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蓝泽的动作还是这么快。我本来以为下个月才能收到货呢。」他在印有IH字母下的一串法文上画了几条横线,改写几个法文在上头。
他庆幸自己因为没必要的兴趣去自学了好几种的语言,现在拿来做暗号还挺实用的,拼错字也没关系,只要他懂……不过只用一种语言书写会不会太单调了?下次试试把两种语言混着写好像也挺不错的。
「或许该找个时间和他叙旧。」
听说蓝泽那家伙最近钓了个不得了的小羊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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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针与短针在XII处重叠。
上锁的大门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带着一丝丝开起主卧室大门时能一眼就看见那只猫在房中的期待。
看来他已经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像十几岁的少年似的,陷入爱情的泥淖,思思念念心头的那抹人影的主人……爱情小说一般的俗烂据情,本来是不以为意的,现在却觉得真是如此,满脑子都被那人的身影给占满了。
李清照那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简直就像他现在的心情写照。
已经忍不住想见见那只猫了。
他无声无息地踩上阶梯、踏上二楼走廊,轻声推开房门。
被子微微隆起,一双脚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丁点的指头。外头正飘着丝丝细雨,窗子是关上的,听不到雨声。
Vincenzo脱下外衣,悄声地走向床,床头柜上摆了一本他熟悉的书本。
《红楼梦》?
这算是意外的惊喜吗?
这只猫竟然会读中国文学。
是兴趣吗?还是只是无聊来打发时间的?
殷红九岁偷渡到义大利……照里说,中文程度应该也停滞于此吧?能读的懂清朝的古典文学吗?
他有些怀念地拿起书本翻阅,上头还有他当时在上头写下的义文翻译以及小记号,密密麻麻的符号像蛇一样攀附在墨水印刷的中文字样旁,眼花撩乱,甚至还有萤光笔画在中文字上。
明明是个不需要学习的兴趣,他竟然这么认真的在学习。语言只是工具,他大可去找个漂亮的翻译人员伴在他身边,随时替他翻意异国语言,根本不必浪费这么多心思去学习……嘛,但他现在还真庆幸自己学了中文。
不知道这只猫听到中文的情话会说什么?
……呵,大概会骂他吧。
中文的骂人有什么?神经病?白痴?
他学得脏话还真不多呢。
虽然他也不曾说过。
他随手又多翻了几页,最后停在第三十八回,金钗十二人的菊诗上。
那时他为了理解这些话可是费足了心神呢,翻译这些诗他就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想问秋天心情如何,大家都不知道。低声说话享受手敲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孤单的标立在那傲视着世人,谁能一起和他隐藏?一样的花为什么你这么迟?]
[干。]
「嗯……」干?他不记得曾经在这书上写作这样的中文字啊?
字迹也明显不是他的……
Vincenzo眼角悄悄地瞄像侧着身卷缩在被子中熟睡的猫。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这只猫应该不会称赞他吧。
他再次将视线转回书上,林黛玉的问菊下一句是这样的: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种植霜露怎么这么寂寞,大蟋蟀回家相思都得病了。]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不要说举起世界是无稽之谈,解开话语哪里需要一片时间。]
[脑残。]
这还真是,很浅显易懂的脏话呢。
虽说他的文言文翻译得不是很流畅,但大抵上是不会相差太多吧?
这回共有十二首诗,他每句都做了翻译,重新看了他自己所写的义文翻译后,都能在附近发现一两个中文字,比如:白痴、智障、废渣……最长的一句话白话到让他马上明白这只猫在骂他什么。
你想污辱她们的诗到哪时候?
嗯……他的中文真的有差到这种地步吗?
他翻至下页,一张便条贴黏在上头,那是他之前因为书页空白处太少,字挤不下才特地拿了便条贴贴在书上,写字。
书本的文字被便条贴遮住,他一掀起,后头又是一串密密麻麻的字母。
仔细一看,那字迹并不是他的,歪曲、僵硬的字母,一看就知道是不常写字的人执笔,读了内容之后,他忍不住、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勾起嘴角。
真的是……相当吸引他注目的男人呢。
忍不住伸手碰住那只猫歪扭的字迹,嘴唇无声地念着简单的义文句子。
[想问众人在秋天的情怀,众人却说不清楚,我只好双手交叠在背后,喃喃自语地敲菊花居住的东篱门。挺立的花枝傲然面对尘世,是想与谁一起归隐?一样要开花,为何只有你花开得晚、凋谢的这样迟?饱经池苑的寒露阶庭的严霜,你是怎样地寂寞?大雁飞回南方蟋蟀也在凄苦地呻吟,你是不是为了怀念它们而长久沉思?不要说在整个人世间,没有可谈心的知己,你若是懂得话语,我们倒不妨唠它片刻之时。]
小小的便条贴,塞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母,只靠着月光,他眨了有些酸涩的眼睛,将便条撕下,贴在前页的诗上。
那只猫在最后还写了四个字给他。
[粪土之墙。]
这什么意思?
大便墙?
中文的骂人方式还真难懂呢。
他阖上书,坐在蜷曲身体的男人身边,他伸手拉下遮住男人下半脸的薄被,仍带着一点稚气的脸蛋表露无遗。
殷红无疑是个帅气的男人。
东方人的面孔,英气的剑眉,毫不隐藏感情的黑水晶般的双眼,以及,那双桀骜不驯的薄唇。
听说薄唇的人总尖酸刻薄,还真没错。
这双修长的漂亮手指写出的文字,也是那么尖锐,几个中文字就骂得他狗血淋头。
很有个性的男人,呵。
他捉起那只猫的左手,掌心对着自己的唇,亲吻。
很可笑的恋爱。他对这只猫着迷不已,不只是因为外表这样肤浅的理由,他连这男人的倔、脆弱、愤怒……他都深深的着迷,多想了解这只猫的全部。想让这只猫对他露出更多不一样的表情、让他对自己露出开心的笑容……想让这只猫留点心在他身上。
他想要殷红爱上他。
属于他。
只属于Vincenzo·Dicarlo。
床轻微地震动。
「呜……」
那只猫半睁着迷蒙的眼,少了平日的警戒和伶牙俐嘴,让他差点克制不住压上去吻住那张微启的唇。
「睡吧小猫咪……我不会对你硬来的。」冰凉指头触上温热的脸颊,他忍住想硬上这只猫的冲动。
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忍耐了。
跨间的小家伙叫嚣着想冲破西裤,却硬生生被他用理智挡着,又硬又热,都胀得发疼了。
那只猫发出小声的呜噜声,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殷红挪动了身体调整位置,朝他靠近,那装半开的黑眼珠再次被眼皮覆上。
俊俏的侧脸在他的大腿边,挺俏的鼻尖碰到他的裤子,那只猫都不知道自己睡得这么没有防备,会害他忍不下去。
他低头,一个吻落在那只猫的右脸颊。
「buonanotte(晚安),殷红。」
第十二章(上)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在那变态的家中迎接生平最烂的圣诞节。
好吧……如果那变态只留下吃的,然后人能滚出他的视线,或许会变成生平最好的圣诞节。
那变态还给了他一个他完全不懂用的小玩意儿。
「一日之盛,为朝烟,为夕岚。歌吹为风,粉汗为雨,罗纨之盛,多于堤畔之草,艳冶极矣。」——Vincenzo
「……为什么这东西和你说的话一模一样?」——殷红
「录音啊小猫咪,用来做早安铃声很棒吧。」——Vincenzo
「老子只觉得你他妈的重点在粉汗为雨啦!干!这意思绝对不是那样——!」——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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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楼主卧室的窗外往外看,外头已经开始有了浓厚的圣诞气息。
虽然没有飘雪,但是外头已经布置得很有圣诞气息,圣诞树都被搬出来了,也装饰得七七八八,原本寂静的街道瞬间热闹了起来,多了生气。
平常这时后他应该已经在外头寻找下手的目标,而不是像他妈的女人一样窝在屋子里去他妈的大家闺秀。
但没法,他的脚受伤了,走几步路就会痛,听那变态说子弹差一点就打穿骨头,他也只能庆幸没打碎骨头,能好的快一点。
殷红抬起左脚,边扶着墙,边单脚跳、跳、跳,从主卧室跳到走廊,再从走廊跳到一楼客厅,拿了遥控器、坐回沙发,转开液晶电视。
他不知道新闻频道在哪,只能一台一台找,幸好并不难找,一下子就转到了。
除了最近有点名气的金猪死得多了,被各大媒体争相报导以外,唯一能算喜事的就是Lombardi和Bruno这两大家族的世纪婚礼吧,呵。
「Il matrimonio e la tomba dell‘amore。(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呵。」就不知道动物农庄的三只老动物看到这篇新闻会作何感想?
认为他私奔失败,被干掉了?
发现他们被骗了,等着教训他?
Who care?
那群白痴随他们想吧。他只知道自己没办法杀了现在正在电视机前面大放厥词的人渣。
哼,选在圣诞节当天让他女儿和那出了名放荡的蠢公子哥儿结婚,岂不是把亲生女儿推入火坑吗?竟然只为了让自己能偷偷前往的美国、让家族在义大利能站稳些而出卖了家人。
果真是个渣。
他在那变态家住了将近两个礼拜,去复诊了一次,比最一开始只要碰地就会痛的情况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他被那男人放置在家中,无所事事,闲得发慌,家中摆设他早看过了,也记住了,那间收藏有的鬼玩意儿他也都记得一二,想偷的自然都烙印在脑子里,只差脚没好到能趁那男人不在快速地偷、跑、躲而已。
最后,他只能将那男人书柜里的数十本中文书全看过一遍,边在纸上痛骂那烂中文还敢现的白痴,边将正确的翻译写上;中文书翻完了,他就改翻义文书集,不懂的字就翻那家伙放到长灰的字典查字,简直就像他妈的好学不倦的书呆子。
看完义文书集,那家伙的书柜只剩法文、德文、日文……一堆像虫在爬的文字书本,简直就像摩西密码,看也看不懂,所幸就算了。
他没勤奋到连不需要学的语言也通通去学一遍。
已经闲到没事做了……
嗯?
「这是……」殷红关掉电视,眼睛直盯着桌面上方方正正的薄玩意儿。
外壳是全黑的,看起来还很新,说不定是刚买的。
他知道这个,那男人总在他睡得沉的时后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有时后敲得响了,会把他吵醒。
以前似乎有看过,在电器用品的透明展示柜前。但是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也就没去注意了。
好像是叫Taccuino?
或许该去查查字典。
可能是闲得发慌吧,他难得去碰他根本毫无兴趣的东西。研究了一会他才知道怎么将这玩意儿打开。很简单只要压下中间的钮再将壳往上扳就可以。
让上壳与下壳成垂直,下壳表面有好几个方正的按钮,按钮上还有好几个字母,每个按钮各一个、没重复,按钮上还有标点符号和数字,那家伙敲的应该是这个?
他压了几个按钮,都没起反应,就不知道那变态再发什么神经每晚在那边当疯子乱敲。
他按了所有方正的按钮,那玩意儿也没起任何反应,摸了下端突兀的黑平滑表面也没反应。
「这圆钮是什么?」他食指一压。这像死了的玩意儿瞬间「活」了起来!
边缘几个透明小圆球一个两个发亮、红的黄的,还发出了嗡嗡的声响,原本上头死寂的表面噔的一声,闪了一下。接着一团又一团的数字、字母快速扫过,最后出现的是数个有图案的画面。
背景还是他缩在床上睡着的模样,一手甚至圈着另一只手。
干——!
这什么鬼玩意儿!
他差一点就要一拳将那画面揍烂,好不容易才忍下来,笨拙地在那堆方正按钮上乱按,一下跑出奇怪的长条上头还有好多选项,一下从不知到哪里跳出画面,遮住背景,本来以为这样就消失了,结果当他碰上刚才碰过的黑色平滑处,一个小小的箭头立刻随之起舞,在他眼睛晃上晃下的,他才知道那东西是控制那小箭头用的。
触控面下方还有两个钮,他往左一按,没反应,往右一按,又一个奇怪的长条和选项跑出来,他差点气绝。
这变态怎么把那鬼东西放上来的,用了他妈的什么邪魔歪道,那个睡得很幼稚的白痴不是他,谁会没事去圈那变态的手啊,放这种东西在Taccuino是不是有病啊,干,他没用过也没看别人用过,就算有也不记得了,Fuck!到底放这种东西在这奇怪的画面上到底正不正常!?他不知道,未来也不想知道,他只想把那邪恶的东西弄掉、移走,快滚开老子的视线啊啊啊——!
「碰!」火大。
他双掌用力地打在下壳的数个按钮上。
萤幕上又回到那张他气得想摔烂的背景。
这就算了,还有样奇怪的东西出现在萤幕中央,数十个数字眼花撩乱地在他眼前不断变化,除此之外还有奇怪的蓝色方格在跑,一格、两格在增加。
他不知道那东西再跑些什么,只能伸长食指使用触控面赶紧将那玩意儿点掉。
他前前后后试了好久,仍没让那背景换掉,他心都死了一半。
只能瞪圆眼好像这样看就能让背景消失一样。
最后不知让他按到什么键了,Taccuino萤幕一黑,发出奇怪的噔声。
「God!」猛地将上壳用力关上,心虚地跑回二楼装作没这回事。
不关他的事,那鬼东西坏了不是他的错!
他妈的说到底,那死变态的东西坏了关他屁事!反正他赔不起也不想赔!
殷红坐在床上,欲盖弥彰似的到浴室将沾了点灰尘的脚洗干净、擦乾,再倒回床上装睡。
真惨……那变态要发现了,岂不是又要以干他妈的惩罚对他做什么恶心的事?
真可怕,最近那变态虽然没干他,却三不五十趁替他洗澡时猥亵他。要是被发现了,那变态绝对……绝对……会对他……
(脏话)
他逃不的,他一定会被干的!
装睡吧……装睡吧,被抓到打死不认,那变态能拿他怎办!
第十二章(下)慎入
当Vincenzo一回到家,放下刚买的电子产品后,走到电脑前、打开,按下圆钮萤幕却没任何反应,仍是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
昨晚应该是有冲好电的,早上还确认过呢。
该不会是坏了吧?
终点佣人是不会乱动他东西的,Malcolm除了他的命令外也不会随意翻动他的东西。
只有那只被他安置在家里的猫了。
唉……希望不是坏了。
那只猫不是对没兴趣的东西都不碰的吗,怎么突然有了闲情逸致去动这台笔电?
是不是那只猫渐渐对他放下警戒?
从心不甘情不愿地任他抱着、洗澡、穿衣、吹发,到愿意开始和他聊天,虽然没一两句就惹得殷红怒气冲天,一连骂了好几个脏话。
现在,这只猫已经会偷动他的东西了?
呵。能让这只猫对他放下戒心是好事,但是要是电脑被弄坏了他可是很麻烦的。
Vincenzo搬起电脑,仔细地检视了一下,外表并无损毁,应该没坏。可能只是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