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月(出书版)+番外 BY 罗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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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

看到皇兄衣冠整齐,而炽月只是前襟微敞,朱锦纹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还好还好,他来得还算及时。

明昕帝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狠狠地瞪着他,问:「你来做什么?」

「皇兄,臣弟有一言不吐不快。」朱锦纹硬着头皮迎视大哥的目光,命令自己不要被吓软了腿。

「明天早朝上说!」朱锦恒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让他滚蛋,朱锦纹哭丧着脸,颤声道:「那时大错已铸成,再说什么都晚了呀!」

「大胆!」朱锦恒喝道,「你是说朕是明知有错却一意孤行的昏君吗?」

当你管不住下半身的时候,确实昏庸得很。朱锦纹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摸摸脖子,为了避免成为犯颜直谏下的冤死鬼,他挑了个比较温和的说法:「皇兄,我知道你对炽月旧情难忘,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他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怀宁王,事关国体,请皇兄三思啊!」

朱锦恒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看着炽月,轻拍了几下,唤道:「炽月、炽月!」

对方连吭都没吭一声,翻身朝里,睡得像死人一样,朱锦恒放下心来,又回来瞪自己的弟弟,不悦道:「酒醉失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身为男子,岂会把这种事到处张扬?」

男人嘛,就算被睡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拼命瞒着还来不及,怎么会挑出来让人看笑话?

「大哥,听臣弟一言!」朱锦纹很想哭,这个精虫上脑的皇兄已经不可理喻了,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会忍不住想造反的,「就算炽月碍于脸面不肯声张,他那脾气暴烈如火,岂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冲动之下会对皇兄不利,他武功高强,万一伤了龙体……事关重大,臣弟敢不进言?」

朱锦恒神情一凛,狂热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越想越后怕,不由得庆幸朱锦纹来得及时,刚才……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男人风流无伤大雅,酒后乱性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谁也不想一夜欢好之后被枕边人提刀大卸八块,他知道炽月武功不弱,那可是一剑把朱蔺钉在树上的狠角色!

朱锦纹察颜观色,不意外地发现皇兄的脸色开始缓和了,眼中也没了方才的戾气,他暗中松了一口气,又道:「这追求美人,和钓鱼是一样的,得放下饵去耐心等,要的是水磨功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明昕帝可没有什么追求美人的经验,向来都是万千佳丽只求他多看一眼,唯一一次主动产生征服一个人的念头就是七年前,还碰了个前所未有的大钉子,也难怪他耿耿于怀了。

朱锦纹知道他这个大哥有时候是很不讲理的,更不会承认自己是错的,不过至少他不会好色到连命都不顾,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皇兄都等了七年,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不管怎么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胡诌一番大道理,让皇兄打消趁人酒醉占便宜的念头,等炽月酒醒了赶紧送他启程,到时候皇兄就算龙颜震怒,也怨不到他头上,何况一国之君就算为了没睡成男人发火,又怎么好意思到处张扬呢?

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他这个倒霉的玳王真是受足了夹板气,直想捶胸顿足问苍天,苍天呀,你为什么要让那两个冤家再相遇?

两个都是被宠坏的臭脾气,针锋相对起来,倒霉的是他们这些池鱼啊!

朱锦恒看着他一脸衰相,语气温和了许多,道:「你说得对,是朕冲动了。」

玳王殿下感动得几乎要涕泪交流,一句「吾皇英明」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噎得喘不上气来,只见朱锦恒胸有成竹的一笑,道:「强扭的瓜不甜,若能让他主动献身,到时候朕既不用担好色之名,又能一偿夙愿,岂不美哉?」

朱锦纹张着嘴,像被拎出水面的鱼一样傻傻地看着他大哥,心中哀声震天:苍天啊,求你让我大哥清醒清醒吧!

「大哥……怀宁王他……不像会……雌伏的人啊……」他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不敢直言皇兄你少作梦了,朱锦恒却被他啰嗦得烦了,挥挥手,道:「朕自有办法让他臣服,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天不早了,退下吧。」

「可是……」他能不操心吗?朱锦纹现在后悔死当时劝炽月陪他回京的决定,本来想找个人顶缸的,哪知道皇兄会突发少年狂?

「你再说一句,朕就让人缝了你的嘴。」朱锦恒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出门,「来人,护送玳王回府!」

朱锦纹不敢忤逆他,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明昕帝看他走远,勾唇一笑,喜上眉梢,转身回去要找他的美人。

刚跨过门槛,不想迎面撞上个人,朱锦恒先是吃了一惊,待看清对方是谁之后,他整个人都酥软了,脱力地靠在门框上,提都提不起来。

炽月不知何时醒的,发冠除去了,长发披散在身后,半敞着衣襟,一身慵懒风情,朱锦恒可顾不上欣赏,他乱成一锅粥的脑子只想知道一件事:方才的话,他听到多少?

真是大意了,对朱锦纹说的话若是被炽月听了去,他还拿什么摆深情款款的姿态?

「炽月……你、你醒了?」朱锦恒有些口吃,可恶,这家伙怎么长得比自己还高?

「嗯。」炽月懒懒地应了一声,似笑非笑,声音犹带着几分醉意,分外撩人,让朱锦恒心里像被小猫抓过一样,酥痒难耐。

「天色已晚,就宿在宫里吧。」虽然对方明亮的眼眸让他有些心虚,不过朱锦恒也不是吃素的,定了定心神,绽开温文一笑,「跟着你的那些人,朕也会派人安置的。」

炽月嗤笑一声,一手撑在门框上,身体前倾,把明昕帝圈禁在他身前,半真半假地说:「劳烦陛下亲自服侍,小王愧不敢当。」

「你……」朱锦恒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可是和一个醉汉计较什么呢?他往后靠了靠,后背已经抵住门框,退无可退,而炽月又欺近了一些,夜风吹起他的长发,柔柔地拂过腮边,让朱锦恒柔肠百结,沉浸在这欲说还休的暧昧中。

炽月低下头,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波光流转,乱人心弦,在这样的注视下,明昕帝觉得身体开始发热,心神俱失,飘飘不知所以。

「炽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逸出喉咙,低哑难辨,带着几分缱绻,以及无尽的诱惑。

炽月突然皱了皱眉,一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不经意拂过他微启的双唇,留下一片灼人的热意。

他看着这张养尊处优的、英俊的、傲慢的脸,看着这双自以为胜券在握、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的眼眸,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昕帝在自己的抚触之下乱了呼吸、情潮暗涌的样子,突然有些迷惑地眯起眼睛,眉头锁得更紧。

「炽月?」朱锦恒不解,他以为炽月被自己迷倒了,难道接下来不是宽衣解带共赴巫山云雨吗,怎么对方反而流露出让人无法理解的烦恼神情?

炽月收回手去,站直身体,那种让明昕帝险些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蓦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掉大概就是这种滋味了。

「陛下。」炽月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你还真是让人望而生厌。」

「大胆!」朱锦恒差点跳脚,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激得他额角发胀,一张斯文端正的脸气得通红,一把推开炽月,低喝道:「你竟敢对朕口出恶言!」

炽月笑得像逗弄老鼠的猫一样,「小王惶恐,请陛下降罪。」

朱锦恒深吸了一口气,找回帝王的冷静与威严,板起脸来训斥道:「你喝醉了,朕就原谅一次你的无礼。」

他错了,他不应该以为把炽月灌醉就能任他摆布,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清醒时还懂得礼数,醉了之后只会气得人肝疼。

「况且你救驾有功,朕怎忍罚你?」想到酒宴上那一幕,朱锦恒不由得放软了语气,炽月肯为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证明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对吧?

炽月呵呵一笑,道:「我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当时的场合,别说让那刺客得手了,就算那女人亮出刀子惊吓了皇帝,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承担后果,他这个宾客只怕也别想全身而退。

朱锦恒连番被羞辱,再好的脾气也消磨殆尽了,眼看着脸上青白交错,正处在暴怒边缘,炽月当然不会傻到留下来被他骂,当下施了一礼,道:「时候不早,小王告退了。」

说完,抖了抖袖子朝外走,没走几步,身后响起明昕帝极力压抑着火气的声音:「等一下!」

炽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朱锦恒的声音带着火星子,「你真的醉了?」

炽月眼中有笑意闪过,给了他一个敷衍至极的回答:「你觉得呢?」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朱锦恒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门框上。

他不会武功,所以门框纹丝不动,倒是他的龙爪红肿了好几天,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把炽月挫骨扬灰。

******

「我说,你什么时候动身回国?」

三天之后,朱锦纹好不容易从酒宴刺客案中抽出身来,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到炽月的行馆,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地提出来意。

炽月正在后花园喝酒赏花晒太阳,笑吟吟地邀他同坐,道:「一路车马劳顿赶到京城,就算我不累,也要让手下的人多歇息几天。」

何况他正觉得逗弄朱锦恒有点好玩,想多看看那人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呢!

「唉,你不要一时糊涂吃了大亏。」朱锦纹坐下喝了杯茶,就有机灵的侍女过来给他打扇,还奉上绢帕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伺候得无微不至。

「我能吃什么亏?」炽月懒洋洋地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一举,「你啊,总是这么爱操心。」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岂是曾经那个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的少年?

朱锦纹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样子,无奈地摇头,挥退了侍女,压低声音道:「你别大意了,陛下对你势在必得,就算我竭力规劝,也不能打消他的念头,为免再生事端,你还是快走吧。」

炽月盯着一枝早开的山茶,笑道:「走?我还没玩够呢。」

朱锦纹的汗又流了下来,如芒在背,劝道:「你不要跟我皇兄斗气了,我怕到最后……会是两败俱伤啊!」

炽月转过脸来看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是在斗气?」

「难道不是吗?」朱锦纹手肘支在石桌上,无力的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我可没发现这京城中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没有吗?炽月有些怅然,沉默了片刻,叹道:「你说得对,是我意气用事了。」

比起当年片刻也不愿多待,此时留下,无论出于多么体恤下情的理由,终究脱离不了私心二字,特别是当他知道朱锦恒贼心不死之后,更是产生了一种玩火的快感。

「你也知道,我那个皇兄,一生未受挫折,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唯独在你身上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朱锦纹四下张望,发现侍女们都离得很远,才放下心来继续说皇帝的坏话,「完全是被宠坏了,你又何必纵容他的任性?就避他一避让他一让吧,免得真出了乱子,日后难相见。」

炽月拈了一枝花在指间,闭上眼睛轻嗅花香,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得人面花色俱生辉,让朱锦纹看了也有几分着迷,倒有几分理解明昕帝的痴念了。

这样的美人,谁不想揽入怀中?可是炽月却是沾不得的,他既不温柔似水也不百依百顺,和后宫那些日夜期盼君王恩露的美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好花虽多刺,悉心照料尚有结出果实的那一天,眼前这个,却是一团烈火,所近者皆敛目,所触者尽成灰。朱锦恒对这样的人产生欲念,注定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反正……你也很讨厌我皇兄吧?」朱锦纹见他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问。

炽月被问住了,睁开眼睛,流露出迷惘的神情,低声道:「或许吧。」

他应该是讨厌朱锦恒的,那个自私自负、自以为是的男人,那个惯于逢场作戏、却要别人耗尽痴心的男人,那个满口谎言、却容不得别人质疑的男人,可是为什么既讨厌他,又情不自禁地想逗弄撩拨他?只是因为看他算计落空的样子有趣?还是不甘心曾与这样的人有过纠缠?

他叹了口气,看着朱锦纹清澈的眼眸,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也许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少年时情窦初开,竟是对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让他看到朱锦恒那副柔情万千的样子就窝火,很想给他一盆凉水泼上去,让他不要再自作多情。

若不是讨厌他,何必那样羞辱他?可若只有讨厌,炽月根本没耐心与他见面。

对朱锦恒到底是什么感觉,炽月自己也弄不清楚了,犹记得那天夜里,手指抚过他双唇的瞬间,几乎情不自禁,险些忘了面前的人不仅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还是个寡廉鲜耻的混蛋。

朱锦纹提醒了他,无论怎么逗弄朱锦恒,除了能带来报复的快感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他犯不着把自己的闲暇浪费在这种无聊的琐事上,堂堂怀宁王因为少年时的错恋而与明昕帝杠上,这种小家子气的理由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是该走了。」炽月饮尽杯中的酒,恢复了平静冷漠的神色,「明日我便入宫辞行,这些天来,承蒙你照顾了。」

「好说好说。」朱锦纹如释重负,虽然急着逐客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为了皇兄别做傻事,他这个弟弟只好板起脸来当恶人。

人就是这样,以前远隔千里,虽然遗憾也没那么多念想,可是近到触手可及的时候,就难免产生些非分之想,觉得既然触手可及,不如伸手试上一试,反正不试白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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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炽月等明昕帝退朝之后,进宫辞行,后者本来还在生他的气,可是见到那绝美的容貌,再多的火气也消熄了,朱锦恒和颜悦色地挽留了一番,见他去意坚决,便不再多费口舌,道:「既如此,今晚朕在芝兰宫为你饯行。」

芝兰宫在京城近郊,是朱锦恒作太子时建的行宫,依山傍水,风景极佳,即使他登基之后,每年也会去那里小住几日,所以宫人护卫都不敢荒怠,芝兰宫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打理得很尽心,比起庄严大气的皇宫更有精美别致之处,让人更容易放松心境,怡然自得。

一放松,就容易出事。

朱锦恒打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这次饯行只有他和炽月两个,不要说满朝文武了,就连那个爱搅局的朱锦纹也不在受邀之列,到时候花前月下把酒言欢,意犹未尽同榻而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微醺之下意乱情迷就更是水到渠成了。

至于炽月清醒之后会采取何种报复手段,朱锦恒也作了些防备,不仅让人把芝兰宫寝殿内外有棱角的摆设尽数撤去,守卫也斥退到寝殿之外,免得炽月一怒之下抢了他们的佩剑来伤人。

当然,其实朱锦恒并不太想留下来面对炽月的怒火,他是打算占了便宜之后就提上裤子回宫的,地点选在芝兰宫也出于这点考虑,反正行宫戒备森严,炽月就算再生气又能奈他何?而且他的人马将于第二天在城门外与他会合,他总不会为这点「小事」耽误行程,是吧?

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明昕帝态度分外温和,连对方那天夜里的失礼也宽宏大度地不予计较,席间更是频频劝酒,软语温存,笑容可掬。

炽月岂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心里不禁好气又好笑,朱锦恒啊朱锦恒,我曲意退让,你倒想得寸进尺?

他喝了不少酒,也回敬了朱锦恒不少,两个人在阁中相对而坐,四面的纱帘被夜风撩起,飞花入槛,月色沾席,别有一番静谧安详的味道。

炽月看着月下楼台,错落有致,精雕细琢,花丛树影下依稀有流萤飞舞,淙淙水声不远不近,时有虫鸣鸟叫,花影浮动,趣致万千。

推书 20234-01-06 :扭转乾坤之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