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雁不接,只探过脸去,微嘟起嘴。
枢循微摇了下头,笑着替她拭去唇边果渍,随后在那秀巧的鼻上轻轻一捏,“还是这么懒。”
郝雁皱了皱鼻子,将沾满汁水的手伸到他眼前,“少废话,擦擦。”枢循低头照做,她挑了下眉,突地笑了,“几年不见,变贤惠了啊,被他训练的?”
枢循一顿,甩开她的手,“瞎说什么?”
“呐呐,这才是我认识的枢循。”郝雁收回了手,抿嘴直笑。
枢循微一叹,转了话题,“冥儿怎会在你这里?”
“咳!此事说来话长。”郝雁略有些心虚地将目光移至别处。
“那便长话短说。”枢循未打算放过她。
“偏不说!”郝雁瞪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跑这来了?说好了不再见的,突然这样冒出来,你说你讨不讨人厌?”
“见我一面都难受,真这么讨厌我?”
“当然了!那还用说!我留在这儿是为多看儿子几面,可不是为了等你!”
枢循手执茶盏,闻言浅笑,“你可还记得你那亲生的两个儿子,哪一个年长些?”
“心肝宝贝呀,难道不是?”
枢循脸色黑了下,“别再心肝宝贝宝贝心肝的乱叫,像什么样!”
“自然是娘亲的样。”郝雁斜他一眼,继续剥她的荔枝,“冥冥是哥哥,尧尧是弟弟,我记得可清楚了。”
枢循脸色更黑了,“反了!”
郝雁将剥好的果肉塞嘴里一口咽下,继而一拍桌子,“没反!他俩都是我生的,我说谁大就谁大,没你什么事!”
“他们也是我的孩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自己说说,你何时尽过当母亲的责任?连自己儿子是何年出世的都不清楚,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叫你一声娘亲?!”
“你……你、你明知我记性不好……”
“你是没心没肺!”
“我……所以你才不要我是吗?”
“是你不要我!”
“……”
“……”
房内顿时陷入沉静,半晌过后,还是枢循打破了沉默。
“不说这事了。”
“每次都说不说,可每次见面又都会说,你这人真奇怪,被人甩一次而已,怎那么记仇。”郝雁瞅他一眼,绞着手指小声嘀咕。
“敢甩我的人你郝雁是第一个!我能不记着?!”
“所以才老惦念着我是吧?我若不是你孩子他娘,你是不是早把我大卸八块了?”
“那是自然。”
“我说那棠美人怎么惯的你呀,这性子真是越来越刁了。”
“与你何干?”枢循冷冷扫她一眼。
“每次都爱与我抬杠,真是讨厌死了!告诉你,以后休想我再入这皇城!”
“好走不送。”
“你……我这就回寨,永不见你!”话落,转身。
“等等。”枢循绕到她跟前,沉着脸递了叠银票给她,“再让我见到你寨里的人做那拦路劫财的勾当,休怪我领兵剿了你那浮云寨!”
“不劫财便劫色!二选一!你自己掂量!”郝雁利落接过银票塞入袖中,给他一记白眼,“还有,早没什么浮云寨了,是神马寨!”
语罢,甩袖扬长而去。
待那窈窕身影逐渐远去,拐过长廊,最终消失在视线里,枢循这才收回目光,负手凝望远处山峦,静默半晌,忽道:“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一袭紫衣缓缓现于身后,妖娆一手扶着腰,边摇着扇子边抱怨,“这旧可叙得够久的,我站得腰都酸了。”
“有谁求你偷听人讲话吗?”
见他并未真正动怒,妖娆抿嘴一笑,“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是否还对她旧情难忘?”
“确不知,这事与右相有何干系?”
“自是毫无干系,都说了,我只是好奇。”
“是旧,非情。”枢循淡道:“劝你还是先理清自己的心,再去好奇别人的事情。”
语罢转身,施施然离去。
“早就理清了,还用你说。”妖娆嘀咕一声,随即像是突地想起什么,刷刷两声,扇子合起又打开,“这边听完,那边也该开始了,呵呵呵!”
神机妙算的右相终于也有猜错的时候。
事实上,那边已经结束了。
床榻上,不着寸缕的两具躯体缠绵相依,蚕食薄被只堪堪遮住腰下部位,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暧昧的青紫吻痕,微凉的晚风由开敞的窗户吹拂而入,轻柔旋散一室欢爱余韵。
画尧拥着枢冥,一手搭在他腰上,一腿横插在他腿间,语气里带着低哑的缠绵,“累吗?”
枢冥微皱了下眉,似是有些难受,“腿拿开。”
“你大可将我推开。”画尧双臂紧揽住他,腿亦更紧地与他缠在一处,坏坏一笑,“就不知,你还有没有那个力气?”
枢冥眼睫微一抖,双颊泛起粉色,一时倒辩不出是羞是怒,“滚!”
“我可滚不动,做了那么多次,腰都要折了。”画尧低头轻咬他的锁骨,心满意足道:“在这种事情上掌控主动权的感觉真是棒极了,冥,你都不知道你躺在我身下的模样有多性感。”
“住口!”
“好好好,不说便是,你别动怒,气坏了身子我可要心疼了。”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右相啊,他说做完后就算再累也不能倒头就睡,一定要搂着对方说些甜言蜜语,诶?你以前不也是这样对我吗?”
“……”皇帝美人脸色极是难看。
画尧一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摸完后色咪咪地笑,“冥,还受得住吗?要不,再来一次?”
皇帝美人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一掌将他甩到地上,“魑影!将这人拖下去!”
“他们不在哦,被我弄走了。”门外传来妖娆不怀好意的声音。
“素妖娆!你好大的胆子!”枢冥怒喝。
“哟,气力还挺足,皇后,您怎么办事的呀?”妖娆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进来。
画尧没理会他,捂着屁股抽了一会冷气,随后姿态僵硬地从地上站起,瞅了眼榻上之人,颇觉委屈,“明明是你叫我主动的,我真主动了你又生气。”
枢冥冷眼看他,不发一语。
“好吧,是我不对,我不该那般不满足,明知你身体虚弱还……”一记眼刀迎面刮来,画尧不敢“还”下去,忙垂首转了话头,“可也不能全怪我呀,那么久未与你亲近,我这不是太想了嘛,所以才……咳!”
又是凶残至极的一记眼刀,画尧咳了声,及时打住。
“你刚才说还想再来一次?”
“是!哦不、不是。”
“过来?”
“诶?”
“还是你喜欢在地上?”
“不不不,我喜欢在床上。”
……
……
未几,断断续续的呻吟再度飘满整间屋子。
妖娆背靠着门框,环抱双臂,仰头凝望天上繁星,面容平静。这时,有辨不清颜色的风穿廊而过,恣意扬起散在腰背的紫发,妖娆低头,掏出怀中折扇。
那是柄紫竹骨扇,扇面绘着一丛紫色菖蒲,花朵娇艳,宛如活物。手一翻转,但见扇面题诗。
未必菖蒲花,只向石城生。
自是使君眼,见物皆有情。
落款处唯有一字——容。
妖娆扬起唇角。
晚风中,那袭淡紫衣袂缓缓消失在长廊尽头。
——正文完——
番外:宫主也闷骚
七月初七,晴。
这一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繁间,九幽宫。
画尧一觉睡到傍晚,若非肚子饿了他还懒得动。
摸摸身旁的位置,空无一人。画尧掀开被子坐起身,打了个呵欠,伸手拉开床帐,抬脚下床。
“唔?你在埃”绕过精雕细刻的紫檀木屏风,一眼望见坐在梨花木书案后方的男子,手执朱笔,正认真批阅手中的奏折。画尧揉着眼睛走到他身旁,又打了个呵欠,“怎么这么多折子?父皇是不是又和国师闭关修炼了?”
所谓闭关修炼,就是滚床单!皇帝不无遗憾,“国事与床事不能兼顾。”
自然的,这重担就落到身为太子的枢冥肩上。
作为交换,皇帝要确保他的宝贝皇孙一整天都呆在皇宫里,不能回去破坏他爹的“好事”。
枢冥将批好的奏折放到一边,又拿起另一本仔细审阅起来,边道:“自己穿好衣服鞋子,然后洗漱。”
画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光脚丫,用脚尖在羊毛地毯上碾了碾,有点小委屈,“岚止呢?”这些事一直都是他负责的埃
“不在。”枢冥眼都没抬。
“流帘呢?”
“不在。”继续批阅奏折。
“烯儿呢?”
枢冥终于抬眼看他,“你想叫你儿子帮你穿衣穿鞋?”
画尧老脸一红,“才不是。”
“那是什么?”
“我就随口问问。”
“也不在,父皇接他到宫里玩去了,今天就我们两人。”枢冥放下笔,拉画尧坐他腿上,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叹了口气,“所以啊,只能由我伺候你了。”
画尧用脑袋在他肩侧拱了拱,像只调皮的小动物,“好啊,我就喜欢让你伺候。”
枢冥放下手,揽住他的腰,在耳边低语,“我更喜欢在床上伺候你。”
画尧抬头瞪他,脸色爆红,“流氓1
枢冥帮画尧穿上外衫,问:“尧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画尧摇头,“不知道。”
系着腰带的手猛地用力。
“啊1画尧低呼,“腰断了。”
枢冥脸色不是很好,“再想想。”
画尧认真想了想,试探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不是。”枢冥略一怔,问:“你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画尧害羞一笑,“当然……不记得。”
枢冥弯腰帮他穿鞋,面色不善,“再想。”
画尧偷偷吐了下舌头,继续想。
“难道是我生日?”
“你知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吗?”
画尧挠挠头,皱皱眉,“不知道。”
枢冥直起身来坐在床沿,叹了口气,他已不指望一个连自己生辰都不知道的人会记得别人的生辰,“不是你的,是我的。”
“啊?是你生日啊,呵呵1画尧干笑,讨好地挽住枢冥的手臂,在他唇边一吻,“我竟然忘了,对不起。”
枢冥面色淡淡的,“没事,我习惯了。”
“……”画尧低下头,心虚地沉默了。
为了赎罪,画尧决定下厨,亲手操办一桌丰盛的菜肴送给爱人当生日礼物。
第一次踏足厨房,不会生火,不会切菜,下锅不知道先放油,还拿摸过洋葱的手直往眼睛上揉……
结果可想而知。
画尧是不懂得委屈自己的,于是,他跑回寝殿,往枢冥怀里一扑,眼泪哗啦啦往下掉,“我不做了,再也不进厨房了,眼睛疼死了,呜呜……”
枢大宫主早料到这一出,淡定地掏出手帕拭去画尧眼角的泪水,另一手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安抚怀中的宝贝疙瘩,“好好好,做不好就不做了,我自己做去,你等着吃饭就成。”
画尧扯过帕子胡乱擦几下,红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他,“那你去吧。”
事实证明,枢大宫主的厨艺和武艺是成正比的,一个字:强!
画尧不过是趴桌上睡了一会,一睁眼,满桌佳肴映入眼帘。有酒有菜,色香味俱全,看得人垂涎三尺。
“哇——好多啊,好香!有好几道没吃过,这是什么?”
枢冥顺着他手指的碟子一道道念过去,“鸳鸯莲藕,燕尾桃花虾,酸梅排骨,豉椒鳝鱼,酱焖杏鲍菇,百合银耳肉排汤。”
画尧张大了嘴,异常崇拜地看着枢冥,“真的都是你做的?好厉害啊,我都不知道你厨艺这么好。”
枢冥摆着碗筷,闻言轻笑,“我也是第一次下厨,好不好要试了才知道。”
“我试试。”说着,伸出爪子就要去捻排骨。
枢冥拍开他的手,板起脸,“去洗手。”
画尧皱皱鼻子,起身去洗了手。回来时见眼前多了一杯酒,不由道:“给我的?”
枢冥点头。
画尧面上发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碰不得酒,一沾即醉。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不让我喝酒的吗?”
枢冥挑了块排骨放他碗里,道:“今日特殊,允许你喝。”
“说不行的是你,说行的也是你,凭什么都要听你的。”画尧小声念叨,一个仰头将酒灌下,晃晃脑袋,感觉浑身舒服,有种很奇特的空灵感,“嗯,很独特的味道。”
“此酒名清溪流泉,乃酒中仙品,滋味虽是甘甜,后劲却极强。”枢冥见他自顾又去倒酒,伸手夺过,微蹙了眉,“先吃点东西,等下再喝。”
水汪汪的大眼瞅着他,“我不饿,想喝。”
“不行1枢冥毫不退让,夹了些菜放他碗里,“这样喝酒伤胃,把这些吃完才能再喝。”
画尧委屈低头,猛扒饭,“凭什么都要听你的1一句话因嘴里塞满东西而显得含糊不清,却隐约能听出里头的怨恨和不甘。
枢冥失笑,凝视一阵,突然伸手触摸他的脸,“尧儿,打算送什么礼物给我?”
画尧终于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喝了口汤,“真好喝。”放下调羹,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打算送你什么,也没什么可送的,你啥都不缺呀,不是吗?”
“谁说我不缺。”
“唔——那你说说你缺什么,我送1
枢冥用一种极其认真却又性感到变态的眼神看他,“本宫缺爱。”
画尧拍下筷子,“老子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你缺个P爱!”
枢冥蹙起眉。
知道那人受不得他粗鲁,每次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让他看不过眼了,他就会皱起漂亮的眉头,然后……事情就大条了。画尧收敛气势,乖顺地拿起筷子,继续捻饭粒,喝汤。
哪想枢大宫主接下去却是云淡风轻的一句:“本宫缺的就是P爱。”
“噗——”
盛在胭脂水釉小碗里的银耳排骨汤就这样壮烈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