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也被擦拭过,本来还以为可能是杣擦的,但似乎不是的样子。因为之后沓泽在浴室里说:「就连擦拭自己喷在你身上的精液都很有趣。」他应该不会刻意说那种无聊的谎吧。
很意外的,沓泽非常会照顾人。
在大理石浴室清洗核的身体,因为他连头发都想洗,让核十分为难。终究是严正拒绝,逃入淋浴间。洗好头从淋浴间出来后,很快就被在外守候的沓泽逮住,被迫用浴袍包裹身子坐在床上。
就连弄干头发都没办法由自己动手。
擦完核的身体后,他用手指一一滑过自己印下的吻痕,像是在连接星座般仔细确认。「吸这边的时候,你会发出很棒的声音。」「咬这里的话,就会变成快哭出来的声音。」他附加这些解说,说完后用严肃的表情说:「是不是该做笔记以免忘记呢。」核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现在有固定的对象吗?
被这么问,核回答:「没有。」
——那就跟我在一起吧。
——我不需要当什么黑道的情人喔。
——不是情人,是恋人。
沓泽的表情十分认真,但听在核耳里只觉得是开玩笑。
——那更糟。不过,因为你的身体非常棒,所以彼此有意思的时候,就像这样见个面如何?
就核而言是打算提出一个完美的提议,但沓泽却蹙起眉。
——既然你这么说……暂时那样也没关系。
暂时是什么意思?以后你想怎么样……没办法这么问。因为杣安排的客房服务早餐送来了。经过一番激烈运动,身体健康的核非常饥饿。穿着浴袍就这么坐在桌前,用甜腻的丹麦面包、水果和优格饱餐一顿。
沓泽边喝咖啡,边眯细双眼凝视着核。
「至少目前为止……沓泽应该都会站在我们这边。」
如果那个眼神是演技的话——如果只是假装想得到核,那么沓泽就是个了不起的演员。可以大力称赞他演技胜过核。
「但话虽如此,我们也不是要成为他的手下。因为我们家只是普通的快递公司啊……天,你可以吃掉最后一片喔。」
天把三角形的披萨片从尖角处开始滚动卷起,大口吃掉卷成筒状的披萨。真不愧是我弟,吃相甚是惊人。
「所以我们到底要做啥?要跟那个叫广田的牛郎接触吗?」
「不,不是。」
核一开始也这么打算。
虽然既不了解背后的苦衷,也不想了解黑道的苦衷,不过总之自己这边就是跟踪广田,从他那边套出某些情报吧——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就在昨天,沓泽通知说:「那个我让其他人去办了。」
「什么啊。那我们就没事做了嘛。」
「也不尽然,其实我今晚等一下就要去做那个工作喔。衣服应该等一下就会送来了……」
「咦,我都没听说耶!」
「今天只有我去。以后一定会有你的出场机会。」
当他以哥哥的姿态安抚似地这么说,天就用力从椅子上起身站到核身旁。弯下高大的身体,紧紧抱住核。
「天……」
「不要。明明就跟黑道有关,还只让哥哥去……我会担心啊。」
「至今也做过跟组有关的工作不是吗?」
「这次不是送件嘛~」
「真是个伤脑筋的孩子耶。你好好听我说。」
核在凑过来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温柔地解释。
「我们两个人都在的话,会太醒目吧?因为我跟你都很帅嘛。会引人侧目啊。」
「……嗯。」
「可是,今晚引人注目就不好了啊。」
「我会尽量不引人注目。」
「不行啦。」核笑道。天一天到晚被模特儿经纪公司,或是艺人经纪公司搭讪。即使是在夜晚的路上,也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我也要去。呐,可以吧……让我一起去啦。」
这位弟弟有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不安,想跟核待在一起。简直就像想要找回无法跟哥哥一起共度的孩提时代。
被与核拆散之后,天好像过得相当寂寞的样子。
生活应该很富裕,但妈妈是个工作至上的人。听说在最需要家人的时期,陪伴天的只有冷漠的帮佣而已。七岁的时候,每星期来两次的知名大学家庭老师会对天施加暴力,这也是过了半年以上才发现。据说被问:「为什么没跟妈妈说。」天就带着胆怯的眼神回答:「妈妈都不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核眼中不住流下泪水。
大概是暴露在毫无理由的暴力下的反动吧,天之后就变成调皮……正确来说是,无可救药的暴力孩子。
核听过好几则有如传说般的事件。小学五年级就打赢国中生,升上国中的时候被学年主任戳了一下头就还手痛殴,让对方受了一个月才痊愈的重伤。一瞬间成为全校最害怕的学生,半年后当上附近国中生的首领,就连高中生都畏惧他三分。不会打女孩子或弱者这点,是他唯一的优点。
天的暴力倾向一直延续到升上高中,至今也没有完全根治。
在核面前会毫无防备的撒娇,但如果有人要加害核,弟弟想必会像龇牙咧嘴的猛兽一样扑上去吧。
「天,没问题的。我保证会回来……一定会回到这里来的。」
「大哥……」
「我有骗过你吗?」
天摇摇头,更加紧紧攀住核。
「对吧?所以你就相信我吧。万一有可能陷入麻烦的话,我会第一个通知你,一定。」
「我知道了……我相信大哥。」
当他抚摸终于谅解的弟弟的背部时,门铃「叮咚」一声响起。
宅配送到了。
签名收下盒子。看到盒子里出现装西装用的袋子,天凑了过来。
「这就是服装?大哥,你要扮成什么人吗?」
「嗯。本来是打算用租的,不过沓泽说既然都要穿,就穿好一点的嘛。」
「那家伙是不是把大哥误会成什么纸娃娃了啊?」
拉开拉链,出现一件可以理解不愧是沓泽准备的高级服装。
穿这么好的衣服站在吧台里的话,不会反而很醒目吗?虽然也这么觉得,不过这次就顺着那个男人的疯癫举动吧。
核看了手表一眼。
九点半。差不多得出门了。
没想到以前跟爸爸一起待在香港的时候,谎报年龄做的打工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那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观察群众而做的工作,不过印象中是一段相当有意思的日子。
试着轻轻挥动手腕。虽然很久没做了,但身体一定还记得吧。
查觉到自己有点兴奋。核一边觉得这种感觉也不错,一边用指尖弹了弹衣服。
「怎么,好难得啊。坐吧台吗?」
被邀请到位置上的壮年男子说。
沓泽边替男人拉开吧台椅边回答:「嗯。」
「想说偶尔坐吧台也不错。这里的酒保技术相当好。」
「调酒什么的,那是年轻小姐喝的东西吧?」
「那是偏见。帅哥和调酒关系密不可分。」
「你也许是帅哥,可是我只是普通的老头啊。」
男人边笑边坐下,看了吧台内一眼。
「欢迎光临。」
酒保静静打招呼,并瞬间观察客人。
体格壮硕的身材和样式有点老旧的西装打扮……观察他靠在吧台桌上的手,发现手表也绝非高级品,而是用了很久的国产货。眼尾下垂的脸型看起来很温厚,不过这种脸也很难判读内心想法。
他知道男人的名字。
诚龙会干部,知念达郎。在组里也是资深成员,跟沓泽的关系是认识很久的大哥,身为会长的龙崎也对他寄予深厚的信任。
「喂、喂,不得了的美男子呢……啊哈,沓泽,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真不愧是大哥,眼睛真利。」
「即使是没那种意思的我,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啊。」
「调酒好喝也是事实喔……喂,大哥喜欢烈酒,来两杯口味重一点的。」
「遵命。」
这家像是秘密基地般的店,是只有七个吧台席的小酒吧。
今晚除了沓泽和知念,以及悄悄站在旁边的杣以外没有别的客人。酒保边准备辛味琴酒、威士忌和茴香酒,边侧耳倾听两人的对话。
「昨天真是帮了我大忙,多亏大哥,我才有脸面对会长。」
「哪里,我只是介绍一个年轻人给你而已啊。」
「那个男的……是叫刀根对吧,那家伙做事相当认真呢。帮我把我准备的假情报讲得跟真的一样,让广田信以为真。」
「喂。」
知念瞥了吧台一眼。是询问「可以在这种地方讲那种话吗?」的眼神。不过沓泽悠哉地笑着说:「没问题的。」
「这个酒保我可以担保……口风紧得跟杣一样呢。」
「那就相当紧了呢。」
酒保什么话也没说,唇边浮现一抹轻笑。
灵巧地使用夹在指间的量杯,把正确的剂量注入调酒器。
「不过……广田和左座大哥接触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我也是啊,吓了一跳……也觉得很可惜。」
知念重重点头,带着叹息回答。
「我想都没想过,头脑聪明的左座大哥,居然会走那么险的桥。」
「大概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不然的话,他不可能背叛会长。」
「苦衷吗……」
「嗯,而且,虽然这么说也有点怪啦——左座跟会长也有很多小冲突啊。左座的确增加了组的资金,不过做法太乱来了。明明借贷的生意若是没有人借钱的话就没戏唱了……」
「——请用。这是地震(Earthquake)。」
调酒杯分别滑到他们面前。知念用熟练的动作拿起酒杯,很好奇似地凝视一番才喝。一口气喝干酒杯后,「呼」地吐了一口气。
「这还真烈……我知道酒名的由来了。」
「茴香酒的香味很独特,请问合您的胃口吗?」
面对酒保的问题,知念回答:「还不错。」
「基酒是琴酒吧?这么说来,好像有一种用琴酒的知名调酒呢,就是冷硬派小说里会出现的那种。不过我没看过就是了。」
「钱德勒的作品对吧……要帮您调吗?」
「嗯,拜托你了。」
沓泽在旁边说:「我也要。」酒保点点头,把两个空酒杯撤下。
「所以呢,左座怎么了?」
「假借反省的名义软禁了啊,因为本人还在否认嘛。被关在别墅公寓而不是自己家,派了好几个人监视。」
「这样啊……」
「他紧抓着不认识什么叫广田的家伙、也不晓得毒品这一点不放啊。」
「不好意思。」沓泽这么说着,叼起烟继续说道。
「不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啊。我放出去的是『拿到了一种针对年轻族群的新型毒品』的消息。『特色是只要跟大量的水一起服用,尿液检查就不会留下痕迹,对条子来说是相当麻烦的东西』——换句话说,反过来想,如果可以检举交易现场的话就立下大功了。广田应该很清楚这点才对。虽然是个非常适合透露给条子的消息,不过要是没有上头的指示就没办法行动。」
「正因如此,才会想要联络左座……的意思吗。」
知念补充道,沓泽重重点头。
「对,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啊。再说,广田已经招认了,所以明明就没办法推托了……左座大哥也真是不死心。」
「请用,这是螺丝起子(Gimlet)。」
第二杯调酒调好了。
知念说:「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这次是慢慢品尝。用琴酒和莱姆汁调成的螺丝起子,口味清爽顺口。为了让口感更好,有时候也会加入少量的糖浆。
「好喝。」
「谢谢您。」
被知念称赞,酒保轻轻低头。
「明明看起来很年轻,技术倒是不得了。小哥,你要小心沓泽喔。这家伙只要长得漂亮,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超爱。」
「大哥,饶了我吧。这样听起来好像我的屁股很轻浮似的。」
「你的屁股本来就比纸还轻吧。」
「那就是所谓的误会了。因为大哥不知道我一旦陷入恋爱会有多专一。」
酒保无视于沓泽意味深长的视线,擦拭漆黑的吧台桌。等知念的酒杯空了之后,他问:「要稍微休息一下,喝点清淡的吗?」
「也好,就交给小哥决定吧。」
「基酒要哪一种呢?」
「我喜欢琴酒。」
「好的,那就调琴利奇(Gin Rickey)。」
沓泽也用手指轻轻指了自己一下,做出「我也一样」的手势。
酒保准备好两个平底酒杯,加入挤过的莱姆。只要放入冰块后注进琴酒,再用苏打水调淡就完成了。知念好像也很喜欢这杯调酒的样子。自己也叼起烟,很享受似地吞云吐雾。
「怎么样啊,沓泽。没有事要操心了,今晚的酒很好喝吧?」
「嗯,真的很好喝呢。而且……还有件有点有趣的事情喔。」
「喔?什么事?」
沓泽没有立刻回答,边抽烟边咧嘴一笑。
「怎么啦,喂。嘻皮笑脸的,很恶心耶。」
「没有啦,其实我本来是想连大哥都瞒着的。不过这次受了这么多照顾,也不能不跟你说。」
「你也是个很会赚钱的家伙嘛。是有好赚的生意之类吗?」
「希望你能保证不说出去。」
「嗯,当然。」
「也请暂时先瞒着会长,因为我不想让那位担不必要的心。」
「这点我也一样啊……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沓泽捻熄香烟,把平底酒杯内的酒喝到只剩一半。然后用无名指擦拭稍有厚度的嘴唇,看着酒保说:
「帮我把那个拿出来。」
酒保点点头,将手伸入口袋。
拿出的是非常小,只有约火柴盒大小的药盒。放在吧台桌上时,简约的银色盒子在店内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沓泽拿起药盒推开盖子。
推成可以看到内容物的状态,再度放回桌上。知念露出讶异的表情,盯着装在盒子里不到十锭的药丸。
那是白色的药丸,表面上没有任何刻印。
「这是——」
「大哥,我让刀根掌握的情报,其实不完全是假的喔。」
知念打算拿起药丸的时候,沓泽就「啪」的一声盖上盖子。
「你知道年轻人称作『×』的毒品吗?」
「……嗯,宣传词是成瘾性低的合成毒品,不过听说其实大部分都暗藏一点兴奋剂吧。」
「没错。」沓泽重重点头。
「因为毕竟只是想要延揽新用户的产品嘛,成瘾性低什么的是大骗局啊。不过,既然要掺兴奋剂,就要花上一定的钱。」
「应该吧。」
「可是,这种新的药不加兴奋剂之类的也无所谓。一锭就很有效,可以获得兴奋感和充实感。而且残留在体内的时间也很短,服用后一小时内只要喝一公升的水,就真的不会在尿液检查留下痕迹。」
「喂,沓泽……」
「我知道啦,大哥。会长对毒品的生意没有好脸色。」
沓泽转动吧台椅发出「叽」一声,把手肘靠在吧台桌上。虽然装出笑容,但他眼中闪动着猛禽般的光芒。
「可是,毒品能赚钱是事实。我确保了特殊管道喔,如果是现在,还能由我们组独占啊……喂,大哥,为了要在这个业界生存,不管怎样都需要钱。这点会长应该也懂才对。」
知念的额头上仍刻着皱纹,没有回答。
「我受过会长许多照顾。如果非得有人要做肮脏的工作不可,那就由我来做。我觉得这是报恩。我没有要中饱私囊的念头,如果有的话,我不可能跟大哥讲这种话。」
「……我知道你不是会中饱私囊的家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