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吕琏对萤烛的感情,原本就是不应该。
然而吕琏却不觉着这其中有什么错,初见时隔着一道薄雾似的白纱,他只想看看那轻纱之后的容颜。熟识后看着那无双的面容,又得寸进尺地想要走进那人心里,永远都不懂得满足似的。
即便如此,他却也明白萤烛心尖儿上住着个旁人,千儿八百年的执念,半生的修为,全是为着那人的平安顺遂。
美人攻,文案无能居然写出了一种苦逼的感觉,本文基调轻松,HE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主角:吕琏,萤烛
其它:美攻,灵异神怪,HE,基调轻松,温馨
第一章
北风呼啸,吕琏将御寒的大氅裹紧了些,寒冷使他浑身发抖,然而手中的长剑却不曾因此懈怠半分。
前方是一片幽绿的竹林,这看似平常的林子里居住着凡人望之却步的魑魅魍魉,然而此人却不得不继续前行,找寻那个名字听起来并不怎么如雷贯耳的蜉蝣妖怪。
蜉蝣于众妖之中算不得最为厉害的,它们所擅长的不过是编织幻境和用毒。其一生短如昙花一现,即使修得人形,寿命大多也只有凡人的一半儿。这种天生的劣势使得它们安于现状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妖怪。
然而,吕琏所要找寻的这只蜉蝣妖,却是个异数。
夜色已深,他发觉周遭的环境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落雪纷纷,方才的夜色不知怎么竟换做了暮色,初夏轻而缓的暖风轻拂脸颊。暮霭笼住此间事物,一切恍若仙境美好虚无。
幻境。
吕琏安静地立着,石桥下微起波澜的湖水映出他的倒影。
一只纤白的手覆住他的手背,耳畔那嗓音亦是与细雨和风别无二致的轻柔:“道长可是迷了方向?”
吕琏身旁立着一个头戴帏帽的怪人,看身形依稀是个少年,面容隐藏在帏帽垂下的白纱之后,隐隐约约能看出个轮廓。
很奇怪的,吕琏察觉不到他身上的妖气。
“道长且随我来。”
隔着薄雾似的一层白纱他似乎感觉到少年是在笑。
那怪人拉着吕琏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行动间白纱被微风带起一角,露出尖削小巧的下巴和水红的唇,唇角微微上扬,却莫名地使人感到凉薄。
不长的一段路,愈前行,便发觉视线愈模糊,身前的少年一袭素白纱衣轻飘飘的,几乎要融入茫茫的白雾,如梦,似幻。只那修长细腻的手松松牵住吕琏,引他迈步。
“怎的又起雾了?”吕琏问。
方才还是暮色,走至亭中便换做白雾茫茫的清晨,这必是蜉蝣妖所布幻境无疑,而那略略回首的少年,也必是那作恶多端的妖孽无疑。
心中有了计较,吕琏看着那妖背影,莫名的迟疑了片刻,直到身前少年停住脚步时才回过神来。吕琏正要开口,却听那人忽然低低咳嗽起来,原本拉住他的手也收了回去,少年缓缓地蹲下|身,将双手捂住嘴唇。喘不过气似的,那声音闷闷的使人感到难受。
他肩膀颤的厉害,这痛苦模样像极了重病之人,也有些像是掩面哭泣。
鬼使神差,吕琏跟着蹲下|身,轻轻地拍他后背。半晌,少年终是停止了低咳,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吕琏一时心软,将他扶起。
少年垂着头坐下沉默不语,面前的白纱被微风吹拂,隐在其后的面容轮廓显得格外柔和朦胧。
吕琏皱着眉头,看少年撩起一角白纱,将瓷杯送至唇畔小口啜饮。那朱唇与瓷白小杯对比鲜明,很有一种殊异美感。吕琏看着看着,不知头脑发昏还是怎的,竟希望他将那碍眼白纱全数撩起,好看一看这人生了个什么模样。
面前的少年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将瓷杯放于原处,轻描淡写道:“叫道长看了笑话。”
也不知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吕琏脱口问道:“你是怎么了,现下还要不要紧?”
不问闷得心里难受,问了又显得自个儿像个蠢蛋。
吕琏正自我厌恶着,却听那人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缓缓说道:“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道士。”
“我不是道士……”吕琏反驳。
少年坐直身子,并不在意吕琏那声小小的反驳,他透过一层薄薄的面纱打量着对面看起来斯文俊秀的青年,轻声说道:“我叫萤烛,便是道长此次要除去的蜉蝣妖。”
第二章
吕琏早在心中猜测了无数个可能,却万万没料想到这萤烛会承认得如此干脆。萤烛是他要捉的第一只妖,在这之前他也同旁的妖邪打过些交道,像萤烛这般奇怪的,他也是第一回见。
吕琏并非道士,他不过是个好运气的小除妖师,幼时曾被个仙人捡去了仙山,跟着一众师兄修行,奈何这人天资算不上聪颖,委实不是修仙求道的好料子,于是那仙人便将吕琏放下了山,令其去捉一只作恶多端的蜉蝣妖算是历练。
来此之前,吕琏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降服这妖孽,好向师父表明自个儿并非一无是处。
然而真到了此处,见着了这所谓妖邪,决心似乎也不若从前那般坚定了。
吕琏正隔着那层轻纱肖想着萤烛的面容,却见那边的萤烛支着下巴道:“曾闻南岦山上有位昆禹仙君极喜收徒儿,也极喜令其徒儿去收些凡世的妖孽历练,道长此次前来,便是领受了尊师之命吧。”
“你怎会知道?”吕琏疑惑问道,隔了片刻,又补上一句,“我不是道士,你也莫唤我道长,我姓吕,叫吕琏。”
听声音,萤烛现下的心情应当是愉悦的,他一手支住下巴,空余的手便搁在石桌上,莹润美好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笑道:“做妖的,若不有些能耐,又如何能平安顺遂地活上千儿八百年?”他顿了顿,话题转的叫人措手不及,“吕兄是想现下就收了我?”
这么一句,着实是叫吕琏不知如何回答,他愣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呃,其实我不急的,那个,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或者是有什么未了结的执念,趁这几日快快了结了,等你了无牵挂了,我再收你也不迟。”
他自认一番话说得既不乏慈悲良善,又没丢了南岦山昆禹仙君的面子,想来应是十二分的完满,却不料萤烛听罢,原本只是微不可察的笑意换作了几声低笑。吕琏只当他是带着些嘲弄意味,当即板住面孔,不满愤怒一目了然。
萤烛并不将他的不满放在心上,笑够了,便接住他的话:“其实是有一些未了结的执念的,吕兄若肯等,萤烛自是感激不尽。”
吕琏早消了气,听着萤烛说话,只觉着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奇怪的妖了,也再没有比自己更奇怪的除妖师了。萤烛的顺从反倒叫他生出了些不满,总觉着这样和平地谈妥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他认为这是有些亏的,至于亏在哪里,他并不能够说清楚。
吕琏转了转眼珠,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扬起唇角:“我自会等的,不过,有个小小的条件,不知萤烛会不会答应。”
萤烛沉默不语,那姿态明显是要他说来听听。
于是吕琏稍稍前倾了身子,一双眼瞬也不瞬地盯住萤烛面前的轻纱:“我想瞧瞧你面纱下的样子。”
萤烛听罢,下意识向后挪去,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按住面前垂下的白纱。隔了半晌才平淡道:“我生得十分丑陋,若是撩起面纱,怕会吓着吕兄。”
骗谁呢。
吕琏自是不信他这套说辞,方才无意瞥见的朱唇与尖巧下巴已是勾人魂魄,再加上轻纱后隐隐约约看见的面目轮廓,这妖怎可能相貌丑陋。
不过瞧萤烛面纱后的容貌,也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并不指望他立时答应。毕竟一个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家伙,本就不像是能大大方方任人欣赏的。
“那便算了,我也算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不难为你。”吕琏摆摆手,好似对萤烛的婉拒毫不计较。
他见萤烛仍是沉默,便继续道:“在这桩事上我不迫你,不过我好奇心格外重些,你总得告诉我你有着怎样的执念,也好叫我分辨你所言是真是假。”
萤烛倒没再推脱,执念什么的,本不是不可告人,何况面前姓吕的青年看起来和旁人不大一样,能和妖怪讲话讲得这样融洽,怕也只此一人了。萤烛并不能保证这人就如外表一般无害,然而对着这人,听着他说话,竟是有一些莫名的轻松,而在这轻松的氛围下,萤烛自然愿意将那一段往事慢慢地说与他听。
“从前,大约是八百年前,我还是只刚化形的弱小妖怪,没有名字,甚至连编织幻境的本领都不会……”
萤烛的嗓音十分动听,尤其是这样轻声地说起一段故事,便显得格外清润柔和。隔着湖心茫茫的白雾,隔着对面之人偶尔被微风吹拂的轻纱,吕琏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那久远的往事。
八百年前的萤烛,正是竹林众妖欺辱的对象,那是他最为狼狈的一段时光,也正是在那一段狼狈的时光,他遇见了令自己执着了数百年,不惜以半生修为来换其一世长乐安康的命中劫星。
那是个斯文良善的书生,迷了方向转进竹林中,恰遇上倚在竹树旁伤痕遍体的萤烛,书生心软,哪里知道萤烛并非凡人,于是多管闲事便朝竹树下的瘦弱少年伸出手,手心搁着一瓶伤药,看向他的眼神动物般温软无害。
本应是过客一般的人物,却莫名地令萤烛上了心,他将书生带出竹林,甚至离开长年居住的所在,跟着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书生去了他府邸。
书生家境优渥,府中有着碧波湖水,湖心一座凉亭,初夏时暖风阵阵,吹皱湖面,远望湖上碧色莲叶亦随风轻摆,叶下几尾锦鲤自在游动,那美景与萤烛所布幻境无半点不同。
吕琏觉着,萤烛之所以将那书生放在心尖儿上,大约是因着从前被旁的妖怪欺负惯了,忽然遇着个温和良善的小书生待他好,那必是心中温暖连带着就对那人动了别的心思,倘若当初他遇上的不是书生而是自己,保不准如今被萤烛放在心里珍之重之就是他吕琏了。
真是可惜啊可惜。
可惜?
吕琏摇摇脑袋,暗骂了一句这有什么可惜,自个儿又发什么神经。
第三章
讲到此处,吕琏大概能想象出萤烛之后的境遇。他本想着是怎样的一段奇缘,让萤烛执着数百年,听罢才知晓这不过是一段乏善可陈的故事,算不得曲折算不得动人,然而萤烛于这段往事,却是十分的沉溺。
那毕竟是他的故事,吕琏作为一个听故事的人,感触自然不会比他更多。
看着湖面上碧色的莲叶,吕琏有些出神地想着萤烛与那书生是如何地两情相悦,是否曾在这湖心的凉亭之中对坐相望。
“他曾要看我容貌。”萤烛道。
“那你可让他看了?”
问罢这话,又觉着多余,萤烛喜欢那书生,怎可能逆着他的意思。
不料面前之人摸了摸帽上垂下的白纱,平淡道:“我生得难看,若叫他看了,他只会厌恶我。”
“他若真心喜欢你,又怎会在意你的相貌。”吕琏觉着萤烛这想法不大对。
“我从前不明白这个,只想叫他瞧见我好看的样子。那时候我脸上有许多妖纹,吓人得很,为了除去那些东西,便做了许多糊涂事。”
于是,也有了那作恶多端的恶名。
杀害无辜性命,只是为着一张美貌无双的脸。吕琏实在不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于吕琏心中,皮囊并不算是绝顶重要的,不过有着美好面容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萤烛着实不该为这个做那些糊涂事。
萤烛忽而又咳嗽起来,饮了些清水方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借口有要事要办,叫他等我回来,却不想我得偿所愿回去后,他已娶了一名女子。”
“……”吕琏忽然觉得这故事有点莫名的喜感,隔了半晌,他问,“你让他等了多久?”
“五年。”
“……”
苦苦等他五年,书生不变心才是稀罕。
吕琏清清嗓子,终于问道:“然后呢?”
“他与那女子瞧起来倒是伉俪情深,我以为他忘了我,本想一走了之,却被他好言留住。”萤烛支着下巴,现下湖心的白雾已消散了大半,隔着一层轻纱隐约能看见他翘起的唇角。
吕琏对故事的兴趣淡了许多,他直勾勾看着萤烛面前的白纱,想要看出些眉眼轮廓。萤烛说话并不全数讲完,总是说两句,顿一顿喝口水再继续说,于是他撩起面纱喝水的动作被吕琏细致观察了不下十遍,却仍旧看不见更多的东西。
吕琏有些没趣,萤烛的故事不算短,断断续续地说着已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可天色却无甚变化,依旧是清晨,若硬要挑出些不同,也不过是白雾散去了不少而已。
面前之人似乎还未讲完,轻柔的嗓音倒是好听,吕琏却无心再听他讲什么冗长的往事,耳畔的话语听得模糊,于他耳中倒像极了催眠曲。待到实在坚持不住时,吕琏终于不大讲究地打了个哈欠,身子也软绵绵地趴在了石桌之上,显然是听乏了。
萤烛停住话语,掩唇低低地咳嗽两声。他眨眨眼,忽然想看看这个奇怪青年,也许是因为许久许久不曾同旁人说过话,亦或是许久许久不曾有谁关心在意过他,他想仔细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模样。萤烛身体前倾,可惜隔着白纱视线显得模糊,看不出青年眉目的细微之处,他很想撩起面纱清晰地瞧一瞧,而面前的吕琏也已合上双眸入梦了,想必不会发觉他在做什么,更不会在发觉之后陡然对上他隐藏了千儿八百年的面容。
萤烛揪住轻纱又缓缓放开,终是掀起一边白纱,视线清晰了许多,能瞧见吕琏红润的面色。萤烛眯住暗金色泽的眸子,暴露在外的小半边脸并不如吕琏所肖想的那般妖娆冶艳,反倒少了些妖气,他朱唇皓齿眉目秀致,颊边几缕青丝更衬出那世间少见的丽色。
吕琏睡相十分有趣,萤烛看着他,扬起唇角带出个笑涡,只可惜这一笑的美景吕琏却是无缘窥见了。
第四章
吕琏醒来时听见了一阵细微干脆的声响,很是熟悉,却死活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揉揉眼循声看去,却见萤烛手中抓着一把瓜子磕得满地都是。
……
“我一定在做梦。”吕琏看着萤烛悠闲的模样直摇头,那个看起来优雅又讲究的少年,怎会有如此举动。
萤烛见他醒来,便停住剥瓜子的动作,接着将手中剩余的瓜子放在石桌上,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做过。他淡淡瞄一眼地上的狼藉,手指托住脸颊,纱衣宽大袖摆滑下,露出一截雪白无暇的腕子。
吕琏盯着那纤细手腕看得几乎入了神。
萤烛觉着他这呆愣模样有些好笑,忍住笑意,正经道:“萤烛有一桩事需吕兄帮忙,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帮!”
他倒是答应得干脆。
萤烛愣了片刻,尔后开口道:“我要去找他,找到之后我便随你处置。”
吕琏皱眉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八百多年了吗,怎么还找?”
看着吕琏疑惑的眼神,萤烛才发觉方才自己细细讲的一段往事这家伙居然没听进去多少。
那他方才眼巴巴儿地望住自己又是在做什么,愣神吗。
萤烛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无力感。
正当他无奈地扶住额头准备再细细讲一遍时,对面那呆子忽然一拍石桌,挑眉恍然道:“书生死了,但他还有转世,你是要找他的转世?”
萤烛已经凌乱得不知要说什么了。
隔了半晌,他终于略略点头,从喉咙挤出个“嗯”来。
“不过他那时候都娶妻了你还要找他做什么?”吕琏继续问。
“……”这人方才果然是没听进去吧,萤烛无奈叹气,只好说道,“他那时曾对我说,他虽娶妻,然而心中一直是有我的,不奢求耳鬓厮磨肌肤亲近,只期望我能够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