个时辰过去后,他终于解决了手头上的事务,看着女儿那开心的样子,他一阵欣慰。“蓁儿。”一边唤着她,一边走近她。
李蓁回头,父皇已经扶着她的手臂了。“父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养鸟也是件有趣的事。”惠宗笑道:“你那是玩鸟,你别把它给我折腾坏了,这可是南诏国今年的贡礼。”李蓁讪讪一笑,放下小棍,任由父皇扶她坐下。
“最近身子还好吗?”这是一个父亲单纯出于对子女关心的问候。李蓁点点头,“父皇,我今天来是有事要跟你商量。”惠宗笑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嗯,你要讲义气胡闹了?”李蓁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孩,“那您答应吗?”
“我们来好好盘算盘算,怎么才能有好结果。”李蓁贼贼笑道:“好。”
骆云川自从回房就没看见他,心里自然不痛快。她知道贺兰向来风流,为了见他一面,她缠了他父亲和贺兰叶不知多少次。这次赐婚成功,他就会收心了。晚饭时分,贺兰在屋里练字忘了时辰,骆云川自告奋勇去敲门。“贺兰哥哥,该吃饭了。你开开门啊。”
贺兰的笔顿了顿,一幅草书就这么毁了。心不平,练字也没用。贺兰甩手丢下狼毫,走去开门,笑道:“你看我都糊涂了。走,一块儿吃饭去。”骆云川看见他帅气的笑容,心里荡起了涟漪,“嗯。”
三人规规矩矩地吃了饭,贺兰叶将贺兰带到了房间。
“爹,有什么……”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贺兰的脸上,踉跄地后退几步才站住。贺兰叶气愤地一跺拐杖,“贺兰家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儿子年少风流他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他竟然有龙阳之好!他怎么能不气!
“孩儿知错,请父亲原谅。”贺兰垂头站着,脸上被打的地方已经肿起一层,但他丝毫不去理会。贺兰叶没想到他会如此乖巧地认错,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重重坐下。“你认错就是承认了?承认你跟那个男人有关系?!”
“不是,孩儿是后悔当时跟着他胡闹,让家里蒙羞了。我跟那个男人素昧平生,那个案子与他有关,孩儿才不得不跟他扯上关系。”语气平淡,似乎只是陈述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情。
“当真?”贺兰叶可不敢低估儿子的城府,虽然他很希望一切都是误会。“千真万确。”贺兰藏着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捏紧。
房顶的黑衣人脚下一时不稳,看了眼瓦下低头认错的人,不屑一笑,转身离开。
屋顶似有异动,贺兰警觉地抬头去看,贺兰叶问道:“怎么了?”贺兰摇头,依然垂首立着。“真是误会就好,待圣上六十大寿一毕你就回扬州来,把你和郡主的婚事办了。”“是。”
走出父亲的房间,夜色更深,那抹如玉的钩月发着荧光映照庭院。贺兰嘴角扬起笑容,小爷又是自由身了。回到房间,看着案上的那幅毁了的字——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微微一笑,付之一炬。
“贺兰哥哥!”一大早,贺兰的院子就因为郡主大人响亮而又重复循环的声音闹得鸡犬不宁。贺兰整好衣服出门,决定无视。“贺兰哥哥!”贺兰惊悚回头,小巧的身子扑到他怀里,他的脸色顿变。
骆云川一看他的脸色马上从他身上下来,“对不起,我,我又忘了,你的伤没好。我马上让人把药拿来。”贺兰马上拉住她的手,笑道:“没事没事,我早上已经上过药了。你找我什么事?”
“啊,我想去定北侯府,我想看看那个花园。以前我就想去见识苏州园林了,可是爹爹都不让我离开扬州。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要看看。”大大的眼睛如阳光般耀眼。贺兰心里冒汗,从小她就是个祖宗,万一到了高宇闹事可怎么好,何况公主身子还不方便。“这个,侯爷府里也不是说进就进的,怎么说也要提前拜帖通知一声啊。”
“你说谎!你和那个侯爷不是好朋友吗?见见好朋友还用这么麻烦?你带我去嘛,我保证我乖乖的。”
你乖乖的就怪了。“我今天还有公事要忙。”“你又骗我,王爷都说了,你受了伤不用办公。”贺兰扶额,“我突然觉得头好晕,啊,好晕,克生啊,你赶紧过来给我把把脉。”骆云川马上闭嘴,紧紧扶着他,“那我扶你回房休息,来。”
克生从院子外匆匆跑进来,一眼就看到郎情妾意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我眼花了吧?安慰着自己,“贺兰先生,我来了。”贺兰赶紧回头,伸手让克生扶住自己,“哎,我头晕得厉害,你赶紧扶我回去。郡主,今天实在抱歉,你先回去或者找些可靠的下人带你出去转转。哎呦,我的头啊。”克生十分识趣地扶着他飞快走开,留下小郡主在一旁不知所措。
第十一章
“呼,好险。好兄弟,果然没看错你。”说着就要拍拍克生的肩膀,结果克生嫌弃似的躲开了。“你真的要和那郡主成亲啊?”贺兰两手一摊,“不然呢?”克生恶狠狠道:“早知这样我昨晚就该把你绑到襄阳去。”襄阳是兰岐宫的大本营。
贺兰哈哈大笑,“克生啊克生,你想太多了。你贺兰大哥我还是那个万花丛中半叶不沾身的薄情郎。我这几天养伤都快憋出病了,待会趁那郡主不注意,我一定要溜出去。”克生怀疑地看他一眼,“我是没想过你会对千雷堂主有什么情,只是想把你扔过去给他调教调教而已。你伤不是没好全吗,敢随便出去?”
贺兰愣了一下,随即狡猾道:“我那都是装给我爹和郡主看的,不然我估计圣旨一到我就得成亲。我还想多逍遥几天呢。”
克生总算明白他为何身体虚弱了,“得,我现在就跟那郡主说你旧伤复发,还要躺个两三天。”贺兰简直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开窍了?”克生瞪他一眼走人。
贺兰高兴地挥手送他,关门一回身就被站在身后的男人吓傻了。“你……”男人一下把他顶到门上,低头咬住他的红唇。贺兰反应过来死命抵着他的肩膀,“放……”他一张嘴,男人的舌头就滑进他的口腔,狂风暴雨的攻势让贺兰窒息。可是,贺兰却忍不住回应他,这个吻太霸道,太血腥,太绝望,太沉重……
“贺兰哥哥,我来看你,你怎么样啊。”一声稚嫩的呼唤将意乱情迷的他们拉回现实,万俟松开他的唇,他连忙呼吸新鲜空气,“啊,我睡了,你回去吧,我……”他的话还没完,万俟再次掠夺,他禁不住发出一声甜腻的呻吟。
“贺兰哥哥,我……”骆云川站在门外,听到贺兰虚弱的声音,有些愧疚,“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跑开。
贺兰的心这才放下来,看了眼沉迷亲吻的男人,报复地咬住他的下唇。万俟吃痛松开他,只见他笑得得意,“怎么样,我的味道果然让你难忘吧?”万俟阴着脸,“对,我说过,我不会放手的,就算你不想跟我扯上关系,我也要挤进你的生活。”
贺兰的笑容消失,“你偷听我和我爹的谈话?”万俟冷漠一笑,“是啊,还好我听到了,不然,我还蒙在鼓里以为你对我还有情呢。”贺兰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不知怎地突然抽了一下。“哦,我不记得我何时告诉过你,我对你有情,就算有,那也是恨。”
“恨我是吗?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你再多恨我一些。”万俟更用力地搂紧他,过于贴近对方,贺兰直觉自己要崩溃了。他偏过头不去看万俟的眼睛,他不想看到这样强悍的男人露出那样难过和绝望的神情。
但下一刻,“你猴急什么。”贺兰调笑道,握住他不规矩的手,“你带我出府,我请你喝花酒,等晚上到了温柔乡,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如何?”说着捧着他的脸轻啄他被咬伤的唇瓣,笑得极其妩媚,弯弯的桃花眼如此勾人。
万俟想要从他的表情看出端倪,可是失败了。打横抱起他,破窗而出。
出了王府,贺兰从万俟怀里跳下,拉着他的手往市集跑,万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度。被关了几天的贺兰可在兴奋着,完全忽视了身后人的变化,皇天在上,他终于自由了。
贺兰在醉仙居前站住,“这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就连王府的厨子都做不出他们这儿的味道。”万俟看着牌匾上的镶金大字还有屋内雅致的装潢,心中了然,“要进去?”贺兰点头,“当然!”两人并肩走进酒楼,掌柜的一看到贺兰来了连忙招呼,“这不是贺兰先生吗?好久没来了,怎么样,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