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相传被妖精诅咒的天岭村有“青绿公子”的美谈。然而在他儒雅的书生外表下却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他的隐居生活因一个绝色猫妖的出现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者标签:古典 耽美 异世 古典仙侠
第一章:青绿公子
住在籽祗县周围的百姓都知道天岭山是个奇幻的地方,但鲜有人至,只因多年前县里有个后生去不听祖辈劝告偷偷跑到山里采药,结果在半山腰被各类妖精们瓜分得连骨头都不剩。此后县里谣言沸沸,请了道士、和尚,法师一大堆地来作法,用一些稀奇古怪的鬼符布条把天岭山彻底封锁起来,甚至连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也因“受了妖精诅咒”的流言,被一起隔绝了。
天岭山被称之为“妖山”,听上去让人不禁联想到阴森恐怖的小山丘。实则不然。它高耸入云,其间多山林怪石,是直接衔接人间与天界的山麓。整座山体被大致分为三部分。山脚是天岭村,即那个被籽祗县抛弃的可怜村子。村里大大小小共有三十多户人家,怨恨外人歧视恐惧的目光,所以本本分分呆在村子里劳作生活,并不想跨过封印线到外界去。不知情的看客们,你们定以为他们不怕妖鬼的传言吧!他们也怕着呢!但长期在此处生活便发现了“妖山”的实情。他们晓得妖精是真真有的,但只在山腰处活动,一般不会下山惊扰百姓,除非有人跟那个无知的后生一样自个儿送上门去。
山腰即是天岭山的第二部分。多为妖兽居住。
比之妖兽更高等的便是天兽,它们没有妖的野性,清白孤高,因而愿意盘踞在山顶。山顶直通天界南大门,常常路过神仙,有时看到一两只天兽灵巧可爱便会领走作坐骑或宠物养。
话题再次转回天岭村。
由于天岭村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很多怪谈是理所当然。其中最为人所称道的,就是关于“青绿公子”的佳话。
相传十三年前的夜晚,突然天降一颗青绿色光球于此村。当时青绿色的光芒照透了半边天,虽无太大声响,那光亮也足以把全村人叫醒。待到村民们赶到光球所落之地,竟什么也没有。正当众人瞪着眼莫名其妙地互看时,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伴随着笑声而从黑夜中缓缓走出的,分明是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越走越近。他身形高挑,发束青色丝带,一袭青衣飘飘扬扬。虽是书生打扮,倒更有一番武生的风范。
众人忙举灯笼细看,只见这位公子玉面生风,剑眉飞扬,鼻梁高挺似山峭,双唇削薄似刀片。一双含情星目闪烁着碧绿的光亮。
“诸位这样迎接在下,实在收受不起,”青衣男子向村民们拱手作揖:“在下暝幽,一介书生,今后落户于此,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村名们见这公子天生一副俊气模样,骨子里又是天神般的气势,连忙俯倒在地。叩头不住:“天神呐!”
那公子倒是亲和近人,竹扇轻摇:“什么天人天神,不过布衣书生罢了,诸位切莫行此大礼。”
说来也怪,第二天村子里便出现了一座书院。而书院的唯一教书先生,不是别人,正是青衣书生。
由于暝幽相貌举止出众,加之天岭书院的突然出现,村中之人无不对他敬仰赞叹,尊称之为“青绿公子”。
第二章:月上柳梢头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说的是孔子在小舟上望着流淌的川水想起了岁月的流逝……”
“先生,放课了。”
“光阴荏苒,确实是如流水……”
“先生!我娘还等我回去采猪草呐!”
学生们不耐烦的嚷嚷,暝幽这才从“逝者如斯”的意境中走出。
他抬眼看看窗外一抹血色的残阳,合上书本:“放课吧,方才下了雨,勿在路上打闹嬉笑。”
“哦——回家喽!”稚气的孩子们立马撒开书本冲出书院,只有小豆子拿着一张红纸默默立在暝幽身后。暝幽收好笔墨纸砚和戒尺,一转身才发现:“怎么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小豆子羞怯怯地把手里的红纸递给他,又说道:“我娘说叫我跟先生说,我姐姐可美啦,天仙似的姑娘,跟先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暝幽打开红纸一看,果不其然,又是哪位姑娘的生辰八字,只觉得好笑:“你娘还叫你说什么了?”
小豆子眨巴着天真的大眼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头顶两个细短的小发髻在空气里晃动地十分可爱。暝幽把纸塞到他肉嘟嘟的小手里,又摸摸他的脑袋:“回去告诉你娘,把闺女给我不可靠,我还得省些精力对付你们这些小鬼头呢。”
今日恰好是鬼节。太阳早早就倦了,涨红了肥脸懒懒倚靠着天岭山。大雁托长哀婉的叫声穿透薄薄的云气,把半片天空震撼地辽远空旷。
未等天黑,天岭村的街上便空了人。放眼望去,尽是门窗紧闭的空落落的店铺和半青半黄的树叶。偶尔会有一两只猫狗窜出来,也会被主人急急忙忙撵回家。暝幽手提竹篮漫步在渐渐昏暗的街上,一阵萧条的冷风刮起他墨青色的单薄衣裳。路旁酒楼上的红灯笼被吹得来回转动,转着转着不由得浮现出一张俊朗清秀的少年的脸庞。他就这么痴痴看着,忆起十三年前的元宵,少年还托着红艳艳的花灯依偎在他怀里,花灯的红光将少年白皙的脸抹上一层醉人的胭脂。
“嘉龄……”暝幽出神得念叨,绿眸中闪烁出星星点点的烛光。
有位老妇人关窗时,看见他正站在街心,便扯起沙哑的嗓子提醒他:“青绿公子,这天都快黑了,快回去吧。今儿是鬼节,还是少出去的为好,山里的林子可去不得,有妖精……”
暝幽拱手朝老妇人行礼,待她阖上窗户,自己径直朝树林方向走去。到树林子时天色已黑,加之林子里遮天的高大树木,竟透不下一点月光,到处氤氲着冷森森的寒气。他在一块石碑前停住脚,抬手拂去碑顶的杂草,一手撩起长袍单膝跪地,一手从篮子里拿出白玉制的酒壶、桂花糕点,还有几枝新采的菊花。将一切置放好,才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沉吟良久,方才悲慨地诵读出来:“苍穹之上,天岭之巅,有雪狐初生。其色白若冬雪,目清如秋水;其唇不点而红,身不修而曼。多情灵动更逾荷上楚雨,聪慧乖觉洞悉粉郎心思。如此良人,斯配得儒仙,享福齐天。可思量,奈何错爱公子薄情欢晌;叹如今,惟伴荒烟枯塚吟咏哀凉。谁解帝王张狂,岂料竟是书生皮囊,空遗满腹沧桑。莫笑布衣酸腐。俯仰之间,道不清是悲、是叹、是离殇,一纸诔文,书不尽可恋、可恨、可相忘。死生两相隔,爱恨长相依。难抵故人金石之忠、珠玉之情。仅奉一壶浊酒、初秋寒菊及君生平喜食之物,聊表心意。呜呼哀哉!尚飨。”
读完,喉头哽咽一声,点火烧掉。细碎的纸灰很快就在风里荡然无存。
他本想做完祭奠便走,却隐约听见林子深处传来琴声,不禁猜想究竟是谁如此有情调。想想太早回去面对空落落的草堂,还不如去看个究竟。
走到树林尽头是一汪清泉,没有树木的遮挡,月亮圆圆地悬在天上,洒下一地清冷的月光。水声潺潺,和着琴声在金黄的月色里跳动。
泉水边果然有一人在抚琴。那人背对着暝幽,因而看不到面貌,一头乌发泉水般柔顺地贴服到纤细的腰间,削薄的双肩在湖蓝色的袍子下随音律微微颤动。
暝幽心头一惊,那背影太熟悉!日思夜想,连梦中也不知辗转了多少回。果真是老天开眼,看见了他的诚心,让死人复活了么!
“嘉龄。”他轻声唤道。
琴声戛然而止。抚琴者警觉地侧过脸,看见暝幽一对萤火虫一样碧绿的眸子不断靠近自己。
暝幽在距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住脚,细细打量他。只见他的发丝遮住左半边脸,只露出右半边一小块,金灿灿的眸子也死死盯着暝幽,好像在警告他“再往前一步你就死定了”。
原来不是嘉龄。
暝幽的心跳平缓许多,却是说不出的失落。他想,嘉龄已经死了,怎么自己还恋恋不忘呢,我真是傻瓜。
稍稍齐整衣襟,恢复往常谦恭的笑容,暝幽从容地向抚琴者作揖:“书生暝幽,这厢有礼了。”见那人没有回应,又继续说道:“在下是天岭书院的教书先生,方才无意将公子错认作故人,惊扰公子雅兴,还望见谅。”
那人收起警觉的目光,旁若无人地继续抚琴。暝幽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安静地立在他旁边,稍稍低侧着眼看那人肩头滑落的乌沉沉的青丝。忽然微风轻起,将帘幕似的长发吹开,一张精致秀气的脸庞显现出来,一直被遮掩的左眼竟是碧透的蓝色。
他的右眼是金灿灿的黄,左眼却是一片哀凉的蓝。世上真有双目异色的人!暝幽失魂地晃动一下身体,大胆直视他精致的五官,不禁暗叹,竟有比嘉龄还要动人的男子。
那人被暝幽的目光灼地很不自在,手指发力不慎弹断一根琴弦。
“你……看够了没有。”
暝幽并不急着回答,放胆走上前捻起断了的琴弦:“这可是上好的马尾,难怪琴声如此清妙。明日我带根更好的赔予公子,可好?”
“不必了,明儿我不一定能来。”那人冷冷道,白皙的手指探出绣花的宽袖,触碰颈间的银项圈。
“不一定亦是有可能,明日我必来等候公子。”暝幽顺着他的手望向他颈间粗重的银圈。纤细的脖梗被拇指粗的银圈压出浅浅的红印:“公子如此纤弱,该带些轻细的好,这项圈看上去太重,倒似镣铐了。”
听闻此言,那人突然脸色一沉,携琴而走,眨眼功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呵,再会。”暝幽仰面望向天上一轮皎月,嘉龄的笑靥隐约浮现。
是否你恐我一人寂寞了,才派了个和你如此相似的人来?不,他冷得跟冰似的,不如你贴心,为了我连性命都不要了。可你走得倒轻巧,魂飞魄散,连个做念想的物件也不给我留下,真真是场黄粱美梦……
想着想着,绿眸泛起点点水光。
第三章:到底是神医
次日傍晚,暝幽果真去了树林,并且带了根金线以代替那根断了的琴弦,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等了四五个时辰不见人影。少了琴声合奏的流水声听上去诡异凄凉。
“他说他今晚可能不来,”暝幽将金线缠绕在手指上细细把玩,:“呵,果真没来,这林子倒是清冷得很。”
月亮斜斜的悬在天空,树木在黑暗里拥挤相触,枝缠枝叶打叶地沙沙作响。虽然等的人没有来,他也并不着急着回去。素来喜爱郊外清凉的空气。就这么呆坐着,直到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人都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今这月也沉了,日也升了,可我等的人呢……罢了,晚些再来吧。”他起身拍落长袍上的尘土,一瞬间才发觉自己竟如此渴望见到那个绝色男子。连自己也弄不懂为何突然如此执着,明明算不上一见钟情。或许只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只是单纯地想见到他而已。
回到书院便开始讲课,一夜清寒似乎并未影响到暝幽白天的精神。直到下午放课,他又一个人去了树林。
临近湖边,隐约听见一声声细小的呻吟,像初生的小猫咪似的叫声,细细软软。走近一看,一身湖蓝色的绸袍浸着一道道血痕,裂开的布帛似一张张鲜血淋淋的呻吟的嘴。袍子底下的人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仅剩的力气却只能动动手指。
暝幽心头一惊,赶紧将那人上半身扶起:“怎么弄成这幅模样,谁打你了不曾?”
那人脸色苍白如垂死的病人,鲜艳诱人的双唇也失去血色。他勉强睁开眼,一双异色的眼眸盛满泪水,逞强地不肯流下。
“滚开。”
“伤成这样还嘴硬。”暝幽伸出手指轻抚他颈间的红色勒痕,发觉那银圈好像缩小很多,“不是叫你摘了这东西……”
“不许碰我。”他皱紧柳眉表示反抗。
暝幽识相地收手:“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那人开始不答,接着缓缓说:“我没有家。”
“你可信我?”暝幽宽大的手掌覆上他额前凌乱的发丝:“你若信我,就变回原形,我好带你回去医治。若再逞强保持人形,只怕你撑不了多久。”
“你……到底是什么人?”
暝幽轻笑:“别问我是谁,只要你肯信我。”
那人咬紧下唇,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最终还是缓缓闭上眼。暝幽只觉得手底一阵温热,微弱的金色光芒从指缝中透出,湖蓝色长袍下的身体越来越小,接着手心便是一种异常柔软的触感。他垂下眼,发现自己的手覆着的是一只白色的小猫。
白猫用小脑袋蹭蹭他的手掌,身体因伤口的疼痛蜷缩成圆滚滚的球状,像个小雪球上面开着星星点点的桃花。
猫妖么?真真可人的样子。暝幽不说话,笑盈盈地将白猫抱进怀里,用袖口罩住它的身子,径直往天岭村唯一的医馆去了。
天岭村不大,故而只有一个医馆,坐堂的是一位留着花白胡子的七旬老翁。相传自他爷爷开始三代从医。人都说他的爷爷原来只是一个贫苦的药农,因为得到妖精的庇佑一夜发家,突然便有了一家医馆。传至他这一代,医馆已经小有声誉,人称他“宋神医”。
暝幽赶到医馆已经是子时,路上只有一个巡夜的小吏敲着更子喊“天干夜燥,小心火烛”。医馆关门,他不管,只是敲着门板,一声比一声响亮。许久才听见里面传来婆子懒懒的抱怨声。
“谁呀真是的,大半夜不让人睡觉……”婆子稍稍移开门闩,举着蜡烛往门缝外头看,见着一对绿眸在黑夜里闪着寒光。
“哎呦喂,这不是青绿公子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她慌忙打开门赔笑道:“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看病。”暝幽抬脚跨进门里直奔大堂:“快叫宋神医出来,一刻也耽误不得,银子要多少我给多少。”
“哎。”婆子急忙上楼叫宋神医,走时不忘眯虚着老眼上下打量他,心里犯嘀咕,这不好好的嘛!哪像个生病的样子。
暝幽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桌上,才将猫放上去。又点起一旁的煤油灯,屋子方才亮堂些,这时一个蓄着花白胡子的老翁一边穿衣一边从楼上下来。
“老朽让公子久等了,不知公子哪里不适?”
暝幽礼貌地拱手作揖:“宋神医误会了,原是我家的猫受了伤,想请您看看。”
宋神医瞥了一眼桌上奄奄一息的猫,为难的皱眉:“公子你真会取笑,我向来只给人看病,这猫……”
“那就把它当人来医吧,若能救得它一命,我暝幽必定登门拜谢。”
“那我就试试看吧。”宋神医撑开白猫的眼皮,不由得倒抽一口气,这猫是异色瞳;脖子上戴着指头粗的银圈;再看看它身上的伤,是鞭伤。
宋神医踉跄着倒退几步,惶恐地望着暝幽:“这猫是哪里弄来的?”
察觉到他的反应,暝幽挑眉装傻:“此话怎讲?”
宋神医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吩咐婆子去楼上的箱子里取药粉,同时自己弄了盆清水帮猫清洗伤口。
“我爷爷临死时告诫我爹,我爹临死时又把我喊到床头告诫我,”宋神医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慢慢说:“若有双眸异色的白猫受鞭伤,务必要医治。公子你可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