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快递送上来让他签收,谭桦好奇地看着包裹,摇了摇,又听了听,然后面如土色,颤声道:“啊,炸弹!”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人动作全都停下了,一起扭头看着他。
于是谭桦吞了吞唾沫,道:“是……是炸弹!”
“碰!”A大吼一声,吓得谭桦下意识地蹲了下来,于是一圈人哈哈大笑。杨立中正在吃戴群山带给他的早饭,把最后一块小蛋糕塞进嘴巴,他走上前接过炸弹,走到档案室,转头对谭桦的秘书道:“虹膜识别系统!”
“啊?哦!”秘书上前,打开档案室的大门。
杨立中还在用舌头剔牙,扭头对戴群山抱怨,“早跟你说这个东西粘牙,又不好吃。”
档案室门打开,杨立中带着炸弹进入里间,又一晃脑袋,“把保险柜打开。”
“啊?好好好!”秘书有点明白过来,于是匆忙掏口袋,先是用钥匙,然后输入密码,最后终于打开保险柜。杨立中把炸弹放进保险柜,迅速拍上柜门,转动锁匙。
他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档案室外,戴群山将他一把捞过来,两个人蹲到墙根下。谭桦的秘书目瞪口呆,等他明白过来,只听得“轰”一声巨响,他觉得身后一阵气浪袭来,保险柜的整个柜门朝他砸过来。
天花板稀里哗啦掉下灰尘,电灯炸坏了,屋里黑漆漆的,秘书一边咳嗽,一边摇头抖掉满脸的灰,只见保险柜门就砸在他身侧不到半米的地方,他很走运,没被砸死。
戴群山嘴里骂骂咧咧,“搞什么啊,还新单位呢,没开张营业就让人一锅端了,干什么吃的?”
“哦,走了走了!”肥龙一边吆喝,一边匆匆忙忙跑向电梯。电话里有人在问他,他打着哈哈,“没什么,有人寄炸弹过来了。没死,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杀手们陆陆续续地走了,谭桦被爆炸的气浪掀得摔倒在地上,这个时候火星人走过来把他扶起来,他摇摇晃晃,结结巴巴,“这个……这个……我会跟上面反映情况的。”
一个礼拜以后,谭桦离开了七组。
谁来接替这个职务,上面吵开了锅,吵来吵去,最后还是要边远回去。
边远最后推荐了戴群山。
戴群山在七组的工作,先是接上头交代下来的单子,由国安提供情报资料,一般重点内容就是目标的行踪,而他负责安排人手,准备武器,并且按要求做好扫尾善后。如果上面没什么要求,那人死了也就死了,问题是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困难,所以还专门有一披人负责善后。如果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要求,那倒是好办了,边远在军区医院有路子,切成零件扔福尔马林池子里,余下部分在焚化炉里销毁。可是有些单子在比较偏远的地方,不方便运尸体,或者干脆在境外,那就要伐木机这样的组员去处理。等戴群山做了领导,他才大吼了一声——“靠!”原来以前他们接一个单子的奖金,只及伐木机处理善后的三分之一。
为保障杀手们的利益,他开了一次会,让资源处理善后的杀手登记,以后把奖金直接划给他们。没过两天,有个兄弟在境外犯事了,原来他处理尸体不当,被当地警方抓了起来,亏得那个国家没死刑,他在牢里好吃好喝地等待审理,告诉戴群山他自己会想办法越狱。
戴群山吸取了他上任以后的第一个教训,于是善后工作,还是交由伐木机这样的老手去办,花钱就花钱吧,反正也不是花他自己的钱。
因为要和杀手们保持联络,所以他的手机经常会响起来,而且属于24小时不间断打扰,着不能怪组员,毕竟时间差摆在那里,纽约时间13点的时候,北京时间刚好0点。
于是经常会发生这种情况,这边他正搂着杨立中起起伏伏,工作手机响了,电话里有人欢快地问好:“消防员,我想和杨二说话。”
“消防员,MUA,替我亲一下杨二。”
“消防员,我想杨二想得睡不着觉。”
“消防员,我想和大花睡觉。”
戴群山对这样的骚扰电话一律回四个字,“干你老MU。”
一开始他还是生气的,后来这种对话的语气措辞渐渐就转变成“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哈哈”,戴群山的脾气也没了,甚至还挺高兴。为什么呢,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反正你们都睡不成不就是过过嘴瘾么。
“消防员,我想和杨二说话。”
“干你老MU。”
“消防员,MUA,替我亲一下杨二。”
“干你老MU。”
“消防员,我想杨二想得睡不着觉。”
“干你老MU。”
“消防员,我想和大花睡觉。”
“回去干你老MU。”
“啪!”在办公室里扣上座机电话,他开始理解边远的痛苦。他拉下脸去跟边远求教,怎么减轻工作量,他不能24小时伺候那群混蛋。边远的回答是,可以处理的给处理掉,处理不掉的转接心理干预小组,纯粹骚扰电话就挂掉。
“那我还得接电话?”
“你可以让杨二做你秘书。”
“你以前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你没接电话的秘书。”
边远想了想,“我就是这么做到的。”
戴群山瘫倒在沙发里,“难怪你性冷淡。”
杨立中给他一个建议,就是先把电话转接到心理干预小组,反正,谁手头上有单子正在做,那才是真有事情的,才必须接他的电话,否则别的事情一概不用管。戴群山也觉得有理,但是很快他发现,每次手头上总有那么三四个单子正在进行中,他不能屏蔽了人家。狼来了的故事谁都知道,今天他们也许只是骚扰杨立中,明天也许狼真的来了。从他接手七组以来,辞职退休的总有三分之一,一共就那么点人,再找新手,物色人选,戴群山想起来就觉得头疼。
他打电话给边远,“能不能再给我招点人进来?”
边远在电话那边冷冰冰地说道,“做事情从来都是不容易的,你不能事事都来问我,要想办法自己解决。”
“那好吧,这事先缓一缓。话说,我们名单上的NO.1最近没去找你的麻烦吧?”
“谢谢,我很好,我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这件事老拖着,总是觉得不舒服。”
边远似乎在叹息,又似乎发出低低的笑声,“本拉登还逍遥了多少年,我们人力物力有限,他又受到保护,杀他谈何容易。我这次被他找到了,大难不死,我想退休对我来说,也是比较好的自我保护。”
“我总觉得你们早晚会再遇上。”
“希望不会。”
刚刚放下话筒,又有电话铃声响起来,戴群山扶着额,一看来电显示,是杨立中打进来的。
于是他赶紧接了,“你先吃饭吧,我晚点就回来。”
杨立中口带揶揄:“过了一把领导的瘾,现在还要继续干下去吗?”
戴群山又好气又好笑,“我还可以再坚持坚持。”
“我最近都没接单子,你是准备养我?领导年薪多少?”
“狗屁,按照军衔职位发的,我挂的是上尉衔,组长你知道多大吗?我带的人一共就这么点,副连级。这点钱还不够我之前的零头,再这样下去我要抄家伙自己上了。”
杨立中“嗯哼”一声,“给我接点活吧,我养你。”
戴群山把话筒换了个耳朵,用鼠标点了点手头刚刚拿到的一些档案材料,显示屏上出现一个男人,眉头纠结目光凝重,头发很长直留到肩头,他想,就是他吧。
按了打印,A4纸张从打印机的滚筒里“吱吱”叫着吐了出来,他把材料放进牛皮纸袋,塞进一个斜跨的黑色书包里,戴上眼镜,套上外套,下班走人。
外面是城市中心商务区繁华的夜景,电梯里挤了不少人,戴群山站在他们中间,像一个普通的小白领。他记得A曾经开过玩笑,如果他们三个一起出去,即使穿着同样的衣服,也会有完全不同的效果。
比如说穿西装,A就像个暴发户企业家,戴群山就是那种公司职员,而杨立中像个贵公子。
即便打扮成蓝领,A是个修空调的,戴群山是个推销空调的,杨立中像去摄影棚给空调拍广告的模特儿。
又一个骚扰电话打进来,戴群山扫了一眼,把号码转接给了心理干预小组,然后随着人流走出底楼大厅。
杨立中这一次的目标是个三十多的退伍军人,此人服役还是十年前了,之后一直流窜各地没有正式工作,但是近五年来有数次出入境记录。一般人短期出入境多为经商或者旅游,他即没有钱做生意也不是劳务输出,出去的地方也不是旅游胜地,这就有点可疑了。而他之所以被七组盯上,是因为他在帮一个间谍组织递送情报,知道很多不宜公开的秘密。
接到任务以后,杨立中独自一人坐飞机直达昆明,然后照着地址寻上门去。目标住在一片新小区内,杨立中打算速战速决,因此戴着鸭舌帽,直接装成快递小哥上门。
临行前戴群山跟他研究过这次任务,对方是干这一行的,所以会很有警觉性,直接去敲目标的门容易打草惊蛇。因此杨立中先是按了二楼住户的门铃,先以快递的身份进入楼梯间,再想办法入室行凶。
只不过,真要办好事情,意外总是层出不穷。
杨立中按了二楼住户的门铃,里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我家没有快递。”
杨立中脸不改色心不跳,“可是地址写的就是你们家。”
“那就是弄错了,退回去吧。”
杨立中耐着性子,等对方挂掉对讲机,本来想按三楼或者四楼住户的门铃,因为目标就住五楼。当他站在楼道外抬头看时,却发现五楼的窗帘半掩着,窗帘后有人影一晃而过。
他迅速转身朝小区外走,一边打电话给戴群山。
“我可能暴露了,没找到机会下手。”说到这里,他有些懊恼,“是我太心急了。”
电话里的戴群山很平静,“没事,你适合短兵相接,不适合潜伏,回来吧,我找别人去。”
杨立中出了小区,并没有迅速离去,而是在公交车站牌前等了一阵,没多久,他看见目标背着简易行李袋,匆匆忙忙走出小区,拦上一辆出租车。
杨立中担心他跑掉,于是招手拦过下一辆出租车,跟上了目标。
目标驱车直达火车站,在售票大厅里,杨立中眼看着他排在买票队伍里,他只好压低鸭舌帽,隔着两个人也排在队伍里。
目标是个长相不起眼的人,而杨立中的长相却非常惹眼,两个人训练有素地目光相接,只用一秒钟的时间打量对方。
事实上,杨立中的长相和茫然的眼神,也让对方感到迷惑,咬不准这样一个人像不像专业的。
目标买票去邻近城市,杨立中则买了同一列火车到更远一站的车票。然后他和目标离了一段距离,坐在候车室里等待。
目标显然有些焦虑,坐了一会儿,他又改主意了,提了行李袋转身离开候车室。
杨立中知道这下没办法再跟了,如果再跟实在太明显了。
但是不跟,对方还是要跑。
没办法,他背上斜跨的背包,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目标。
目标扭过头来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杨立中俊美而冷若冰霜的脸,实在太过骇人。他奔跑着往人群里钻,杨立中的手伸入包内旋开了一支钢笔,把笔攥在手心里。
目标奔跑着冲出候车大厅,往广场边的出租车停靠点跑去,杨立中越追越快,几乎就要揪住对方的衣服。
前面正好有出租车开过来,目标拉开车门跳上去,杨立中紧随其后钻入了同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在狭小的出租车内当即动起手来,杨立中的钢笔每扎一下,就带出“嗖嗖”的风声。而当他第三下扎过去的时候,心里就在暗叫不妙,不是对方身手太好他打不过,而是出租车司机异常从容地将车子开出了广场。
果然,当他第四下出手,终于扎到对方的后脑勺,钢笔从脑干刺入,他扣住对方肩膀往车门上一磕,钢笔齐根没入,目标张大了嘴巴一击毙命。
出租车停靠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司机转过身来,手里握着一把黑星,冰冷的枪管正对着杨立中。
对于诱饵的死,这个男人没有显现出一丝一毫的惋惜同情。
杨立中的手悄悄地按在车门把手上。
“别乱动,如果你乱动,我可以保证不让你死,而让你残。”
“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我也不认识你,不过我老板认识你。”
车外四面八方围上来几个人,他们把杨立中粗鲁地拉出车外,然后塞上了停在路边的另一辆轿车,一个黑布袋子套在了杨立中头上。
口袋里的手机被掏走了,一条冰冷的嗓子说了一声:“喂。他现在在我们手里。24小时内让边远到南中国海,坐标经度****,纬度****,如果他不出现,你这位小兄弟漂亮的脑袋会被砍下来,用快递的方式寄到你们单位。”
第65章
戴群山磕磕巴巴地放下电话听筒,一颗心在胸腔子里“扑通扑通”地狂跳,整个人几乎要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板上。
然后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冷静!”他对自己说,“越到这个时候,就越要冷静!”
他先打电话告诉边远,大致说了一下杨立中的处境,随即又把刚刚的坐标输入电脑查询了一番,道:“那个岛不是我们的,是不是先要通过上面沟通一下,不然我们不能带武器进去,你去也是不被允许的。我担心是陷阱,如果闹成国际纠纷,正好给别人落了口实,成了一桩彻头彻尾的军事挑衅,乃至于侵略。”
边远在电话那头很平静,事实上他一贯地平静,“我不带武器上岛。”
“我叫几个人跟你一起,我也去。”
“不,不用,闹大了正中别人下怀。”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边沿低低地笑,“你是怕杨二回不来吧?”
“我也不想你死,真的。”
顿了顿,边远“嗯”了一声,“谢谢,我很感动。”
“我让后勤准备出海的船,你先坐飞机去码头等,天黑以前必须上船出公海。”
“要渔船。”
“我知道。”
边远在即将挂电话的时候,突然又道:“山子,杨二在你的印象里,似乎失手了不止一次。但是他并不软弱无能,要相信他。”
戴群山握着话筒,呆呆地看着前方足有十秒钟,然后他哽着喉咙勉强说道:“我知道。其实我原本没想抢着来坐这个位子,我另有打算,可是干这一行,总有意外等着我们。总之,把事情处理好,我等你回来。七组需要你,还有杨二。”
杨立中双手被反扣在背后,用手铐铐着,两个精壮的男人把他推进一个仓库模样的房间,脸上的面罩被取下,他打量着周围,屋子里空荡荡的,散发出一股怪味。
面前的两个男人穿着海洋迷彩,看起来像是雇佣兵,他们负责看守杨立中,百无聊赖之余,抽着烟坐在一个小桌前打牌。
杨立中被命令坐在角落的地板上,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后来饿过头了,反而好受点。到这里已经有一阵了,他始终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这样下去不行,得改变行动策略。估摸着时间,他抬头问道:“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