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月黄昏 下——崔家小二

作者:崔家小二  录入:10-10

触摸到素寒衣的肩头,虽然有体温,但是顾云绯却感到寒冷,隐隐有股极寒的内力在他体内流窜。

莫名的担心。

还是那副容颜,还是那抹淡淡的表情,但似乎隐藏着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东西。

素寒衣低眉,愧疚,漠然……百般神情从眼中流出,最后定格在一抹浅显的笑容上。

“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朱颜,我也不放过他。”素寒衣笑着,眼中也清晰可见笑意。

怕他伤心内疚,但是如今见素寒衣这样,倒让他们更加担心了。

“寒衣你……”卜算子刚一开口就被素寒衣打断。

“我没事的,一会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晚饭可好?”素寒衣依旧笑着,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犹如大雪纷飞之际飘舞的白梅,绘不出一舞倾城,却舞出一曲天舞,幽雅动人。

“君子远庖厨,你会做饭?”卜算子一脸不信。他暗自道来,你若瞒着什么故作欢颜,便瞒着吧。

顾云绯闭目想了一会,便睁开了双眸一本正经的说道:“还真没见过知叶去厨房。对了,你分得清醋和酱油吗?”

“扑哧”一笑,素寒衣颇为无奈的说道:“我怕我分不清砒霜和白糖。”说着,素寒衣看向卜算子。“不如一会你给我打下手。”他双眸笑如弯月,眼中好像有事要说。“你肯是不肯。”

卜算子先是一愣,随后点头说道:“我去便是,别到时候你真把砒霜当白糖了。”

见卜算子答应,素寒衣回头对顾云绯说道:“你先去我屋里休息一会儿,一会饭好了我来叫你。”

说着,素寒衣就把不愿的顾云绯推到了自己的那件小屋里。到了门口,顾云绯瞅着面前的心上人,嘟着嘴,佯装醋意的说:“你可和别人孤男寡男了,就把人家一人推到空房里来。”

看着赌气像孩童的顾云绯,素寒衣无奈,微微看向身后,卜算子在小院门口专注的逗着飞舞的蝴蝶。

素寒衣上前走了一小步,轻轻吻住了顾云绯的唇。

待顾云绯缓过神来,唇边的触感已经没了,素寒衣已羞赧而去。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触摸刚才吻过的地方,眼中没了笑意,悲惋中有些落寞。

你始终不愿意说。

……

素寒衣脸颊绯红来到了卜算子的身后,似乎觉察到素寒衣来了,卜算子也没有逗蝴蝶。他眯缝着眼睛打量着素寒衣,良久他开口道:“这七夕已经过了,这喜鹊怎么还在闹啊。”

“喜鹊?”素寒衣不解,望着院子外的那片梅林。

“可不是吗?这喜鹊闹的人脸都红了。”卜算子笑嘻嘻的说着,那双眼睛也含着笑意,但却好似能看透天机万物。

“你……”蓦然间,素寒衣的脸更红了,他没料到卜算子竟然打趣自己。脸颊微微发烫,带着一丝被欺负了的委屈,眸子里露出楚楚可怜。这副表情让卜算子有些不忍,顿时有了负罪感。

也让卜算子不由的感叹这情之一字,素寒衣这般仙家人物,竟然也因有了情,变得如此含羞可人,让人心动。

微风吹动了他的衣摆和发丝,发髻间的那支木簪简单,却给这副静若处子之画一点睛之笔。

卜算子开颜,伸出右手,那只他原本逗着的蝴蝶围着他的手飞了几圈后停在了他的指尖上。那是一只很常见的蝴蝶,白色的,没有任何的花纹,不如其他蝴蝶漂亮。

“我知道你有话要说。”收了刚才的玩笑,卜算子一本正经。蝴蝶飞了,他目光随着那只蝴蝶远去,直到那白色的一点消失不在。“一边做饭一边说道。”

说罢,卜算子甩着袖子一蹦一跳的往厨房走去。

素寒衣低眉想了一会儿,也去了厨房。到了厨房,他并没有说事,打了一盆水坐在一旁洗着小白菜。

卜算子取下了挂着的腊肠,放在一边准备等素寒衣洗完小白菜在把腊肠洗了,晚上做一道腊肠炒小白菜。

他看着素寒衣,只见素寒衣认真的洗着菜。见惯了他一袭白衣,虽说这衣着青衫也点点仙风道骨的感觉,但始终瞅着有些别扭。也许并不是衣衫颜色的问题,而是人——那双眸子。

素寒衣埋头洗菜,一双黑色的眸子低垂着,没了神采,就像是丹青画上随意的一点墨。

朱颜身受重伤,素寒衣可说是毫发无损,只能有一种解释,那些人伤了朱颜,却奈何不了素寒衣。素寒衣的内力所剩无几,若朱颜都伤成这样,他断不是那些人的对手,除了他——九梵之王醒了。

他听父辈们说过,那封印的印记就是素寒衣那双含冰的眸子和眉间那点冰蓝色的水滴。

素寒衣洗完了小白菜,一抬头就瞅着卜算子在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那抹笑容卸下了刚才的伪装,凄凉中带着哀怨。

“我的时间不多了。”素寒衣淡淡的说道。“明天是个好日子,闰七月,十五。”

“你是说……”卜算子一下子明白了素寒衣话中的意思。

素寒衣点了点头,将洗菜的水倒到厨房外的院子里。

“可是,这……”卜算子平日里也是处事不惊的人,这次他却手足无措。素寒衣是想他明日封印住九梵之王的灵,然后一切都结束了。“其实可以在等几天,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我用我的生命抑制住他最后的苏醒,已经没有时间了。”素寒衣笑了,眼中似乎带着泪笑了。“已别无他法了。”

他摸出怀中的一个小檀香木的盒子,凝视着卜算子。

“当我求你了。”

第四十七章

打开那檀木盒子,里面是一只黑色的虫子——尸蛊,当日卜算子取下给他的。见到这尸蛊,卜算子知道也许那日素寒衣就已经知道了。

素寒衣用小刀轻轻在自己的腕上划了一道血痕,似乎闻到了血腥味,那檀木盒子里的小虫子不安的扭动了一下。

他将小虫子放在自己的腕上,那小虫子围绕着血痕来回爬着,突然,那小虫子不动了,素寒衣只觉得腕间一疼,只是一瞬,疼痛消失,奇怪的是那血痕也不见了。

那只尸蛊是母虫,闻到血腥后在那伤口里产下了幼虫。幼虫成长的很快,几乎一个时辰就长成了成虫。卜算子了然,尸蛊是一种控制人行动思维的蛊虫,素寒衣是怕明日若九梵之王醒了过来,自己无法抑制住他,便只好用尸蛊控制自己的行为。

只需一瞬,待九梵之王的灵封印在阵中,那柄长剑划过自己的脖子便可。

“寒衣……”卜算子心疼不已,他与素寒衣也是知己,如见这般,怎能不心疼,不心碎?可是再心疼,他也无可奈何,一切从他出生时都已成了定局。“好,明日巳时,我在山间的空地等你。”

“谢谢了。”素寒衣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笑容,只是这笑容不想刚才那么落寞,由心而生,由衷感谢。

卜算子不忍见那抹干净不染杂质的笑容,微微偏过头去,小声说道:“何必客气,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要告诉雪天。”如果说自己对世间还有牵挂,那也只有顾云绯了。

卜算子含笑点头,有些羡慕的说道:“说着我还真有些嫉妒教主了,能得到你的垂爱,也倒是刻骨铭心的爱。不过……”卜算子看向了窗外,有几只黄雀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叫着。“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也许他一切都知道。”

素寒衣摇了摇头,也看向了窗外,那几只黄雀颇为可爱,见屋里有人瞅着它们,也歪着脑袋看着。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今生我最有愧的人就是他了。”素寒衣的声音有些不舍,心口又有些泛疼了。“罢了,一切随缘吧。”

素寒衣拿着瓷碗打了几个鸡蛋,卜算子也识趣的闭口不说这事,转而把今天一早买的韭菜理了理,晚上再来一个韭菜炒鸡蛋。

素寒衣别看平日一副谪仙一般那君子远庖厨的形象,其实也经常自己做饭。他一直和蓝沫一起,蓝沫好吃,总喜欢去抓些野味烤些烤肉,素寒衣也只好自己下厨,随意做些清淡的素食。

随便抄了几个菜,有荤有素。他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放到小院里的石桌上,卜算子嚷着大嗓门喊着:“开饭了。”

顾云绯真的累了,在素寒衣的屋里一会儿就睡着了,现在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出了门,衣摆袖子都被压的全是褶皱。素寒衣淡笑的摇头,上前帮他把压皱的衣服撑平。

卢青云也出来了,去厨房帮着拿碗,对素寒衣说:“朱颜已经醒了,靠着床头一脸气愤的说非要报仇。”

似乎平静的一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往常一样,平平淡淡。不求荣华富贵,只望能和心爱之人厮守一生。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和往常不一样,平平淡淡不过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梦醒了,便什么都没了。

端完了菜,卢青云拿着一个大碗舀了一大勺米饭,又夹了不少的菜跑去给朱颜送饭了。瞅着那大的快赶上脸盆的碗,卜算子嘴角抽搐,不一会儿,果然听见朱颜的怒吼:“你喂猪啊!那么大碗饭谁吃的完!”

闻此,顾云绯嚼着腊肠说道:“是喂朱!”

卜算子哭笑不得,卢青云丧着一张脸出来,好像欠了几百两银子被债主教训了一顿似的。

素寒衣含笑着吃着碗里的白菜豆腐,温馨的感觉,好想留不住。

待明月高挂,众人都吃完了晚饭,卜算子和卢青云把碗筷收拾了,随后又拿了一些糕点出来,顾云绯也跑去把自己珍藏的梅花酿拿了出来。

清风浮动梅稍,几只萤火虫悄然而至,梅林间的荧光,宛如星空,闪烁着难得一见的美丽。良辰美景之下,对月把觞,也是美事一桩。

卜算子看着素寒衣,又瞅着顾云绯,最后跑回自己屋里,等他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把古琴和一支竹箫。

“这月下一曲,可是醉人啊。”他笑着把手中的竹箫递给了素寒衣。“琴箫合鸣一曲可好?”

素寒衣接过竹箫,怜爱的抚摸着箫身,他喜曲乐,又独爱竹箫。只是有段时间未碰,不知这技艺退步了多少,别惹了他们笑话就好。

“好啊。”素寒衣并不拒绝,卜算子的琴艺高超,他早已闻之,能与合奏一曲,也是好事。

顾云绯和卢青云面面相觑,他们不懂音律,连什么宫商都不知道。不过不懂,但是欣赏什么的还是会的,就是听曲子嘛,谁不会呢?

想到这,顾云绯想起以前听过素寒衣的箫声。一曲清箫,婉转流长,忘记了疼痛,好似一汪清泉。

卜算子靠在一株梅树下,席地而坐,将古琴放在膝上。此琴名为瑶琴,七弦,伏羲所造,又为伏羲琴。七弦为金木水火土,内按宫、商、角、徵、羽,剩余两弦为文弦和武弦,一柔一刚。

他随意拨了两个音,简单的试了试音,抬头看向素寒衣。

平时卜算子也是闹惯了的人,难得见他这般安静。梅树青叶,一身青衫,微微晚风吹到了发梢,也拂动了梅稍上的青叶。也是修道之人,也许是看透了太多的事,故作嬉笑寻得那难得的糊涂。

素寒衣持着竹箫,含笑点头。两人不语,一人吹箫,一人抚琴,竟然心意相通的合奏为一曲。

高山流水。

峨峨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

琴声清澈,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静心听之,愉悦之情油然而生。忽然,琴声一变,如行云流水,却似高山之上,云雾缭绕,飘忽不定。

琴声中,箫声合鸣,随着曲子变动,交相辉映,弹指间,道出一曲天籁。

乐声婉转,唤醒了这盛夏的月。明月探出了头,淡淡的荧光洒下,抚琴吹箫之人,笼着一层薄薄的月光,犹如月宫之人,不食人间烟火。

似乎听见了乐声,朱颜撑起了身子,左肩已经上了药,只是麻木没了知觉,不过也无大碍。她轻轻起身,随便披了一件外纱,缓缓的走出屋子。

她没有走过去,怕打扰到那曲仙乐,只是远远的看着。一头青丝垂腰,没有任何的发饰,虽还是一身红衣,但是没了往日的娇媚,苍白无力的脸上,还有些疲惫。

她不知自己为何为起身,虽是女子,但是她不喜声乐。其实不是不喜,而是不能。如果还在父母怀中依偎,她也会撒娇,也会和妹妹一起跟着夫子一起学琴。

只是她在江湖,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而此时的乐声却唤醒了她那已经不在悸动的心,淡淡的曲声绕在耳边,她不懂曲子,但也知这高山流水。

远远的看着,素寒衣和顾云绯已是剪不断的情缘,而素寒衣和卜算子却是知音,和当时的伯牙子期一样。

很多事,顾云绯看不清楚,也许是不想看清楚,但是卜算子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旁观者清吗?

朱颜不知道。

顾云绯坐在石凳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拿着那只夜光酒盏,微微晃动酒盏里的梅花酿,闭目听着曲子。

突然,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盏,起身随意撇下一枝梅枝,去掉了上面枝叶,微微一笑。

脚尖一垫,随手一舞,以梅枝作剑,随着乐曲舞起剑来。

月下红衫,衣袂飘飘,倾城的容颜倒引得这才探出头的明月又回到了云中,让人不由的想起了貂蝉闭月。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遥指一舞,一点山水,在高山流水之下,含笑一舞,凤起鸾翔。那曲中的一抹红艳,如雪中红梅,傲然遗世。

卢青云把着酒盏,静静的看着,不远处,朱颜倚着门栏,看着舞剑的顾云绯。

再闻伯牙遇子期时高山流水,也见公孙一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她轻轻的笑了,即使不知今夕何夕,也留得住今夜之景。

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月下梅林,高山流水间,再舞出倾城一舞。

伤还未好,肩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朱颜捂着左肩,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她靠在床头,望着那不知何时又探出头的月,不由感叹道:“明月啊明月,何时这一切才能结束?”

高挂的明月自是不会回答,宁静的夜只有那隐约的曲声。

一曲终了,卜算子意犹未尽的又拨了几弦,淡笑道:“没想到竟与寒衣合奏这般愉快,早知道前几日就应该拿出这些来。”说着,他笑看向收了梅枝的顾云绯。“还得见教主这倾城之舞,亦是死而无憾了。”

听见这四个字,顾云绯秀眉微蹙,不悦的说道:“就见这舞剑你就死而无憾了,那是不是我天天舞几次,你连投胎都不用了。”

也知自己说错话了,卜算子没有反驳顾云绯,呸呸了几声,道:“好,我乌鸦嘴了。不过这次青云可是饱福了。”

卢青云微微一笑道:“说打架还可以,说舞剑,我自是不会,说曲乐,我分不清宫商。自然只有欣赏的份了。”说完,卢青云一口喝了酒盏里的梅花酿,还点头说道。“味甜,不醉,教主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卜算子白了他一眼,囔囔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你分五谷,明日早饭就劳烦了。”顾云绯坐回了石凳上,抿了口梅花酿,含笑对卜算子说道。“我想吃皮蛋瘦肉粥了,在来点酸咸菜。”

卜算子抱着琴,指着自己,说:“我做早饭?不干!”摇着头,瞪着顾云绯。“要吃自己做。再说,顾大教主,你还吃酸咸菜,酸儿辣女,你是几个月的身子了?”

瞅着卜算子,顾云绯那一眼哀怨,本就绝色的容颜,加上那哀怨的一眼,任是世间的男子都不忍。即使卜算子知道这家伙装的这样,心头也泛起不忍,刚要开口,就闻素寒衣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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