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的确疼爱他,但现在也疼爱岳小贱。两种疼爱分不清孰轻孰重,意义和结局不同:对他的疼爱,是期待他健康成长,有朝一日展翅高飞;对岳小贱则是……一定要其回落在身畔,不离不弃。他是注定要飞走的,岳小贱是注定要留守的。
摸摸鼻子,方正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给予病人基本的人道关怀,背上书包,告别他爸,去爷爷奶奶家度周末。
眼不见心不烦。
喂水喂饭,挂水喂药,方惟睡觉都不舍得阖眼。
在方惟无微不至,衣不解带的照顾下,次日中午,岳小贱的体温总算有所下降,人也精神许多。
岳小贱睁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感谢方惟赶去救他,方惟表面无异,心底的怜爱都奔腾了。完全的,不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疑虑的肯定,岳小贱骨子里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值得疼值得爱。
可,接下来,又令他哭笑不得。
“叫兽,你垂涎了吧?意淫了吧?看光了我的小粉红和小菊花,克制不住兽血沸腾了吧?生病的人特别妩媚,别有风情,你要不要来一炮?我也能发汗发得更痛快。”
“一炮?你觉得我够吗?”
“唉……你这个岁数,一炮能持久到底已经很不容易,我不奢求高潮。”
“小家伙,诱惑我也等你痊愈,我可不想你死我床上。”
“切,吹牛。”
岳小贱咬着被角,因为着凉,说话瓮声瓮气,鼻音极重,稍稍掩饰了他的哭腔。可是眼泪,仍旧一意孤行的流淌出来,缓慢的,温热的。
他多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了?从他被赌鬼爹带出家,就一直自己照顾自己。把奶奶和妈妈接出来后,他也想尽心照顾她们,奶奶也要他同她们一起住,由她照顾他和他妈,至少是在生活上。
他拒绝了,用一贯的谎言。他不能让她们,尤其是奶奶知道他拿给她们的钱是他卖身来的,他怕她们伤心难过,怕她们认为连累了他,钻牛角尖想不开。除去没人性的赌鬼爹,他就她们两个亲人,他想疼她们,不想她们再掉一滴泪。他们这个家的泪水,业已流得太多。他偶尔哭一哭,不打紧,谁让他天生就长着注定泪水淹没的记号?
唉……
就像叫兽说的,哭,其实挺好的,排毒养颜。
暖暖热热的哭,更好,心里不是疼,是暖,是小小的甜。
“叫兽,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光屁股躲在那里?”
“你想说吗?”
头在方惟掌心里蹭了蹭,岳小贱眨眨眼,点点头。
“我脸皮厚,不怕丢人,也不怕人瞧不起。”
更不怕说完后,被请离这舒适的床榻,温暖的被窝。
第二十五章:合住
岳小贱让热乎乎的泪水冲坏了脑子,否则,他一定不会误以为方惟会因他出演GV放弃对他的念头。
把经过讲述一遍,岳小贱设想的情况一项都没发生。方惟摸摸他的头,还是那样温柔和蔼,依然体贴入微。
岳小贱享受照顾的同时,发自肺腑的认定方惟有病,病得不轻。基于过去的经验,精神病人不能得罪,否则就要倒大霉。所以,竭尽全力给足方惟面子,随便方惟在他身上倾注爱心,反正他又没损失。
病愈后,岳小贱迫不及待重回工作岗位,少上一天班就少赚一天钱,他耽误不起。
与此同时,他发现,他又无处可归了。
半夜归来,钥匙死活打不开门,不得已敲开对门。方惟告诉他,于世父母把房子收回去要转租,门锁也换了,他的行李被腾出来,方惟顺手搬回自己家。
人跟着行李走,岳小贱改而住进对门。
于世则没有岳小贱这么幸运,被扫黄打非抓进拘留所,要不是他那个导演爹和编剧妈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活动,逢此天朝上下一片和谐的档口,兴许就治他个制黄贩黄的罪判了。
小于导演在拘留所体验生活半个月,老于导演很愤怒。把儿子押回家,关起院门,就抄起扫帚疙瘩,在儿子身上耍起棍法。打得小于导演吱哇乱叫,呼啦乱窜,没处躲没处藏,差点狗急跳墙。
得亏袁编剧心疼儿子,以肉身相挡,拦住老于导演,提醒打死独生子就再没人继承老于导演的艺术造诣,否则,老于导演一定坚持老当益壮直送儿子西天极乐去也。
子不教父之过,儿子违法乱纪,老于导演痛定思痛,把小部分责任揽上身,怪自己平时监督不够教育不严,当机立断把儿子扣押在家,收回给儿子的房子,什么时候儿子学会好好做人,再考虑放虎归山。
小于导演是个受不了管制的,如今变相失去人身自由,苦闷郁卒可想而知。尤其当他一个独立自主、小有名气的广告片兼前卫电影新锐导演,被老于导演抓去主旋律电视剧片场打杂卖苦力;且,在老于导演的授意下,连小剧务都能对他吆五喝六,那份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压迫,简直要给他逼出忧郁症。
喵了个咪,虎落平阳被犬欺!┭┮﹏┭┮
恶狠狠啐口唾沫,于世借口订盒饭,脱离他老子及剧组一班狗腿的眼线,猫在某家属大院门口抽烟。
自家老子不敢骂,场记、道具、剧务等等全体把他当骡马牲口使唤的剧组成员挨个儿骂个遍,平均每一个都问候到祖宗十八辈儿以前,再到子孙十八辈儿以后。一边嘟嘟囔囔、咬牙切齿,一边顺手捡起破砖头,在地上画小人,各个三刀六洞,七窍出血,满身大叉叉。
偶尔有人路过,全都不约而同,轻手蹑脚绕着他走,纳闷哪儿冒出这么个面生的精神病,跑这儿来撒癔症。
画花了小人,于世还嫌不解恨,使足力气,来来回回在小人身上跺了七八圈,又酿足了份量,一个小人啐一口大浓痰。
依然不够出气,歪嘴斜眼的思考还有什么阴损坏的招数,两辆装满家具的小货车驶进他的视线,被门岗拦下,下车做出入登记。
七嗤咔嚓,当是时,于世的贼眼狂放绿光,撒丫子狂奔,钻上了车。
“卧槽,你丫改行车匪路霸了?哪儿蹿出来的?”
“快,快开车掉头,带我离开这魔窟火坑,奔向自由,奔向夕阳,奔向广阔天地!”
“有病吧你?滚下去,别妨碍我们干活。”
“老子堂堂好汉,顶天立地,说不滚就不滚!”
“不滚我可踹了。”
“踹老子,老子告你人身伤害,还是不滚!”
小于导演威武不屈,无比顽强的扛住了孟翔及其哥们儿的暴力威胁,言语攻击,死赖在小货车上不动窝,一直赖回了孟翔的搬家公司,抢了人家员工两份盖饭,继续装死耍赖,赖进了孟翔的小平房。
说实话,但凡有地方去,小于导演都不能拿眼角夹孟翔和孟翔那脏乱差的破狗窝。
没辙!
护照、身份证、信用卡、借记卡、医疗保险卡……举凡能证明他身份,帮他领出钱的证件卡票,乃至爱疯、爱拍,爱他吃都叫老于导演没收封存了。
基本他认识的朋友,老于导演也认识;他能想到藏身的地儿,老于导演也能想到,而且还提前普发通知,打好招呼,胆敢收留他者,后果自负。
高压封锁,小于导演实在无处可逃,可若是继续趴在老于导演眼底手下,他就只有拿圆珠笔画断生命线自杀一条自由路了。
他还年轻,还没活够,还有伟大的事业未完成,绝不能憋死在老于导演惨无人道的残酷管制下,他要逃,必须逃,哪怕这一线生机是孟翔这个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脑缺肌肉男。
何况,撇开这俗人的低劣人品,这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比老于导演那大姨夫绝经的更年期苦大仇深、饱经沧桑、假装正直的老面瘫脸有看头得多。
“操,你丫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狗窝啊,分明。”
孟翔租住的小平房里,连把椅子都没有,方便面包装带(盒)和空啤酒罐倒挺多。早过时不知多少年的二十五寸大脑袋电视机,看就是N手的,屏幕上的黑胶条都翘出来了。空调肯定不衬,就一台式电风扇,落满了灰尘。绿色的雪花牌小电冰箱,也不知是从哪古董市场淘换出的,天晓得还能不能担当电冰箱的重任,还是干脆当柜子使。
许是不常开窗通风,屋子里都酝酿出小孜然味儿了。唔……瞥一眼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的破鞋,于世纠正自己的判断,其实应该是臭鞋味儿。= =
踮脚从垃圾空隙间跳过,抬脚分开烂袜子脏衣服,露出床上一小块儿空地,于世委委屈屈的拿屁股尖儿挨着一小点儿,坐下。
他算知道肌肉男上次蹿进电梯用的凌波微步是怎么练出来的了,太刺激了。= =bbb
“我这狗窝容不下你这瘟神,赶紧滚。”
“瘟神也是神,本神肯光顾你这狗窝,你就得好生伺候。”于世哪里是坐,根本是扎马步,此刻端出大爷样,更翘起二郎腿,足见其功底深厚。
“伺候个屁!咱俩形同陌路,我这儿不欢迎陌生人。”
“哎哟喂,你性骚扰我。”
“我骚你?你那俩是糖耳朵吧?你脸上长得是鸡眼吧?你吃了苏丹红加三氯氰胺双拼了你?老子眼睛就是长你那俩鸡眼上,也不会骚扰你!”
“你骚了你骚了,你就是骚了,你说你要伺候我屁股!虽然你有贼心,但是很遗憾,你没那做贼的本事,老子屁股不对外服务,大棍子一条梆梆的,你要是哪儿痒痒,看在暂时征用你狗窝的份上,倒是可以勉为其难蒙上眼睛借给你捅捅。”
“操,这他妈你丫骚扰我吧?”
“骚你是给你面子,证明你还有残存的人类魅力,允许你感激涕零。呐,给你机会表示感谢,晚上请我吃火锅吧,烤鱼也凑合了。”
“给你脸了我,烤鱼?老子烤了你!”
“你烤啊你烤啊,不烤你不是带把儿的。”
“我勒个去,你丫其实就是盯上老子的大把儿了吧?你丫其实就是撒泼耍赖,送菊上门了吧?明告诉你,老子头可断血可流,坚决不跟你搞基!”
“哎呀呀,基一基更健康,用不着为了我寻死觅活,把我伺候舒坦,心情好的时候会用眼角夹一夹你的,快快快,老子饿了,你个私营业主小老板快请老子吃饭。”
“要饭没有,方便面请到墙角,口味随便挑,热水自烧,准你赊账,回头加倍结算。”
“老子不吃方便面!”
“不吃饿着。”
“你要不请老子火锅、烤鱼,老子扒光了跑出去说你强迫老子强奸你!”
“有种你就试试。”
“老子不光有种,还数量磅礴!”于世奸邪一笑,扯开衣领,惊声尖叫:“强奸啊!向日葵黄暴威逼大黄瓜强奸他啊!大黄瓜贞操不保,救命啊——”
哼哼,老子身无分文不要脸,看你个肌肉男能奈老子何?!
方惟独居倒还好说,现在是带着上初中的儿子一起住,和岳小贱的作息时间便发生了小小冲突。
岳小贱的工作性质属于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回到家时已是深更半夜,正常作息人群睡得正香的时候,再小心也难免各种小动静,稍稍有一点点扰人安眠。
所以,岳小贱没有期许能在方惟家长住,勤劳打听着廉价租房信息。
这天,回来又是夜阑人静,岳小贱轻手轻脚往客房里摸,方惟的书房开了门。这两天方惟忙着写东西,一夜一夜,不比岳小贱早睡。
“小岳,来,有事和你商量。”
岳小贱挠挠脖子,跟进书房,思忖,明天要是搬出去,可以搬去哪儿。
第二十六章:上火
方惟没说错,岳小贱就严重怀疑自己听错。
他不懂方惟是否变相抗议他的作息给人带来困扰,居然问他愿不愿给他当助手?!
他!初中都没毕业的小鸭子,给教授博导当助手?助啥?互助撸管还差不多!不带这么挤兑人的,他是没脸没皮,但还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拒绝都懒得说,岳小贱只当没听见,掉头就走。
方惟一把将岳小贱按回座位,自己则坐到岳小贱身旁,促膝长谈的架势。
岳小贱很累,室内的温暖和方惟凑过来的温度,令他越发困倦,小身子自然而然靠在方惟身上,小脑袋枕着方惟肩头,轻轻合上眼,无论等下方惟说什么,对他的作用大概也只剩催眠。
看这一小球托付给自己的重量,方惟心底漾出一片柔软,然而,不经意跃入眼帘的紫红色印记,阻滞了这片柔软继续扩散。岳小贱若此时抬头,或许可以撞见冷光在方惟眼底划过的盛景。
冷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前后怕不过一眨眼。拽进岳小贱暴露风情的衣领,轻抚他瘦弱的肩膀,方惟的微笑还是如同春风,言语仍旧柔和似水。
岳小贱缺钱,他缺个人手帮他跑腿儿处理杂物,两厢协作,一拍即合,岂不甚好?工资不会太高,三四千块他还出得起,年节发个小红包也不是问题,重点是规律稳定,能有机会让岳小贱多接触书本,为日后考学积累准备。
三四千的工资确实不高,对岳小贱的缺口来说更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特别是书本的诱惑不可小觑。
“你这样诚恳,我也不好拒绝,好嘛好嘛,白天给你帮帮忙,不耽误我晚上上班就行。”
“小岳,有难处跟我说,或许我可以帮你,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老了,干不动了,就到头了。”
“你是在消耗你的生命。”
“人活着就是消耗。叫兽,你不累啊,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又来给我上课。你说的都是道理,可现实从来不听道理说什么,你比我多活快一半的岁数,不用反过来我给你讲这个理吧?”
岳小贱烦了,撑起身子仰看方惟,小鼻子小脸儿摆明不想再听。
“你缺多少钱?”
“叫兽,你终于绷不住想买我啦?直说嘛。呐,你觉得我值多少?你敢开多高价码,我就敢豁出去满足你的投资。”
总算进入主题,岳小贱立马精神,跨坐在方惟腿上,一双手臂圈住方惟脖子,笑盈盈邀请方惟开价。
他等得就是这个,如此一来,接受方惟给予他的好处,他才能心安理得。
“小岳,我很认真。”
“我也没跟你玩笑。”
望进岳小贱媚光流动的双眼,方惟不知是否错觉,感觉自己似乎触怒了岳小贱某条底线。这孩子缺钱,可缺得又远远不止是钱。
是他急躁了,以为岳小贱住进他家,他们便有了进展。其实,他还被岳小贱冷落在防御大门外。他暴露了欲望,对岳小贱而言,他就是应该被防范的。
这小东西是被惨不忍睹的现实调教出的,远比他想象得更难收服。
“咱们说定了,你白天给我帮忙,去睡吧。”
岳小贱左看右看,撇撇嘴,表示不满:“咱们不是在谈价吗?难道说叫兽你根本是想白玩?”
方惟捏捏岳小贱尖尖的小下巴,将他从身上推了下去。
“我不跟你玩。”
号称观察生活,小于导演拖着下巴,蹲在孟翔的搬家公司门口色迷迷的盯看往来姑娘们美丽战严寒,争相亮大腿。
孟翔不时往外瞟两眼,越看越觉得于世像条大型贵宾犬。
关键在于贵!
贵,真的很贵,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行头,能买下他那两辆劳苦功高的小货车,这人老人家还一千一万个不满意,哼哼唧唧胡骂溜丢抗议他抠门。
他越来越闹不清,他和这死兔子到底谁才是寄人篱下。
死兔子吃喝要最好的,穿戴要最好的,用度也要最好的,没事整一堆贵得人肉疼的瓶瓶罐罐,一劲儿往脸上招呼,还、还什么迪奥雪精灵?
哦,就他们干导演的风吹日晒,辛苦甘苦?就他那张小白脸俊美无俦,需要呵护?放眼瞧瞧,满大街哪个不是顶着寒风奔命挣钱?哪个姑娘不是娇花一般,照样拼命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