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蹬我呀,你快看那人!脸脸脸!看脸!”此“瘦子”乃是真胖子,只见他一手指着长街那头缓缓行来的人,面部表情极是惊悚,不知道的人定以为是见鬼了。
事实上,是撞仙了。
“哦,天、天天、天啊!”胖子偏头一看,言语系统登时凌乱,将心爱的卤猪蹄一扔,手忙脚乱掏出怀里的画像,照着那人一比对,骇了,“这这这、这得值多少个卤猪蹄啊!”
瘦子扯着胖子躲到角落,戳着画像上的人,兴奋得声音乱颤,“没错!你看那人比画像上这人美了多少倍!只要将那人绑回去,咱下半辈子肯定不愁吃穿!”
胖子又探头瞅了几眼,咽了咽口水,低头看手中画像,略有不解,“活生生的人摆在那呢,这司徒皎月怎么就成了江湖第一美人?都瞎眼了吧,亏寨主还天天抱着这画像睡觉。”
“所以说啊,要能把这人绑回寨里,寨主该有多惊喜!反正找了这么些天也没找着那司徒皎月,寨主的嗜好你也是清楚的,并不是非他不可,只要是大美人,就成!”
“那倒是,那就这么定了!”胖子将画像卷好收回,眼见大美人走进斜对街的酒楼,擦了擦口水,道:“走!咱也进去!”
春风得意楼,二楼雅间。
桌上菜肴丰盛,酒香满溢。一人慵懒斜坐椅上,红衣素手,执一青瓷酒盏,浓长羽睫微抬,眨眼间覆尽春色,但见那红唇轻启,唤出两字,“魑影。”
黑影闪过,一人现于身前,单膝跪下,“主上。”
“坐。”
魑影不违主命,依言坐在对面椅上,腰背挺得笔直。
枢冥一手撑着下巴,笑望对面的人,“陪我喝酒。”
“主上莫要饮酒。”
枢冥挑眉,“你再说一遍。”
“主上莫要饮酒。”
“再说。”
“主上莫要饮酒。”
“……”枢冥一捏额角,放下酒盏,“为何?”
“沾酒伤身。”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沾酒伤身。”
枢冥拿起筷子,漫不经心拨弄盘中虾饺,“滚回去躲着,不想看见你。”
“是!”滚了。
唤来门外侍者将酒撤下,又添几道菜,枢冥起身,侧卧于窗前软榻之上,又唤:“魑影。”
“主上。”滚回来了。
“将桌上的饭菜全吃光。”
“是!”
门外,一男一女两名侍者被药晕在地,一胖一瘦贴门互瞪,用眼神传递信息——
胖子:难不成被发现了?
瘦子:绝无可能!
胖子:那为何独独撤了酒?
瘦子:方才好似听见有人与他说话,叫他不要饮酒。
胖子:怎么可能?我们都看得清清楚,只有他一人进去了,他跟鬼说话啊?
瘦子:指不定真有鬼,我看他就像只艳鬼。
胖子:你个死胖子!我看你也像鬼!撑死鬼!
瘦子:你怎么这样,明明说好你才是胖子的!
胖子:好吧,饿死鬼,下药不成,你打算如何收服艳鬼?
瘦子:嘿嘿!自有妙招。
197.
“怎么样?”一进门,画尧便急着问:“有消息吗?”
流帘摇头。
城门封锁,三千禁卫军几将皇城翻了个遍,却毫无收获,难道真出了城去?身体还那么虚弱,他想去哪?他能去哪?
画尧跌坐回去,语气微有些抖,“就这样突然消失,你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有魑魅魍魉在,皇上断不会出事。”
“那他就是故意躲我。”画尧黯然垂眸,“他果然还是没打算原谅我。”
“皇后……”
“都说了叫公子就成。”略一顿,又道:“人家都不当皇上了,我哪还算什么皇后。”
流帘心下微惊,“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枢……太上皇都与我说了,他这一趟回宫,是皇上安排的,他连诏书都写好了,却瞒我到现在。”
流帘一紧握剑的手,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猛地被推开,岚止风风火火跨进门来,“公子!找到了!”
画尧骤然起身,疾步上前抓住他的肩,双眸雪亮,“在哪?”
见他如此,岚止递出手中的白玉梅花簪,有些心虚,“找、找到皇上的簪子。”
画尧劈手夺过,那簪子做工极是精细,晶莹细润,触手生温,白玉簪体上浅浅雕刻一朵绯艳七瓣梅。
这白玉梅花簪,原是一对。
拿着簪子的手微有些抖,画尧盯着岚止,“在哪找到的?”
“春风得意楼。”
画尧直冲出去。
“公子!”
流帘伸手拽住岚止,“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
流帘颔首,抬步跟上。
而此时,那将皇城搅得一团乱的人正躺在城西某一客栈房间里,安静沉睡。床沿趴着两人,一胖一瘦,目光紧黏榻上那人的睡颜,一瞬都舍不得挪开。
瘦子道:“不够,还是不够,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人,怎么看都觉不够。”
胖子道:“蹁跹惊鸿貌,风情细柳腰,啧啧!美人啊,大美人。”
瘦子睨他一眼,“哟,还懂诗呢。”
胖子哂笑一声,“过奖过奖。”
“真当我夸你呢,呸!我也会!”
“那你也说句来听听?”
“说……说什么说!还不抓紧时间想想等下如何应对寨主!”
“担心什么,寨主一向爱美人,必会心喜。”胖子终是没忍住,伸手一摸睡美人的脸,“令我疑惑的是,寨主怎会突然离寨?离上一次下山已有四年之久了吧,也不知是为……啊!你、你醒了?”
枢冥刚清醒,眸光仍有些迷离,怔怔望了会榻边那身形极瘦的男人,问:“你是何人?”
男人将手背到身后,挺胸道:“吴胖。”
枢冥愣了下,视线移到另一人身上。
体态圆滚的男人猥琐一笑,跟着报上姓名,“元瘦。”见美人想要坐起,他伸手就要去扶,半途一记凌厉眼风刮来,忙收回手。心下暗道,果然还是睡美人好。
刚坐起,忽闻一阵铃铛声响,枢冥眸光微闪,正欲细听辨认,房门蓦地被一股劲风撞开,不过一刹,悦耳铃音已至耳畔。
枢冥微微一笑。
待房门被风卷着从里甩上,胖瘦两人才猛地回神,“寨主?!”
“跪下!”
噗通!两人齐齐跪下。
那寨主却未再理会,只坐在床沿,小心翼翼捧着枢冥的脸,“哎哟,我的心肝宝贝,伤着没有?”
枢冥皱眉移开脸,立马又被捧回去。
“心肝宝贝,几年未见,长得越发标致了。”
枢冥额上青筋一跳,怒瞪眼前美艳女子,“叫名字!”
“哎呀,好可爱啊,心肝宝贝,你面瘫症终于治好了吗?娘真替你高兴。”
娘?娘——!!!?
百道天雷直击,地上两人被轰得渣都不剩。
198.
殿内,一片寂静。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一黑衣人垂首而跪。
“确定是她吗?”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座上之人终于开口。
“确定。”
执着青玉茶盏的手略一顿,半晌方道:“知道了,下去吧。”
她回来了,枢循,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参见国师。”
西斯微一颔首,温言道:“我来看看小皇子和公主。”
闻言,春华回道:“他们被太上皇派人抱走了。”
“太上皇?”西斯一愣,继而道:“可是在御书房?”
“是的。”秋碧含笑道:“太上皇嫌整日窝在御书房里看折子闷得慌,便想让小皇子和小公主陪他解解闷。”
有两娃儿在边上,那人哪还有心思看折子。西斯无奈轻叹,随即转身出门。
步入御书房,绕过屏风,见那人和衣躺在金丝绫罗榻上,双眼闭合,呼吸平稳,竟是睡得沈了。两名奶娘站在榻边,怀中各抱一襁褓,见西斯走近,略行一礼,其中一人道:“太上皇方才犯了头疼,一见着小皇子和公主便觉好了些,陪着玩闹一阵,这会儿刚睡下。”
“他们也睡了?”西斯略弯了腰,低头看襁褓中的婴孩,小脸蛋儿粉嫩嫩的,眼睫毛卷卷长长,真是像极了他父皇,特招人喜欢。
“说来也奇,太上皇一睡着他们便跟着睡了,以往这时候可还闹腾着呢。”抱着小皇子的奶娘笑着道。
西斯回以微笑,“你们也辛苦了,且先下去吧,好好照顾着。”
待两人退下,西斯从旁拿了条薄被覆在枢循身上,随即矮身坐在床沿处,静望一阵,缓缓抬手抚上那熟悉的轮廓。从额头到鼻子,划过脸颊,接着落到唇畔,停在那浅淡的柔软之上,轻轻描摹。半晌,见榻上之人仍无清醒的迹象,西斯怔愣一会,然后,缓缓俯下身去……
“想偷亲我?”
“啊!?不是,我……唔——”唇被堵住,紧接着腰上一紧,一阵旋转过后,已是被人紧紧压在床榻之上。
“枢……唔嗯——”
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被蹂躏得红肿的双唇才终于得以自由。
枢循一次亲了个够,心满意足,一捏身下人秀挺的鼻子,“小西,真想偷亲我呢?你真坏。”
西斯窘得无地自容,双颊通红,“你、明明是你先亲我的!”
“还会还嘴了,不乖。”枢循边说边脱他衣服。
西斯一惊,紧抓衣领,急道:“大白天的,你别胡闹!”
“不是我想胡闹,是实在忍不住。”枢循埋首在他颈间,滚烫的气息撩得他肌肤发烫,“下面胀得发疼,小西你听话,让我做一回,好不好?”
因是夏日,内衫外面只简单套了件薄衫,随意一扯,大半胸膛便露了出来,西斯窘迫地缩了下身子,“可现在……”
“别担心,这儿可是御书房,无人敢闯。”枢循一把将他裤子扯下,抵开双腿,一手顺着腰线滑下,灵活探入臀间。
西斯一颤,脑中突地闪过某些画面,不由绷紧了身子,咬唇犹豫半晌,终是轻轻推他一下,“循,你先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待会再说。”枢循惩罚性地在他锁骨处一咬,声音低哑。
西斯吸了口气,道:“她回来了。”
“她?”枢循动作猛地一顿。
“我知道你心里已经猜到了,没错,是她。”西斯无意识地抓紧他的手臂,一贯柔和低婉的声音隐隐夹着微颤,“我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回来,若是为了你……啊——”
毫无预兆的入侵令他脱口痛呼。
“这是小小的惩罚。”
未经润滑的甬道经不住这一记突如其来的顶撞,几缕殷红的血丝顺着结合处缓缓滴落,染红身下明黄床单。枢循低头看了眼,微一皱眉,稍稍往外退出一小截,惹得西斯轻抽冷气。
见他眉头皱起,面色发白,枢循止了动作,抬手轻抚他的脸,“小西,你明知道,我最不喜你拿这事试探我。”
西斯偏过头。
“这些年我待你如何,心意是真是假,你还分不清?”枢循微叹一声,“你做过的那些事,其实我都知道。”
西斯猛地转过头来,眼露震惊,“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所做的事并未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是以,我便当做不知。”枢循抽身而出,侧身将他拥进怀里,笑道:“谁让那时候的你看起来那么可爱。”
“那你、你不生气吗?我那样设计拆散你们,你不觉得我……”
“小西,有件事你或许不知。事实上,并非我对她无情,而是她,无意于我。”
西斯震惊抬头。
“惊讶吗?呵!不止你,任谁看来,都是她在缠着我,事实上她心里在想什么,我从未猜透。”枢循垂眸轻抚西斯的发,唇边扯出一丝浅笑,似眷念,又似自嘲,“她看起来很爱我,但她从未爱过我。”
199.
酉时,画尧终于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然而,告诉他枢冥下落的人不是流帘,也不是岚止,而是一个陌生女子。
说是陌生,也不尽然,那五官轮廓看着总有种熟悉已久的感觉。
“你是谁?怎会知道我在找他?”画尧谨慎盯着缓步朝他走近的女子,薄纱逶地,玉骨雪肌,姿容端丽,若非有颈侧那栩栩如生的复瓣芙蓉刺青,乍一看,竟像极了枢冥。
“难道是你将他带走的?”画尧微眯起眼,“你到底是什么人?和他什么关系?”
“你说,我和他会是什么关系呢?”女子轻佻地眨了下眼。
此女,若未易容,那便极有可能是……
“姐弟?”
天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当然了,这是绝无可能的假设。
“真的吗?像吗?我看起来有那么年轻吗?”她一把抓住画尧的手,激动道:“宝贝心肝,还是你眼光最好。”
宝、宝贝心肝?!
画尧一个哆嗦,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姑娘请自重!”
“姑娘?哎哟,宝贝心肝儿呀,你最惹人疼了。”说着,伸手去摸画尧的脸。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
“在我看来,男男才是授受不亲呐。”
“在此胡言乱语,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画尧终是忍无可忍了,一把甩开紧黏上来的人。
“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郝雁,是你娘亲啊!”
一听这话,画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说什么?!”
眼见郝雁从走廊那端疾步行来,胖瘦两人单膝跪下,齐声道:“属下拜见寨主!”
走到近前,郝雁一甩袖扫开两人,推开房门直扑床榻,将脸埋入榻上之人怀里,嘤嘤低泣,“心肝宝贝,你知道吗,宝贝心肝竟认不出我了,我好伤心。”
她是真伤心,眼里哗啦直流,没一会便将枢冥的衣襟沾湿了。
枢冥轻拍她的背,淡道:“他未见过你,不识得也是正常。”
“见过的,明明见过!”
“是,你见过他,但他未见过你。”
“咦?是这样吗?原来是我记错,他确未见过我,那便不伤心了。”郝雁抬起头来,一抹眼角,侧身朝呆立门口的画尧招手,“宝贝心肝,过来见你哥哥,你不是在找他吗?”
画尧目瞪口呆看着两人,当场石化。
直到屋里只剩两人,他还没能回过神来。
“尧儿,过来。”枢冥看他一眼,拍拍身侧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