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问了,摆明了警告:从中秋到重阳期间,要做好随时驻店加班的准备。蒋敬璋瘫坐在沙发上,仰天长叫:“妈妈说国庆节要带我和姥姥回来家江虞呢,我的故乡之梦啊,又泡汤了。”
中秋节那天刚好是祁思源的大夜班,仅这一样就令许多部门经理倍感温馨。举杯邀明月的日子,谁不愿月圆人圆呢。
小狐狸跟着师父蹭完staff餐,还是没有被放回家的可能。于是就瞧着粤菜厅外海鲜展示柜里各样的鱼虾运气。
水台厨师清理过玻璃盘之后,放好水仔细调整好海水素比重,才小心地从箱子里取出四五头活象拔蚌码好。回头看到小经理正闲极无聊,捏着一只肥硕的大牛蛙在操作台上跳芭蕾。“蒋sir喜欢玩活物儿,要不您就拿走,玩够了再拿回来。”
祁思源走过来,看到徒弟正揪着牛蛙后腿教蛤蟆拿倒立,忍不住笑喷了。咳嗽一声收归正色,走到徒弟身边申斥:“放下,你几岁了,还玩这个。”——“我好不容易逮个蛤蟆,还不攥出脑白金来。”小狐狸呲着白牙嘻嘻奸笑着。“师父您看这肚子,多有经理的派头儿。”
祁思源知道徒弟在斗气,也不与他废话,把手中的一只精巧的提篮月饼递给他,让他放回办公室。想着等到巡检完毕,关照司机把徒弟送回家。一差二错就把这个事儿忘了。回到办公室时,徒弟已经在单人床上睡着了。
那盒月饼被搁在茶几上,盒盖大敞,每块月饼都被咬了个缺,露着各样的馅儿撅着歪在壳子里,活像是一堆咧开的笑口。
第7章
十一假期,吴筱梅利用出差机会,带着母亲出去旅游了。蒋敬璋则因为工作不能同行。但他当然是也不会窝在家里。唱老生的师兄余继堂恰在国庆节有汇报演出专场,特意送了他两张票。
小狐狸糟践了师父的月饼,知道这次再想跑是妄想,于是扇子面交朋友,孝敬了师父一张票,拉着师父一起听戏过瘾。
那晚的戏码真是精彩,《大@探@二》外加一折《逍遥津》正工老生戏。有名角儿助演,更组织了过硬的锣鼓伴奏场面护航保驾,碰头彩叫好声潮水般奔涌不绝。
蒋敬璋给师兄送了个大花篮,把师兄感动得不行,眼泪啪嚓的差点在台上谢场时就花了妆。非要拉他上台一起抱着花束合影,又把当晚挑梁铜锤和大青衣介绍蒋敬璋认识。挡不住鼓佬儿和琴师等人起哄架秧子,蒋敬璋又和余继堂搭架子清唱对了一把《坐宫》。观众们原本已经逐渐散场出门,又被锣鼓场面吸引定住脚步。结果这段小返场也是格外吸引人,贯口对唱加上老生最后一句“叫小番”的高翻,又迎来一阵四门兜底的喝彩掌声。
祁思源今晚决定放手惯着徒弟玩个够,眼瞧着小狐狸就玩疯了。端着为师尊严风度,向众人道辛苦、问候、寒暄、插科打诨的忙了一圈,终于揪着蒋敬璋的外套腰带,把人提回丢在副座上。
小徒弟今晚玩得过瘾,坐着便宜车还满嘴跑弦儿,从西皮流水一路跑偏,最后拐成了大鼓琴书。师父忍无可忍伸右手捏住了狐狸嘴:“消停会儿呗,再唱一会儿,西北草原狼都能让你招来。”
蒋敬璋嘻嘻一笑,表示稍后回去亲手做夜宵孝敬师父。拐进小区蒋敬璋拿了钥匙,蹦蹦哒哒的先上了楼。祁思源收车进门时,小徒弟已经在收拾食材准备夜宵,看他蹦来跳去的模样,祁思源恨不得给他屁股上加一条尾巴,看他狐尾招摇的好好扭一场。
蒋敬璋问了一句没回音,冷不防身后那位一个饿虎扑食,就把他扑倒在转角沙发的贵妃榻上。多一句废话没有,扯下领带拴住狐狸爪,几下就扒掉了裤子,夹手掰腿的就把小狐狸拾掇了。
趴在沙发上泪汪汪的看向厨房里,亲自操持夜宵的师父,小狐狸想起了那个问题:难道我也是夜宵之一?于是他背过手揉着屁股叫师父:“师父,我忽然想起来问,您祖籍是哪里?”——“西北咸宁。”
“……您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还存了那么大邪火呢?”如狼似虎的一股子邪劲,简直要把他捅穿了。——“说什么?!我没听清。”祁思源走着内腔共鸣音冷飕飕的追问道。小狐狸差点哭出来,哼唧一声不敢再接话茬儿,原来这就是正儿八经的西北草原狼。
拌着肉松的菜末粥,勾起了两人的食欲。师徒俩头顶头一人抱着一只碗,吃的好不畅快。徒弟边吃边夸师父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
蒋敬璋扶着腰起身套上大背心儿,把碗收进厨柜。顺便开口请示师父,他想等食品节结束后,重新申请年假。祁思源在卧室里,提高声音所谓的征求意见答道:“我按经理职级标准,给你补算加班费吧。十一放假之后,让秘书找财务部去要个数给你补个表儿。”
徒弟一听这答复就翻着白眼儿不再废话了,心里却在腹诽:这破师傅更是个荤素不羁的流氓资本家,拉得下脸睡小蜜,也狠得下心压徒弟。
秋阳正好的日子睡到自然醒,是无比畅快的,何况还有个润滑的身体触手可及,再也不是一翻身半边床冰冷的感觉,祁思源觉得这才像正经过日子。
无意间看到衣服堆里的手机,一闪一闪的嗡嗡作响,便挪了下身体把手机勾到手中,屏幕上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十余条短信。
接通电话之际,通话对方显得松了口气:“祁总,我是邵明远。出了点哭笑不得的状况。今天一早夜班经理庞自强和员工宿舍值班员来报,昨夜里有个员工居然在宿舍卫生间生了个孩子。当时情况比较危急,就连夜送去医院了。是客房部辖下大堂保洁部的一个女员工,问题在于这女孩是未婚产子。据值班员回来说,大人的情形还好,孩子就不敢保证了。最可气的是,今早医生查房询问联系家属时,那女的张嘴就说……说孩子的父亲是小蒋。我听完觉得这事太蹊跷,就先给您打电话汇报一声。这个事情需要尽快通知该员工家长,您看用不用让小蒋过来澄清一下。”
祁思源听着电话时,已撑着身体坐起来。回头看一眼身边蠕动着的被子团,他捂着嘴让对方别挂电话,然后轻轻下床提了睡裤赤脚走出卧室。坐到客厅大窗的阳光下接着通话。
“你亲自往医院去一趟,先看下大人孩子的情形,最好找接诊医生确认一下具体情况,比如孩子的血型、健康状况,受孕时间推算。拿到确定材料之后,通知这个员工家人过来。小蒋那边,一会儿我问他。”——“是,我立即就去办。”
祁思源放下电话抬手提好睡裤,盘腿坐直身躯静气凝神,思忖着刚才这件事。一睁眼就听到如此精彩的故事,瞬间就把人搞精神了。阳光明媚真他么是个扯淡的好日子。
蒋敬璋终于被卧室外面讲电话的声音吵醒,迷迷瞪瞪的套上睡裤背心,然后磨蹭着收拾床榻,开窗通风,一个哈欠拉扯的舒服,自嘲自语笑道:“嘻嘻,哥今儿又起晚了。”
邵明远又来电话汇报,已经按祁思源说的步骤,拿到了确切证据:孩子的血型、现有健康状态,并请妇产科主任根据孩子的检查,推断出来大致的受孕时间。甚至同时调出了酒店员工档案中,体检报告的血型存档记录。
“祁总,可以确定那女的在乱咬人。她的家长已经到病房,正追问原因。那女的又改口说记不清楚,因为当时一起喝酒的有好几个男生,小蒋也在其内。操,真没见过这种烂货。哦,您见到小蒋的话,就让他回忆一下今年元旦期间行动范围。我先挂了。”邵明远说着收了线,但还是听到电话里有叫嚷声。
祁思源朝洗手间方向喊了几声,那边门响之后应声问:“什么事”——“你现在回忆一下,今年元旦期间,都去过那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怎么,我又摊上什么好事儿了?”洗手间里响起冲水声,片刻后蒋敬璋拍着脸蛋走出来。刚刮净的脸柔亮清爽,一派洗涤后的清新朝气,祁思源见了之后,心头一团燥怒不经意的平缓下许多。
招手让徒弟一同坐在和暖的阳光中,祁思源以平静地口吻说:“还真是有个好事儿砸在你头上了。有个便宜爹给你当,干不干?”——小狐狸如其意料的那样,瞪着眼睛看了半晌,才转而笑着反讥:“师父您吃什么坏东西了,问这么缺的问题。我再脑进水也没傻到捡绿帽子戴吧。”
祁思源随即也是一笑,伸展开两腿。见徒弟已经为他拿来拖鞋,便鼓励的拍拍其肩背。“昨夜在员工宿舍,客房保洁部有个女员工未婚生子,被连夜送进医院。今早清醒之后对陪护人员声称,孩子与你有关。后在其家人追问之下又改口说,是受到几个男员工性骚扰之后怀孕,你也在其中。犯案时间亦或者说致该女子受孕时间,就在元旦前后。好好想想吧,那几天你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有何旁证物证。如果在为师跟前想不清楚的话,就先上网查一下,刑法关于轮奸罪量刑相关法条;还有刑事附带民事责任的量刑原则。你坐在这慢慢想。”
蒋敬璋支着下巴晒了几分钟太阳,便拿起手机翻日历,随后用自己的手机拨电话:“东强,我是小蒋。你记不记得今年元旦时,你向你家虎子求爱,具体是哪天来着?事后你还说年底要给他好好过回生日……”
祁思源在厨房慢慢准备着午餐,耳朵听着客厅中一段一段的对话。蒋敬璋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听上去倒是有条不紊转换自如的;祁思源凭着多年的交往经验,自然听得出来,徒弟借着拉拢关系联络感情的方便,也问清楚了自己在某个相应时间点的动作,以及相关证人。最后还与淮扬厅经理程喜燕逗起贫嘴,问他送给燕姐的生日礼物毛绒抱枕是否还留着。电话那边显然是乐得眉飞色舞的,不但确认抱枕还留着,连生日卡片都存着,因为那笔字写得着实漂亮。
祁思源拍了拍巴掌耸着眉头瞪了徒弟一眼,蒋敬璋有说有笑的结束了取证行动。扶着腰坐到餐台边,拿了便签纸和笔,把刚才的通话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推到祁思源眼前。
“您可以让邵经理按照上面写的,找相关人逐一查实。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医院验DNA。”——祁思源伸手往徒弟脸上掐了一把又气又笑:“臭小子,值当和这种烂人较劲吗。你去验血核对DNA,不是等于承认和这种货色有染么。那种货色,配吗?!这事既然理清楚,就没必要大肆声张了。不过你得明白,自古有奸出妇人口之说。以后交往要处处小心。”
“师父,我就不明白了。怎么我最近几个月,尽遇到奇葩事件呢?”——祁思源从火上端下乌鸡汤,搁在架子上。把汤匙交个蒋敬璋让他自己盛汤。“为师说句自夸的话,因为我的徒弟年轻、优秀,惹人注目,所以就难免木秀于林。璋璋,把你提到部级经理级别,的确是赶了个寸劲儿。但是为师对你的能力是有这个把握的。”
两人吃过午饭之后,祁思源还是带着蒋敬璋回了趟酒店办公室。交代邵明远按照便笺开列的名单一一取证。蒋敬璋也有事干,他牵着萨摩西皮在酒店外露天花坛里等着师父。又叫出程喜燕给他拿出几张食品节优惠卡,一一标注了名字。
程喜燕告诉蒋敬璋,她已经获悉了员工宿舍的产子闹剧,并和宴会厅的夏童、何阳一起向保卫部经理做了书面证词。那位产子能人正是何阳和夏童提及过的‘快速发胖’的保洁部白爽。
程喜燕一边逗着西皮练握爪,一边说道:“真是人如其名啊,被人玩儿了白玩儿的烂货。那天晚上咱们这群人提着蛋糕去歌厅,我是眼瞧着她和前台几个行李员出了酒店打车走的。这小女子胆子太大了,真敢睁着眼睛乱咬人。你得罪过她?”
“好像记得一点儿,春节宴会厅接宴会,这个白爽正领着保洁部的阿姨在那里换地毯窗帘、做地板打蜡。看见我和夏童检查餐台,就凑过来要东西吃,被我说了几句黑着脸就走了。事后我去前台又遇见她,和几个行李员一起,嘴里不干不净的和我开玩笑。我跟她说:你我没熟悉到讲这种玩笑的地步,你最好有点自知意识。当时有两个行李员过来搀和,闹得挺不愉快的。估计是从那结了仇。”蒋敬璋扯紧西皮的牵引带,不让它往喷水池凑合。被人来疯的狗拖着,在原地直晃悠。
程喜燕从大堂吧要了一盆净水,把萨摩稳住。随后对蒋敬璋嘱咐道:“放心吧。如果她和她家人还死不要脸的闹,姐给你写证词作证,闹上法庭也不怕,告她恶意诽谤。”
蒋敬璋呵呵一阵笑:“谢谢了燕姐。查清楚了就行。再说与小人交手,无论输赢都不是多光彩的事。”说罢从优惠卡里拿出一张给程喜燕。“这算我借花献佛。带你家人过来感受一下食文化。”——程喜燕笑得眉眼弯弯的把卡推回来:“你可真看得起你姐。一壶茶就四五百呢。咱们见惯了不觉得,对我们家那老两位而言,不得心疼死。”
“这你放心,我让淮厨吴大厨给你签单。这个面子他绝对给。”——程喜燕用两手食指架着优惠卡,喜滋滋的晃着:“那姐可真不客气了。”
蒋敬璋还想和胖燕姐再逗几句,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按键接通,师父关照他牵上西皮到酒店后面员工入口等。于是相互关照两句,比划着有事随时联系的动作,摆手作别。
程喜燕目送着蒋敬璋一路吆喝着萨摩,跑跑停停的拐向绿植后面,低身捡起水盆。一直在旁边往这边看的学生妹中,有个小女娃鼓足勇气跑过来,怯生生的问:“姐姐,刚才那帅哥是您男朋友么?”
程喜燕回头打量了一下问话的女孩,歪着头答道:“是呀。很帅吧。”——“哇,姐姐真有福。男友简直帅到爆呀!超级像我的本命男神呐!”小女生假装揉着眼睛抹泪,无限遗憾的钻回好友群中。
当晚,邵明远又来电话报告了调查后续。白爽的孩子由于出生之后处置不当,未能及时送救,于当日傍晚死亡。在众多书面证词面前,承认了有意诬陷;可她还是说不清孩子的来历。保卫部找来了与之有染几个行李部人员,其中就有前厅部经理丁戈,最终排查出播种的人。更为有趣的是,包括丁戈在内所有人异口同声道:白家女儿是着实有一套银魅技术,不是男人玩她,是她把那几个男人玩了。这种母狼级别的人谁敢往家领。他们宁愿签字填过失单,也要就此甩开手。
祁思源听着电话,与电话那边的邵明远一起,哈哈笑着议定了处理意见。此时他手里正抱着昏昏欲睡的狐狸徒弟,脚下压着鼾声渐起狐狸爱犬,觉得日子就是这么来回扯淡着过的。
十一假期倒数第二天,程喜燕真的利用休息日,拉着父母和弟弟来到茶文化节消费。领班susan和lili王等人上前服务,泡茶上菜做的非常周到。
程爸虽然心中得意,脸上还可以拿着威严劲儿。程妈看到精器美食以及周边优雅的环境,转头提醒程弟弟好好坐着吃东西,别搞得象没家教似的。
蒋敬璋下了经理会走进淮扬厅,正看到程弟弟喝了一口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姐,这么好看的茶,得一百多一壶吧?你一个月工资够喝几壶茶的?”——程喜燕淡笑答道:“今天是有人请客。要在平时么,姐那点工资当然不够带你喝这么好的茶。”
程妈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往儿子碗里夹着大丸子,对老公讥诮道:“你瞧,闺女可比你出息,今后还得靠她多照应着弟弟呢。”——“闲扯这些没用的干嘛!”程爸挂不住脸甩回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