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萧听到他声音,灵光一闪,去翻张予忻的那一页,然后他发现一个与张雨馨读音完全一样的张予忻,在他上面的上面是自己的大名儿。严萧当即认识到自己是真真错了,他挠头,也不好戳破,只好和大家一起有一道没一道的笑着。还在笑的三人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范大爷站起来,晃着离他最近的张予忻的肩膀,说:“别笑了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张予忻撇过头继续笑。
严萧说:“干脆我们都叫你贱人吧,多亲切啊!”说完还上去拍两拍抓狂的人的肩膀,范剑仁狠命瞪他两眼,发现收效甚微,一下子蔫了气。
最后三个人足足笑了半个钟头才勉强收嘴,范贱人揣着自己的手机一溜烟儿爬上了床,干脆堵上耳塞不管下面的动静。
下面的人笑够了,收花名册的男生一拍脑袋,想起这本子还得赶紧上交,给三人道了声别就扯过本子着急忙慌跑开。
气氛冷清了,笑也笑够了,严萧,张予忻,王发顺也收拾收拾上床了。严萧和张予忻睡在对头,剩下的贱人和王发顺睡在另一边。两个人本来是脚对脚,严萧睡不着,坐起身去扯张予忻脚丫子,他心里也觉得奇怪,这大夏天的,被单这种东西就根本不用,他们这些个糙汉子只穿个内裤就倒下了,这人居然盖的挺严实,只留了对小脚丫子。严萧悄声说:“兄弟,我睡不着了,过来陪我聊会儿天呗。”张予忻不想甩他,故意当没察觉。严萧又扯了扯,对头仍然没有动静,严萧不是坚持不懈的人,看他没反应,也打算躺回去了。
谁知道张予忻这时居然坐了起来,窗外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大大的眸子被照得透亮,在黑暗里尤为显眼,有些嘶哑的嗓音轻声道:“什么事?”
严萧给吓了一跳,他望着一脸严肃和不耐烦的张予忻,扯起唇角笑笑,把另一边的枕头扯到这边来,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体位躺下去,道:“陪兄弟聊会儿天呗。”
张予忻说:“他们都睡了。”
严萧:“没,你看那两只猪都打呼噜了,咱们声音小点儿,就吵不醒他们了。”
张予忻:“那我也得睡啊,都十一点了,明早六点就得起。”这话真不假,而且他今天几乎什么都没吃,一心想着早些睡,免受饥饿感的刺激。
严萧不言语了,他想想也是,自己睡不着也不能打扰到别人。张予忻坐着一动不动,看着严萧的表情逐渐黯淡下去,他翻个白眼,无奈道:“有什么话快说。”
严萧两双眼睛里立刻亮起狡黠的光,张予忻深感后悔,话都出口了,也不能反悔。严萧说就随便聊聊呗,诶你家是哪儿的啊,张予忻答S省,严萧笑说咱两家离得远啊我家是东北的,A城知道吗?张予忻点点头。严萧此时取下了白日带着的黑框眼镜,整张脸毫无遮挡呈现在张予忻面前,他心想这家伙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只不过好像有些正直过头了。
“我给你说啊,我们A城那边可漂亮了,我们还有个很大的滑雪场,以前经常和我爸去那儿,诶你们S省在内陆,没有雪场吧?下次去我们那边玩儿,我带你去,好不?”
张予忻觉得自己现在困的不得了,直觉有人在对自己说话,含糊应道:“嗯。”
严萧却来劲了,说起自己滑雪的经历更是滔滔不绝,张予忻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饥饿感已经挡不住困意了。慢慢的,他坐着的身子倒向严萧那边,迷迷糊糊地换了下姿势,头枕着手有一声没一声回着嗯,严萧只以为是张予忻转到他这边躺下好听他唠嗑呢,越说越来劲。最后等他意识到张予忻不再回他的时候,探脑袋去瞅才发现这人早已睡着了。
大概是累着了,严萧盯了他半晌,见人家睡得安详,也不好把他弄醒接着聊。没办法,都深夜十二点了,睡吧。严萧一头栽在枕头上,不一会儿,寝室就沉浸在一片呼噜声中。
第二天一大早,虽然才六点,太阳却大得让人心酸。贱人最后起,等他醒来,人都走光了。严萧明明最晚睡,醒来的却相当早,而且精神气儿充沛的让张予忻觉得不可思议。
最终他们排就贱人迟到了,教官罚他和大家一起学完军姿后绕800米操场跑十圈。于是被太阳光烧得滚烫的坝子里,一群人立的笔挺站军姿,大家的眼光不时瞟向跑的有气无力的那个人。贱人心里那个酸啊,太阳斗大一个挂在湛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这他娘才是真正的一丝不挂。
其他众人也整整站了半个小时的军姿,汗水浸透张予忻的刘海,顺着脸颊滑下来,他眼皮子打颤,僵硬的身体酸痛起来,严萧站在张予忻后面,看出他的不对劲,心道这人别是中暑吧。他用只有张予忻和左右两边的人听得到的声音悄悄道:“张予忻,撑住啊,还有几分钟就完了。”张予忻想要点头,但不知为何全身都动弹不得,他默默地嗯了一声,不过这细如蚊蚋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见。严萧见张予忻没有回应自己,也不再多说,他想张予忻没动静,应该没事儿吧。
哪知道张予忻没撑完最后一分钟,还是倒了下去,站在一边的教官吓了一跳,起先就觉得这小伙子不对劲,他也没举手打报告,教官觉着站会儿说不定是件锻炼耐力的好事儿,没成想他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倒了。
严萧举手打报告说:“教官,张予忻晕倒了。”教官点点头,边吩咐其他人休息一分钟边跑过来,严萧听到休息两字就立刻蹲下来把张予忻拉起来,说诶呀,走我们去阴凉处休息会儿,教官见张予忻面露菜色,就让严萧陪他去医务站。
严萧着急应下,忙不迭支起张予忻,一只手从他腋下穿过,把张予忻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半搂着昏昏沉沉的人朝为军训临时准备的医务站去。
两人缓缓向对面的操场挪去,严萧闻到张予忻身上的汗水味,他耸耸鼻子,搂着他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是有多瘦弱,几乎只剩皮包骨头,他计划着等这人清醒过来要好好盘问他是怎么回事。
学校医学院来的临时医护人员把张予忻安置在隔间的单人床上,严萧问严不严重,一个学姐答道中暑了,没事的,等他清醒了给他喝一瓶藿香正气液。另一名学长上前解开了张予忻的长袖军装,露出了里面的短袖好给他散散热,他一瞥张予忻线条清晰的身体,皱起眉头,严萧问学长,怎么了?那学长是个板寸头,戴着酒瓶底一般厚的眼镜,摇头说:“他看起来太瘦了,是不是营养不良哦,饭还是要好好吃撒。”
严萧心想果然张予忻欠教训吧,怎么把自个儿搞成这样,他点头道:“回头等人好了,我就提醒提醒他。”
学长说那好,你在这儿看着还是去军训啊,我们盯着他也行。严萧望向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人,他白皙的皮肤似乎略微泛黄。
“不了,我去军训,隔会儿有空闲再来看他。”张予忻身上混着阳光的汗水味还在鼻梁间盘旋,严萧吸吸鼻子,转身走了。是啊,他严萧又不是张予忻他老妈子,能尽到同学义务就足够了,为他这么揪心干个啥,这不是自己没事儿找事儿吗?
严萧一路心情沉重回到队列,教官问他那小伙子怎么样,严萧摇脑袋说没事。教官让他归了队,新一轮的训练再次开始。严萧边练四项转体边在心底纠结,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又右转,不时还要前后转,搞得他晕乎乎的。
他觉着张予忻这个人真是奇特,长得跟一韩国明星似的不说,面上的表情也是寡淡的,不似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活跃和丰富。而且凭他男人的直觉,他揣摩,这个人背后一定有一段故事。嘿,生活真有戏剧性,这样的人怎么被他给碰上了。对了,那么自己对张予忻的在意也可以归结为是好奇咯,同学之间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果然他严萧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严萧边想着还颇为自恋地叹口气。
“喂,那边的,你表情咋那么多!给我专心点!”教官的虎吼从不远处传来,严萧立刻收心站好。旁边的人没敢转脑袋瞧他,众人笑得军姿都快站不住。
严萧想通这么个理,反而一脸坦荡站的笔挺。
中午到的也快,严萧和教官请了个假,没跟大队伍一起去食堂,转身跑到了临时医务站。他兴冲冲地想这张予忻该醒了吧,结果他一进去床上已经空荡荡的没人了。严萧垮了个脸,有一种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的感觉。
靠。
板寸头学长看到他,笑笑说:“那小学弟刚走,我看到他好像没去食堂的方向,”他伸手一指另一方向,“是朝那边去了,诶,是不是你们寝室啊?”
严萧脑袋里轰地一声,索性这人是这样惯了吗?好吧,爷还懒得管你。
他灰溜溜地走去食堂,剩下的饭菜也不够新鲜,分饭的大叔大婶们把剩菜混到一起,看上去比馊水桶里面的好不了多少。 严萧一阵恶心都想不再吃,可脑袋里突然冒出面黄肌瘦的张予忻,立刻端起饭盘狼吞虎咽。还是给他带个面包回去吧,严萧擦擦嘴,把餐盘放回收纳处就拐去小卖部选个大点儿的面包乐颠颠地回去了。
这张予忻看他这么关心自己一定会感激涕淋的,唉,他嘀咕着:“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因为一直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面包,所以众望所归的撞上路边一颗粗壮的梧桐树,发出嘭地一声闷响。严萧一怔,旋即轻抚额头的钝痛,翻了个白眼继续乐呵呵地踱回寝室。
贱人和王发顺还没有回来,严萧推开门,只看到张予忻已经爬到床板上,他神情有些蔫呆呆的,两只眼睛注视着手掌心,空洞洞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张予忻!”严萧害怕他听不到就故意放大了声儿喊。
张予忻一愣抬起头,又意识到喊声来自下面,他呆呆地望向来源点,是严萧啊。
对啊,那个人早就不要他,不会是他的。
严萧注意到张予忻的不自然,他也不打算多说什么,扯起嘴角笑说:“你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带了面包,对了,你今早是中暑,现在有没有好点?”
“嗯,谢谢。”张予忻伸手接过严萧递上来的面包,笑的很勉强。
严萧对这样冷清的态度有些手足无措,他抬头凝视他的眼睛,问:“我能叫你忻子吗?老叫全名怪见外的。”
张予忻的视线投映到严萧的眼里,他看到这个原本不招自己喜欢的人眼底莫名的深邃,仿佛藏了一片无垠的海,而他自己则像这片湛蓝海面上孤独漂流的小舟,没有靠岸,没有尽头,只有深刻的,极致的落寞。
张予忻撇开眼,点点头,“无所谓。”他笑了。
笑靥如花。
严萧挠挠头,说你快吃吧,不吃午饭对身体不好。张予忻不以为意,应付着答了两声,撕开包装袋,咬一口冷面包嚼着,目光又涣散起来。
严萧坐在下面的靠背凳上,摸出手机玩,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流淌。
“忻子,”严萧轻声喊一句,“以后跟我一起去吃饭呗。”
张予忻回过神来,点头又发现对方看不到,于是哼了句嗯。
然后回归寂静。
直到贱人搂着王发顺一脚踹开门,哈哈大笑声简直惨绝人寰。严萧起身去关上贱人用脚踢没踢上的门,一边骂了句:“贱人,你脑袋被驴子踢了?”昨天还为那个外号痛苦不已的人,今天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也不在意严萧的话。
贱人:“你们晓得我今天看到了什么不?哈哈哈。”
王发顺:“贱人不要再说了!”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看得出来应该安安静静的小动物此时非常激动,全身都在颤抖,他想挣脱桎梏他的臂膀,无奈力气实在不大。
严萧:“……什么?”
张予忻也好奇的望向闹出巨大动静的两个人。
贱人看成功地吸引了其他人目光,愈加昂首挺胸,他故意咳了两声,卖起关子说:“真是堪比发现美洲大陆啊卧槽,你们知道吗?知道吗?爷我就是新时期哥伦布!”
“有屁快放!”严萧按耐不住想揍这人一顿。
贱人搂住王发顺走到寝室中间,抬手把脑壳上的红毛往后一捋,脸都笑歪了,说道:“王发顺……他给自己取了个小名……哈哈哈,笑死爷了,叫发财!”
……
严萧面无表情:“滚。”
张予忻收回视线接着啃面包:“滚。”
贱人:“……”
王发顺急红了脸:“爱钱又不会怎么样!我家穷,不爱钱怎么行?”
严萧放下手机,走向洗手间,挥挥手说:“果然敢叫贱人的都不是一般人。”
张予忻放下没吃完的面包,斜一眼站在中间极为困窘的人,笑说:“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小名叫发财有这么好笑。”
贱人一脸看二货的表情望着张予忻,于是他又真诚地加了一句:“真的。”
贱人郁闷的松开王发顺,同情的摇头,“发财,他们不懂你的幽默。”王发顺,就是发财被贱人整的都快咽气,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嗫嚅道:“以前我同学还都这么叫我呢,也没见谁笑的这么夸张啊。”
贱人:“这……”
发财突然想起什么,一推桌子,板凳腿在地上划出刺啦一声,他气愤填膺地道:“而且最关键的是,你把这个当笑话告诉了几乎咱排所有人!”
“哎哟卧槽!”恰逢严萧从厕所里出来,当即开始大笑起来,张予忻一听严萧笑了,就再也憋不住狂笑捶床。
严萧捂住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贱人你他妈太贱了你!哈哈哈……诶你丫是不是只穿红内裤!”
贱人一听立刻不服了,急忙辩解道:“你才只穿红的!我是红黄交替着穿!”
“我的妈呀……”张予忻扯起枕头砸向站在下方言辞凿凿的红毛,“贱人你够了!”
发财笑得呛着了,直打咳嗽,他抓起桌上翻开的高数书捂住自己的脸,“贱人别告诉别人我这个天才有你这样的朋友!”贱人作势用食指戳发财的肩膀,媚笑着说:“哎呀,别呀,发财都会开玩笑了。”说完还甩了个电眼,发财浑身一抖,立刻放下高数书,右手扶着肚子做呕吐状。张予忻忍住没把被子扔到贱人脑袋瓜子上。
不过贱人这么做的唯一结果就是众人以后都叫王发顺发财,以至于当之后年级排名第一的位置写着王发顺,都会有人不认识说哎呀这是谁,是咱学校的么?
然后旁边一个人一拍他肩膀说:“这就是发财!”
提问的人哈哈大笑,说:“卧槽膜拜啊!”
第3章:妈蛋小面瘫居然爆发惹??!!
军训了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严萧的带领及监视下,张予忻一日三餐算是吃齐全了,至于吃没吃饱又是另一回事。
严萧入了学生会和红十字会,张予忻被严萧以要多接触社会为由拽进了红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张予忻大多数时间喜欢泡在图书馆里,当然完全不是为了自习,而仅仅是坐在那里发呆也能过整整一天。再加上他没有手机,才开始严萧总是不知道张予忻跑哪儿去了,后来慢慢摸透此人的特殊习性,只要联系不到张予忻,就立马奔去图书馆,哪个位置靠角落,那个位置就可能有他。
严萧发现真正了解这个人,是从他做噩梦的那晚开始,一刹那一个想法掠过脑海。他疯狂的想知道,他的过去,发生过什么。
事情应该从白天他们红会出去跑实践说起。
这次的项目是儿童之家,严萧告诉了张予忻这次活动,他反抗的态度让严萧吃了一惊。张予忻说我不去,你们去吧,我身体不舒服,严萧知道这只是托词。他把张予忻宝贝的维尼熊(某人每晚睡觉必备,严萧问过张予忻,他回答说抱个东西有安全感)藏起来,以此来威胁躺在床上背对他的人,他看到张予忻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有点儿于心不忍,可出乎意料的是,在他说那你别去了之前,张予忻翻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去。严萧眼尖,捕捉到他眼眶的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