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睁开眼,张缘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石洞里。洞内摆放着石桌石椅,而自己正仰躺在一个大石床上,身上还被藤蔓捆着动弹不得。张缘谛翘起上身死劲挣扎几下,又徒劳无果的躺了回去。心中混合着后悔和愤恨,自己到底触了什么霉,刚出虎口又掉狼窝,没完没了的倒霉。
过了能有一盏茶的功夫,洞口传来脚步声,李晟达来了。
他手中捧着一个小木箱,微笑着对张缘谛道:“张兄休息的可好?”
张缘谛狠狠瞪着他:“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李晟达放下木箱来到床边坐下,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十分满意的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带你来这儿是为了做一件大事。”
张缘谛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心里直打鼓,不横装横道:“你们会有什么大事。”
李晟达从木箱里拿出一个薄书本,边翻边道:“你也知道,我等修炼之人日复一日的苦修,百年都未必见得成果,现下有一个能增进修为的方法,我想与张兄一试。”
张缘谛翘起身去看那书本,只见封面上用古体字写着三个模糊不清的大字——双修术。
张缘谛觉得脑中轰隆隆炸开一道白光,呆呆的看向李晟达:“此双修是我想的那个双修吗?”
李晟达手一转,将书翻过来面向张缘谛,笑道:“你自己看看。”
几行字句映入眼帘,张缘谛的脸上惨白无光,急促的喘了两口气:“这、这、这分明是邪魔歪道!”
李晟达大笑几声,用手背蹭了一下对方的脸蛋道:“我本来就是邪魔歪道啊。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晚上我们再……”欲言又止又深意无限的地看了他一眼,李晟达愉悦的起身出门去了。
石洞里又剩下张缘谛一个人,这回他彻底没了精气神,脸上惨白一片。他究竟是作了什么孽要被一只妖怪拿来练双修,而且还他娘的是一只公妖怪!
外面的天光变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下午。石洞内的张缘谛度日如年,想了百十种逃跑的方法,可惜除了遁地逃生术,其他的法术他都是一知半解,有的咒语只记得开头,有的咒语只能想起一半。另外石洞内被妖怪布了法阵,他唯一精通的术也派不上用场。
正在哀愁间,洞外传来一阵说话声,细听却是一个女子。
女子正在撒娇:“好哥哥,你就让我看一眼嘛,我又不会吃了他。”
李晟达的声音传来:“不行,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透吗?回家找你那蛤蟆精玩去。”
女子哼了一记:“蛤蟆哥哥出门去啦,你陪我玩吧。”
“呔,别闹,我还有正事要办。”
“什么正事嘛,不就是和男人交配。”
“知道就别来打扰。”
“我就看看他长什么样子还不行吗?让我看看嘛,就看一眼。”
李晟达似乎熬不住女子的纠缠,妥协道:“顶数你好奇,进来吧,别大吵大嚷的。”
两人进了石洞。
张缘谛沉默地向他们望去。
女子是个杏眼桃腮的大姑娘,一身浅绿色衣裙,三两步来至近前道:“哟,好个俊俏的郎君。”
李晟达背着手挺得意:“是吧。”
女子转头问他:“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完全是无意之举。别看他生得俊,其实呆头呆脑的,入了我的陷阱还吃了我的东西,也不想想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女子又打量了张缘谛好几眼,好像很喜欢他,流连着不肯走。李晟达不敢让她多待,又聊了两句便轰鸡似的把她轰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石洞自动生出无数藤条封住洞口,石洞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
李晟达面带笑意上了床,在张缘谛对面盘膝坐好,又翻开那本双修秘籍认真研读。
张缘谛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遭遇不会太好受,开动脑筋没话找话。
“今天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她?”李晟达抬眼看他:“是我妹妹。”
“哦,她是什么变的?”
“原是这山里溪下一尾水藻,吸食日月之精华最后成了精。”
“哦,那你是什么?”
“我……”李晟达扫了一眼他身上的束缚:“你猜不出?”
张缘谛垂下眼皮:“是藤精吗?”
李晟达笑了下:“是啊。”
“你既然要双修,为何不找那水藻,你我同为男人,修起来是很困难的。”
“哼,我知道,怎奈我就是喜欢男人,有何办法?”
张缘谛哑口无言,没想到妖怪也有只爱同性的,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只好转移话题:“这山是什么山?”
“你问这么多是想干什么?”
“没什么,聊天嘛。”
李晟达合上书,眼里闪着墨绿色的光:“时间不早了,我们来修炼吧。”
这话一出,张缘谛的冷汗又冒出来了,紧张的扭动了身体道:“你别这么着急啊,再聊会儿啊。”
李晟达两三下脱了自己的衣服,光裸着上身来到张缘谛身边。手一挥,藤蔓退去,暂时还了张缘谛自由。张缘谛连忙挣扎着要跑,可被束了太久四肢不听使唤,又狼狈的摔回床上。李晟达打了声响指,墙壁后爬下几条藤,缠住张缘谛两只胳膊,将人靠着墙壁绑住。接着李晟达舔着嘴唇,解开了裤子。
张缘谛此刻真恨不得自己能死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连忙闭上眼睛。对方窸窸窣窣脱得一丝不挂,伸手拉住张缘谛的领口,左右一扯。
随着一声嚎啕,张缘谛痛苦地委顿了身子。
李晟达不明所以,摸着他白皙的胸口问:“怎么了?”
张缘谛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脑子里高速旋转着:“我、我难受,想吐。”
“哦?我让你觉得恶心?”
“不是,我胃里难受。”这么说着,胃中好像真的绞在一起,加之一天没吃饭光着急了,脑袋一偏,一股酸水吐了出来。
李晟达微微讶异了,见张缘谛虚弱的靠着墙壁,眼睛半睁半闭,好像真的很痛苦。随即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书上说过,修炼时不得触碰污秽之物。幸好幸好,没有触犯忌讳。看来明日需要给这凡人喂些东西才行。
张缘谛不明所以,见李晟达穿好衣服下了地,以为自己伪装成功,不禁松了一口气。
“今夜先不做了,你好好休息吧。”李晟达重新布置藤蔓,让张缘谛平躺在床上,藤蔓如同被子一般覆盖在他身上。李晟达挥开洞口藤条,步入黑暗之中。
张缘谛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他原本就不善于动脑筋,唯一一点小聪明都用在了坑蒙拐骗上,这一整天几乎动用了全部智力,此刻堪称身心疲惫,没一会儿便昏沉沉睡去。
13、邪恶之术(下)
翌日清晨,鸟鸣唤醒了张缘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忽听得身后一阵细细的笑声。他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床前站着昨天来过的水藻精。
水藻精梳着两条大辫子,手指绕着辫梢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张缘谛心中一动,勉强扯起一丝笑。
水藻精见他对自己笑,很高兴,开口道:“我叫绿眉,你呢?”
“我叫张缘谛。”
绿眉的笑中带着点坏,上下打量他:“昨晚哥哥有好好疼你吗?”
饶是脸皮厚如张缘谛听了这种话也不禁面红耳赤起来。
“我们……没有做。”
“为什么啊?”
“我中途难受,吐了。”
绿眉微蹙眉头道:“唉,哥哥还真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想了一下一拍巴掌:“怜香惜玉。”
张缘谛红着脸道:“你们都有修这双修之术吗?”
绿眉一歪身在床边坐下了:“有啊,练了它修为增进很快的。”
“哦。那你们是互相修,还是找别人?”
“别人?”
“就是、就是我这样的凡人。”
“哦~都有啊,这山里好些妖精鬼怪的,我们偶尔会聚在一起切磋。”顿了一下看看张缘谛,似有所忧的叹了口气:“哥哥生的奇怪,不爱母的,只爱你这样下身多出一块儿的男人。”
“哦。”认真措了一下词,张缘谛又道:“你哥哥的确奇怪,我就不喜欢男人。”
绿眉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怎么,不愿意和我哥哥睡觉啊?”
张缘谛叹气道:“双修固然是好事,但起码也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对象吧。”
“你说的有道理。”绿眉思索片刻:“我就挺喜欢你的,你愿意跟我修吗?”
张缘谛连忙点头:“姑娘花容月貌,在下求之不得。”
“你可真会说话。”绿眉很欢喜,再想说话时忽然收敛笑意,向门口看去:“不好,我哥哥回来了,我得走啦。”
说着旋身化作一滩绿泥,从门缝下游走了。
李晟达捧了个大碗回来,里面盛着满满的汤药。
“喝了它。”
张缘谛防备地:“这是什么?”
“给你补身子的,里面好多药材,喝了它你就不必吃饭了。”说着扶起张缘谛,给他捏鼻子灌了下去。
这汤药看着色泽恶心,但喝下去胃里暖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李晟达凑近他耳边呵着气道:“先喝两天,等你下边清干净了,我们再修炼。”
张缘谛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等到中午解了一次大手后才恍然醒悟。敢情这妖怪是在为自己扫清后门儿呢。如此喝了两三天,张缘谛就光剩下撒尿了,身体也轻飘飘的。
绿眉又偷着来了两回,每次张缘谛都费尽口舌讨她欢心。绿眉很喜欢他,想把他据为己有,可又惧怕哥哥责罚。
这一日,张缘谛躺在床上为自己的后门祈祷,因为今天听李晟达话语间的意思,自己从里到外都很干净了,已经可以“食用”了。正叹着气,墙上“吧唧”掉下来一块稀泥,绿眉又来了。
这回她显得有些紧张,凑近张缘谛道:“刚才蛤蟆哥哥回来了,正拉着哥哥喝酒呢,我趁这个机会带你出去吧。”
张缘谛大喜:“好啊好啊。”
绿眉施了一道法术,掀开藤蔓放张缘谛出来,又变出个泥人代替他躺在床上。随后拉住他的手,两人一同变成泥游出了石洞。
他们俩在蜿蜒的山路上狂奔许久,最后来到一处悬崖上。张缘谛低头看去,见山下是一条官道,再往前有一座挺大的城镇。
“下面是哪儿?”
绿眉还沉浸在私奔的欢乐中,随口答道:“应该是淮阴吧。”
张缘谛点点头,后退一步拱手施了一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绿眉见他还挺客气,摆摆手巧笑道:“不用谢啦。”
张缘谛借低头这一瞬念动咒语,随着一道电光,人已从悬崖上消失不见。
……
淮阴县内,一家小面馆。
张缘谛靠在角落里,目光如鹰隼一般观察着来往的行人。身边一个声音道:“那个,道爷来碗面?”
张缘谛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向店小二低声道:“来一碗。”
小二不明所以,茫然的搭着手巾走了。不多时,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您请用。”
“嘘!”
小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毛病啊。
张缘谛一路小心翼翼进了淮阴,生怕妖精兄妹从后面追上来。他心中明镜一般,对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另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心有所感,一直手脚冰凉,浑身冒虚汗,吃个面条连筷子都拿不稳。自己也真是没用,在江湖上混了许多年一样拿人的真本事也没有。若是那些高人,比如说享桦那样的,手起剑落,什么妖精都不在话下……
唉,为何忽然想起那家伙来了?那小子心眼太坏,不提也罢。
可念头一出,就很难控制住不去想。享桦是真有能耐,一般妖怪都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身上还有法宝,出门在外有他在身边安全感直线上升。张缘谛咬着面条,呆愣愣的想:若是他还在身边,老子还用这般提心吊胆么?
这个想法激得张缘谛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颤。赶忙三口两口吃完面条,付账走人。
出了面馆回头望去,那座大山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其实两地相隔并不远,要是想追他,还不是片刻的事儿?想罢张缘谛闪进周围店铺的阴影里,溜边快步行去。
转眼又到了傍晚,张缘谛找到一家客栈准备住下。进门之前忽见客栈墙壁上有藤蔓盘沿,吓得他又跳出去了。一路沿着街走,路上的行人可是越来越少。今晚的风向也怪,总有那小旋风围着他打转。张缘谛越走越胆战心惊,看什么都像妖怪。正在步履踉跄之时,忽闻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此乃本县的特产,来了就一定要尝一尝,店家,再打包两袋。”
张缘谛愣住,抬眼见小摊前站着两个人,一个穿蓝一个穿红,身后都背着剑。穿红的那位身形高挑,笑眼盈盈类似狐类,正是自己之前在睡梦中也想胖揍一顿的享桦。没想到天下还有如此之巧的事,张缘谛的心情也不知是惊讶还是兴奋,大喊一声便扑了过去。
正在买东西的享桦和宋霆雨毫无准备,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宋霆雨条件反射跳出三步,伸手就要拔剑。还好有享桦拦着,不然嗷嗷怪叫的张缘谛就可能被当做妖怪劈于剑下。
只见这厮冲过来一把拽住享桦的袖子:“真的是你吗……”
享桦刚要答话,对方接着道:“讨厌鬼?”
享桦眼角一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宋霆雨见不是妖怪,也放下心来:“享桦兄神机妙算,他果然回来了。”
享桦一边往下抠张缘谛的爪子,一边无奈道:“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相遇情景。”
张缘谛扒住他不肯撒手,哭丧着脸道:“快救救我吧,我要活不了了。”
“你还会活不了?临走时不是拿了我的银子吗……”话到一半,忽然钳住对方下巴拉向自己,蹙眉道:“你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妖气?”
“呜呜,有妖怪要抓我。”
“妖怪在哪儿?”
“不知道。”
“唉!”享桦松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吃了它。”
这回张缘谛倒听话,扔进嘴里就咽了。不一会儿开始哇哇大吐,吐出两大口黑水,人也虚弱得站不起身。
享桦和宋霆雨一边一个搭着他返回了住处。
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是宋霆雨的一个朋友家,朋友姓黄,是县里一个颇有家产的财主,曾受过宋霆雨的救命之恩。
张缘谛在客房里躺了好半天才缓过精神,抬眼见享桦正在灯下摆弄他那镜子。轻咳一声道:“要是没遇见你,我可能就活不过今夜了。”
享桦闻言抬起头:“也是你命不该绝。”
张缘谛闭上眼大大叹了口气,心知自己这回是死里逃生了。他这样带着一身阴气到处走,大鬼小鬼都盯着他,还能好得了?
伸手在腰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来数了数,面带窘相的递给享桦道:“这是你的钱,之前被我花掉了一些,剩的全部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