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使力不便,舒清风的小腿撞到浴缸边缘,发出砰的响声,萧鹞不想绅士地抱他,于是用蛮力把他拖出来,气道:「坏蛋就算晕倒也这么麻烦!」
「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萧鹞刚把舒清风拖出来,没有防备,脚下一打滑,摔倒在地,这次舒清风比较幸运,倒在他怀里,被压到,萧鹞痛得闷哼一声,顾不得跟他计较,探身按开旁边的通话器,问:「什么事?」
『萧船长,你的早餐准备好了,你是在房间里用餐?还是去餐厅?』
是负责他生活起居的船乘,萧鹞扫了一眼身旁赤裸的人,这种状态他怎么能安心吃早饭?急忙说:「我现在在忙,早餐不吃了。」
船乘沉默了一下,似乎奇怪作息一直很有规律的船长居然会不吃早餐,不过没说什么,告辞离开了。等他走后,萧鹞把注意力又转回舒清风身上,再看自己,一番折腾下,他全身也都被淋湿了,旁边莲蓬头还在不断放水,他忙站起来关上,又按开排水器,把浴缸里积的水放掉了。
都做完后,萧鹞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转头看还躺在地下毫无苏醒迹象的人,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虽然因为这混蛋,他连早餐都没吃到,不过烫手山芋在这里,又不能放任不管。他拿了浴巾,扶起舒清风,帮他把头发和身上的水渍擦掉,手经过他的胯下时,犹豫了一下,非常不甘心的承认这家伙的那话儿长得很有型。
萧鹞马马虎虎给舒清风擦干净身体,把他拖出浴室,丢到了卧室的大床上,自己先去找衣服换上,在给舒清风选衣服时,他特意找了套旧衣——那混蛋只配穿旧的,自己的高档内衣裤给他可惜了。
舒清风还在昏睡,刚才萧鹞制造的一系列鸡飞狗跳的状况完全没影响到他,乖乖任由萧鹞给他套上短裤,在穿上衣时,萧鹞的动作微微停了停,他看到舒清风右锁骨下居然刻了纹身,是一抹靛青鸟羽,羽翼飘逸张扬,印在白皙肌肤上,带出一种妖异美感,萧鹞喉头动了一下,急忙把眼神掠开了。
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黑心律师,外表再出众,也不能掩盖他内心的丑恶!
萧鹞这样很努力地说服自己,眼神却背叛了主人的意愿,在肌肤接触中不经意地瞥向舒清风。
平心而论,舒清风长得很出色,五官秀美精致,褐色发丝精心打理过,垂至肩头,却不会给人凌乱之感,他个头应该跟萧鹞差不多,不过稍微偏瘦一些,锁骨部位因平躺微微凹下,勾成一个动人的弧度,脸颊微红,眉头因为不适蹙起,身躯微微蜷着,这个略显弱气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多了份阴柔美感,萧鹞盯着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又沉了几分,不能否认,舒清风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哪怕他知道这个人有多黑心。
为了让自己不被蛊惑,萧鹞伸手用力拍了拍舒清风的脸颊,换来的是意味不明的几声呻吟,舒清风脸很红,萧鹞又碰触了几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舒清风脸红是发烧导致的,急忙摸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人,不用量体温就知道他烧得很厉害,而且看他现在这种状态,不单单是发烧,自己的常备药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犹豫了三十秒,萧鹞选择跟医生求救。
「少宣,我这里有个病人,你过来看一下,」萧鹞说完,想了想,又追加一句,「他在发高烧,带退烧针来。」
一分钟后,邮轮任职医生兼萧鹞的好友顾少宣匆匆赶了过来,他是萧鹞的高中同学,藉助跟丽皇国际邮轮公司的董事是亲戚关系,毕业后就就近在邮轮上任职了,他原本是跑欧美线的,结婚后就申请调到近海航线,跟萧鹞搭档。
顾少宣进房间后,看到躺在薄毯下一脸苍白的重病患,他瞥瞥萧鹞,笑道:「终于忍不住偷食了?还搞得很激的样子。」
「别笑得这么诡异,他只是乘客,快看病。」
被萧鹞催促,顾少宣走到床头,拿出听诊器,当发现舒清风只穿着内衣躺在毛毯里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鹞一眼,做完检查后,问萧鹞,「你做了什么?怎么搞得脱水这么严重?」
「不关我事,是他自己晕船导致的。」萧鹞一脸坦然地回复:「我跟他有点过节,昨晚看他晕船,就把他扔进了杂物房,结果忘记了。」
把一个大活人关进小黑屋,这是软禁好吧,这在法律上已经构成犯罪了,而犯罪人居然还说不关自己的事,只是忘记而已!
顾少宣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跟萧鹞认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跟他有过节的那绝对是坏人,想起往事,他试探说:「如果跟那件事有关,不如直接把人扔海里算了。」
「好啊,你扔。」萧鹞说:「我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抱歉,那违反我的职业道德。」
话不投机,顾少宣耸耸肩,放弃了提议,打电话给护士,交代她把退烧药和葡萄糖盐水带来,给舒清风打上点滴后,说:「等他醒了,给他吃点流质看看,如果还是吐,就只能继续挂点滴了。」
顾少宣留下退烧药和晕船药,准备离开,萧鹞忙拦住他,说:「把病人带去你那里治疗吧,免得点滴打完,还得麻烦护士小姐来拔针。」
「不麻烦不麻烦!」
旁边的小护士听了这话,立刻拚命摇头,帅气多金又绅士的船长可是她们心目中的偶像,就算无法发展,有机会多接触一下也是好的。顾少宣看到小护士一脸春意,故意揶揄:「人家都说不麻烦了,再说你是一船之长,让我们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那我现在以船长的名义,命令你带病号离开。」
「如果你希望他因为移动继续呕吐脱水而死的话,我不反对。」顾少宣拍拍萧鹞的肩头,笑嘻嘻地说:「所以老板,你还是认命吧,反正还剩几小时的路程,你可以的。」
门关上了,把萧鹞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他无奈地挑挑眉,虽然顾少宣说话经常没正经,但在工作上不会敷衍,以舒清风此刻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再移动。
萧鹞转回卧室,舒清风睡得正香,眉头舒展,神情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他看看吊瓶里的液体,还需要很久,就先去甲板机舱转了一圈,跟大副和轮机长交代完工作,又匆匆赶回去,快到船长室时,里面传来音乐铃声,他急忙推门进去,发现是舒清风的手机在响。
萧鹞跑过去接听,来电却断掉了,听到卧室有响声,他走进去,见舒清风被手机铃惊醒了,眼眸半睁,眼神有些茫然,挣扎着想起来,忙上前按住他,说:「别动,会滚针。」
话刚说完,萧鹞就后悔了,他干嘛要管一个坏蛋的好歹啊,滚针才好,他正好可以在旁边看热闹。
虚弱嗓音打断了萧鹞短暂的阴暗心理,舒清风恍惚说道:「我好像有听到手机响,也许是工作……」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又有油水捞了。
萧鹞没好气地想,不过手还是按在了舒清风的胳膊上,以防他乱动。他这才不是好心,快到岸了,该教训的也教训完了,这个铁嘴大律师精明得很,他可不想因此惹上什么麻烦,说:「你晕船呕吐脱水,半条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工作,好好休息。」
「是吗……」
舒清风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恍惚想起自己的狼狈经历,看看萧鹞,昨晚甲板上很暗,他又吐得一塌糊涂,不太记得男人的模样,只记着那身白衣,眼神掠过萧鹞一身纯白制服,问:「这里是哪里?」
「船长室,我的房间。」萧鹞坦然说:「是我救你的。」
正直严肃的表情,加深了话的可信度,舒清风没精神多想,点点头,严重脱水让他感觉口干,舔了舔嘴唇,萧鹞发现了,问:「口渴?」
舒清风点点头,萧鹞出去倒了杯温水给他,见他起得很辛苦,终于还是看不过眼,上前帮忙把他扶起来,水杯对到他嘴上,舒清风咕嘟咕嘟连喝几口。萧鹞就在离他咫尺的距离,看着他喝,他发现舒清风唇型很好看,可惜嘴角起了泡,破坏了原有的美感——嗯,这也是他的杰作。
经过清洗,舒清风身上已经没有了酸臭气,搂抱下萧鹞可以感觉到他柔韧的肌腱,看着他缓缓起伏的胸口,突然想起他胸前那抹妖异的鸟羽刺青,某种莫名的紧张窜上心头,急忙把眼神错开了。
「萧……鸟?」舒清风喝着水,刚好看到萧鹞的胸牌,他眯了眯眼,道。
「萧鹞!」
萧鹞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很想把这个侮辱自己名字的家伙直接揪到地板上,拳头握紧又分开,最后还是忍住了——萧鹞,你找到这份工作不容易,千万不要跟个人渣计较!
舒清风没觉察到萧鹞心里的涌荡激流,喝完水后,躺了下来,还处于高烧状态,他精神很倦怠,或许是因为身体太倦,连肠胃机能也失调了,没再有呕吐感,他抬起手搭在自己额上,随口问:「我的手机在哪里?」
「在外面。」
昨天舒清风在杂物室摔倒时,无框眼镜掉在了地上,他去捡的时候,发现手机在旁边,就顺手一起拿走,放在了外面桌上。
萧鹞出去把东西拿来,发现舒清风又睡着了,头微微侧在枕畔,呼吸平稳,眉头弯起,让他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可爱。
用可爱这个词形容一个坏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在法庭上,舒清风把对手逼得哑口无言的的锋芒模样,萧鹞真的会被他的完美表像所蛊惑,这个男人绝不像看上去这么温和无害,相反的,他是狼,狡猾敏锐,还有充满野性的狠戾,一旦咬到对手的弱点,就绝不松口,直至对方死亡。
萧鹞把眼镜和手机放在了枕旁,又鬼使神差的伸手触触舒清风的额头,还在发烧,明知不该对一只狼予以同情,但看到舒清风被他折腾成这样,他还是有点不忍心。
好吧,当初他是存着幸灾乐祸的心看舒清风笑话的,不过舒清风会搞到脱水这么严重,却出乎他的意料,摸摸舒清风的头发,发丝柔顺,一点不像主人的个性,为了申明自己的立场,他故意说:「我不会道歉的,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吊瓶打完了,萧鹞打电话让顾少宣过来,顾少宣没来,说正在给一个急性肠胃炎患者诊病,只把助手派了过来,助手是个刚来不久的女医生,虽然还在实习阶段,诊病却很熟练,帮舒清风做完检查,又给他加了瓶葡萄糖盐水。
等第二瓶葡萄糖打完,舒清风感觉舒服了很多,至少没有了那种要命的眩晕感,肚子有点饿,他想吃东西,可是女医生帮他拔了针头后,却没有走的意思,一直站在床头跟萧鹞聊天。
舒清风不快地皱起眉,她想趁机钓凯子是她的事,但能否换个场所,他现在想吃东西,不想看无聊的爱情片,尤其是爱情片的女主角身上,带着很重的脂粉香,不断刺激他的嗅觉神经。
女医生没感觉到舒清风的怨念,很热情地聊完自己的工作见闻后,问萧鹞,「船长,你平时都有什么娱乐节目呢?」
萧鹞此刻的心情跟舒清风是一样的,他最不善于应付热情过度的女性,巴不得她快点走,不过对女生一向有礼的他无法直接说出来,敷衍道:「平时都很忙,没什么安排。」
「我听顾医生说你一个人住,每次归航都休两、三天,难道每天都窝在家里睡觉吗?」
「是啊,我可以一下子睡三天。」
「那多没意思啊,正好我跟朋友约了去爬山,不如一起来吧?」
「抱歉,我恐高……」
「只是小土丘而已,其实我们是野营烧烤,都是钓的鲜鱼,很美味的喔。」
「谢谢你的美意,不过我是素食者。」
即使处于不舒服状态,舒清风还是忍不住笑了,这种拒绝的借口太烂了,傻瓜都不信。
女医生不是傻瓜,所以她没信,噗哧笑道:「昨晚你还吃牛排了。」
萧鹞面不改色地反问:「你确定你没有看错人?」
「当然没有,这么帅的船长大人,」女医生笑着向萧鹞靠近,「其实只要你去,我也不介意吃素食的。」
再露骨不过的表白,舒清风看着萧鹞为了躲避女生的碰触,不断向后面挪,如果这是漫画世界,他额头上一定会挂三条长长的黑线。
看到女生越靠越近,萧鹞已经挪到了床边,舒清风翻了个白眼,他饿了,不想再看这种低俗的打情骂俏,轻轻推了一下放在枕畔的眼镜,眼镜顺床边落到了地上,正好被萧鹞一脚踩中,碎裂声从脚下传来,他一愣,女生奇怪地问:「怎么了?」
「糟糕,把人家的眼镜踩碎了。」
发现自己踩的是舒清风的眼镜,萧鹞急忙捡起来,拜他的体重所赐,两个眼镜片都碎得很完美,随着他拿起,碎片落了一地,他很尴尬,忙对舒清风连声说抱歉。清亮温厚的嗓音,让舒清风想起昨晚跟他搭话的那个声音,不过此时嗓音少了一分冷漠,多了几分懊恼,在一身笔挺制服的衬托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没事。」精神不振,舒清风不想多说话,说:「我饿了。」
「那我马上帮你准备饭菜。」萧鹞说完,见医生还站在那里等回复,他咳了两声,说:「不好意思,我要照顾病人,爬山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
女医生看看躺在床上的男人,本来还以为他只是普通游客,看萧鹞的反应又下太像,想多打听一点内情,萧鹞已经打电话叫餐了,舒清风不喜欢没眼色的人,索性对萧鹞说:「我胃不舒服,多叫点流质食物,表哥。」
萧鹞刚点完餐,听了这话,话筒差点没抓稳,转头惊讶地看他,女医生却笑道:「原来你们是表兄弟啊,难怪长得这么像,船长你安心照顾病人吧,有事可以随时联络我喔。」
萧鹞还在打电话,随口应了一句,等医生走后,他放下话筒回到床边,对舒清风说:「谢谢你。」
舒清风摇摇头,他只是帮自己而已,女生被赶走了,但香味还是留了下来,气味很微薄,换了平时,几乎不会被觉察到,但现在对他来说,完全是强烈的刺激,胃又开始折腾,萧鹞见他不舒服,忙拿来垃圾桶,不过舒清风只是干呕了两声,接过萧鹞递来的纸巾擦了嘴,又仰面躺到了床上。
萧鹞看舒清风眉头紧皱,眼眸因为干呕泛起水色,波光潋滟的凤眸长在一个男人脸上,带了几分轻佻,却不掩那份妍丽,真难想象一向风光张扬的他会有如此柔弱的一面,犹豫了一下,问:「还能吃饭吗?」
「还好……」舒清风眼眸微阖,被问到,他睁开眼,微笑对萧鹞说:「谢谢。」
萧鹞有些不自在,他的个性原本就是温和类的,只要不踩到底线,任何事都不会在意,他知道舒清风不是好人,但被道谢,也不好冷着脸,原本的憎恶随着舒清风遭受的狼狈渐渐淡了下去,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想到一个重要问题。
「抱歉,把你的眼镜弄碎了,你能看清东西吗?」
刚才舒清风的动作做得自然快捷,萧鹞的注意力又一直放在女医生身上,根本不知道眼镜被踩碎跟自己其实没什么关系,舒清风自然也不会解释,笑了笑,说:「看不清,我近视很厉害,眼镜摘掉就是半个瞎子。」
「真糟糕。」
萧鹞低声嘟囔,不知道是说舒清风还是说自己,他视力很好,不过死党顾少宣是高度近视,所以近视的不方便他很了解,还好船快靠岸了,到时再想办法吧。
门铃响起,船乘把萧鹞叫的餐点送了过来,简单的米粥小菜,萧鹞又去倒了杯温水,给舒清风拿过来。
舒清风还发着烧,半靠在床头,就着萧鹞递来的汤勺随便吃了几口,就又感觉头晕,没胃口再吃下去,喝了几口水便躺下了。
晕船的时候,躺着要比坐着感觉舒服得多,舒清风看着萧鹞让船乘把剩菜拿走后,又去打开窗户,显然是避免菜味导致他不适,他若有所思,说:「原来你是船长。」
萧鹞动作微微一停,随即就转过身来,平静地说:「我是这艘邮轮的船长,昨晚也是我发现你晕船的。」
阳光从萧鹞身后照进来,有些刺眼,舒清风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得萧鹞五官端正温厚,说不上有多出众,但绝对讨喜,嗓音清冷,跟他的长相有点不搭,单从声音来判断,萧鹞该属于刻薄冷漠的那类人,但恰恰相反,他的长相和气场很容易让人亲近,并付之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