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念真无力的注视着水面。
“记下了。”冯临川轻轻一笑,接着便格外霸道的抬起对方的下巴,不容妥协的,堵住了那张总是吐出拒绝言辞的嘴。
那是亲吻吧,那应该就算是亲吻了吧。
出家之前,念真还只是个乡野村镇的顽童时,曾目睹过这样的场景。瞒着村里人,在柴火垛后头偷偷亲嘴儿的青年男女,曾被他不留神撞见。
他那时只觉得害臊,觉得慌张,却在之后的若干年里,从没有一次被别人接触过自己的嘴唇。
他不曾尝过亲吻的味道。
亲吻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淡淡的烟味?隐约的茶香?抑或浓重的雄性气息?
这就是冯临川的味道。
山里最嗜杀的那头虎王的味道……
“呜……别……啊哈!……嗯……”几次想要挣脱,又都被再次吻住,光溜溜还泡在水里,念真几次反抗,手都在对方结实的肩头打了滑。而那亲吻,却在不觉间,已经一再加深了。
有火热的手臂揽着他的腰,有粗糙的手掌在他颈侧和胸前抚摸,有舌尖在他口中缠绕撩拨,勾着他,逼着他,陪那一山之主同道沦陷。
亲吻重复了若干次,直到念真呼吸困难快要眼前发黑才停止。
他真的不懂,为何之前尚且穿着衣裳的触摸都会让他觉得是奇耻大辱,现在赤裸相对的亲吻,却让他不曾那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还是说,这种转变和对比,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念真,你俗家姓名是什么?”带着粗重的呼吸声,冯临川在他耳边追问。
没有回答。
“不能说?”
“……一朝出家,不再有凡俗姓名。”
“得了,你不趁现在还俗,等的是什么?”忍不住笑起来,冯临川令人意外的忽然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而后伸手到温泉边上,打开那包袱。
念真眼看着,里头是一件似乎格外新,至少是格外干净整齐的衲衣。衲衣上头是一双僧鞋,而那压着僧鞋的,正是他那始终念念不忘的金刚经。
“这……”
“我会放你下山。”绝对令人意想不到的说了那么一句之后,冯临川收敛着眼中的野兽气息,和那惊讶到说不出话的和尚四目相对,“不对,应该说,我会‘送’你下山。不止如此,我还会一路把你送到你说的那个净云寺。只是,这沿途之中,你得乖乖听我的话。送到之后,你得乖乖跟我回来!”
第十五章
那天,留下那么几句话之后,冯临川猛的从温泉池里站起身来。
他才不想等那和尚点头应允,他根本就不在乎对方是否应允。对于他来说,任何事,只要他认为对,那就没有必要问别人意见,不管是不是当事人。
他看着念真在他站起身的同时侧过脸去,脸颊上还带着绯红,肩膀以下泡在水里,然而水如此清澈,着实也藏不住什么。他看得出来念真并拢着,蜷缩着两条腿,遮遮掩掩的姿态,一眼望去就知道秘密为何。
只是亲了几下儿,就让你硬起来了?果然是个值得好好调教的身子。早晚把你弄到隔着衣裳看几眼就浑身燥热。
这么想着,这么笑着,冯临川故作若无其事迈步出了温泉。
缩在水里的念真,好一会儿才敢偷偷看一眼那个背影。
高大,健壮,两条长腿,脊背上沾着的水滴顺着肌肉线条滑落,一直跌进泥土之中。
背后也有伤痕,果然是匪……
果然是……老虎一样的匪……
然后现在,这山头的虎王,要让他这嘴边的鸭子飞走?
不,他才不会让他飞走,他不是说还要把他带回来吗?
可……
用力闭了一下眼,念真低着头,拼命告诉自己要静下心来。
他并非因为想到那些莫测的,尚未发生的事而混乱,而是,他要面对对他来说更令人慌乱的怀里是非。
那种滚热的感觉,又来了。
那不知羞耻的物件,又有了不知羞耻的反应!
果然还是刚才扣动扳机杀了自己这个佛门弟子的耻辱才对吧……
厌恶着自己,念真希望穿好衣服的冯临川赶快离开。可那男人偏偏不着急。慢悠悠一个一个扣好胸前的盘纽,别好枪,拢了两下头发,冯临川回头看着念真。
“洗干净了,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是寨子侧门。”整了整袖口和衣襟,那匪首笑了笑,“可别自己溜了啊,这边儿是后山,林子太深,走丢了可指不定遇上什么。”
留下那么一句话,冯临川迈步就往前走。
念真一直到那男人的身影被粗大的林木遮挡住,才略微松了口气。
不,他根本就不该松口气。
那股间的……
可怎么办?
他记得冯临川是如何动作的,他当时固然慌乱非常,然而真的记得的。就算那是耻辱,可耻辱达到顶峰之后,怀里是非不是也就平静了?
那……
念真格外无助也格外无措,他脑子里满是天人交战的场景,就仿若修罗场,仿若地狱之景象。
然后,当他真的状着胆子决定就算落入地狱,也不想再这么僵持着时,当他默念着罪过,一点点从水下把手探到自己胯下的同时……
啪——!!
一声格外清脆的枪响,穿过了林梢,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颗子弹,就不偏不斜,正打在温泉池旁边一棵树的树杈上。
并不算纤细的一根树枝咔吧一声折断,带着鲜绿的叶子,掉进池子里,掉在念真面前。
水花溅在念真脸上,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刺激得呼吸都差点儿停止了的念真和尚,等到再睁开下意识闭上的眼,变急促的呼吸略微平静下来时,才意识到,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也好,难对付的反应也罢,全都静如止水了。
欲望硬生生被搅乱,对于念真来说,也许反而是件好事。
但,当他听见那从远处隐约传过来的,那男人的笑声时,什么好事坏事,就都只剩了怨愤。
抄起水面上浮着的那一小段树枝,狠狠扔到一边,念真撩起水来,重重的抹了把脸。
冯临川还是以折磨他为乐趣。
这一点,也许不会变了。
就好像玩弄猎物的猫,玩弄本身,便是个令人欲罢不能的词汇吧。
对于猫来说。
可是,他别无选择。反抗,也许会适得其反把事情弄糟,现在首要任务是送经书,至于过程中到底有没有可能逃走……
就还是先下了山再说吧……
这么想着,念真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脸从掌心里抬起来。
而另一方面,冯临川那头,却笑得快要收不住了。
唉……好个让人没辙的小和尚,不欺负他都觉得亏得慌。欺负了,又想再更进一步欺负。当然,只能让他一个人欺负,若是别人下手……
“我就把他手给剁了。”轻描淡写说着,冯临川迈开大步,回了冯家寨。
大厅里乱哄哄,有下山“做买卖”的弟兄刚回来。
“哟,大哥。”
“大哥回来啦。”
“嗯。”冲着几个脸上挺高兴的匪兵点了点头,冯临川开口问,“弄回来金山银山了?美成这样儿?”
“大哥,今儿我们几个做了个大的!”有个带队的匪兵兴高采烈,“几个一看就是土豪的主儿打山底下过,让我们给端了。”
“哦,宰了几个?”
“一个都没有,就照您教的,裤腰带一撤,裤子一扒,手一捆,留东西保命走人。”
“全跑了?”
“可不全跑了嘛,远远儿的就眼瞅着四个白花花的屁股一颤一颤,一扭一扭,越跑越远。”
带队的匪兵话音刚落,其余几个人马上就哈哈大笑起来。冯临川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行,听话。”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先把钱给大伙儿分分,论功行赏。东西呢,交给老四老五他们,看看哪些日常急用的留下,不急用的先扔库房。”
“哎,知道了。”
穿过大厅,冯临川迈步往后宅走,他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先去找一趟那要人命的妹妹溪蝶,又一转念还是算了,说不定这丫头又和很多时候一样,提着猎枪漫山遍野溜达去了,与其找,还不如等着晚上她自己带着狍子兔子回来。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算太晚,冯临川还是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落座,叫匪兵给重新沏了壶茶,他把腰间的手枪掏出来,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那小和尚,竟然如他意料,真动了自杀的念头。
不过,归根结底,他眼里还是满溢着鲜活的渴望,只是偏要垂着睫毛遮掩罢了。他躲不过冯老大的眼,见第一面就知道不是什么迂腐木讷的普通和尚了。
哼。
边想边笑,并暗暗叮嘱自己下次最好收好枪支,免得那猎物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时出了意外,冯临川放下枪的同时,已忍不住乐出声来。
第十六章
土匪在屋里等和尚。
和尚没来,土匪的妹妹来了。
冯溪蝶,又或者说,冯知乐,咣当一声推开门,直接就闯了进来。
“哥!你有完没完?!”
“什么有完没完。”忍不住一皱眉,冯临川看着那照例还是一身男装的二小姐。
“你找晚荷姐跟我聊,劝我嫁人!”
“你早该嫁人。”
“我才十八!!”
“嗯,独穆狼他弟弟也是十八。”不慌不忙说着,冯临川端起匪兵刚送来的茶,喝了一口。
“你就非得让我跟那个假娘们儿结婚啊!?”
“我还没听别人说过他男扮女装,也没亲眼见过。”
“我亲眼见过还不行?!你连你亲妹妹的话都不信?!”
“行了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哥……”
“你先回去吧。”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一话题,冯临川轻轻叹了一声,“溪蝶,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我会亲自过去跟独穆狼核实,行了吧?”
“那,然后呢?”
“然后,如果穆绍瑜真是个二倚子,我就取消婚约,成不成?”
“嗯……这还差不多。”点了点头,总算略微放下心来的冯二小姐离开了。
那之后又等了一段时间,天全黑下来时,那和尚才终于又出现在冯临川面前。
身上穿着那件新的衲衣,脚上穿着那双新的僧鞋,怀里抱着那个包袱。
“回来啦?”脸上令人疑惑的透着欣喜而不是获胜的表情,冯临川打量着面前的和尚。
他果然还是穿僧袍更像那么回事,总是一脸禁欲隐忍,骨子里却是叫嚣的欲望,这样的念真,必须穿僧袍,因为这会让人更想将他的禁欲隐忍彻底撕碎。
“何时……去净云寺?”沉默了一会儿,那和尚终于问了。
“天亮之后。”
“……”
“总不能三更半夜就出发吧。”
“……嗯。”压抑着应了一声,念真眉头皱了皱,似乎有话说出不口,迟疑再三,才总算出了声,“今夜,我可否……睡在马房?”
“马房?”冯临川差点儿笑出声来,“你睡马房干嘛?”
“或者,之前的那间废弃库房……也行。”
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冯临川格外没辙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过去,凑到念真面前。
“除了马房就是库房,我问你,怎么你就不能睡我这卧房呢?嗯?”
“!我……”本想说一句怎么能,但手突然被一把抓住,念真闭上眼试图往后退,可那匪首却已然凑过来,揽住了他的脖颈。
“嘘嘘嘘,别动,让我看看。”止住了对方的挣扎,冯临川令人意外的开始检查对方额角缝了针的伤口,“疼不疼?”
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念真呼吸紊乱中摇了摇头。
“疼也不说,对吧?”给那和尚的倔强下着定义,冯临川收起笑容,而后拉着念真走向屋子正中的八仙桌。
把那和尚按在椅子里之后,他抬手掀开桌上一个撑着竹骨的绿纱罩。
罩子底下,是两盘爽口的素菜,还有一碗白粥。
“吃饭。”那男人命令一样的说着。
但念真在惊讶过后,却只是摇头。
“怕我毒死你?”
“……出家人,过午不食……”
“什么?”冯临川挑高了眉梢,“不吃晚饭?”
念真点了点头。
“这是哪门子混蛋规矩。”
格外讥讽的语调让念真有几分不悦,但他还是尽力耐着性子解释。
“过午不食,为的是告诫自己,世上无数苍生尚在挨饿。”
“苍生挨饿不挨饿的,和我没有关系。”根本不打算采纳对方的话,冯临川抄起筷子硬是塞到念真手里,“又是惊吓又是受伤,还刚泡过热泉,你体力消耗太大,晚上不吃点东西,八成天不亮就饿死在被窝里了。救苍生之前得先救自己,懂不懂?赶紧的,吃。”
想放下筷子,那匪首不许,想干脆吃饭,戒规又在作梗,念真左右为难,直到冯临川给了他一句“不吃就干脆再陪我乐乐!”之后,才终于肩膀一颤,端起了粥碗。
而在那之前已经踏踏实实吃过饭的冯临川,则饶有兴致坐在床上看着对方用餐。
他发现这和尚吃饭果然规规矩矩,喝粥不乱搅,夹菜不乱翻,简单一顿饭吃过之后,身上不见半个油点,盘子里剩下的菜还在最开始的位置。
甭管是原来家教严格,还是在寺院里修行的结果,总归很是让人称道。对于冯临川来说,这是和山上弟兄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不羁格外鲜明的对比。
这对比格外有趣,格外新鲜,格外让人想一看再看。
饭后,冯临川叫来手下端走了盘碗,接着给念真倒了杯茶。
“厨子老于口重,做菜放盐多。”用言语示意对方觉得渴了就喝茶之后,冯临川离开了后宅。
他在寨子前后溜达了一圈,该查看的,该叮嘱的,都查看叮嘱过后,他回到自己房里。
和尚还在,茶杯里倒是空了。
暗暗高兴着,他伸手过去,拉着念真就往床铺的方向走。
想来那举动再次吓坏了已经快成了惊弓之鸟的出家人,念真瞪大了眼睛用力后退,但终究未能抵抗那匪首的蛮力。
冯临川没怎么费劲就扒掉了他一双僧鞋,并进一步将之塞到了床上。
“行了,我本来没打算怎么着的,你再惹我,可别怪我改主意啊。”音量不高的说了那么一句最管用的话,冯临川眼看着念真安静下来。眼里还有屈辱是不假,但毕竟安静下来了。
很好。
暗暗点了点头,冯临川自己也脱鞋上床,然后堂而皇之脱了上衣扔到一边。
“得了,睡吧。”说得轻松自在,冯临川拽过被子,直接盖在了两个人身上。他按住还想躲闪的念真,灵活的指头钻进僧袍下摆,解开了念真的裤带,“睡觉,就是得放松,勒着箍着,睡着了也做恶梦。”
话,说得格外冠冕堂皇,而硬是被他抱在怀里还说什么早睡早起的念真,却好长一段时间,不管怎么闭着眼,都不敢轻易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