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文不笨,立刻想到是方云峰的作用。
互相嘘寒问暖一番,许小文问到吴军的案子。吴军被放出来时还以为是家里的钱到位了,虽然惊讶派出所效率之快和王家的利落,但是回到家妻子的反应却表明事实和他想的有所差别。
还是托了姜新华的朋友去打听,那朋友几天之后神神秘秘的恭喜他,又埋怨到明明有后台也不说一声,有这样牢靠的后台何必还要他这样的小角色跑腿呢!
弄得姜云吴军面面相觑。
现在许小文回来一对情况,才知道方云峰帮了忙。
对许小文的朋友,姜云了解的很少。自己的儿子越大越孤僻,不像吴凯外向活泼,家里招呼的常常是他的朋友。从没见过许小文把朋友同学领回家。冷不丁的,许小文闷声不响的居然交了个大能耐的朋友!
姜云和吴军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与有荣焉也有,受宠若惊也有,手足无措也有。
“不要再外面乱说……”姜云消化了许小文带来的消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有人来问,我们也摇头说不知道——小文的朋友帮忙是看在小文的面子上,小文欠了人情还不知道将来要怎么还,我们要是乱攀关系炫耀的话,不是让人家烦,看不起吗!”
“有道理。”吴军点头称是。
许小文笑了,他就知道他妈妈会是这样的反应。
吴军心里十分愧疚。因为他的冲动鲁莽,让妻子和两个儿子受了好大的苦。对王家到底还是给了钱的,却不是说好的二十五万,而是八万。这是姜云的主意。既然已经和王家撕破脸了,吴丽和王雄的事必须有个了结。怕夜长梦多,给钱当天吴丽和王雄就去民政局签字离婚,女儿王雪跟着当妈的。
对妻子的大度,吴军既感激又愧疚。在知道妻子为了筹钱救他连房子都卖了时,他就悔恨不已。而现在,忍痛拿出大笔钱帮吴丽为的什么?不就是因为吴丽是他妹妹。她把吴丽看做亲人吗!
“都闹到这步田地了,还不如咬牙撇个干净。”妻子轻描淡写的语言让吴军暗暗发誓,自己绝对要对妻子好,更好,好一辈子!
还有两个儿子,居然连试都没考完跑回来,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吴军在为自己的错误而愧疚,度妻子儿子满怀感情。另一方面姜云却为吴军担心不已。吴军的单位是国有企业,对员工的个人操守看得挺重的。吴军打伤了人被抓进牢房,不管事件起因如何结果如何,它的影响是恶劣的。吴军的饭碗恐怕端不稳了!
难得全家到齐,姜云煮了一顿大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围坐桌边。
在许小文和家人团聚的时候,原卓阳一个人呆在公寓里吃着饭店送来的外卖。玻璃窗外漆黑一片,恍若一面镜子反映出自己孤单的身影。原卓阳吃了两口,嫌弃的把盘子里的东西到在垃圾桶。如果许小文没走的话,他应该和许小文一起吃晚餐,无论是叫的外卖还是许小文自己动手做的家常小菜。许小文的手艺比不上五星级饭店的大厨,但是总有股味儿格外吸引人。用完晚餐,他们会出去走走,或者看看电视,看着看着,目光变交缠在一起,然后阵地变转移到卧房……
陷入绮思的原卓阳口干舌燥。倒了杯冷水大口大口灌进喉咙。
自己这是怎么了?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隔着电话,蒋敬的声音和就把特有的喧闹声几乎挤破原卓阳的耳膜。
“快来夜色,就差你一个人了——”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目前最大的难题虽然解决了,但是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是要细细打算。许小文和吴凯已经是大人了,姜云和吴军也就当着他们的面说开。
“你们姑姑离婚那事花了八万,前些日子请客送礼花了三万多,从亲戚家借的钱挨着还了,现在我们手里还剩下几万块。”姜云先把这些日子的帐大概说了一遍。其实除了许小文最后回来,吴军父子对这些都比较清楚。
“老吴的工作恐怕还有麻烦,所以这笔钱还需要用来打点。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学费都给你们留着,不用你们操心。”最主要的就是这一点。在姜云的观念里,除非人命关天,所有的一切在孩子的学业面前都是浮云,她希望孩子们不要让这件事影响了他们的学习。所以要告诉他们,钱的问题,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姜云说完,吴凯许小文点了点头。
“另外……小文,你看看方云峰那里,我们应该怎么表示表示……”
许小文正要摇头,姜云制止了他:“不管别人瞧不瞧的上,我们不能不知礼数。人家帮了我们多大的帮啊……”
“应该的,应该的!”吴军也赞同道。连吴凯也点头。
许小文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对方云峰来说是举手之劳,对他家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惠。方云峰不把他当外人,他不能当做理所当然吧。
姜云回卧室取出一沓钱,放在茶几上。“这个你拿上,买点东西给方云峰。最重要的是心诚……你看下够不够。”
许小文摇头。姜云以为不够,问他:“还差多少?”
“不是不够。”许小文解释道:“妈,你把这收回去吧。”
他想了想,继续解释道:“方云峰愿意帮这个忙,无非是因为他把我当朋友,如果我拿着钱上门——即使不是钱是什么贵重礼品,那不成了巴结他了吗?方云峰会怎么想暂且不说,至少我觉得对不住他一片心意。”
许小文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是姜云对于前者别人天大的人情十分不安,总觉得没还的人情像根绳子系在她腰上,让她坐立不安的。
许小文把茶几上那叠钱拿起来,塞到姜云怀里。“道谢那方面我知道怎么做,妈,你放心吧。”
见许小文坚持,姜云姑且把钱收好。
他们的话告一段落,吴军清清嗓子,示意他有话说。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
“那个……阿云卖掉的房子是小文的。”他顿了顿,脸上显出些赧然和坚定的神色。
许小文和吴凯姜云都意识到吴军要说些什么。
“这些年,我把小文当做自己儿子,都是我的儿子,所以不能让小文不公平。这房子卖了八万,以后你们结婚分家的时候,我会多给小文八万。小凯,你没意见吧?”
吴凯理所当然的说:“应该这样的。”
吴军满意一笑。见许小文似乎要说出拒绝的话,阻止道:“小文,你不要拒绝。说句玩笑话,现在八万块好像是笔大钱,没准儿等你们毕业结婚后八万块都不是钱了呢呵呵~”
许小文的话咽回喉咙。
还真是这么回事,再过个几年,叔叔你有预言天赋吧?
算了算了……只不过即将到手的新房子变成了未来要贬值的八万块,许小文心底不是不遗憾的。看来他要为未来好好合计合计。老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真的应该为将来打算打算了。
话说完,坐了一会儿,几人也纷纷洗漱休息了。姜云和吴凯奔波劳碌,吴军在派出所里蹲了大半个月,许小文刚从火车侠下来。每个人都是疲惫不堪,早早的进入梦乡。
千里之外,却有一个人辗转难眠。
熬到凌晨天亮,原卓阳终于忍不住拨通许小文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哪位……”许小文带着迷糊睡意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入他的耳朵,好似欢爱过后的慵懒,如细细的发丝在掌心撩拨。原卓阳百分之百肯定许小文一定是逼着眼睛半睡半醒的说话。
“是我。”
那边没声音了。
该不会睡着了吧?
原卓阳暗自嘀咕,有点愤然。他因为挂念着许小文昨天连在夜色狂欢都守身如玉,许小文居然连通电话都不愿意打起精神!
好在,电话那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啪嗒啪嗒。终于有人说话了。
“我和我哥一个屋里,刚才不方便说。”许小文道:“这么早怎么想起我来了?”
前一句话让原卓阳心里恢复了平衡,后面一句话立刻又让他不是滋味了。
感觉……感觉好像自己太重视对方而对方却漫不经心甚至不以为然。
“怎么不说话?”许小文在电话那头问道。
“没事,你家里的事解决了吗?”原卓阳岔开话头。
许小文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连声道:“嗯嗯。多亏了你和方云峰。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们呢!”
“怎么谢啊~”原卓阳拖长了音调,“云峰我不知道,不过谢我嘛……以身相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哦~”最后一个哦字故意用暧昧的声调讲出。
明明没有露骨的话,许小文却感觉脸颊发烧。
听见那头又没了声音,原卓阳没有继续调笑。“什么时候回B市?不要忘了你还有一份兼职。”
许小文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我能请假吗?”
“请假?请多久?”
“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嘛……请半个月的假……可不可以嘛~”许小文学着原卓阳的尾音,由他说出来仿佛撒娇一般。话音未落,许小文脸上的温度不断升温。
羞死人了!许小文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样撒过娇。好像女人似的……
原卓阳一定会嘲笑自己……许小文懊悔的想着。
他不知道,原卓阳挂了电话后,拨通了秘书的电话:“帮饿哦订一张去A市的机票!”
32.
从枋县到A市坐汽车原本要两个半钟头。去年末修的高速公路从A市经过枋县,路程被缩短了一个钟头。
许小文说去同学家玩两天,姜云和吴军都没有多问。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家里刚经过一阵波动,让孩子出去散心也好。
早上八点出发,到A市汽车站才九点半。汽车站走过去五十米左右就是A市火车站。要是原卓阳坐火车就好了,他就不用再转公交车去机场。从电话查询里知道,去机场要转两趟公交,还有一个钟头的路程。
晕车的许小文扶着脑袋晃晃悠悠的从公交车上下来。他几乎要羡慕路边抱着垃圾桶呕吐的路人了,据说吐出来就舒服了。
所以,原卓阳从飞机上下来,看到的就是一个精神萎靡,毫无喜色的许小文。
“不欢迎我?”他挑眉道。
“哪有——我还在晕车呢。”许小文恹恹的道,挤出一抹没什么精神的笑容。
“算了,快别笑了。难看死了!”原卓阳瞪了他一眼,脸上闪过心疼,“怎么不吃晕车药?”
“那玩意儿对我没效。”要是有效早就吃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再走吧。”许小文现在一看到汽车就胸闷头晕,要吐不吐的感觉横亘心中,让他难受极了。
他们就近找了间茶座,原卓阳见许小文的脸色仍然不好看,坚持去给他买了运汽车让他试试。出乎意料的,许小文吃下之后,过了一会儿竟然舒服许多。
许小文倒出剩下的两粒药丸,稀罕的研究,发现和自己以前买的没什么差别,绝不是高价货。“为什么以前没效果呢?”
“‘以前’是什么时候?”原卓阳随意问道。
许小文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大概……五年?六年前?”第一次吃晕车药没效之后他就没尝试过。
“……大概体质有变化吧。”
“也是。”许小文点头赞同。想到自己以后不会受晕车之苦,兴致顿时高昂起来。“我们出发吧,反正吃了药也不怕。”
原卓阳计划周末在A市逗留两天。年末旅客增多,他们先去买了返程的机票,打车去了市区的宾馆。
许小文故作镇定的看着原卓阳订了一间豪华双人房,谢绝了服务员的殷勤服务,在门上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然后关上门。
在原卓阳打开空调,脱光上衣,手放在皮带扣子上的时候,许小文终于忍不住了抄起枕头扔到原卓阳身上。“你想干什么?”
原卓阳被砸了个正着,却不恼,继续慢悠悠把裤子也脱掉,晃着两条结实的长腿道:“我想洗澡。”声音既无辜又纯良。
许小文的镇定土崩瓦解,红色唰的蔓延脸庞。他一把把另一个枕头捂在脸上,隔着羽绒和棉布,瓮声瓮气的道:“快去!”
原卓阳哈哈大笑,猛的扑上床,搂住许小文,“我现在不想洗澡了,先把你心里想的事儿干完……”说着,双手不规矩的摩挲,伸入许小文的衣服……
云散雨霁,许小文推推压在他身上的原卓阳:“重死了……”可惜方才的大战力气用的差不多,推不动,还是原卓阳自己挪开,仍然把他搂在怀里。
原卓阳居然跑到A市来见他,他的下巴就抵在他头顶,结实有力的双臂紧紧的搂着自己,黏腻的汗水,交错的呼吸……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亲密!
许小文心中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安定温暖的感觉。
他以为原卓阳对他是游戏的态度,尽管他们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偶尔许小文也许全心享受原卓阳给予的宠溺,但是只有这一刻,许小文才觉得,原卓阳对他,似乎有着认真。因为想念才千里迢迢跑到毫无相关的城市……是的,哪怕只是几个钟头的飞机就可以到达的距离,许小文仍然产生了愉悦和浅浅的感动。
许小文以为自己如同干涸的泥沼,对感情再无憧憬,对未来毫无期盼。可是现在,似乎可以尝试那种只在电视里,书本上体验过的感觉。
A市也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尽管在经济建设的大环境下,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匆匆而过的行人带着和其它城市别无二致的冷漠。但是处于中原大地腹地的这座城市仍然保留不少的古迹,如今被开发成闻名全国的人文景观。
原卓阳更喜欢和情人腻在宾馆的大床上调笑亲昵,许小文却吃不消,好说歹说将他拉了出来。
对见惯了世面的原卓阳来说,这些所谓的旅游景点毫无观赏性,无非是水泥筑起的建筑物。说是古迹,其实还不是这些年修缮过的。一砖一瓦都是现代的气息。
不过,走着走着,倒也有了乐趣。
A市人多,又是周末,原卓阳和许小文夹在拥挤的人群里,这个撞一下,那个推一把,一个钟头里两人走散了好几回。到中午,景点附近人满为患,原卓阳索性悄悄的勾住许小文的手,两人携手而行,旁人见了,也不过当做他们怕走散了。
许小文抿着嘴偷笑,任原卓阳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就在人群里,专挑人多的地方,顺着景点里的路一直走一直走。肚子咕咕的叫也被两人忽略掉。
夜晚自然又是耳鬓厮磨,亲热交缠。
因为相聚的甜蜜,分别就显得格外难舍。
许小文把原卓阳送到候机室外面,一向平淡的眼眸中也难免露出几分不舍。原卓阳心中苦笑,和许小文一样,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比最初认真了许多。此刻,他真想把许小文一起带走,让许小文时刻待在他身边,一步不离。
这样迫不及待的心情是罕有的,比起决定来A市前的挣扎更让原卓阳心乱。他把这些复杂的思绪掩藏在温柔体贴的表情之下,硬是让许小文看不出丝毫。
这种纠结在原卓阳回到B市接到冯澜熏的电话时更鲜明了。
“好久不见。”冯澜熏的笑容明艳动人。长期收音乐艺术的熏陶,她的举止言行透露出一种说不清的迷人气质。“希望我没打扰你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