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同意?那你们想推举谁?老四?”海哥看着景叔和图爷,毕竟整个会场,除了殷家三兄弟也就他们几个资格最老,最有资格说得上话了。
图爷沉思了会,说:“老四也不是不行,但是他管理白面生意的时候出过岔子,美国军火又……手底下还出过反骨仔……平心而论,也不是最好的人选。”
本来重名如胤禛,对这方面是看不开的。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胤禩,胤禩面前,所有名利地位皆变得不重要了,所以在被图爷否决的时候,他并不是很难过,他的注意力都被胤禩反常的举动吸引过去了。
“那是什么意思?老五来当家?”殷霖最看不惯老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怒道:“你们觉得我他妈的会同意一个小杂种来做我的主?”
杨宇其实并不想发火,他也很郁闷。
上头说只要找到殷氏违法的证据他就可以撤离,但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殷氏一件接一件的出事,一个接一个的死人,他眼看着只会越陷越深,哪还知道什么时候是头?也许等自己耗尽了,也抓不到殷氏的罪证。现在他手里那些所谓的罪证,统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根本动摇不了殷氏。他管的只有曌庆,毒品从来不在曌庆出货,就算想告他藏毒也不可能,那些卖银的事揪出来的只会是顶罪的小罗罗,想在本家会议上录音,外面的红外线扫射仪可不会让你得逞。好容易上次一卷录音带,还被胤禛带人销毁了。
想到这儿,杨宇莫名松了口气,还好那晚自己派人去营救那个聒噪的家伙,不然他可就栽了。跟他说不要以身涉险他偏不听,那头倔驴子……
“五哥资历还太浅,说实话是坐不上那个位子。其实我看三哥来坐就挺好。”胤禛手下一个小弟说。
倒是一直没发表过意见的胤禩突然笑了,他扫视周围坐着的一圈人,目光最终定格在殷霖身上,他笑吟吟的说:“三哥资历是不差,就是出来的成绩……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他做话事人,别竖了一帮子仇人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啊,混黑道也要有个混的样子,又不是拍古惑仔,砍来砍去的耍帅吗?”
“你放屁!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殷霖抄起一个烟灰缸就朝胤禩砸过去,却被胤禩手下人一枪打爆了。
烟灰屑子随着开枪的声音洒了满桌。会场一片哗然。
胤禛不赞同的看他:“老五,本家会议上你跟自己哥哥动手?”
斜眉一挑,胤禩咧嘴笑起来,英俊的脸上尽是鄙夷:“哥哥?他什么时候把我当弟弟了?不过是个整天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莽夫,这样的人领导殷氏?那诸位还是自求多福吧?”
“五弟,注意你的规矩!”胤禛眼神凛冽,透着警告看着胤禩。
胤禩却不再像往日那样敛下眸子听话的点头。他呵呵笑道:“四哥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殷氏的主要生意,你只占了一小半的曌庆,这张桌子上,你还有发表意见的资格么?”一转脸,仍是笑意盈盈的熟悉脸庞,只是看在胤禛眼里,却觉得那么冷血和陌生。
这是……小八?还是昔日虚伪弄权的廉亲王?胤禛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那种预感让自己浑身血液冻结凝固,呼吸困难。万一真如自己想的那般,那胤禩他……那自己与胤禩……
胤禛艰难的动了动唇:“老五,你是……有备而来。”
胤禩眼里笑意不减,只是眼神不如往日良善清澈。他笑着:“弟弟只是实话实说。四哥协助管理殷氏这么久,手底下不断出纰漏,就算弟弟想帮你找借口,也是不能。”
殷霖‘忽’的一声站起身冷笑着朝胤禩举起枪:“妈的,你敢这么横?老子废了你!”
胤禩面对着那管上了膛的枪惊也不惊,他敛了笑容,甚至没有转身看一眼殷霖,正色道:“三哥以为这是哪儿,你的曌庆?人可以随便杀,架可以随便打?”不待殷霖回答,胤禩接着道:“这是本家!我是爸爸的儿子,是殷氏的子孙,你确定你要开枪?”
殷霖被胤禩这句话噎的满脸通红,太阳穴旁青筋尽显,显然是气很了。他当然不可能真开枪,于是在手下人和在座叔父的劝说下,殷霖摆出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收了枪。
事已至此,胤禩与殷霖胤禛等于彻底闹翻了关系。三人虽然坐在一侧,但彼此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流,更遑论言谈了。
殷霖是不屑和胤禩说话,胤禛是不知道该与胤禩说什么,至于胤禩,他面上一片清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么着吧,咱们投票决定怎么样?”图爷提议道:“这样公平。”
“我看你们也别吵了,都是一家人,齐心赚大钱才是真的。要真不行,那就让霖子来管吧。”景叔仍是坚持。
还没等海哥发表意见,胤禩便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负手踱步到主位边停下,一手搭在主位靠背上,噙笑道:“投票什么的就免了吧。堂堂殷氏话事人的位置竟要投票决定,太幼稚了吧?我向来爱用实力说话。”
胤禩话音刚落,便有人抬上来几个盒子,弹出盖子,里面躺着的是几把新改装过的美国7.62毫米M21狙击步枪,银色的外表泛着浅浅的光泽,令在座众人瞠目结舌。
“这是……”杨宇看着桌上这几支从未在殷氏出现过的自动组装狙击枪支,面色凝重。
“这是狄克先生对我的诚意。”
“狄克对你?”胤禛不可置信的看向胤禩。上回狄克不是明言不愿与殷氏做生意吗?怎么一转眼胤禩竟与他联系上了……这当中有什么情节自己错过了?
胤禩点点头:“不错,狄克已经与我达成共识,今后就是我的盟友了。诚如诸位所见,军火生意,我们并没有流失。”
“你是怎么跟狄克谈的?”胤禛冷冷的问。
“这就不老四哥费心了。”胤禩淡淡看了胤禛一眼,只一眼,便转移了视线:“对于这份厚礼,大家还喜欢吗?”
几位叔父看着桌上冰冷耀眼的枪支,面面相觑。
“我就说嘛,这位子合该就是阿祀坐的!”海哥哈哈笑道:“阿祀了不起,现在军火和白面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不是你坐还能有谁呢?”
好容易殷旭死了,殷氏没了美国军火做后盾,应该更容易铲除了,没想到……没想到现在……殷祀!!杨宇愤怒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妈的,你早就预谋好的!”他怒吼道。
“三哥……慎言!”胤禩缓缓转过身,漆黑的眼瞳看向殷霖,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海哥懒得再听他们兄弟扯皮,不由催促道:“图爷,景叔,你们两到底什么意思给个准话吧?”
图爷和景叔愣了许久,终于僵硬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多谢诸位抬爱了。”胤禩转过议事厅的主位,缓缓坐了下去。
精心算计,巧妙布局之后,
这个位子,终于是自己的了。
胤禛,我终于赢了你一回。
可是,为何心里却有些酸涩?
像是高兴不起来?
“不好意思,三哥四哥,殷氏从今往后,我说了算。”
第 12 章
胤禩坐在那个想了很久的位置上,借着折设进来的月光,他睁着清亮的眼睛看着这宽敞的议事厅,一个人,静静的看着中间的长会议桌和两排空荡荡的座位,唇角勾着满足的笑,仿佛在他眼前呈现的不是毫无生气的桌椅,而是乾清宫跪了满地的文武百官。
初春的季节,入夜后凉的可怕。
可胤禩不冷。对他来说,这个房间这个位置别具意义,他全身的血液都快达到沸点又怎么会冷?充其量,只是有一点模糊的落寞罢了。
他终于成为殷氏的主宰,他手里握着的是实在的枪支和毒品,还有追随着他追随着殷氏的千万人命,他怎么会感到落寞?他终于把胤禛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享受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快感,又怎么会感到落寞?胤禩刻意忽略心里那处空荡荡的地方,依旧如白天一样虚伪的笑着。浅灰色的月色笼罩着他,衬得他俊逸的脸有些扭曲。
胤禩闭上眼,想象着自己是坐在那个金灿灿的宝座之上,脚下,是延绵万里的锦绣河山,是主宰他人的生死大权,是那个人倔强的脸。
他徜徉在梦里,恣意享受着众人高呼万岁,众人服从畏惧和那个人缓缓下沉的笔直背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直到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包含爱意,直到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写满失望……胤禩猛地睁开眼,然后有些自嘲的摇摇头:“真是魔怔了……”
殷琪的丧礼已经办完,所有交接事宜都已到位,原本归殷琪管的银行现在划到了胤禛名下。也就是说自己管着军火和毒品,殷霖管着曌庆,胤禛管着银行和几间不大不小的正规公司。胤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安排,他说自己信不过胤禛,胤禟却摇头说‘并不是这样。八哥,因为你舍不得。’舍不得什么?舍不得将他拖下这浑水,舍不得将他染黑。胤禟这样回答。胤禩当时想要反驳,说没有这回事,胤禟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拦住了胤禩要说的话,他说‘不过没关系,我陪着你八哥,这条路上,弟弟陪你。’
胤禩最后也不再与胤禟讨论这个问题。他刚接手,许多事都要重新规划安排,许多事也来不及细想。胤禟毫不避讳的住进了本家,住在离胤禩最近的客房,偶尔打个电话回去交代一下事宜,安逸的很。
接手后的这几天,胤禛从未与胤禩说过一句话,一句也没有。
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吗?胤禩心里微微苦笑,为什么还对那个人有所期盼,期盼他会过来和自己说两句,哪怕是汇报差事,哪怕是责骂两句,也好过……
‘啪’。
刺眼的光线从头上照映下来,让胤禩有种原形毕露却无处躲藏的慌乱。
他朝门口望去,胤禟站在那里。
“八哥。你在这儿坐了一晚上了。晚上凉,回去吧。”
“我还想再坐一会,你先回去吧。”
“四哥来了,在你房里等你。”
胤禟清楚的看到在提及胤禛的时候,胤禩眼里有明显的变化。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胤禟看到了。他倒是宁愿没看到。胤禟垂下眸子,掩藏了自己极度嫉恨的情绪。
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胤禩突然有些胆怯,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哪一次不是运筹帷幄?哪一次不是势在必得?但此刻,房里的那个人,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定了定神,胤禩还是拧开了门。
那个人站在客厅窗子边,身形高大,利落的短发,宽厚的肩膀,修长的双腿,一如印象中那样丰神俊朗。听到门响,他回过头,幽暗的眼盯着胤禩。
“你来了?”
短短的一句话,一如往昔的语态。胤禩不由想到他曾经对自己执着的守候……明明内心早已澎湃汹涌,但胤禩冷静的克制住了。他几步走过去,道了句‘嗯’。
明知道一旦走了这步,自己与这人怕是再难以回头,但胤禩不后悔。若是他与这人真的相濡以沫了,将来去了底下,要如何向盈秀交代?胤禛欠他太多了,他不能对这人抱有任何旖念,也许相互利用和算计,才是他们相处的唯一方式。
胤禛看着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人,看着他白玉一般矜雅高贵的脸,伸手想要触摸,却被胤禩下意识的躲开了。那只手堪堪停在胤禩耳畔,不再往前,顿了两秒,终于握成拳放下来。他哑着嗓子问:“小八,这个局,是你早就布好的对不对?”
“四哥心中已有答案,又何须来问我?”胤禩与他并排站在床边,看着窗沿下枯旧的枝桠和头顶闪烁不明的星光。
房里没有开灯。胤禛不想,胤禩也不想。也许胤禛是怕看到胤禩那张因为权力而变得丑陋的脸,也许胤禩是因为害怕看到胤禛那张饱含失望与不屑的脸。黑暗,对他们来说是竟最好的屏障。
“是我太一厢情愿了,竟以为你会跟我在一起。”胤禛叹了口气。
“四哥想多了,你我是兄弟,怎么在一起?亵玩幼弟,他日黄泉路上,你要怎么跟皇考解释?”纵是心痛如刀绞,但吐出来的话依然尖刻凌厉。这是他的自我保护方式,这才是真正的胤禩,敏感细腻的胤禩。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就算皇阿玛问起,我亦无惧。但是你,却连这样的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小八,你究竟是一直都在利用我还是你对我……始终是有一点在乎的?”高大的背影映在窗前,却透着一丝孤寂。
胤禩站在他身边,冷酷的说:“多想无益,四哥,早点休息吧。”
“你精心布了这个局,解决了殷旭殷琪,千辛万苦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胤禩,你高兴吗?”胤禛转过头看胤禩。清浅的月光只能大概给他一个朦胧的侧影,黑暗里看不真切,但胤禛仍是盯着他,一寸一寸的看个仔细。
“高兴,怎么不高兴?”胤禩反问,与其说他问的是胤禛,倒不如说他问的其实是自己。
“毒品一早就是你的,你与他,本就是一伙的,他只等你羽翼丰满的时候祝你一臂之力是吗?你们早就商量好的。”
“我一直以为四哥心里明白这点。”
“那天,是他故意跟我说5号有问题的,目的是要引开我,让你独自去见狄克。我一直在想,在美国那几天,我们每天在一处,你哪来的时间去筹谋这个,原来是他帮着你。”胤禛口中的‘他’自然就是胤禟,不知想到什么,胤禛突然嘲讽了一句:“你总是在利用他,以前是,现在也是,胤禩,其实你也是个卑鄙的。”
“四哥错了。弟弟一直……就是个卑鄙的。”胤禩张扬一笑,眉目间尽是狷狂,半点不见昔日温雅。
“你用这招引我回国,自己与狄克搭上线,你许了狄克什么好处?殷氏每年的花红分他一半吗?”
“不。诚如四哥所言,弟弟是个卑鄙小人,自然会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我把白面生意压在他那儿了。我利用这个,帮我达成了这次交易。四哥满意了吗?”
“那殷琪呢?他是怎么死的?”
“精明如四哥,应该能猜到的。其实殷琪一心只专注于银行,让他管理整个殷氏,他显然力不从心,不如放他一条生路,死了干净。省的堵在中间,挡了别人的道!”胤禩看过那天的新闻,自己一手安排,又怎会不知道那个下午瑞民银行硝烟弥漫火焰熏天?他嘴角噙笑,风轻云淡的道出事实。
“胤禩,你够狠。只为了区区的一个黑帮老大的位置,你不惜狠下杀手,这么多条人命,值得么?”
“既然是黑帮,杀一两个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吧?以前……杀的还少吗?”
“胤禩,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多刀尖上的生意,不是你可以承担的起的。殷氏罪恶滔天,必然不会善终。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胤禛一把扳过胤禩的身体,盯着他的双眸劝诫。
胤禩唇边突然绽出一抹放肆的笑,他扬眉:“可能吗胤禛?你觉得我付出这么多换来这个位置,我可能松手吗?”甚至连你,我都不要了,我可能放手吗?这一句,胤禩几乎要大喊出来,但他生生忍住了。旧情不再,他在胤禛眼中只是个卑鄙丑陋的小人,说出来,不过徒增笑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