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咱们现在可没功夫做这些事。”一面说着话,一面伸出舌头将我脸上不知是谁的津液吞入口中。然后站起身子,一脸好笑地望我:“想见你妹妹吗?现在,马上跟我走!”
……
坐在驾驶座上的时候,我还如陷在云里雾里一般的感觉。
“你肯让我见海茜?”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回过头去问武司,见他正坐在副驾驶座上闭门养神。刚刚因为我们激烈的拥吻,他的衬衫有些皱了。现在他身上穿着的,是从我衣柜里随便翻出的休闲T恤。只是去年买这件T恤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武司会将它穿的这样合身。
“看够了吗?”武司突然说话,结结实实吓了我一大跳。我赶紧将头转了过去,却让被他找到话题揶揄。
“在看我穿上它比你好看?”武司轻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那件原本应该属于我的衣服。
我真不知道他这样一个冷面罗刹竟还喜欢说这种低级笑话,翻了翻白眼,回过头反手扯过安全带。
“为什么是我在开车!”系上安全带的时候,还不忘不满地嘀咕出声。我有时候真不明白武司心中所想,他的人和行为,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因为是去见你妹妹。”武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重新闭目养神起来。
这段时间自从武成退居二线,他全权接管赤帮,他的工作量就如同他在社会上的名望一样,常常就是白天他还在办公室里办公,晚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大洋彼岸。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量,怪不得他就连驾车这样短短的时间,也要忙里偷闲,小憩一把了。
不过说到底,他之所以会这么累,还不是他自己逞强早早接管下赤帮的结果。虽然知道武成原本也是要将赤帮交由武司打理的,但是他会这么快接手,还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武司呼吸均匀,绵长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两片小小的阴影。他现在穿着我的绵T恤,看上去少了几分平日间中的戾气,倒给人一种难得亲近的感觉。不过样子虽然亲近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实际上也是个容易亲近的人。看着他似乎真的没有睁开眼的意思了,我默默地叹出一口气来。
“可是这是你的车!”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下意识地踩了油门。
车子很快到了郊外的私人疗养院。我的妹妹海茜就被武司安排在这里进行治疗。其实说是治疗,还不如说她是被光明正大的囚禁。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拿海茜来威胁我的事。那时候我们还处于彼此仇视的阶段,因为武梓伦与我的母亲和武梓伦母亲她们上一代的恩怨,他没少变着戏法折磨我。但现在他把所有事情讲开了,我们的关系反而不再像从前那样一见面就恨不得扒对方的皮,喝对方的血,吃对方的肉,拆对方的骨。虽然我们现在也并没有友好到可以吃一桌饭睡一张床,但毕竟比起那个时候,已经好了不知有多少了。
其实说实在的,我能看出来武司并没有对武梓伦的存在持释怀态度。只不过武梓伦现在失忆了,他没有功夫跟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计较。我想过也许说不定有一天武梓伦醒过来了,他们兄弟俩又会争个你死我活。不过照现在武梓伦的情况来看,他恢复记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可能。
有些事忘了就是忘了。有时候忘记一些事情,也并不见得全然没有好处。
跟着武司上到三楼海茜所住的房间,推开门,就看到海茜在种满花草的阳台光着脚丫玩耍。
武司在来这里之前告诉我,是海茜强烈要求想要见我的。我知道海茜有少之又少的清醒时刻,她清醒的时候,会记得自己还有我这个哥哥。
“海茜。”先一步走进房间。素雅的病房结构除了摆设略微有些差别以外,基本上与普通家庭无异。只不过这里少了普通家庭的温暖,没有家长里短,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被涂成暖色调的冷冰冰的墙壁,以及一个孤独到寂寞的病人。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了,海茜回过头望向我。此刻她正拿着小铲子在为方形大花盆中的植物松土,也许是松土松得太过分了,那些原本长得好好的蝴蝶兰被她连根拔起,弄得各处都是。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对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许久未见,她还是那一副美丽而纯真的模样。虽然我们是异卵双胞胎,但其实我们的样貌长得八九不离十。所以我才会十分讨厌别人夸赞我漂亮之类,因为我会下意识认为对方一定是在取笑我长了一张女人脸。而事实上,我长得也没到男女不分的地步。
“你怎么弄得全身脏兮兮的。”虽说是在数落她,但语气中其实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我伸手拿过她紧握在手中的小铲子,她没有强求,基本上在我手挨着小铲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松开了手。
“你为什么会来?”海茜蹙着眉头,言语中闪烁有莫名的情绪。我心头一跳,以为她现在思维定是清醒的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哪知她突然站起身子,抬腿朝我就是一脚。
“啊!”吃痛地倒在地上,那被撒的满地都是的泥土沾上衣裤。我怔愣了一下,不知是被她吓的,还是被摔痛的。
“你竟然还敢过来!武司,你为什么不救爸爸!”她冲着我大叫,那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知道在这一刻她定是将我当做武司了。当年爸爸的死给了海茜很大的刺激,她下意识以为只要武司出手相救父亲就可以逃过帮派内斗,其实武司,又何尝不是深受其害。
捂着被海茜踢到的胸口,站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海茜正瞪着我在瑟瑟发抖。她一直对父亲的死难以忘怀,她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痛心。
心里面暗暗地抽痛着,却隐忍着去说出哄她的话。
“海茜,爸爸没死。”试着开导她。她现在神志不清,我不想再多刺激她一分一毫。
“没死?”似乎在慢慢咀嚼我话中的意思,她看着我的脸,满眼的不确定。我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声音还未发出,她却突然瑟缩着大叫:“我不相信!”
尖利的叫声响彻下午暮色四合的天,就连那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在颤抖。
“我没有骗你,海茜,冷静下来!”看她这个样子,不禁有些慌乱了。想要伸手去捉她的手,却被她猛地推开。
原本就是穿着鞋在圆润的石子地面,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推,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若不是身后有人及时扶我,说不定我此刻已经狼狈得后脑勺着地了。
知道身后之人是真正的武司,就没有特意去说谢谢,匆忙地从他怀里站起身来。原本想要再去劝海茜的,谁知脚还未迈出去,却被他一个反手给拉了回来。
“别再刺激她!”他默默地说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不能刺激她,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好似我说什么,都会给她造成刺激吧!
没有理会武司的话,转过头推开他抓在我手臂上的手。
“我自有办法。”我扭过头说。暗示武司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我妹妹,即使她曾经爱过你。
只不过我话音还未落,谁知海茜却指着武司亲切地大声喊出来。
“爸爸!”
她倒是很会认人。我不禁只是怀疑她的脑子,连她的眼力也开始怀疑了。
六十五、
也许武司天生就带了哄骗女人的资本。年长的,年幼的,火辣的,恬静的,就连疯掉了的女人,也对他丝毫没有抗拒能力。
“你最近有没有乖乖的?”武司伸手抚摸着面前海茜的头发。也许真的就是因为武司身上带了魔力,海茜莫名其妙的就在他的安抚之下,慢慢的平静下来。
看着海茜冷静下来的样子,我终于大大地舒出一口气来。
只不过……
“爸爸,你最近怎么总是那么晚回家?”海茜坐在床上天真地看着武司,她的智商一下子好似变成了四五岁的时候,我记得那时候我们还很小,而父亲总不在家。每次,海茜都是光着脚丫坐在床上,在黑黢黢的夜里等待父亲归来。
我的眼睛跳了几下,不是因为想到了我们小时候的事,而是因为海茜那一声接连一声的爸爸。
她真是眼力很好,不仅让武司莫名其妙做了我的老子,更让我在这一瞬间完全成了一个多余的存在。不过,真亏得武司还能够演下去。
“爸爸还有工作,没时间天天陪着你。你自己在家的时候乖一些,爸爸就会多多回来看你……”一面说着话,一面对着海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发现他在面对如同稚子一般的海茜之时,那身上原有的暴戾好似全部都收敛起来了。有那么一刻,我甚至都在幻想,说不定武司以后会是一个合格的好父亲。
不过,我还是会在心里面默默祝愿他断子绝孙!
对着他时不时望向我那挑衅的目光,我暗暗地咬牙。事实上,如果武司的脑袋是一个不会乱动没有知觉的西瓜的话,说不定我已经一锤子下去了。
可恶!
愤愤然坐在沙发上看着武司故作慈爱的可恨面容,看着在他的熏陶下海茜慢慢变得活泼的眉眼,心里面有一股子的气无处发泄,只好握起拳头狠狠地锤向屁股下那最最无辜的沙发。
武司明明说是海茜想要见我才会破例带我过来,可是现在看来看去,倒好像海茜真正要见的是他一样。
不,准确的说是想见我们死去的爸爸……
默默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鞋面发起呆来。那顶上因为被阳台上的泥泞沾染,而落下一片脏污。
我知道父亲的死对海茜的打击很大,可是没有想过,竟会大到这种地步。
有些难过地叹出一口气来,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刚正不阿的脸。我从很小就知道父亲曾经是一个警察,那时候虽然因为他的身份令我我遭受到很大的敌对。但我仍旧在心里将父亲当做最伟大的存在,如同太阳一般崇高的存在。
但是现在,虽然脑海中还残留有父亲清晰的影像,却又莫名的觉得他离我们真的很遥远。其实他死去也并没有几年,但这几年间沧海桑田,一切都变了。
我不知道人死后还有没有灵魂,如果有的话,我真希望他能够回来看看。如果他泉下有知,我希望他能够保佑海茜。我这个混小子他可以不管不顾,但是海茜,我希望她能够好好的。
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她能够平安康健。
不知是因为患有精神疾病的患者时间观念都很差,就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海茜却仿若飞跃了十几年。
说得明白点,就是前一秒钟她还以为自己是五岁,下一秒钟,她就将自己当做二十岁了。
“喂,武司,你干嘛都不理我!”原本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安安静静地想事情,肩上一沉,却发现海茜不知何时下床,跑到我身边来了。而她跟刚才一样的,她将我当做了武司。
我不想当那个混蛋人渣!
心中虽然万般的不情愿,可是顾虑到海茜的情绪,还是对着她咧着嘴角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似乎是见我笑了,海茜很高兴地俯下身子拥抱我。
“我就知道你不是不愿意理我,一定是有太多事情要忙了!海茜一个人在那边抱着我自言自语,语气中似乎有坚定的成分在。
我知道海茜从前是打心眼里喜欢武司的。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几近为零。虽然知道海茜很会善解人意,替他人着想。可是看到她竟会为武司着想到这种地步,心里面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明眼人都知道武司当年与海茜交往只是表面上的敷衍。他对海茜,还不若对待他身边那些来来往往更新换代的女人。
有些心酸,连带着在心里面又将武司咒骂了一个遍。
“武司,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吗?”海茜像个小孩子一样赖在我的身上。对于她这样的举动,说实话我是很尴尬的。虽然我们是孪生兄妹,但毕竟不若恋人一般亲亲密密。她现在这么粘着我,不禁让连连起了几层鸡皮疙瘩。
“为什么你不说话呢?武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啊?”见我没搭腔,海茜从我怀中探出头来,有些幽怨地望着我,“为什么你的身上总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这绝对是她的臆想,我对女人那些香水一贯过敏。更别提会让那些味道留在自己身上。
有些尴尬地牵起嘴角,抬头的刹那却发现真正的武司正坐在不远处的床上,幸灾乐祸地望着我。
这个可恶的混蛋,看起来他从前没少在外面各处留情,滥交风流。
狠狠地睁着眼睛朝他瞪过去。尽量使自己的眼神极具杀伤力。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我保证武司已经死了不下一万次。
我那一贯委屈求全的妹妹似乎很会为武司找借口,在刚刚说完“武司”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时,又慌忙摇着头帮他开脱。
“我知道了,这些味道一定是你开车送她们回家时留下的。男人在外面应酬要保持绅士风度,不能将女人留在宴会上自己走,那样会很没有礼貌……”苦涩地绞着自己的手指,一双眼睛中氤氲起的泪水却出卖了她。
曾经交往的对象跟别人乱搞,非但不去责怪却为他找各种理由,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武司身边的女人会一个接一个了。当然,这跟他恶劣的本性也有很大的关系。
“海茜,我哪也没去,这味道是因为我换了其他牌子的洗发水。”我胡诌道。那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武司听到我说话,神经过敏似的对我竖起大拇指。
不过海茜似乎相信我说的话了,一句“真的”,可以看出现在的她有多么的欣喜。
不过是一个欺骗的解释,她却能够高兴成这样。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武司,那你喜不喜欢我?”突如其来的问题。看着海茜洋溢着欢喜的笑脸,我实在不忍心去扫她的兴,于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哪知海茜见到我点头,竟突然像是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我身上。
“武司,吻我吧!”欢喜之余,她突然红着脸对我说。我突见她娇羞地闭上眼睛,差一点就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
“啊?!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海茜猛地睁开双眼,在问过我“还好吧”之后,还很好心地伸出手为我拍背。
眼见得海茜这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我的心里已是一片翻江倒海。
这个可恶的人渣武梓伦,他曾经都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恨恨地咬着后槽牙,在心里面暗暗下起决心,总有一天我会为海茜报仇。
不过还算武司有些良心,在看到我真的周旋不过来了,终于站起来帮我打了圆场。
“海茜,你怎么可以当着爸爸的面就做这样的事情?女孩子一定要矜持,要不然会将男人吓跑的……”絮絮地拉着海茜谈话,在看到海茜有些尴尬地用手捂住脸听从武司说教之后,我才暗暗舒出一口气来。
不过,虽然武司很好心地过来救急,然我却在听到他说话之后只想到四个字——道貌岸然。
是的,他真是有够道貌岸然!
六十六、
我们是在海茜完全睡熟之后,才从疗养院里出来的。
这个时候的天,已经成了一片墨染般的浓黑。郊外冷清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吹过去,摩挲着还未从枝桠上落下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路灯已经完全亮起来了,整整齐齐地排列两行,就像是欢送我们的人群。
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知道照看一个精神病患者是这么的累人。这比让我在操场上跑50圈还要令我感觉到疲惫。而实际上,我觉得这种累已经不仅仅只是在疲惫的范畴了。笼统点来说,这已经可以上升到了心力交瘁。
“应付女人真的很累。”苦笑着跟在武司的背后去拿车。看他身形矫健的模样,不由得开始佩服他与海茜玩那么久还能继续保持精神抖擞。相比较起来,我真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就连抬腿走路都会觉得腰酸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