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等天亮——赵莳萝

作者:赵莳萝  录入:01-19

半梦半醒之间,初阳似乎梦到了启轩,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他。一个激灵初阳就醒了,感觉似乎是紧贴着脸颊,有很轻微的气流,初阳一紧张,就想坐起来,一动,头就撞在一个人的下巴上。

“你干什么?”初阳带着质问的口气。

“什么干什么?喊你吃饭啊。”

“那你喊我啊,离我这么近干吗?”

“我看你是不是真睡着了,正在考虑要不要叫醒你。”初阳慢慢的从沙发上下来,心里的感觉乖乖的,一摸心脏,怦怦直跳,很快。

启轩连忙把初阳拉倒饭桌边坐下,然后去厨房端他做的饭菜。初阳仔细的听了启轩的动作,发现他只进去一回,出来。然后就没有声音了。半天没动静,就喊了一声启轩的名字。只听启轩幽幽的说道,我在呢。初阳伸手一摸,就坐在自己边上。

“坐下来也不说话,想演鬼片吓人哪。”

“嘿嘿,没有,快点,吃饭。我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呢。酸辣土豆丝。”启轩把筷子放到初阳手里,又把初阳的手放在盘子边上。初阳夹了一口,放到嘴里,嚼了两下,马上就停止了嘴部运动。启轩立马凑上来问:“好吃吗?”初阳笑着说:“好吃。”启轩也乐了:“真的吗?”初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马上伸手在桌子上摸米饭。启轩刚咧了一下的嘴马上就恢复原状了。这是有多难吃啊……

王启轩道:“不好吃你说好吃……”夏初阳:“我发誓我是真心想鼓励你一下。”

“那你点评一下吧。”

“恩。好,明人我就不说暗话了啊。这个辣呢,放的少了,酸反而是放多了,这倒也无妨。关键是,盐放多了,不是一般的多啊……你放了双份吧。啊,也不是,可能我比较口轻而你口重吧。呵呵,总之没事滴,勇气可嘉嘛。再接再砺喽!”

“唉……”王启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不过还是有一点值得表扬的”,夏初阳说,“你这道菜简直是胃口杀手,我现在不饿了。你也算成功了,最起码把我喂饱了。”

“我靠,你是夸我呢,还是……啊?什么意思啊?这话从你嘴里出来,真是味道不一样啊。”

“哈哈哈,你说呢?”

“……”吃过饭初阳跟着启轩出去逛夜市,肉串、奶昔、寿司吃了不少,直到再也吃不下了才往回返。穿过地下通道的时候,遇见一疯子在垃圾桶里捡垃圾,一边捡还一边骂,怪慎得慌的。初阳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紧张的问启轩怎么回事。突然间启轩就想吓吓他,就说:“别管,那是个疯子,精神病,你要瞅他让他看见了,他会追着你打的,千万别回头啊。”

“啊?哦。”地下通道的上坡路,初阳走的飞快。启轩故意“哎呀”一声,这下好了,初阳什么也没说,直接撒开蹄子奔了起来。启轩一看顿时乐了,往后看了一眼,假装害怕说:“他上来了!”这句话非常的有效果,夏初阳哇的一声,跑得更欢了。寂静的地下通道里回荡的全是奔跑的脚步声。王启轩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笑了起来。夏初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也蒙了,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自嘲,也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也在夜空里回荡。一边笑一边往上跑,眼看着初阳就要一头撞上出口旁边的大树上了,启轩一边拉住他,一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说……你说你眼睛看不见……谁信哪?你也……不怕磕着……哈哈,这奔命的劲儿比谁不足?你居然连我都不要了……你咋不想想呢,我在你身边呢,就算是他是疯子,能对你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夏初阳也是乐得喘不过气来,说:“我哪知道?第一反应就是千万别让疯子追上我,哪还想得了那么多?……你,你故意吓唬我,我还……还没找你……算账呢……”两个人在离车站不远的路边欢乐的毫无形象,直引得路人侧目。

爽朗的笑声,让整个夜空,都热闹了。

第十二章:初阳逢劫

初阳和启轩回到家的时候,夏妈妈已经在家了。“妈,你今天干吗去了啊?回来这么晚。”

“我呀,当然是去……带好消息回来了。”夏妈妈的脸上抑制不住的惊喜。

“什么好消息?”

“我呀,请马大夫吃饭了。”

“去马尔代夫吃饭了?”初阳的口气很惊讶。

“什么去马尔代夫吃饭了,没想到你耳朵还不好使。我都挺清楚了,是请马大夫吃饭了。”启轩像初阳解释。

“呀,这社会发展的,请人吃饭也较好消息。那启轩,你天天给我好消息吧。哈哈。”

“去你的,你怎么不说给我好消息呢。”

“哎呀哎呀,你俩先别闹。”,初阳妈神秘的把初阳拉倒一边,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初阳“哇”一声蹦了起来。吓了启轩一跳。“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妈我爱死你了!”夏妈妈也开心的陪着笑,看着初阳,脸上写满了温情。启轩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一看初阳都高兴成那样了,知道必是一件大好事。就问:“什么好事啊,阿姨?”夏妈妈慈祥的说:“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启轩哪,初阳他,很快就能看见我们了。”

“啊?这……真的啊?哇……”启轩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说什么好,初阳能见到光明和色彩了,他当然为他高兴,可是就是因为他太希望初阳的世界可以明亮一点,他太高兴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表现了。

初阳拽着夏妈妈的胳膊,兴奋的问:“妈,咱……钱够了吗?”

“够了够了,别担心。这回绝对够了。”

“恩恩。好好。”初阳几乎要流泪了。“妈,今天我好开心哪。”怕妈妈看到他的样子赶紧会自己房间了。剩下启轩和夏妈妈在客厅里。

沙发上,启轩陪着夏妈妈。夏妈妈说:“终于有机会可以拯救这孩子了。那么多年,都遇不到合适的机会。有角膜的时候,我们穷的一贫如洗。当我们有点小钱的时候,却失去了合适的角膜。还要送初阳去盲童学校和心理中心,我就怕这孩子得点自闭症什么的,那我们娘儿俩该怎么生活呢。唉……”

“阿姨,初阳很懂事的。而且难得的开朗的好性格,重要的是,他知道心疼您。”

“是啊,这孩子,似乎什么都知道一样。从小就懂事。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时候,他就会跟我说,妈,没事,我早就习惯看不见了。我还有您照顾我呢,我不怕,妈你也别怕。虽然他这么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希望能看见我。不知道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子,要谁,谁都难过。”

“那,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一次合适的机会吗?”

“也有,有的是我们没办法,也有的是初阳自己放弃的。他爸刚走的那阵家里日子非常难过,初阳要上学念书,家里也要有开销。虽说一个手术也就万元吧,可雪上加霜的时候,那也是巨款哪。初阳说他宁可用手术那些钱学点东西。他说他不能保证什么都能看见的时候他还能这么珍惜他拥有的。说只要咱们有钱了角膜总能等到,所以他不着急。再加上这么多年的适应黑暗……”启轩不插话,静静的听着夏妈妈的讲述。

“其实他就是不想给家里添负担,他想学着照顾好自己,帮我分担。学点生活的本领,自己养活自己。长这么大,他不容易呀。”

“阿姨”,启轩轻轻的说,“好在,现在什么都有了,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夏妈妈点点头,说:“启轩,手术的时候你也去吧,你们,像兄弟一样。有你在,我们都更踏实。”启轩微笑着说:“阿姨,那还用说吗,我必须得去。呵呵。我也特别希望,初阳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先看到我……我们。呵呵。”因为已经有了角膜,所以很快就可以手术。初阳去住院的前一天,夏妈妈让启轩陪着初阳。病人都是这样,手术之前总爱胡思乱想担惊受怕。有启轩陪着,能踏实一些。夏妈妈自己去银行取钱,准备办住院的时候用。

在启轩的连哄带逗下,将要手术的初阳也不那么毛躁了。还能轻轻松松的开玩笑。初阳问启轩:“你长什么样子?描述描述。”

“急啥?你马上就能看见了。”

“不行啊,你还是描述一下给我垫个底吧。万一你长的巨雷人,我怎么能承受的了呢。”

“我雷人?就我这么有磁性的声音,能雷人吗?哈哈哈。我还真怕吓着你,你想象吧,往帅哥选秀那个方向想。我怕你看到我的时候太惊艳……”

“哈哈哈,惊艳?你还真敢说咧!去给人当反面教材当陪衬去了吧?”

“你为什么非得损我呢?看在你明天要住院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等你手术成功了,就不是残疾人了,看我怎么削你。哈哈哈哈”

“对啊,等我眼睛好了,我就不是残疾人了,说不好谁削谁呢。”吵嘴吵到很晚,妈妈还没回来。想到妈妈出去是取钱去了,手术费带住院费,不小的数目呢。初阳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启轩也有些自责,光想着陪着初阳了,忘了陪夏妈妈一起去。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往不好的地方想。可是出去太久了还没回,又怎么不让人担心?还是偏偏在取钱的时候?也许为了手术顺利又请大夫吃饭去了吧?可是谁会带着那么多钱请人吃饭?

初阳开始坐立不安,启轩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可是故作镇静的轻声安慰他:“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很快就能回来。”初阳一边点头一边止不住的担心。启轩正打算出去找的时候初阳的手机响了,初阳马上循着声音的来源扑过去接,由于太着急了重重撞在了茶几上。启轩拿起来说来电是“妈”,初阳迫不及待的抢过去,披头就喊“妈”,刚要问怎么还不回来的时候,启轩就发现初阳的脸色凝重了,眼睛里似乎还有泪花。初阳一句话也没说,但更像是说不出来。人,似乎僵了。启轩预感不好,抢过电话,电话那头还在说,却不是夏妈妈的声音。启轩打断:“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麻烦您再说一遍。”只听那头的声音也很沉重:“我这里是雨花台区公安局,您是叫夏初阳对吧?您的母亲在中午……唉,您的母亲取钱出来是遇到抢劫,已经被害了。您还是来趟公安局吧……”好多的话启轩已经听不清了。懵懂的挂掉电话,本能的看向初阳,他已经瘫在沙发上,低着头,头发垂下来,看不清他的表情。

启轩恨死自己了,初阳看不见,自己应当陪夏妈妈出去。如果当时他跟去的话,也不会这样……

“初阳,初阳……你……”启轩用力忍回去要流出来的眼泪。他更担心初阳,本来以为是大团圆的结局,却途中生变故,谁能承受得了?初阳……脆弱……坚强……启轩脑子里也空白了。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出去的时候好好地,怎么会突然……不会的……”初阳终于说话了。语无伦次。启轩仿佛迷茫的看着他,“初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现在说什么,初阳也是听不进去的。

从公安局出来,初阳彻底的沉默了。他一开始是不相信,而现在是不愿意相信。从他的手触上死者的脸庞开始,他就绝望了。他虽然看不见,可是从小,他就摸着妈妈的脸撒娇,把自己的脸跟妈妈的脸贴在一起,就会感觉到特别踏实,也别幸福。现在,还是那个轮廓,还是那个感觉,唯一不一样的,是没有温度了……

如果初阳又哭又闹,启轩或许还放心一点。可是这么安静,才最让人担心,因为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启轩总认为自己有一半的责任,可是他不敢说话,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提夏妈妈以及取钱的事情的,不怕别的,他怕初阳承受不了,在清醒的时候揭人家的伤口,换成谁,都会痛死。

第十三章:我没事

逢此变故,至亲离去,手术,不得不搁浅。初阳好像忘记了启轩的存在一样,自从证实了被害者确实是夏妈妈,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一样。就连殡葬事宜,都是启轩帮忙操办,十分必要的时候,提醒一下初阳。而初阳,跟着启轩的指点办完了整场丧事,却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启轩在心底叹气,却不敢说什么。

初阳的做的每件事,每个动作都是机械的,他似乎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自己。在启轩的记忆里,除了夏妈妈的骨灰放入墓地的那一刻,初阳的眼里悄然滚落几颗泪珠之外,其余的时间,他就像个木偶,机械,没有语言,甚至,没有思想。

初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好像这之前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存在一样。他不叙说难过,不表现悲痛。可是启轩快要熬不住了,失去至亲固然痛苦,可是初阳的生活却还是要继续,他还有梦想,还想要认识这个世界的光明和色彩。这也是夏妈妈的愿望,现在,成了遗愿。可是初阳这样,就像个活死人似的,自己麻木,身边人痛苦。

启轩鼓起勇气靠近初阳,很轻很轻的对他说:“初阳……我们,还是要去做手术的。你的眼睛,还在等着这个世界。初阳,跟我说句话……”回答他的是初阳的摇头。然后初阳身子一倾,绕过启轩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着。启轩站起来,定定的看着他,看着被被子裹住的初阳,肩膀在抖动,初阳一定哭了,而且是无声的,哭的很厉害。这么长时间,初阳除了发呆就是发呆,现在终于哭出来了,虽然启轩没有听到。他突然好想抱抱初阳,现在的初阳那么可怜,那么脆弱,真的好想照顾他。启轩叹了口气,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默默的退了出去。

夜很深了,启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夏妈妈去世以后,初阳和他,都没有真正的睡着过。启轩侧卧着,想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想着夏妈妈的好,更多的是,想着初阳。他似乎……对初阳有特别的感觉。可是,他不确定,更不敢说,他不是个传统的人,他们学艺术的,没有什么,是特别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

想着想着,启轩自然的转过身去,换个方向。一转身,吓了一跳。初阳面无表情站在他的床边。他一下紧张了,支支吾吾的问他:“初……初阳,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喊我……”启轩连忙坐起来。让出床边。初阳坐在床边,还是不说话。启轩心里,更是不好受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让他睡觉?明摆着他肯定睡不着;跟他聊天,初阳不可能说话的;安慰他,他根本听不进去。他现在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封闭的,谁也进不去,他自己也不出来。

启轩只能低着头,陪着初阳沉默。意外的,初阳竟然开口了:“启轩……”声音很干涩。

启轩惊讶的抬起头,正对上初阳的眼睛。房间里漆黑一片看不清眼神。却清晰的看到,眼睛里,亮亮的,不知是窗子映进来的月光闪进了眼睛里,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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