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之盛世繁华 上——非言非默

作者:非言非默  录入:01-05

卫衍将下巴浸入水中,让温水洗涤着他全身的疲劳,眯着眼睛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仔细过了一遍。

如果说昨夜他认错认得是心不甘情不愿,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后悔了,他怎么也料不到事情会突然转到了这个方向。

皇帝要做的事超过了他的想象,大概也超过了这世上所有人的想象。但是皇帝现在的意志无人可阻,任何人想要阻止恐怕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真的无人可阻吗?”很久以后,他喃喃自语了一句,目光落在那个盛冷水的桶上。

第十四章:良药苦口

景骊刚下早朝就听人来报说卫衍病了。

他当然记得自己昨夜做的好事,不过卫衍的身体一向没这么娇弱,他做的时候到底也是留了几分余力,所以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当下也顾不得原先计划好的下朝后要去太后宫中请安这回事,急急忙忙返回了寝宫。

他回去的时候田太医已经来把过脉开过方,连药都由人煎好送上来了,卫衍正半倚在床头对着手中的药碗发愁。

自打卫衍出去几年经过磨练后,脾气大改,往日的很多小性子就算在亲近如他面前,也不会再使,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卫衍露出这种表情,平白少了无数乐趣,如今见他故态萌生,又是怀念又是担心,还要分神听人汇报卫衍的病情,便没有发现卫衍发愁成这样的真正原因。

大冬天里洗冷水澡这种作践自己身体的事,被皇帝发现后绝对会让他死得极其悲惨,所以卫衍当时只是在脑中转了转,最后还是没敢付诸行动,无法可想之下只好装病了。但是没病装病是件技术活,特别是面对田太医这个岐黄大家中的大家时,技术要求更是非常高。

卫衍虽然对病中的情景知之甚多,没病的时候毕竟还是装不出真正的病症,田太医一把脉大概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跷,虽然不知何故没有当场揭穿他的谎话,不过可能出于对被迫参与欺君行为这种事很有怨言,或者纯粹是对他的这种做法看不顺眼要给他一个教训,这碗药中黄连的分量是绝对足,卫衍刚尝了一口就塌下了脸,再也不敢轻易尝第二口,景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都多大的人了还怕吃药?”

听到皇帝坐在床边说风凉话,卫衍绝对是苦在心头口难开,除非他能对皇帝直言说他是没病装病所以田太医在借机整他,可惜他不能,所以这药他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看到卫衍以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灌下了这碗药,景骊好笑之余心中略微有些疑惑,等到卫衍用完药睡下后,他命人呈上医案看过,才明白了其中的原由。他虽然并不精通岐黄之术,不过几种常用的药方药材还是知道用法的,卫衍的病症据他自己说是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喉有痰迹,手脚无力,显然是受寒了,按理来说应该开个发汗祛寒的药方才对,不过田太医的这张方子上除了黄连外,其他都是温和性的调理药材,只是这黄连的用量明显是偏高。

田太医是专门负责给皇帝把脉治病的总领太医,几十年的行医经验,开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药方的唯一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卫衍的这病有古怪。

景骊命人撤下医案,仔细看了看身边某个睡着了依然紧锁眉头的人,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自讨苦吃的笨蛋。”

卫衍这番装病的原因,他心中明白,肯定与昨晚的事情有关。不过出于某些无法言语的爱好,他决定暂时不揭穿卫衍的这点小伎俩,反而要通力配合看他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卫衍要达到目的肯定会想方设法示弱撒娇尽力缠着他好有机会改变他的主意,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内卫衍肯定顾不上卫家卫敏文绿珠等人,甚至也不会有公事来打扰,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他哪会傻傻地自己把它破坏掉,至于卫衍能否达到目的,他可不相信自己会在卫衍的怀柔政策下败下阵来让他轻易得逞,绝对可以陪卫衍好好玩上几天。

景骊心中计较妥当,也乐得以照顾病中的卫衍为借口,整个下午哪里都没去,一直围着卫衍打转,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忙得是不亦乐乎,甚至连奏折都拿到了床头批改。

卫衍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缠住皇帝以便让他腾不出手马上去把他的荒唐念头付诸行动的目的,不过看到皇帝乐在其中的表情,偶尔会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他始终觉得很不对劲,仔细想了想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缠住皇帝是第一步,让皇帝改变想法才是最终目的,所以他很快没空去计较这个不对劲的问题而是绞尽脑汁想办法了。

很快,等到了晚膳时,他就明白到底不对劲在哪里了。晚膳后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有内侍捧着药盏进来了,卫衍此时才想起如果他要装病,就意味着他天天要照三餐喝这苦得要人命的药,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但是事到临头他也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闭着眼睛往肚子里灌。

“太苦了就少喝点。”说实话景骊不太敢明目张胆得罪田太医,要是田太医知道是他破坏了他的好事小心眼发作隔三岔五给卫衍开个禁房事养身体的方子,让他经常过过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他绝对会崩溃的,但是此时对着卫衍的苦瓜脸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田太医的药方不喝不行,少喝点应该没事吧。

“不喝药病怎么会早点好呢。”卫衍很顺口地回答,浑然不觉他和皇帝彼此的对话应该反过来说才合适。

卫衍话是说得很煞有其事,却不能减少手中药的一丝苦味。只能在心里勉强安慰自己,只要皇帝最后能改变主意,也不枉他现在这般受苦了。

第二帖药千辛万苦终于喝完了,卫衍漱了好几次口又含了枚蜜饯在嘴里还是觉得舌尖发苦胃里难受,只能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里不想动弹。景骊对他这自己找罪受的行为,本来是抱着看他笑话和准备享受他那些怀柔手段的目的,不过看到他现在这样难受,还是心痛了。

“田太医医术高明,喝了药明日你的病就会好了。”有田太医在,装病这种事绝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南征归途景骊自己也是乘着田太医没有随驾的空档才敢玩玩装病的伎俩,到了京里落到田太医手里还不是一样乖乖听话,也就是偶尔拿脚疾来吓唬吓唬卫衍而已,在田太医手底下绝对是个按时上药的乖宝宝。

此时,景骊很好心地提醒卫衍还是见好就收吧。虽然他私下以为卫衍就“病”一天很可惜,不过田太医的这药如果继续喝下去,他怀疑卫衍就算没病也会喝出病来的。

卫衍趴着没说话,显然还是不死心。

好不容易过了喝药这一关,到了就寝的时候,又有人来坏事了。

为了怕他把病气过给皇帝,内侍们强烈反对皇帝和他睡一起。

卫衍听后一时傻了眼。他装病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缠着皇帝不放等皇帝心软怜悯好伺机行事,却没有想到还有这回事。如果他真的病得很重,为了皇帝身体着想,自然不敢留下皇帝,但是他现在明明是没病啊。

而且为什么皇帝和他待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都没人觉得不妥当,到了就寝的时候就会觉得不妥当了?

看到卫衍被郁闷到说不出话的样子,景骊暗地里乐开了怀,表面上自然装作一本正经斥退了左右,顿时赢得卫衍无数的感激。

宫妃病中需移居静养不得和皇帝同房是宫中的规矩,不过此“同房”非彼同房,而是指以身侍奉皇帝。

历来宫中的那些规矩只要皇帝本人不在意,绝不会有人不长眼到跑来卫衍跟前说起,这次这么多人集体不长眼,很明显是出自皇帝的授意。

不过卫衍并不知情,反而以为皇帝又为他坏了规矩,白白送出了他的感激。

“朕对你好吧?”眼见人都下去了,景骊凑上去,咬了咬卫衍的耳垂,低声笑道。

“嗯。”皇帝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卫衍自然没好意思再提他现在还病着希望皇帝能克制这种谎话,乖乖放松了身体任由他胡闹。

第二天没有大朝会,景骊匆匆去御书房议了几件重要的事就把人遣走回到了寝宫,他到的时候田太医正在问诊把脉。

“今日侯爷感觉怎么样,昨日用了药有没有觉得好一点?”田太医一边搭着脉一边问。

“还是和昨日差不多。”某个死心不改的人并没有把景骊昨夜的提醒放在心上,依然死鸭子嘴硬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景骊在一边听得暗暗心惊。

“既如此,重症还须用猛药,今日的药方需加大剂量才行。”田太医岂是易与之辈,连景骊都拿他没辙,哪是小小的卫衍可以对付得了的,一听他还没有得到教训要继续装病就眼都不眨一下说出了让卫衍瞬间血色全无的话。

“陛下……”田太医对皇帝行礼后出去开方子了,卫衍可怜兮兮地望着站在床头的皇帝,弱弱开口,眼中俱是祈求。

“朕出去看看。”景骊不敢保证自己一定拿田太医有办法,卫衍的身体还要靠田太医调理,而且卫衍的这种行为也合该被教训,他可没底气和田太医因这种事翻脸,只好勉力去一试。

外殿中,田太医龙飞凤舞很快就写好了药方,呈上来一看,果然,还是一个温和的调理方子,只是那黄连,足足比昨日的方子里剂量多了一倍。

“把黄连去掉吧。”景骊手执药方沉吟片刻,直接开口了。

“陛下,良药苦口。”田太医不卑不亢地回话,丝毫没有修改药方的打算。

“算了,朕都不和他计较,田太医你就放过他这次好了,朕回头会好好说说他。”显然,比起欺君之罪来,欺骗太医只能算是小错。

“陛下,是药三分毒,对于侯爷这种没病装病拿药吃着玩的行为一定要狠狠教训他才能记得牢,陛下不该纵着他。”对于皇帝明知卫衍的那点小花样却依然对他无端纵容,田太医很是不满,不过在皇帝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改了药方。

卫衍的各种毛病有很多是皇帝直接惯出来的,还有一些则是本来就有到了皇帝身边才变本加厉的。本来以正常人的经历,年少时的种种毛病随着年岁增长、阅历增加、身份改变都会在不知不觉中纠正过来。但是卫衍碰上了皇帝,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专制管教和无边宠溺双管齐下,愣是把个好好的大人惯出了无数孩子毛病。

卫衍在外几年,经历了诸多事,回来后行事明显有了长足的长进,田太医本以为他的种种毛病都痊愈了,现在看来,只要有皇帝在身边,痊愈的毛病保不准也会有复发的时候。

此时的事就是明证。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以拿装病耍着玩?皇帝则更好了,明知他在装,还要做出深信不疑的模样,顺手还要帮他去解决那些他没法解决的麻烦,果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那么,陛下可知侯爷打算这次要病上几日呢?”如果卫衍打算长期病下去,田太医考虑是不是找个由头请假一段时间,有卫衍这么个在他的精心诊治下依然长期没有起色的病人,简直是有辱他的名头,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便决定如果皇帝坚持纵容卫衍长期病下去,他就走得远远的,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个,到了万寿节的时候也该痊愈了吧。”景骊虽然是在纵他,但是也不会真的一直纵下去,卫衍病个三四天意思意思也就差不多了,若是真的长期病下去,到时候动静可就大了。惊动的人一多,难免会有些事端出现。

于是,在某个“病人”豪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痊愈日就被皇帝专制决定了。

万寿节离今日也就三天时间,还在田太医的接受范围之内,便不再操心这件事,由着这两位主自个儿慢慢折腾,行礼告退了。

田太医这边搞定了,景骊自然要去邀功请赏,卫衍一时付不出,平白无故又欠了皇帝无数债,在加上驴打滚利滚利,恐怕他要是继续病下去,这债只会越欠越多。

不过卫衍还没有达到目的,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欠下去。债多不愁,反正实在还不上的时候,还有闭上眼睛装死最后一条路可走。就算皇帝要债要得再狠,到时候肯定也狠不下心来往死里作践他的身体。

第十五章:心如磐石

古人有句诗很好地形容出了历史上那些帝王美人的风流韵事:“夜夜春宵到天明,从此君王不早朝”。可惜,卫衍的容貌离美人实在是有点距离,否则的话,以他们那几日的荒唐行为,史书上恐怕又要添上美色惑主昏君误国的浓浓一笔。

虽说男人的容貌与女人的姿色很难相提并论两相比较,不过平心而论卫衍也就相貌齐整中人之姿,最多板着脸的时候扮扮冷酷来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女子,真要是接触下来就会知道这个人实在是无趣得紧,非亲近到某种程度是看不到他骨子里的风情。景骊虽然时时有微词常常会腹诽早就做出了上述评论,对旁人影射卫衍是以美色邀宠嗤之以鼻,如果说还没他俊美的家伙也能被称作“美色”的话,那么这“美色”二字未免太不值钱了点。当然以上种种都不妨碍他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都觉得卫衍顺眼,看着看着就看出了火,而让他上火的人还剥光了衣服躺在床上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软语温言浅笑依依,只看得人更加食指大动。

忍耐是一种非常美好的品德。不过在卫衍面前,景骊的自制力一向就不怎么样,再加上卫衍现在是有求于他,根本就不敢拒绝,如此一来,这几日他们两个实在是身体力行地实践着那句古诗形容的状况,甚至比起那些耽于美色的前辈来,景骊不但是夜夜春宵,连白天也很不老实,动不动就滚到床上去。

幸好卫衍是在装病,要是他真的病了,这几日下来恐怕连小命都要交代在皇帝手里了。饶是他无病无痛身体康健,也吃不消皇帝日日夜夜求欢时时刻刻发情,这病实在不敢再装下去了,只想着能找个由头从这床上爬起来。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更没有后悔药可吃。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不想再继续病下去,也由不得他了。

皇帝对他一叠声说自己已经没事了的话置若罔闻,只说他还病着需要静养整日眼也不错地守在床头不准他挪动半步。田太医非常难得地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学会了秉承圣意,把脉以后还拿诸如“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类的话来消遣他,把他噎得说不出话。

没奈何,卫衍只能继续“病”着,扳着手指头数着更漏声,日盼夜盼万寿节能够早日到来。万寿节那日,无论是皇帝还是他都不好随便缺席,否则就会惊动无数人。这个道理,皇帝懂,卫衍也清楚。

卫衍本来以为万寿节的前夕夜会很不好过。以皇帝这几日的兴致,免不了要把他煎熬两三遍才肯罢休。出乎他的意料,那一夜,皇帝仅仅是亲了亲他,就把他搂在怀里安安稳稳睡觉。

皇帝的气息渐渐平缓下来,卫衍却始终没有睡意。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记忆中很多前事早已模糊,有些事他却始终记得很牢。这些年来,皇帝嘴里对他似乎浑不在意,实际上心里比谁都对他着紧。这份心意,他不是不懂,从不去点破,也没对他说过那些浓情蜜意的肉麻话,并不是他不愿说,觉得太肉麻不好意思说是一个原因,另一原因是觉得说不如做,说得再好听如果做不到也是枉然,何况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用那些赘言来保证,彼此都应该明白对方的心意,就这样浑浑僵僵地过了一年又一年。

现在想来,也许皇帝内心深处一直很不安,才会起了那样的念头,才会每次有了争端就要到床上去解决,不是因为欲望,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确认他确确实实在他怀里。

那个名分,说是说为了不委屈他,其实,是皇帝潜意识里想要一个保证吧。

“怎么还没睡?快睡,明天有很多事要忙呢。”

景骊迷迷糊糊之间发现他还醒着,咕哝了一句,替他压了压肩头的被子,又摸了摸他的肩确定他没有受凉才重新搂住他的腰。

推书 20234-01-05 :鬼使神差之同居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