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爻听着大笑起来,他更加用力的把班主的脸踩着,笑道:“恩?养着我看我活的糊里糊涂!义?装死让我被满城通缉,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死的不明不白,还以为自己是杀人偿命!”
上爻想到自己被他逼的沿街乞讨,活的猪狗不如遭人唾骂,心里顿时一口恶气上来,要不是他,他和靖华怎么会分开这么多年,而让靖华疯疯傻傻的独自一人在这阴冷的戏院里活着,想着他和靖华活活的遭受分离,上爻心中恨意强烈的涌上来,他一鞭子甩到班主的脖子上,搅紧骂道:“你早该死!既然已经认了自己已死,让你苟延残喘的多活了几年是老天爷瞎了眼!”
班主白眼翻起,舌头伸出来,还不忘诅咒道:“你……会有……报应……”
上爻更加用力的搅紧鞭子,狠狠地笑道:“报应?你以为你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你看看你,把我逼成了什么样子,一个杀人的工具!我有今天,拜你所赐。这是你的报应,不是我的。”说罢上爻一脚把他的头踢到侧边,骨头扑哧一声,上爻的鞭子勒的更紧,班主的脸色变得发青,他挣扎了半响,最后只是像条死鱼一动不动。
上爻松开鞭子,轻笑着,那精致粉白的脸顿时妖娆生艳,而这笑也让人如痴如醉,他将鞭子收起,一脚把班主的尸体踢的老远,骂道:“老不死的,到死,还不是我给你收尸。”
“严树!”上爻大声一喊,严树立刻率领人过来,一看着地上已经不动弹的人,严树道:“九少爷有什么吩咐。”
“把他丢到乱葬岗,挖个坟埋掉。”上爻把自己的鞭子扔给他,吩咐道:“别跟着,我自己进去转转,停辆车在外边,留个司机等我,其他人离开。”
说罢上爻往后院更里边去,他到处闲逛,可到处都是荒草,比人还高。
他走到予墨生前的屋前,停住了脚步,方才的一身戾气到这里都化作无声的软弱,他拼命想要记起予墨的样子,却在脑海里只剩下灯下绰绰的影子,这个人是真的没有了。
至今上爻都没法相信予墨就那般轻生了,看不透情字的人倒底是他还是予墨,上爻也弄不明白。
在门前站了半响,上爻终究是没有勇气进去,满目荒凉与谁语,他只得狼狈的转身离开。
往更里边去,可能是因为偏僻,这里倒是看着比外边完整,上爻推开自己从前那屋子的门,里边窗户都是打开的,不难看出这里有人来过,上爻往里走,看到那床上还铺着厚厚的稻草,一床破被子,屋子里虽然没有什么人气,但还算是整洁,上爻站在床前把手撑在墙上,心口一阵阵的痛楚,仿佛要将他撕碎。
他闭上眼转过头,复又睁开眼往前走到那镜台前,镜子除了中间有了裂痕,居然完好无缺,上爻看着镜台上放着的两只蚱蜢,顿时像是被触到了心底的伤口,他伸手拿起那两个蚱蜢,瞬间泪如雨下,他将蚱蜢放到手心,看了半响,忽而又破涕为笑。
他走到窗边,窗外的桃树还在,还结了不少桃子,上爻看着又是闭上眼将蚱蜢放到胸口,失声痛哭出来,他边哭边喊着靖华,还记当年花前月下,情浓正欢,靖华和他相拥在这里,如今不复存在,而靖华孤苦无依的守在这院里,一年年看春去秋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相思竟是这个滋味。”靖华的话生生的成了真,相思,竟是痛彻心扉也还放不下斩不断,当年上爻不懂,如今是彻底的了悟。
情,或许就是永世不可参透的执妄,世事已变,可不变的是上爻心里坚信的,他愿为情而生,也能为情而死。
而靖华呢?他心中所爱到底是予墨还是自己,上爻依然分不清楚,可无论他爱的是哪个,这几年上爻这个人终究是让靖华忧思成狂,这满屋的珍重和愁绪,就是靖华不开口上爻也知道。
当年他不信靖华对自己的情,原是被伤的深,如今,上爻却觉得就算不是情,他也该是靖华割舍不下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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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爻一走出老戏院便坐进了门口的车里,上车前,不远处的石桥上站着一位军装挺立的人,他在石桥上望着老戏院这里,视线与上爻撞到一起,上爻觉得这人长的面熟但是却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坐进车里后,上爻吩咐司机开车,心里却是有了新的盘算。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他不就是当年到戏班子里说着要找能唱“倾国伶音”的那个人,而此时能在阜城穿成这样遥望这戏院的人除了李震生上爻也想不出来第二个。
这样前后一推算,上爻大抵也知道了李震生这次来阜城要拜祭的人是谁,不就是予墨嘛。
“原来是他。”上爻仿佛是抓到了李震生的死穴,眼中笑意更浓,他玩弄着手中的蚱蜢,说道:“回红袖馆。”
第25章:糟糠
回到红袖馆天已经黑了,上爻在一楼卸去妆换上正装到大厅后就遇到了严树。看到上爻回来,严树立刻禀报李震生已经邀约听戏,上爻闻言笑道:“给了答复没有?”
严树回道:“说好了明天夜里在阜城戏院里,听戏。”
“恩,你安排就行。”上爻点头应道,“不过到时候,听我安排。”
“是,九少爷。”严树应道。
上爻在楼下同严树梁叔他们一起商量了明日的对策,上爻便问起靖华在上面老不老实,梁叔笑道:“里边没声音,想来是早早的睡下了。”
想起来自己白日里折腾了他一遭,上爻起身和他们道了晚安便上了楼去,房里的灯开着,靖华窝在床上把被子卷成一团,他的睡姿不甚雅观,一只脚还挂在床边,上爻摇头帮他把腿弄上去,又扯出被子帮他盖好怕他着凉,可能是他动静有些大了,靖华扭动了几下就醒了过来,两人对视着,上爻坐到床边轻声问道:“还睡不睡?”
靖华眼睛一动不动的看他,上爻看他傻傻的样子,起身脱去外套挂在床边,靖华看他上床,本能的往里头躲,上爻从身后拿出两只蚱蜢,问道:“这是你的?”
靖华看见蚱蜢立刻坐起来喊道:“我的,还给我。”
“哦?那有什么证据说明这是你的。”上爻试探着问道,“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我说这是我编的。”
“这是爻爻的,你还给我。”靖华作势就要抢。
上爻笑着压倒他,还故意骑到他身上,把他的手扣着却让他碰不到蚱蜢,“爻爻的?爻爻不就是我嘛,这本来就是我的。”
靖华睁着大眼睛看他,表情特别的无辜,上爻看他如此便弯下腰,把下巴搁在他的胸膛,温柔的笑道:“这是你从我手上抢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说这是什么?”
靖华倔强的说道:“这是我的。”
“要不然这样,你拿一个,我拿一个。”上爻说完便松开了他的一只手,把蚱蜢放到他手心。
“这是我和爻爻的定情信物,不准你抢。”靖华不乐意的说道:“爻爻知道弄丢了会伤心的,你都还给我。”
上爻轻笑着,用手指点点靖华的鼻尖,“说了多少遍,我就是上爻,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靖华鼓着脸看他,一脸不满。
上爻将自己的蚱蜢放到枕头最前面,未免弄坏了,然后他双手环上靖华的腰,像是在撒娇似的,靖华用手推推他的肩膀,抗议道:“你好重,不要抱抱。”
“那就一会儿吧,让我好好抱你一会。”上爻抬头看着靖华,“靖华,明天同我一起去祭拜大哥吧。”
靖华歪着脑袋看他,上爻挪挪身体,和靖华靠的更近些,也把他抱的更牢,问道:“大哥的坟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
靖华茫然的看他,似乎不知道他说什么,上爻于是改变了一下问题,道:“带我去找找予墨,我有好些年没见他,我想他。”
上爻边说眼泪边往外流,他把脸埋在靖华胸口,沉声道:“他永远不会原谅我的,他恨透我了,临走时,他没留一句话给我,他肯定是很后悔,曾经对我那么好,我却抢走了他的心上人,可是靖华,我死也不后悔。”上爻固执的说着,可他的眼泪却又背叛着他的内心,予墨,那么好的一个人,这世间还有谁会为上爻把命都给豁到一边,可是上爻却把他给害死了,不管这是无心还是造化弄人,这都是上爻心底的痛。
“从前别人都说我是个克星,也许这是真的。”上爻自顾自的对靖华道:“但是你放心,靖华,我现在和从前不同,我不会再软弱,为了我们,我会变得更强大,就算你这样一直傻着都行,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只要你一个人。”
靖华垂着眼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上爻,眨眨眼问道:“你哭了?”
“没有。”上爻道。
“骗子。”靖华不悦道,“哭的真难看。”
“你倒还会说这种话了,谁教你的。”上爻问道。
“本来就是嘛,你笑起来多好看,为什么要哭,你还说不准我哭呢,结果自己却哭了,你才是最蠢的那个。”靖华说完还试劲的把他的脸上的眼泪擦掉,不过那手劲大的就像是要把上爻的一层皮给剥掉,上爻立刻从他怀里离开,捂着脸道:“你还记仇了,白天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我笑起来很漂亮?”
说完上爻故意把脸挨近靖华,轻笑着诱惑道:“这样你喜欢吗。”
靖华淡淡的看他一眼,十分骄傲的说道:“还是我家爻爻更好看,你比他差远了。”
上爻闻言气的用脚把靖华踹了一下,骂道:“说了我就是上爻,你还来劲,你眼睛出问题?难道我还换了张脸不成,你真傻还是假傻呢,是不是故意的!”
“你才有问题,你比我家爻爻老多了。”
上爻听他这样说,冷笑道:“原来你现在是嫌弃我年龄大了?你喜欢年轻的是吧,别做梦了,我还没嫌弃你呢。”
靖华理直气壮的说道:“还有爻爻很温柔很乖,一点也不凶,不会动不动对人发脾气,不会不高兴就和人动手,最重要的是,爻爻才不会强迫我呢。”靖华伸出手,环上上爻的腰,说道:“爻爻很瘦,抱上去没有肉,你的腰太粗了。”
上爻闻言双手把自己的腰一掐,扯开靖华的手,继续高傲的冷笑:“蠢货,这是强壮,你要面对我已经长大的事实,你还想和以前一样把我压在床上随你怎么玩呢,想都别想,以后还是我好好的疼爱你,保准你舒舒服服的,哎,你现在就是嫌弃我了,也对,我都要变成你的糟糠了,你又是说我长壮了又是怪我不温柔了,难不成还能指望我再长回到五年前。”
“至于强迫,谁让你自己要惹我的,活该。”上爻说完躺到他身边,把被子往靖华脸上一甩,不快道:“睡觉。”
“不睡。”靖华回道。
上爻背对着他,道:“你不睡算了。”
靖华也干脆和他背对背,两人以一种奇怪的氛围度过了重逢以来的第一个夜晚。
第26章:不扰(上)
第二天,大清早的上爻就把靖华给弄醒了。
在屋里整理了一番后,上爻要带靖华出门,靖华不干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上爻和他对峙着,靖华坐在床上像尊佛。
上爻看他又是一副傻傻的样子,双手抱臂的看他,靖华同样双眼瞪着他,上爻笑道:“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蚱蜢你压坏了。”靖华委屈道:“你赔我的蚱蜢。”
早上起来,上爻一个不注意抖了被子,结果下床他也没注意,一脚就把蚱蜢给踩扁了,上爻敷衍道:“坏了就坏了,我再编个给你。”
“我就要那个。”靖华耍赖道,“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屋外这时传来梁叔的声音,“九少爷,起床了吗?”
“起来了,马上出来。”上爻回道,然后他去拉靖华起来,靖华却避开他的手,喊道:“你别碰我!”
“靖华!”上爻厉声道:“你非要惹我生气不可!说了赔给你,你还要闹什么!”
靖华撅着嘴巴委屈的看他,忽然他张开手,悲伤的看着手里那个已经扁了的蚱蜢,他也不说话,可那表情非常脆弱伤心,让上爻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在靖华面前蹲下身,安慰道:“蚱蜢可以再编,我可以给你编好多。”
靖华红着眼睛,“爻爻会难过的。”
“靖华,你听清楚,我就是爻爻!我不难过,也不会怪你,你已经保管的很好。”上爻耐着性子劝他,说罢他起身要去吻靖华,靖华却轻巧的避开。
上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伸手抱住他,亲热的说道:“靖华,如果我能说一个只有你和上爻知道的事,你就会相信我了是不是。”
靖华侧过脸看他,上爻把额头靠在靖华的额头上,道:“长平镇,在画舫里,是我编的蚱蜢。”
靖华望着上爻,却没说话,上爻看他的表情有些松软了,立刻把他扯起来,利索道:“真是麻烦,哪有这么难伺候的,走了!”
门打开,梁叔还在门外,看着上爻把洗的白净的靖华带出门,不由得惊道:“这真是变得都快要认不出来了。”说罢梁叔靠近上爻,问道:“九少爷,他准你碰?”
“昨天教训了他一顿,就准了,怎么了。”上爻敷衍道。
梁叔摇头,唏嘘道:“他自打来这里就没出过门,也不让人靠近,走近一点就又疯又叫的,吓死人了的。”
上爻忆起昨日他初到房里时靖华那疯疯癫癫的样子,面无表情道:“他是与从前有了些变化,不过还没傻到底,只是有些糊涂了。”
“那就好,不枉费九少爷辛苦找了一场。”梁叔客气的笑道。
靖华死死的握紧上爻的手,躲在他身后,和梁叔保持老远的距离,上爻看他神经兮兮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牵着他的手同他一起下楼。
严树已经在下边准备好了早饭,上爻随意的帮靖华弄了吃的到碗里,让靖华坐在一边慢慢吃,严树好好的打量了一番靖华,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个男人和九少爷是个什么关系,从昨天到阜城开始,关于他的事,事无巨细九少爷都是亲力而为,不让别人碰他。
好奇归好奇,但严树也没有明着问九少爷,他性格喜怒无常,说风是雨,不好琢磨,把他惹怒了,划不来。
“找到了予墨没有?”上爻喝着粥,慢条斯理的问道。
“在阜城外一个叫望河堤的地方,那里都是坟地。”严树回道。
“吃完饭,带几个人随我一起去,供奉纸钱多买点。”上爻说完又补充道:“多买些窗纸,他生前爱弄些这个。”
靖华低着头,拿着筷子在碗里瞎倒腾,上爻放下碗问他,“不喜欢吃?”
靖华不做声,上爻朝严树做了个动作,示意他离开,严树立刻拿了几个包子端起粥乖乖的走了。
上爻端起靖华的碗,用勺子喂他,尽量的用柔和的语气和他说话,“至少你得把这碗吃干净。”
靖华抬头瞄了上爻一眼,听话的张开了嘴,上爻见他这样,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他们就样安静的处着,除却偶尔瓷器相触的声音,大气都不出一个,吃着吃着靖华就两眼直直的看着上爻,上爻笑道:“不错,再给你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