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Sarah McLachlan的Angel歌词从手机倾泻而出,他顺着微笑,勾起了上弦月的笑容,等了约莫十秒,他按下接通。
「喂?Angela?我正在路上,抱歉刚才处理了些事情所以迟到了……嗯?赔罪?……一个吻?本来就是你的,这样怎能算是赔罪呢,换一个吧……」
「嗯……婚戒?这么早没关系吗?你才刚结婚呢……好好好,我不说……等会儿我带你去吃烛光晚餐吧,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的吗?我定好位了……你穿什么都好看的,真的不喜欢我再带你买新的……我到了,等我吧。我爱你,Angela。」
这招总对女人很有效的,但殷红却是不领情的。
一个是真心,一个是虚情,他的虚情骗过了小天使,真心却打动不了那只猫,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还是挺挫败的。
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深入到殷红最脆弱的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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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今早出门前对他说这两天不回来了。
他其实是不明白为何那男人要告诉他自己的行踪。是故意让他放下戒心,趁着他不在时干些什么,还是真打算靠这些行动来打动他?
其实是哪样都无所谓,就算那男人是故意的,他也无从选择,如果是愚蠢的后者……呵,拜托省省力气吧。
殷红拆了左脚的绷带,脚踝转了几圈,又再地上跳了几下。
很好。
虽然还有点不太舒服,但他已经算能行动自如了,只要暖身一下,就能如往常那样行动。
一个月的休养,不长也不短,身手应该是没生锈。
他稍微做了暖身后,爬下床,伸手抓住藏在床底下的背包,将其拉了出来。
他在这里一个月的收获,颇有重量,但要带走还不算太难。殷红背上背包,拉开窗户,冷风灌进身体里的寒冷让他身体一缩,却也让他仰起嘴角微笑。
一个月都待在这里已经快闷死他了,现在终于能行动自如,他等不及今晚的精彩的「夜生活」了。
首先,他要先将从Vincenzo这偷来的一袋玩意儿变卖掉,去买双新球鞋和一顶帽子。那男人可能怕他受伤仍想逃吧,只买了衣服给他,旧的那双应该早被清洁工给处理掉了。
他光着脚踏上窗台,正打算跳到对面的屋顶,口袋里的长方体机械便传来带着义大利腔的《登鹳雀楼》。
……真烦。
到底为什么铃声非得要用他的声音?而且每隔几日就要换一首诗,一点意义也没有,这种坚持真令人讨厌。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这次打过来又想干嘛?」那男人废话一出,他立马后悔自己接起这男人的电话。尤其在那男人再次对他告白的时后,他更是无犹豫地挂上。
这东西带着太麻烦了。要是那男人在他行窃的时候打过来……
会打给他也只有那变态,他好像也除了接那男人的电话外也没再做些什么。考虑片刻,殷红手往后一抛,将那玩意儿扔到床上,脚用力一蹬,跳出窗外,着地至隔壁的屋顶。
他老马识途地跑回熟悉的街道。在当铺掏出几样珍宝换了些钱、再买了双球鞋与红帽子,他又到其它当铺将东西换成现金,跑了大约三家才将东西全换完毕。
虽然变卖的东西都被刻意压低了价格,但全数换成现金,也将背包装了快一半满。殷红躲在发臭的小巷中,看着鲜少见过如此多的钞票,露出笑容。
这些应该够吧?找个时间问问Gareth机票的价码,身分证和护照……真没法子的话,果然只能问那对猪狗兄弟或是那变态了。
去找那对猪狗兄弟帮忙绝对会被问东问西。上次那件私奔事件,Alvin可能会当真,但Gareth就不一定了。况且他的私奔对像还在义大利,他要是突然要身分证及护照,绝对会被怀疑……要是最后真被问出他的真正目的,那对兄弟一定不会帮他的……难道要去找Vincenzo?
那男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主动对那男人说出自己义大利的名字,那男人绝对知道他暗示的是什么。
他在利用,同时也在试探那男人。
第十三章(下)
拉上拉链,殷红将背包抱在胸前,确定街上无人后,奔出小巷,直奔回自己与养父居住的违章建筑的破旧屋子。
其实,现在的他对Vincenzo,对那男人有种不知该如何定位的感觉。
一开始只是偷与被偷的关系。而他,只要被那男人抓到就是被带上床。
Vincenzo并没有他想像中的讨人厌,除了那次开枪射伤他以外,那家伙除了做以外并没有让他受到实质的伤害。在修养的期间也是,那男人大可放他在外自生自灭,却还是把他带了回来……
有时后,他会不自觉地将Vincenzo和Russo重叠在一起。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明明这两人根本没有相似的地方,他却还是,无意识地在寻找那抹早已消失的身影。
呵。大概是因为那男人也是Gay吧?又或是,除了Russo以外,就只有Vincenzo会对他说,爱他、喜欢他?即使那赋予的意义是不同的。而他,也不相信那男人所说的一字一句。就像他在Russo还在世时也不完全相信养父是真心在爱他的。
而当他明白时,早已来不及了。
一个转弯,他顿时一愣。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Russo的房子最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了。违章建筑,即使对那块土地没有任何计划,他们依然能随时将其摧毁。他和Russo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如今,他们的家四周围被拉上了黄色封锁线。
十一年前,Russo告诉他,这是他们的家时,他只觉得这是间破烂到不行的公寓,而且还是违法建筑,除了游民会暂住在这里外,就只剩下他们俩居住在那了,环境比他在台湾的家更家凌乱、肮脏……他虽然不常回来,但这个地方,早已经成为他心中无可取代的家了。
说要拆掉,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他奔向前,顺着黄线奔跑,最后停在插着告示牌的正门前。
他快速扫过上头的文字,最后视线停在一串数字上,他喃喃算着日期,脸色突然一阵惨白。
「Fuck!」他腰身一弯,钻到黄线另一头,踩着嘎吱嘎吱响的阶梯,他直奔回房。
如往常发霉的味道、发酸的臭味,地板上布满上次留下的垃圾、发黄带黑的床单……这些再过一天全都要消失了。
事情好像全挤在一起了。
他决定到美国去,而上天却好像要坚定他的意志、断他后路似的,打算将这个家摧毁。
他觉得喉咙好像卡着什么,眼眶有些发热。他没有哭,却像发了疯似的,将收藏好好的、属于Russo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扫了出来,将那男人生前留下的化妆品、饰品通通塞进包里,礼服那些带不走的,他也只能放弃。
其实这些东西对他是没有用的,带着不过是增加负担……但他,办不到。想多留点什么,多留点Russo存在过的痕迹,他也知道这些不过是徒劳的事情,但他就是没办法轻易放下,明明他和那男人一起生活也不过四年,这栋屋子陪他的时间甚至比那男人养他的时间还长,他难过的不是自己无家可归,而是他无法带走这男人所留下的所有东西。
他将床上的扫到底下,从包里拿出了一些钱,准备了两天分的食物,在充满恶臭的屋子多待了两天,他最后是在对面的大楼看着这栋屋子被拆除的。
他已经没有后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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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水冲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内显得格外响亮。
Vincenzo坐在和Angela翻云覆雨后凌乱的床上,手里夹着抽到一半的烟,大腿上还摆着工作用的笔电,但注意力却始终放在右手的手机上。
那只猫虽然不太接他电话,但还不到完全不理的地步,他打了两天的电话,每一次都只等到语音留言,没有被挂断也没有被接起。甚至到最后,传来的是对方关机的讯息。
殷红走了。没有带走他送的手机。
嘛,也不是多让他吃惊的消息,昨天听June和他说饭菜都没被动过他就有猜到了,手机不带走也是能预想的……唉,虽然知道还是有点心酸。
他知道自己对殷红的情感简直来的莫名其妙,是因为他和那只猫的身体很合得来吗?还是因为他从没遇过像殷红那样的人物所以才……
他所处的世界,已经很少有像殷红这样坦率的人了。他们总是伪装再伪装,带上一个又一个的面俱,将真心全藏在深处,即使面对家人也无法抛开,而那只猫坦率得让人吃惊,或许,他就是这样被吸引的吧。
虽然先爱上殷红的是他的身体。
但那只猫还是有很多他不了解的地方……不,其实他一点也不了解殷红,为何八岁就偷渡到义大利?孤儿院没有这号人物的资料,在这陌生的国度他又是如何撑过来的?对Angela的父亲又是有怎样的仇恨才会如此想杀害他?
他对阴红一点也不了解。
Vincenzo熄掉烟,盯着从蒸气中光裸着身子走出浴室的女人,露出微笑。
「你真美。」他说真话,但他的小兄弟似乎不太领情,以往这时应该多少会有些反应……可能是已经发泄过的缘故吧。
「Carlo今天就回来了……抱歉。」Angela正对着他,柔软的圆滑丰满胸部似是想刺激他的感官,随着女人的步伐轻柔地晃动,最后停在他的眼前几十公分处。那女人弯下腰亲吻他的嘴唇,带着歉意以及安抚。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立场。」他捧起Angela的脸颊,在那双蜜桃般的嘴唇落下一吻后主动拿了一旁的浴巾替她擦拭湿润的头发。
比殷红还要长的头发、比殷红更加柔软的身体、小巧可爱的嘴唇、水灵灵的碧色眼眸、修长的大腿、美好的嗓音……这女人的外型一直是他所喜爱的,但为什么他昨晚却有些力不从心的呢?甚至会将那只猫的身影和小天使重叠……他病得不轻了吧。
「真希望你能快点娶我……」他细心地女人梳头、扎发,听见那女人忽然的告白,他一愣手中的橡皮筋因为手撑开而断裂。
「这急不得的。抱歉,Angela。」他话一出,那女人立即转过身安抚他,温柔地亲吻了她的脸颊。
「等会你先出去吧,回去小心些。」他们又多讲了几句,Angela才肯离开。
他在里头又多等了二十分钟才离开房间,在旅馆大厅拨了电话给Malcolm又等了十多分钟才离开。
他从小天使那得到了不错的情报。像是Bruno家现在由Carlo的母亲代为管里,小天使的丈夫不过是个花瓶,还是个四处拈花惹草的花瓶。而Bruno与Lombardi联姻后,的确让两个家族暂时稳定了下来,虽然目前仍在内部整合阶段,客户源也没有以前那样多,但已经有些公司对他们的未来有所期待,有重新合作的打算。Angela给了他几个名单客户,或许能利用一下。
「Malcolm,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他看了手机的追踪系统,亮点显示的位置仍是他的住宅,思考了会还是决定回去确认那只猫是否还在,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着车子从原本的道路转到另一处,直开往他的家,绕过好几条大大小小的道路,最后停在正门口。
殷红并不怎么喜欢他,他是感觉的出来的。这一个月的相处也算有成效,能感觉的出殷红对他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厌恶了。但还不至于到能像到朋友家搬留宿的情况,更何况他们不是朋友。
然而,当他转开主卧室的把手,看见他朝思暮想的猫就坐在他的床上,把玩手机时,他心里的震惊完全表露无遗。
「殷红?」
Vincenzo惊讶得差点让手上的笔电掉到地上。
「我以为你已经……」
「怎么?老子伤还没好就已经想赶我走啊?」殷红把玩着黑屏的手机,按了好几颗按钮萤幕仍没有变化,皱了皱眉。「喂,这东西坏了?」
「我想应该是没电了吧。」他立马让脸上堆满笑容,顺着殷红的话坐到他旁边,接过那只手机。「我等会替你充电……先让我看看你的脚。」
殷红没迟疑太久,原本盘着腿伸直,肌肉匀称的小腿就摆在他眼前。
他解开绷带,轻柔地抚摸愈合成太阳般的伤口。
他在那只猫身上闻到肥皂的香味。
「会痛?」
「不会。」
「我替你预约复诊,确定骨头复原你就可以离开……」他忍不住靠近那只猫,闻着混合着肥皂与洗发精的香味、属于殷红的味道。「如果你想留下来,我是相当欢迎的。」
殷红朝他哼了声,「又不是没家可回。」意外地没有拒绝他。
他那殷红难得的和平相处,一起用餐、谈天、在同一个空间各做各的事,偶尔搭上一两句,虽然偶尔会听见那只猫骂他豺狼、变态……但与之前比起来,骂的次数少很多了。
他是不是可以当成,殷红是在给他机会呢?
他不知道殷红是何时离开又在哪时回来的。但他能确定殷红的确离开过,而且不只一天。
明明知道他对他有非分之想,却还回到这里,甚至还在他旁边缩着身体睡了起来。
是不是开始想信任他了呢?
Vincenzo阖上笔电,有些难以置信地抚摸殷红的发,最后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
他会给殷红所要的一切。
但,不是现在。
第十四章(上)微慎
因为他的靠近,他们的关系终于在转变后开始运转。
他甚至……偶尔还会主动和那男人上床。
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爱。
他还没有爱上那男人。
「Fuck!你他妈的对老子做了什么——!」——殷红
「哎,我听说中国人都是很含蓄的嘛。不是有个成语叫:『入境随俗』吗?」——Vincenzo
「我入你他妈——!」——殷红
「唉……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Vincenzo
「闭嘴,人渣!」——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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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carlo家族在义大利是鼎鼎有名的黑道家族。
若说义大利百分之六十的经济被黑手党所控制,那么其中的百分之三十是掌握在Dicarlo家族手中也不夸张。
而身为此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被寄予的厚望、身负的责任更是难以言语。那可以说是,一出生就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与这个姓所绑缚在一起,所有一切都必须以家族为第一考量。
许多人都羡慕、忌妒他所处的这个位置,殊不知这个权位背后所付出的代价会有多大。
拥有一切,却又彷佛失去一切。
Vincenzo·Dicarlo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成长。
人人称羡的家世背景,他却巴不得离开。失去童年、见过残忍的世界后,那扭曲的心灵掩藏在堆满笑颜的脸下,没人能踏入他的心深处。
「呜……啊……」
一直都是很厌恶的,对这种不正常的性交行为。但又为何会和这男人保持肉体关系?因为这男人和他说了喜欢?
肯定不是。
还是因为Vincenzo向他说了自己的身分?
……他想,应该是为了让自己能到美国而努力讨好这男人吧。
不必言语的性交易罢了。
但偶尔的渴望,又该如何解释?
「呜——!该死!啊……」
从原本的背后式被男人以插入的方式翻转至正面,体内的磨擦让他忍不住起了疙瘩,因快感而泛红的眼眶被那男人奖励似的亲吻了眼角,下半身却凶狠地不断顶着他的敏感处。
「已经很习惯了呢……」他听见那男人在他耳边轻笑,炽热滑顺的舌沿着耳边轮廓舔下,刺激他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