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还不是在一间屋里,以后里面就专门给你留着!”山官低声说道。
狗剩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
“以后兔子越喂越多,还不越麻烦?我看过了,几只兔子都爱中午睡到晚上,夜里才活动,以后我们夜里给兔子添加一道食,兴许能长得快些!”山官马上解释道。
狗剩有些赧然的应了一声,说了当初兴冲冲要喂兔子的是自己,以前多少还喂过一段时间兔子,居然还没山官看的仔细。
前两天也是山官提了该把公兔母兔分开关着才好,狗剩自己才想起来……
夜里,山官猛然惊醒,怔了一会儿等能控制身体后慢慢坐起来,看狗剩翻了身,嘴里嗯了几声,慌忙附在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睡吧,我去看看兔子,没事儿的……”
狗剩果然安稳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山官已经去吃了早饭回来了。
“醒了!快过来,昨晚生了两窝兔子,有十九只呢!”
山官和花伢两人都趴在柴房改成的兔子圈门口看稀罕。
“真的!”
狗剩叫了一声,连洗漱都顾不上了,跑过去瞧了瞧。
一窝十一只,一窝八只,两个年轻的兔妈妈大概打小就关着养大,还算温顺,把小兔子爱惜的护在自己身边。
狗剩特意抓了一小把高粱用破碟子装了给两只母兔加餐。
“等再过三四个月我们就该有进账了!”狗剩喜滋滋的说道。
“好了,你快去吃早饭吧,再看小兔子也不会一下就长大!”山官收拾了东西,用板车拉着两桶肥水,准备去地里,“你不是还要去大荣那儿看书?”
狗剩猛然想起那几本珍贵的医书,心里就痒了起来,再顾不得看兔子,兴冲冲的往家里跑去。
花伢牵着小九出来跟山官一起去地里。
李大花晓得狗剩闻不得肥水的味道,家里也就三亩苞谷,便没叫人一起下地。
说来,李大花虽说脾气大了些,对自家几个孩子却算是能宠则宠了,刘打铁更是能自己干的,从不叫几个娃娃吃苦。
屯子里多得是七八岁的小子跟大人一样在地里起早摸黑,什么活儿都干,哪里有狗剩看书和柱头疯玩的时间!
大草已经把碗筷都收拾好了,正蹲在院子里洗衣服。
不到夏天,狗剩从不让李大花和大草去河边洗衣服,都是在家里烧了热水兑着用,而况大草还小,去河边也不放心。
“大哥,粥给你热在锅里,自己去端出来吃!”
狗剩应了一声,端了粥碗,夹了两片咸菜进堂屋。
小草坐在炕上一边嘀嘀咕咕跟鸡蛋自说自话,一边玩小沙包,双胞胎挤在一起呼呼大睡,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米汤水凝成的白印子。
“唔,小草,前天哥哥教你的口诀还记得不?”狗剩给双胞胎扯了一下被子,喝了口粥,顺便问道。
“记得,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不等狗剩继续问,小草就自己背了起来。
狗剩点了点头,柱头玩心大,大草生的就有些迟钝,教了两年,也就小草还有个样子。
小草一口气背到了四九三十六才停下来。
“对,小草真棒!”狗剩笑着夸了一句,“哥哥大前天、前天、昨天三天,每天都捡了两个鸡蛋,咱们家有几个鸡蛋?”
小草掰着手指头嘀咕了一会儿才犹豫的答道,“二、三……二三得六,六个!”
“嗯,对了!今晚大哥给你们蒸蛋吃!”狗剩高兴的说道。
小草小小声的欢呼了一声。
三口两口喝完粥,跟大草一起给屋前屋后的菜园子都浇了一遍水才急匆匆的往大荣家去,心里思量着等这批小兔子大些了,给李青远送一对去,多少也该还些人情给大荣才是!
总计八只母兔子,有五只大些的配种时间前后差不多两天。
狗剩下午回来给兔子喂食添水的时候,就又有一只正俯在干草上下崽子,肚子下面已经有了两只湿漉漉粉红的小兔子。
山官和花伢还带着小九在地里,家里除了狗剩,一个人都没有。
狗剩在柴房门口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翻到兔子圈里,凑到那只蜷缩在干草堆上的母兔子——以前,狗剩就一直很好奇,一,公鸡和母鸡是怎么交配的,二,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
今天带的肥水不大够,还没到天黑就完了,山官干脆收拾了东西提前回来。
院子门开着,堂屋门却还关的严严实实,山官还当没人在,等把东西放好,就看到狗剩捂着脸从柴房里跳出来。
花伢端着一盆水,被吓了一跳,险些没把水打翻,“狗剩哥,你在啊!”
狗剩支吾了一声。
山官把木桶从板车上拖下来,准备拿去河边涮洗一下——虽说明天还要装肥料,但是不每天稍微洗一下的话,两个桶就别想洗干净了!
狗剩捂着脸准备溜回去。
“你脸怎么了?”山官一个箭步蹿过去,把人拉住问道。
狗剩嗯嗯啊啊的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山官心里一急,手上用力,把狗剩的手拉开——在嘴角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明显就是牙印子!
“怎么回事?”山官脸都黑了,厉声问道。
狗剩把手放下来,闪闪躲躲的答道,“没事儿,自己、嗯,撞的!”
山官盯着伤口仔细看了会儿,“兔子咬的?你去招惹大兔子了?”
“嗯。”狗剩含糊的应了一声。
“怎么咬这么狠?还咬在这儿?”山官连声追问道。
要给兔子喂食,还有配种的时候,今天把公兔子捉过来,明天捉出来,山官也不小心被一只暴躁些的公兔子咬过,不过是在手上,而且也没出血!
狗剩干脆自暴自弃的答道,“我想看母兔子生小兔子呢……”
花伢赶紧拉着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家两个哥哥的小九进了厨房,给洗手洗脸,准备过去吃晚饭!
山官惊讶的看了狗剩一眼,想象一向老成的狗剩撅着屁股凑到母兔屁股下面瞪着眼睛瞧,叫护崽子的母兔一口咬在脸上,嘴角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
“你还跟小九一般大呢?”
狗剩抽了一下嘴角,带到了伤口,连声抽气。
“看你明天怎么出去见人,屯子里刚没了多少闲话……”山官故意说道。
狗剩脸上越发僵硬了……
晚上,李大花回来又是一通追问,好容易才说清,就是如此,晚上狗剩要过去睡的时候,李大花推着刘打铁把人拉到里间叮嘱了好大会儿才让走。
“……你还小,这种事儿尝都不要去尝……等大些了……现在是我们收了他东西……将来也不定……可千万别犯傻……”
刘打铁半天说不出来,李大花把人推开,凑到狗剩耳边,说的含含糊糊的,狗剩哭笑不得胡乱应了几声。
也不是不知道这里有两个男人一起过日子,毕竟在这里又长了一边,前世也听过同性恋,狗剩自己却是想都没想过,才几岁呢,跟山官演这场戏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就是前世已经二十大几的人了,也从来就没考虑过这类事情——由此可见,其实狗剩两世都是极随性之人……
第四十六章
可惜狗剩不知道的是山官那点儿不算小的伎俩——请了说和人,给了银子和田契,又正儿八经的告知了左邻右舍,全都是真来的,可不是狗剩一直以为的假装而已——狗剩还当山官拿了自家田契引李大花松了口,等过后把田契还给山官事儿结了——最重要的这傻孩子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自由恋爱、闪婚闪离、靠绯闻搏上位……到底还是这些东西留下的印刻更深些!
山官去跟大荣讨了一点儿药膏子回来,按着狗剩仔细的把伤口洗干净了,涂上药。
“唔,没关系……”狗剩龇着牙说道。
“这地方要留了疤就难看了!”山官沉声说道。
狗剩只得任由他折腾了好大会儿。
山官屏着呼吸,手指好几次滑过柔软的嘴唇……
“好了没?”狗剩含着一口口水问道。
山官这才回过神来,把手拿开,扭着头答道,“可以了!”
狗剩赶紧把分泌的唾液咽了下去。
如此平静的日子,很快就滑过了秋收,又到了准备猫冬的时候。
不得不说,李大花是真的看得灵清,屯子里有田有屋的人家其实也不在少数,但是一大家子日日起早摸黑精心伺弄庄稼,也不过勉强果腹,家里孩子多些的人家哪个身上的衣服不是补丁摞补丁,冬天一大家子能拿出一件穿的出门的厚衣服就不错了,就是偶尔一年到头有了点儿结余也是小心翼翼的存着,哪有年年都风调雨顺的!倒是刘打铁除了种田,也没个别的本事,家里还就那几亩不上不下的旱地,一家子却时不时有肉吃,过两年还能裁几匹布给老老小小都做一身新衣服,自狗剩大点儿了,就再没断过粮——不就是因为狗剩那一脑子的古怪主意!
靠出摊子有了点儿钱,狗剩都拿来改善了伙食和卖粮食,喂小兔子的时候舍得给干粮,不过三个多月就是一批兔子出栏,那些母兔子吃的好了,几乎是一个月一窝,家里入冬前卖了好批兔子,狗剩跟镇上肉摊子讲好了,直接捉活的送过来,养的肥肥的大兔子十三文一只,第一批留了十只母兔子,两只公兔,其它都买了,算下来该有两百四五十只,前前后后进账就是三两多,快赶上李大花和刘打铁攒了半辈子的家当了!
秋天草籽开始黄的时候,两家人都去打草籽回来,搀着粮食喂,能省好大一笔开销呢!
今年春天家里两只母鸡抱了十三只小鸡娃出来,李大花叫山官捉几只回去养,山官欣然应了。
“在一起开火,还分开养什么鸡,都养在一起不更方便,山官那儿那么多兔子,叫几只鸡过去乱窜不好!”狗剩嘀咕道。
兔子娇贵,谁知道几只鸡会不会带了什么菌进去!
山官又连声附和,就坚决不肯捉小鸡回去养。
李大花一指头戳到狗剩头上,“就晓得沾你老子娘便宜!”
狗剩和山官俩人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转眼晚上,李大花躺在炕上又跟自己汉子笑着说道,“我们狗剩打小就是个厉害的,这才多久能就把那小子降的死死的,看他那熊样儿,狗剩说了东不敢吭西的……”
刘打铁倒没觉得,却只管连声附和……
兔子养的好了,山官家柴房就怎么都不够关,狗剩计划入冬前修几间带矮炕的兔圈出来,就在山官家后院另起一排屋子。
李大花身天一冷就越发不能干重活儿,狗剩教了李大花帮忙编兔笼子,说今年年货自己来办,李大花就满口应了。
那兔笼子两端窄,中间宽,底下编成大眼筛子,这样清理粪便能轻松些,每个兔笼只留一个门,侧面靠近底部留一条缝,装个木槽,放个碟子好喂食添水。
又要打草籽,今年耗柴也格外多,李大花在家里编筐子看着几个小些的,连小草都跟着上山帮忙去了。
这一带多山,却几乎没有靠打猎为生的人家,除了山不大之外,其实依照现在这条件,打猎是相当艰难的事儿,绝大多数时候都靠运气,根本不可能养活一大家子,所以狗剩当初买兔子那汉子居然能翻到三个兔子窝,实在是撞了大运!
因是修兔子窝,只要差不多一人高就够了,上面盖了厚厚的茅草,用草绳固定好,靠墙边上修了一条一米半宽的矮炕给兔子取暖,狗剩和山官自己花功夫订了栅栏隔成小小的数间,一间不过比那笼子略大一点儿,一间关四到六只兔子,如此,狗剩的养兔子大业也就初俱规模!
既然请了人修屋,山官自己也拿了钱出来,在柴房边上向阳的方位又搭了一间偏房,打算做仓库用,兔子再喂多了,不定要趁粮家低的时候囤多少粮食在家里。先前改了兔圈的柴房也又清了出来,放了满满一屋子的木柴……
躺在白日被晒得暖烘烘的褥子里,狗剩长呼了一口气。
“暂时先这样,等以后银钱再多些,我们找个离屯子稍稍远些的地方圈块地,好好建个大院子,省的人来人往惊了兔子……”狗剩又开始描绘将来。
山官非常享受这种时候,安静的听着,只偶尔应上一声……
“你觉得怎么样?”
“好!”山官应道。
“天再冷些我们就不去镇上出摊了,路上时间太长了,不划算!”狗剩继续说道。
“好,你别去了,我跟爹再多去几日,你在家好好看书!”
狗剩想了想,这样也好,省的李大花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山官知道狗剩在看医书,便尽量给狗剩找空子。
狗剩看了这半年,最大的影响就是走路眼睛都盯着旁边的杂草,看到认识的能晒干保存的药草就摘回来,往往出去走一路手上就是一大把药草,家里已经囤了一大篓子各样的草药……
原本这样下去,不出几年狗剩最后有个照自己心愿建的大院子、有些良田、舒舒服服的当一辈子小地主的愿望就会慢慢实现了。
今年过年,狗剩手里有余钱,又没人管着,两家人算是真正过了个好年,过了一冬,大的小的都养的红光满面。
快开春的时候,狗剩去大荣家看书。
“吴县令今年开春任满了,听说下任县令风评不大好才贬谪过来,若是手里还有余钱,就多买点儿粮食屯着!”
狗剩吃惊的抬起头,大荣还是一脸淡淡的模样。
李青远在厨房里跟孙婆子一起烤花生、麦子吃,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大荣哥,你怎么晓得的?”
这句话一问出口,狗剩就知道唐突了,大荣身上一直就是迷雾重重,肯定是有什么普通人不知道的途径了!
“有官文呢!”大荣倒是没在意,随口应道……
狗剩心里一直压着这事儿,给兔子喂食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不是洒了饲料就是不小心打翻了水碟。
“你去歇着吧,我来!”山官把人推了出去。
这几年屯子里就是年成不好,也大多能勉强撑下去,镇子上虽不够富贵,但不论是集市还是商铺都井井有条,能有这样一片平静的背后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有一个还算有良心的父母官……
不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一回暖,李大花就催着狗剩再把摊子张罗起来,又跟刘打铁商量着要把两亩开出来的两亩荒地田契办下来。
“等再暖和点儿,有了野菜就去支摊子!”狗剩斩钉截铁的说道,“娘,田契就先放着,大荣哥看了官文说要换个新官老爷,这会儿不定怎么忙乱呢!”
李大花听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刘打铁根本头都没抬一下,把各种农具找出来细细的检修着。
对于李大花两口子来说,换县令官这等一直都是远在天边的事儿……
狗剩总有不详的预感。
镇子上的集市还是一样的热闹,各色的小摊贩胡乱的占个位置就开始吆喝,只路上的行人怎么看都有些急匆匆的样子。
刘打铁交了钱,找了空位置把棚子支起来。
今年还是头一次,三人便一起来摆摊。
准备就绪后,狗剩跟刘打铁和山官说了一声,晃悠到别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