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来固执，我谅你是不肯的。可就是不死心，想来问问。”胤禛有些颓废的笑道。
他很少笑，刚毅冷硬的脸上从来都是冷厉严肃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难得笑一次，却好看的紧。胤禩痴痴的看着，就是这个人，这个冰冷的男人，不停的招惹自己，把自己逼成这副鬼样子，现在，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自己？
对视了片刻，胤禩突然摇头大笑。
“胤禛，够了。别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小八……”
“你有什么资格责问我？当初要淌这趟浑水的是你，拉我陪你一道的是你，对我有邪念的也是你，凭什么？凭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却能置身事外？你说我利用你，其实你难道不是在利用我吗？从头到尾，你没有疑过我算计过我吗？你凭什么，现在站在这里责问我？”
胤禩知道此刻他贤王名声尽毁，心里的怨念浮出水面，那是多么没有安全感，多么丑恶不堪？但他不在乎了，他最是见不得胤禛这样，见不得胤禛一副痛心疾首看着他的样子，仿佛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想当年九王夺嫡，他胤禛也不见得有多光明磊落，那张君临天下的宝座后面，堆积着的尸骨怕早就将整个雍王府淹没了吧？他凭什么，摆出那样的姿态劝诫自己？！
“我并不是要责问你，只是趁你还没有泥足深陷，想拉你一把！小八，殷氏不是你我的栖身之所，他所涉及的，都是害人的勾当，毒品，军火，哪样不是夺人性命的利器？你要当这个刽子手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你真的忍心，将自己逼到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胤禛捧着胤禩的脸，强迫胤禩看着他。
“晚了胤禛！回不去了！我已走到这步，万不可能再回头。你就当我魔怔了吧。你说的对，殷氏水深，可我已不能自拔。你若想抽身……”话未说完，便叫胤禛紧覆上来的唇给吞咽了下去。
胤禛狂暴的蹂躏着胤禩柔软的双唇，啃噬轻咬，硬是将胤禩双唇咬出了点点血迹才松开。
“你若想抽身，我不会为难。”胤禩擦去唇角边的血迹，定定的看向胤禛。
胤禛冷冷看着胤禩，咬牙切齿的揪住胤禩的衣襟，恶狠狠道：“你必须抽身胤禩！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我给你时间考虑。明天你告诉我你的决定。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不会留情！”
第 13 章
“不留情？你打算怎么办？”胤禩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个位置我已经坐的很稳了，你想跟我争，恐怕不能如愿。”
胤禛松开胤禩的衣襟，敛了眸子，道：“明天，我在家里等你电话。”
“你不会接到电话的。”胤禩道。
胤禛却执着的说：“我等你电话。”
胤禛走了之后，胤禩仍然没有开灯，光线太刺眼，会刺痛他的眼。胤禩觉得他就适合与黑暗为伍，沉敛的光华之下孕育的是一个丑陋贪婪的灵魂，他哪里敢，让这样的灵魂曝露在日光之下，于是只好深深的掩藏起来，掩藏在黑暗之中。
他不会给胤禛打那个电话，相信胤禛心里也是明白的。
胤禩向来聪明，他心里怎么不知道胤禛的话里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只是，他已无法承受。在做了那么多事，算计了那么多人心之后，他一个满手血腥的蝼蚁之民，如何能与可以只手擎天的帝王相提并论。就连他们追求的东西也是有差别的，胤禛毕生所求是那个可以俯瞰万里河山的皇位，而自己，只是奢求这个不满血腥黑暗的污秽交椅，他们，终究是没有交集的。救赎？别说笑了……他走到今日，从当年步步惊心行到今日，为了那个位子那份执念，就算是小九小十也没想过劝诫救赎，他老四……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胤禛……胤禛……
一如所料，第二日，胤禛枯等了一整天也没能等到胤禩的电话。
“胤禩，你还是不肯抽身吗？”胤禛忍不住拨了电话过去，此刻他多希望电话那头的人对他说四哥我想通了我抽身……
“胤禛，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你若想抽身，我不会拦你。就当我……还了你这些年的情……”最后一句，竟是语带哽咽。
“胤禩！！！”胤禛还要再说，电话里却已传来忙音，再打过去，已是关机。
这是明摆着要与自己恩义两绝划清界限了？
胤禩你休想！我看上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放手！朕告诉你胤禩，你休想！
胤禩……小八……胤禩……
胤禛爱他如斯，怎会忍心看他深陷泥沼不能自拔？他不能自拔，胤禛不介意当回恶人，帮他拔了便是！
破旧的废弃仓库，一如那夜斑驳。胤禛推门走进去，早就等在里面的，是谈钧臣和……殷霖。
“四爷，您想清楚了？”谈钧臣拉了杨宇，笑眯眯的给胤禛打招呼。他二人一个沉稳寡言，一个油嘴滑舌，看起来……很是相配。胤禛在心里暗暗羡慕，什么时候，他与胤禩也能这样站在阳光下，成双成对？
胤禛掀了掀唇角：“你说过，扳倒殷氏会留我们一命。”
谈钧臣点头：“放心，骗不了你！你那位好五弟还是不肯抽身吗？”
胤禛没有正面回答谈钧臣的问题，他看向一旁的殷霖，问：“你想扳倒的只是殷氏是吗？我要你一句话，你不会动胤禩。”
殷霖的身份胤禛不是特别清楚，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若不是那一晚，他不会想到自己还能收获殷霖这条大鱼。
殷霖还没回答，谈钧臣便不怕死笑嘻嘻的凑过来：“这么紧张啊？我跟你说这是不正常的！你该不会喜欢你弟弟吧？”
“你们还没回答我。殷氏倾覆我无所谓，我只要胤禩活着。我只要他！”眼角淡淡扫了一眼谈钧臣，虽然明白以他家里厚实的背景关系必然能答应他，但胤禛看不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宁愿选择相信沉默忠厚的殷霖。
“放心。”杨宇点头。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底，组织不可能答应他这个荒谬的请求。不过他相信谈钧臣，他说行肯定行。
谈钧臣琢磨着点头：“嗯…你们家也就老五看起来最顺眼。我记得那一次查你酒吧的时候，撞见的就是他，安静的坐在那里，不喝酒也不跳舞，太美好的一个人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如玉，就是他那样的……”意识到胤禛警告的目光，谈钧臣才住了嘴，末了补上一句：“可惜，是个黑芝麻馅儿的……”
“我们答应你了，东西呢？”杨宇言归正传。
胤禛从口袋掏出手机，扔给杨宇。走投无路之时，纵是当年呼风唤雨的帝王，如今也只有选择相信这两个人。
给他们的，是胤禛昨天在房间里和胤禩的对话录音，一笔笔，上面都有。胤禩招认的，殷氏现任话事人招认的，铁一般的证据，也是胤禛手上唯一的筹码，换胤禩一命的筹码。他现在走的路与胤禩并无不同。这个录音一交上去，胤禩必然入狱，届时他们又会回到原点。
胤禩会怎么想呢？我辜负了他出卖了他再次圈禁了他？胤禛在心里苦笑……上回圈禁，是要他死，这回，是想救他。
入狱，只是暂时的。殷氏一倒台，他们会重获自由的。他怎么舍得再一次伤害胤禩……想到短暂的煎熬就能换来永久的相守，胤禛一点也不后悔！
“你放心吧，你那个宝贝弟弟的命，你谈警官扛着！”谈钧臣没正经的笑着将录音收了起来。他与杨宇对视了一眼，心情甚好。
“说起来你也算聪明了，懂得未雨绸缪，想到用你手底下小弟钓出我。不过你不是殷家老四吗，干嘛拆自己家的台？”心情一好，谈钧臣嘴巴就开始乱咬。他说的正是胤禛手下出了反骨仔一事。
连杨宇也没想到，那个反骨仔，竟是胤禛手下派出去的，为的是牵上谈钧臣这条线。他对殷氏，早有反心。那夜他冒死来救谈钧臣，谁料竟然被人请君入瓮。杨宇自问心计不及胤禛，他利用一个手下小弟，随便就能与谈钧臣搭上线连带着搭上自己，不过看他那晚的表情，自己应该是意外收获。
身份虽然曝光，但好歹不是在敌人面前，倒也无所谓了。原来殷氏藏得最深的，不是老五，而是眼前的老四。
胤禛摇头：“这个位置谁来坐，我都不想管，但不能是胤禩。殷氏树大招风，上面的人不会让它嚣张太久，早晚有一天它要倒台，我不能看着胤禩死。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们家老五摊上你，是走运了。”谈钧臣嘻嘻一笑。
不，你不明白。摊上我，是他倒霉。上一世，自己有能力却巴望着他死，没能护他周全，这一世，再不能错过。
胤禛没有多说，他只叮嘱了一句：“你们给过的承诺，你们要记住。”
待胤禛走远，谈钧臣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杨宇，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怎么样？有了这个，你很快就能抽身了吧？”
“嗯。”想到终于能从那黑暗里脱身，杨宇也高兴的笑了。想不通，那样冰冷阴暗的犯罪团伙，为什么那些人会那样趋之若鹜？
“我已经跟我们家老头子说了，他答应我到时候会把你调过来。刑警，有肩章能光明正大的穿制服拿手枪的那种，”谈钧臣朝他眨眼：“跟我一队，你高不高兴？”
“高兴。”杨宇老实的笑道。
“那你怎么感谢我？我帮你这么多，还救过你的命。”谈钧臣死皮赖脸的朝杨宇要报酬。
“你要什么？”杨宇从没有这样与人相处过，不由俊脸一红。以前在部队里，每天都是没完没了的训练，接触的都是冰冷的枪械或是不苟言笑的教练，谈钧臣这样的性子，还真没遇到过。
“亲我一个。”谈钧臣指指自己的脸。
“嗯……啊？”杨宇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些窘迫的看着谈钧臣，不好意思的问：“啥？我刚才没听清……”
“亲我一个。”
“……这不太……”
“怕什么，都是男的你这点胆子都没有啊？还是你想去交通科指挥？”谈钧臣不要脸的要挟。
杨宇无奈，只得低下头凑到谈钧臣脸颊边。
都是男的，没事！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忽略跳的极快的心脏，杨宇刚准备亲下去的时候，谈钧臣却猛地一回头，刹那间，四片唇瓣相触，杨宇登时懵了，他就像过电一般出现麻痹状态，半天没有反应。
“喂，别回味啦，以后有你回味的。走了！”谈钧臣戏谑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废弃仓库。
“祀哥，有警察上门，说殷氏涉及毒品交易，走私贩卖军火交易，经营情色场所，请你去协助调查。”胤禩正坐在书房办公，忽然听手下人来报。
他神色一凛，尚未想好如何应对，便看胤禟朝他疾步走来：“八哥不好，听说警察来查了。”
“人在哪儿？”
“到本宅门口了。”
“他们能来必然是有证据的，”胤禩当机立断，他对胤禟说：“我去与他们周旋，小九，你趁这时间段赶紧从后门走。上次我指给你的那条路，记住了？”
“八哥……”
“毒品交易涉及到你，你要找地方躲起来。泰国别回去，有危险。”
“可是……”
“什么也别带了，现在就走。我拖住他们！”
胤禟与胤禩多年默契，早就习惯了胤禩的处事方式，他一点头：“那好。八哥，你挺住，弟弟安稳好便来救你。”
“嗯。”
看着胤禟远去的背影，胤禩勾起唇角，眼里闪出嗜血的光芒，妖冶动人。
“胤禛，这就是你的不留情吗？”
第 14 章
胤禩看着放在他面前的那个黑色的手机，唇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证据确凿，你等审判吧。这可不是简单的协助调查，这是正式拘你入狱。”谈钧臣穿着一身警服站在旁边与检察院的师兄做交接，他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从容不迫的胤禩，对他说。
“谢谢谈警官。如果你看见我四哥，麻烦帮我转告他一声，我想见他。”胤禩看着自己手腕上铮亮的手铐，毫不在意的对谈钧臣说。
“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谈钧臣朝胤禩点头：“也许过不了多久，你的老朋友察猜也会进来，我们正在积极跟泰国那边申请引渡的事，祝你们好运。”
“你们要抓他？”胤禩闻言失笑，想到当年用秘密文字将胤禛耍的团团转的胤禟，胤禩不由忠告道：“我看是我该祝你们好运。”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胤禩对这个局面并不陌生。曾几何时，他也曾经由皇族至尊沦为阶下之囚。只不过两次入狱，都是由胤禛之手将他困住，也不知道是孽缘还是宿命。
谈钧臣说的对，证据确凿，这回就算是殷氏的名状律师也无法转圜，胤禩注定要呆在里面一段时间，直到胤禟来接他。胤禟有这个本事，胤禩确信不疑。他脱去昂贵的衣服，换上监狱里的制服，制服上绣着他的编号——重监区8号。
监狱坐落在城市郊区，出入道路难行并且有红外线热感扫描仪和指纹眼球确认仪，为的就是防止罪犯越狱逃狱。里头筑了高墙电网并加上各处视像监控，各处出入口架了重型枪械，进了这里，没个三头六臂，是出不去的。重监和普监都在一起，加起来算的话整个监狱关了好几百人。
胤禩被带到2号囚间，狱警粗鲁的将他关了进去。
2号囚间住了五人，带上胤禩一共六人。他们正坐在床上玩牌，看见眉目清俊的胤禩，忽然停了手上游戏。
“喂，有新人。”说话的是个在一边看牌的男人，他个不高，眯眯眼，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像个娘娘腔，他叫阿希。
“哟，又是个娘炮玩意儿。”后面一个胖子哼了一声，他叫强子，进来已经四年了。
“看模样还真俊，展哥，您晚上有新货玩儿了。”
“玩儿腻了别忘了便宜兄弟们，嘿嘿……”正在盯着胤禩讨论的两人是那个展哥的跟班，一个叫大戴，一个叫萝卜。
被称作展哥的男人慢慢回过头，露出一张不英俊但满是煞气的脸，幽黑的眼睛正打量着胤禩，从上到下。他坐在上铺，弓着腰，从胤禩这个角度能毫无压力的看到展哥宽硕的肩膀和健壮的身躯，手臂上的纹身让这个男人看上去就不好惹。
“新来的？”展哥丢下手中的牌，转过身问。
“嗯。”胤禩无视那几人探究的目光，他端着盆走到自己的床铺跟前，把盆塞进床底下，把监狱发给他的东西整齐摆放好。
“叫什么名字？”展哥问。
胤禩看了他一眼，以这男人霸道的姿态，料想他应该是这件牢房的老大。胤禩虽然懒得拜这地头蛇，但也绝无得罪他的意思。“殷祀。”他淡淡的说。
“是他！！是殷祀！！！”阿希听胤禩这么一说，忽然激动的叫起来：“你把头发理了我都不认识你了，哎你怎么进来了？犯什么事儿啦进重监？”
“吵你妈逼！”强子一挥手拍在阿希的后脑勺上，不耐烦的瞪了胤禩两眼：“谁啊这是？至于这么大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