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妖逸闻——北小安

作者:北小安  录入:02-13

“你受伤了?!”张缘谛惊讶的看着他肩膀上流下来的血迹。也怪享桦一身红看的不明显,原来他整个后背都已被血迹染湿了。

张缘谛掀开他的衣服仔细看了看,担忧道:“是被那藤精所伤?”

直到这时享桦才终于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非也,是在林子里被炸药所伤。”

张缘谛顿时又惊讶又疑惑。

猜到他心中所想,享桦苦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这身体也是肉做的。”

张缘谛想想也是,也许是自己把对方看得太万能了。凑近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张缘谛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幸好我带了伤药,你别动,我帮你上药。”

撕撕扯扯脱了他的衣服,将药粉撒在伤口处,又将衣服扯成几条,绕过前胸包扎起来。一切收拾妥当,两人正准备离开时,房门开了,摇摇晃晃走进来一个青年。

青年手中托着一个托盘,进来后显然被吓了一跳,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享桦拿宝剑遥遥一指他:“你是何人?”

青年背靠着门,畏缩着身体显得很害怕:“你们又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享桦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青年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妖气,但并无胁迫之感,大概是个修炼没多久的小妖。享桦面带凶相步步逼近他道:“我们是捉妖天师,专门杀妖怪的,你是什么妖,快快从实招来。”

青年手一抖,托盘落地,颤声道:“天师饶命!我只是一只兔子精,从未伤过人性命,也没有做过坏事。”

“那你为何会在无颜寨给蛇妖做事?”

“我是被逼的!我本来在山中过得自由自在,有天出门不幸被蛇妖虏了来当手下,她怕我跑还给我带了金甲锁,不信你看。”青年扒开衣领,露出颈上的一个金色小项圈。享桦认得这东西,是专门控制妖怪的。

点点头道:“那你不用怕了,蛇妖已经被我杀死,你自由了。”

青年闻言大喜,随后又露出愁苦之色:“可是这锁不解开,我还是无法离开寨子。”

享桦回头看了眼张缘谛,见对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于是他抽出宝剑,一手拉住青年的衣服,一手对准他脖子,道了声“别动”,手起剑落将铁圈砍断。

青年被吓出一身冷汗,不过也终于恢复了自由身,对着享桦拜了一拜道:“多谢天师解救之恩,来日定当报答。此地不宜久留,二位随我来。”

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翻过后墙离开了无颜寨。

今夜月黑风高格外寒冷,享桦身上有伤步伐较平时慢了许多。张缘谛瞧见了,便上去扶住他。

青年满心获救后的喜悦,直走得脚下生风,嘴上也不闲着:“总算是逃出来了,那蛇妖生性恶毒,害人无数,今日终于遭了报应,爽哉爽哉。”

享桦问:“这无颜寨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既有人又有妖?”

青年回头道:“无颜寨原本是个山贼窝,蛇妖来了之后,把大寨主二寨主都吃了,自己称了王,她还召集了许多自己的同伴前来,不过她这一死,那些同伴没了依靠,大概也都散了回去继续做散妖。”

张缘谛忙问:“这山里有多少妖怪?”

“这个我不清楚,少说也有几百只吧。大多都不成气候,比如我。”青年回头朝他一吐舌头,一双圆眼睛在夜里发着红通通的光。

虽然知道他是个毫无威胁性的兔子精,但这大晚上的,也把张缘谛吓得够呛,不禁向享桦靠了靠。

享桦忍不住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连蹦带跳的前进着:“我叫常忆,爷爷希望我能时常想想他,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你还有个爷爷?”

“是啊,家中就是我和爷爷相依为命呢。”

“你爷爷也是兔子精?”

“他不是,他是个人,我是他收养的。”

张缘谛插话道:“你既然住在这山中,那可知山里有个叫盛龄翁的人?”

“盛龄翁?从未听说过啊。”

享桦和张缘谛对视一眼,皆露出疑惑之色:“可是我早前听师父说,盛龄翁就住在这云陀山里。”

张缘谛凑近他道:“会不会是年头太久,人家搬家了?”

享桦表情一滞:“不可能,没事搬什么家。”

“怎么不可能?说不定人家老在一个地方住腻了呢?”

常忆跳到他们身边道:“这位兄台说的有理,我要是总在一处住也会腻的,比如我这个月住在东山,下个月可能就会搬去南山,下下个月再去北山。”

张缘谛翻了个白眼:“你这山头总共就这么大,搬到哪里不一样,算不得搬家。”

“怎么不算?铺盖和萝卜都要带上的,很重的。”

“胡萝卜能有多沉?你别说笑了。”

“这你就不懂了,我每天要吃十五根胡萝卜十根白萝卜,有时候还吃青菜,那一个月下来就是……就是多少来着,我算算啊……”

享桦被夹在中间,感觉自己现在不光后背疼,连头也开始疼了。

16、修镜之旅(下)

常忆跟张缘谛争论完萝卜之后,盛情地邀请享桦和张缘谛去他家。

“现在这么晚了,你们也不可能再去找那什么翁了,不如到我家歇息一晚,我做萝卜羹给你们吃。”

享桦扶额:“你们家是不是就没别的东西了?”

“不是啊,还有白菜、蘑菇什么的。”

“那好,走吧。”

常忆带着他们二人回了自己家。他家是一座建在溪水旁的小竹楼,幽静又雅致。进门时屋里一片漆黑,常忆压低声音道:“我爷爷可能已经睡了,你们小声一些,就在这个屋里凑合一晚吧。”

常忆给他们端了茶壶茶碗,又拿了一摞玉米面饼子,然后蹑手蹑脚回了自己屋。

屋里布置很简单,一张竹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张缘谛摸着黑把床铺好了,招呼享桦过来。

“这床有些小,我俩挤挤吧。”

享桦不敢平躺,只能侧躺,他睡在外面,张缘谛靠墙睡在里面,也是侧躺。两人相对咫尺,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张缘谛隐约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容——眉头微皱,不似平日的悠闲不羁。

寂静半晌,张缘谛低声问:“你冷不冷?”

“不。”

“那疼不疼?”

黑暗中,对方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一点。”

张缘谛心里腾升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见到享桦如此示弱的一面,忽然有些想笑。

享桦大概察觉到他的异常,问:“你怎么了?”

“呃,没事。”

“喂。”

“嗯?”

“今日那藤精就是之前抓你的那个?”

“是他。”

“他抓你难道就是为了做那事儿?”

“我、我不知道啊,可能吧,这样的妖怪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享桦轻轻笑了笑。

张缘谛疑惑道:“你笑什么?怎么你遇见过啊?”

对方停顿了一下,道:“遇见过。”

张缘谛顿时惊讶了:“莫非你也曾经被……”

“那倒没有。”

“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还来精神了?睡觉睡觉。”

“睡不着啊,跟我讲讲跟我讲讲。”

“唉,你真麻烦。我的情况跟你可大不一样,人家是我一个十分亲近之人……别的就不和你多说了。”

“小气。”张缘谛嘟囔一句,躺回原处陷入了思考。享桦忽然弹了他脸一下道:“你被那藤精得逞没有?”

“什么?”

“他用了你的身子没有?”

张缘谛唰的一下脸红了:“当然没有!”

“没有就好,凡人若是和妖怪双修,必定丧命。以后若是再有妖怪抓你去修炼,你就算一头撞死也不可让他得逞知道了吗?”

张缘谛心里直后怕,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

之后两人都沉默下来。张缘谛轻轻舒了口气,感觉提了一天的心此刻总算是落回原处,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头当空,张缘谛才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他迷迷糊糊的拉过被子蒙住头,想再睡一会。在黑暗中眯了一阵,只觉得身前无比的热。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贴在享桦胸前,一手还搂着对方的腰。

如此的处境领他一时僵住手脚——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不禁尴尬得满脸通红。回想起昨夜天寒,自己睡着睡着就滚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就不愿撒手了……如此丢脸,也不知享桦醒没醒,会不会嘲笑自己。不过说起来人的体温怎么会如此燥热?

张缘谛猛地坐起来,只见享桦脸色黑红,双眉紧锁,嘴唇又干又白。伸手一摸额头,烫的吓人。呔!这分明是发烧了啊!

他赶紧下床端来茶水给享桦喂了一些,然后跑出去找常忆。

常忆正抱着头蹲在院子里接受训斥,一个老头拄着拐杖围着他团团转。

张缘谛跑过去拉住常忆道:“有没有温水?我朋友生病了。”

常忆看了眼怒气冲冲的爷爷,怯声道:“有是有,不过我爷爷正骂我呢,不能离开啊。”

张缘谛一跺脚:“这种事不着急吧,人命关天,是不是啊老人家?”

老头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

张缘谛越看他越眼熟,猛然想起是前日在林中遇到的耳背樵夫,十分惊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这位是你的爷爷。”

常忆从地上站起来:“你们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先不说这个,你快进屋看看我朋友吧。”

老者哼了一声道:“他会看个什么?学艺不精的顽童而已,待老夫去瞧瞧。”说着晃拐杖进了屋。

张缘谛望了会儿他的背影,低声对常忆道:“你爷爷怎么又不耳背了?”

常忆被骂了一早上,心情十分郁闷,撅着嘴道:“大概还没到点儿。”

托这位老者的福,享桦下午时分退了烧,起来吃了一点东西终于恢复了精神。后背的伤已经重新换过一次药,他靠在床边向老者道谢:“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

老者捋着胡子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老朽一介隐士谈不上什么大名。”

“那晚辈该如何称呼您?”

“老头子我不过是年纪大一些,外面有人赠了个名号叫做盛龄翁,你愿意叫就这么叫吧。”

享桦猛地坐直了:“您就是盛龄翁?”

“是啊。”

“那我在林中问您时您为何说不知道?”

“我何时说过不知道?”

张缘谛坐在一边,嘴里含着一块萝卜饼也惊呆了。

享桦此时的感受只能用哭笑不得来形容:“您是没说,您光顾着打岔来着。”

常忆蹲在门口笑成一团:“我爷爷耳背的时候什么都听不清,还爱自顾自的讲话,你们运气不好,偏在那时遇见了他。”

享桦瞪着他道:“那我也问过你,你不也说不知道盛龄翁是哪位?”

常忆托着脸作无辜状:“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从来都是叫他爷爷。对不对啊爷爷?”

无人回答他。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盛龄翁,只见老头低垂着脑袋倚在桌边似睡非睡。

常忆提高音量:“爷爷您又困了吗?”

盛龄翁一个机灵抬起头,迷茫地看向他:“什么油烧滚了?”

享桦皱着眉看向常忆,常忆叹了口气道:“现在到点儿了。”

……

两个时辰后,盛龄翁恢复了正常,拿着享桦的照妖镜感慨道:“你是遥河灵仙的徒弟,我与他已经快一百年没见面了,原来他把这镜子传给了你。”

这盛龄翁看着是八九十岁的模样,但实际真正有多少岁无人知晓。享桦见有门儿,忙问:“那这镜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盛龄翁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一阵道:“邪气入内,看着像是被人施了法术。”

“那该如何破解?”

“找到施术人,让他解了。”

享桦沉默片刻,言语中带了一点为难:“这恐怕做不到,还有别的办法吗?”

盛龄翁捋着胡子想了想:“玉泉山金霞洞内有方神泉,能化万物之邪,将这镜子放在其中七七四十九天,便可恢复如初。”

“金霞洞乃是玉鼎真人的洞府,想要进入,谈何容易啊……”

盛龄翁呵呵呵的笑起来:“那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享桦也一笑,抱拳道:“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指点。”

晚间时分,张缘谛在享桦的指使下,把那只小蛇妖的尸体悄悄拿去房后烤熟了,然后拿回屋两人分食。肉虽然没多少,但也暂时满足了两个人的胃口。

饭后张缘谛边收拾残局边问享桦道:“到底是何人给镜子施了法术?”

享桦低垂了眼眸,但还是挡不住目光中的杀气:“李凤天。”

张缘谛已经知道李凤天是个妖怪,而且还是个坏妖怪,所以早将当初交好的情谊抛到脑后。

“如此说来,找他解术是不可能的了。那我们要去金霞洞吗?”

享桦无奈一笑:“仙家府邸岂能说去就去?罢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吧。”

张缘谛走过去,拿起镜子看了看,自语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宝贝却不能用。”

享桦伸出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在下这对金睛也不比照妖镜差吧。”

张缘谛嗤笑道:“你就吹牛吧。”

“你见我何时看走眼过?”

“还用我提醒吗?李凤天不就是个例子。”

享桦被噎了一记,眼中满是不甘,转而正色道:“那是因为他用了法宝,吃一堑长一智,如今我可留着心眼呢,下次肯定不会错了。”

张缘谛见他还认真上了,只好作诚恳状:“好好,我相信你。”

享桦从怀里掏出个金项圈递给他道:“这个金甲锁我让盛龄翁帮忙修好了,你带在身上防身用。”

张缘谛又惊又喜的接过来:“真的给我啊?那、那就多谢啦。”

享桦见他欢喜得一派天真,忍不住也有些高兴,弯了眼眉道:“以后可别说我对你不好,过来帮我换药。”

17、临梅山庄(上)

三天之后享桦的伤势痊愈了,并且一点疤都没留下,肤色光泽均匀和原来一样。

张缘谛按着他后背看了又看,啧啧称奇。虽然享桦自称肉体凡胎,但他还没见过哪个肉体恢复的速度这么快。张缘谛暗自佩服的同时也又对享桦增加了几分好奇心。

既然伤好了镜子的事情也问明白了,那他们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山里。其实主要原因是在常忆家顿顿吃素,吃得享桦面带菜色、愁眉不展,他感觉自己再这么吃下去也要变成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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