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演之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他慢悠悠的起身朝天子一拜，说：“老臣以为尚可。” 什么？他们听到了什么？大臣们皆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演之，想不到他居然会同意，这不是明摆着助纣为虐嘛！王演之怕自己威望因此受损继续解释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老臣一言。萧大人前段时日外出远游，为陛下带回一良才。此人正是他的外甥，想必各位早就有所耳闻吧。陛下也连续两日召见，与之相谈甚欢。老臣斗胆问陛下一句，您可是对此人颇有好感？” “正是。朕与他一见如故，此人谈吐不凡。” 点点头，王演之继续说：“我大周开国以来，也曾出现过两位男后，此事早有先例。况且，当今太子已立。如若以女子为后，将来难免不会出现皇子自相残杀的局面。而今立男子为后，此事可避免。”
“太尉所虑乃将来之事，如何做得今日之说？” 某不怕死的大臣出言顶撞。“哦？那以公之见？” “臣以为……” “嗯？” 王演之斜了他一眼，那大臣立刻醒悟赶紧闭嘴重新坐下，只怕日后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王演之扫了一圈诸大臣，然后淡淡开口：“陛下，杜公子身份高贵仪表堂堂，且为人温和。正好，又是萧大人推荐的良才。如若为后，岂不两全其美？再者说陛下您无女命啊，还望三思。” 最后这句话只有王演之敢说，其他人是断不敢妄言的。周盛安故作为难不情不愿的样子，并不答王演之的话。
徐宗只静静看着，他作为立后的提议人不好插嘴。好半晌，周盛安才开口：“王太尉所言甚是。只是，朕登基至已四年矣。” 此话点到即止，后半句没必要说出了否则不吉利。周盛安意思是怕杜启明有谋逆之心，毕竟是男子啊。这话一出，也是给王演之吃颗定心丸，免得日后他借机向他发难然后一锅端。萧益闻言，赶紧趴伏在地上谢罪。王演之再次起身答道：“日久见人心。萧大人乃文职，如今陛下您又西征，禁卫军等也都只听从陛下您一人的吩咐。” 此话意思是说，军队目前不在陵城只余小部分。而且王演之再次暗示兵权尽在他手，包括禁卫军，想要作乱没那么容易。周盛安故意勉强的点点头，面露不悦之色。
王演之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当即趁热打铁朝徐宗说：“既然天子首肯，还望徐司空多多上心才是。老臣乃一介武夫，还望大人多多费心啊。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马虎。” 徐宗起身：“臣定当将此事办妥，还请陛下放心。” 怕惹王演之怀疑，周盛安继续做戏，他急急开口：“此事还当仔细议论。徐宗，明日将候选名单呈递上来。” “诺。” 王演之撇撇嘴，板上钉钉的事还挣扎又有何意思？暂且留给天子几分薄面吧。
散了朝回到家中，王演之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喝酒。说实话，他根本就不想让周盛安立什么后，简直多此一举还浪费钱财。可是，老拖着不立后吧天下人那又交代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他现在真是摸不清萧益到底在想些什么？与他斗智斗勇这么久，他还以为真的给周盛安找了个谋士呢，没曾想到了今日他才恍然大悟，敢情是去给人天子找皇后的，真是滑稽啊！妄他当时劳师动众的，还平白无故损失了些手下。不过这样也好，萧益不知不觉中算是帮了他一把。否则真的要是个女人为后，光毒杀人家的孩子都不知要费多少心呢！这下可省事了。
王演之抬起头，微醉的眼看向北方，那里，有他今生最强大的对手。这几日他接到暗报，称容肆方有异动，似乎与那些胡人的关系突然间热络起来。据传，他将自己一个女儿嫁给了对方头领为妻。那人顺便归于他帐下，还为他带来了五千匹良驹！五千匹啊！整整一只骑兵大军！如若南下，他该如何应对？这不明摆着叫他死么！他不相信他的士兵马术就比胡人差，不过因为这里乃南方马匹缺少的原因。他要是能得到那么多马，立刻踏遍晋地！但是，情报毕竟是情报，是不是这样还得在心里打个问号。也许是对方故意扰乱他心思出的计谋呢？五千匹马说给就给，岂不是掏空了自身老本？王演之想，那个胡人也不会那么愚蠢吧，不，应该说根本就没人会那么蠢。
经过半月有余的学习，萧益简直对杜启明刮目相看。他没想到杜启明居然接受能力那么快，很多文章他念几遍，背是背不下来，可意思对方居然能自己解答出来，真是让他又惊又喜。杜启明这时候总是谦虚的笑笑不多言，其实内心嘴角抽搐，好歹老子也是大学生啊！古文初中高中就学过了好吧！猜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更何况萧益还会给他些启发。反正学的多是圣人之言，想想自己世界的孔子老子什么的，尽量往那上面靠即可。其他科目除了射乐，杜启明表现都相当好，尤其在数方面更是出彩。这下子，萧益可算是彻底省了心。
每日扔给他几本书，看不懂的再问即可。其他时间，全被郝冲拿去。现代人用电脑多，视力自然不如他们，射箭更加别提了。骑马倒还好说，如今杜启明也能离开郝冲自己驾着马绕圈子，可跑还是不敢。高头大马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是呢，人无完人总有美中不足。杜启明在乐方面显然很没天赋，虽然指法记住了，可不管怎么弹都像是弹棉花，简直魔音穿耳。可这古琴是个士族都得会的，也是装点门面的东西。萧益更是下了死令，学不会每日只能吃一餐，可怜杜启明这些日子都瘦了整整一圈。
到现在，他还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好在并不都是魔音了。萧益见状，想着让他作乐也是不可能的了，但是音律必须掌握。所以，杜启明感觉现在天天都是体育课和音乐课，一个头两个大。他连五线谱都不认识，还指望着认识奇奇怪怪字体组成的谱子么？可又不能说不学，每天过得都非常煎熬。还好，刘一和云坚也处在学习阶段。为了省事，萧益让他们三人一起上课，总算是有个伴。有时候，萧益的两个儿子也会来一起旁听，甚至会给他开小灶。
大儿子教他音律，小儿子给他补骑射，感觉就是家教啊。每天从早到晚身心俱疲，杜启明真的觉得万人过独木桥的高考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自己当年考大学也没这么拼命过。礼仪老师还没来，要是来了还不知要背要学多少条宫规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徐宗把候选名单递上去的第三天，宫里就来人了，说是要培训他们礼仪，每个候选人家里都会去到。杜启明看着来人，真的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谁来都好哪怕是个太监也行，可偏偏是徐宗！这老头一脸不明笑容的看着杜启明，杜启明被瞧得浑身发毛。
徐宗还威胁他说，他会每日定时向天子禀报他的学习成果，所有的。若是惹天子不悦，后果很严重。徐宗见他这段时日瘦了不少，便叫萧益给他进补。所以，从这天开始，杜启明的伙食楞是成了萧宅里头规格最高的。成天人参肉桂补着不说，什么鸡汤红枣也是应有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萧家有女眷坐月子呢。杜启明的悲惨生活自徐宗到来正式开始，有时候他也默默想着，宫中女人那么多，他是不是也要宫斗呢？这真的是个问题。
第25章：立后3 成凤
候选人定出后，王演之曾明确表态他要立杜启明为后，可许多大臣还是非常不甘心。这些天早朝，话题几乎为围绕着这个议题展开。王演之也一改前些天的沉默寡言，处处据理力争生怕自己的算盘打了水漂。天子党，王演之阵营还有中立派吵得是不可开交。朝堂上闹完还不过瘾，下了朝继续接着战斗。一等士族心态还平稳些，毕竟他们身份已经很高了，只要守着那点老本过即可。可二等士族不甘心呀，凭什么这些好事全让他们占了去。有些脑子活的纷纷开始拉关系走后门，甚至不惜搞出点什么事以迫使天子同意再多立些候选人。
陵城有王演之把守生不得事，他们就快马传书回自己老窝让那边生事。比如突然在某县发生暴乱呀，或者什么公然抢粮啦之类的，也不说太过火都点到为止。二等士族们很多根都扎在基层，正是他们组成了这种金字塔结构，所以，也是相当不好惹的。他们到处煽风点火，又是在王演之眼皮底下。西征的军队还在归途，远水不救近火。陵城的守军又不能往外派，真是搞得人非常上火。虽说平时王演之势力大为人们所忌惮，可一旦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二等甚至三等士族们的做法也情有可原。
王演之想了想，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反正结果只能是一个。索性，不如松些也好安抚这些乱蹦乱跳的蚂蚱。等到四月中旬的时候，王演之上书了，同意多选几位女子和男子。这下，皆大欢喜。候选人一共有六位，刚好三男三女。二位一等士族，二位二等士族，二位三等士族，人人有份不偏不倚。大周律例明确规定，凡二等士族以上人家子女才可为后。如今，王演之大笔一挥打破条例，给了三等士族一个天大的面子。那入选子女的人家对王演之简直感激涕零。
候选人也不是随便挑的，需考虑良多尤其政治因素是主因。六位候选人中，王演之故意安排的三等士族是他一直想拉拢的。可惜人家柴米油盐皆不进，王演之很是无奈。如果动用武力迫使他们屈服，反而有损王演之的外在形象。再说，王演之是什么人？他是阴狠，但还没到如此卑鄙的地步。否则，他帐下哪可能那么多良臣谋士呢？还不断有人巴结他。不过个三等士族，说起来王演之应该不会放在眼里。
可惜，这两个家族的根刚好在定州与元州交界处。此处丛山峻岭易守难攻，尤其有道著名的关隘名为霞云关，更是陵城命脉。毫不夸张的说，如若失守陵城危矣，王演之在此屯兵就达一万五千之多。一般关隘，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兵力的，都快赶上县城了，由此可见这关的重要性有多高。那两个家族就扎根在这节骨眼上，他们属于投机派，政治立场不明。现在天下诸侯争霸，他们静观其变，凡事都有可能啊。王演之虽然厉害，可树大招风保不济哪天就会被连根拔起。还有容肆，他们对他不熟悉更是不敢随意投靠。剩余的两家嘛，他们还在观察。既然两大家族根在这里，那么对这边的地理人脉都非常熟悉。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拿下他们两家，早晚有一天会被他们弄死。他们随便使唤个人冒充军士或者用些阴险的办法，就可以让你失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加入王演之阵营为其效力。如今，王演之终于等到良机。他还私下答应他们俩家人，即便他们的子女不能入宫，也能为其安排后路。男子为官，女子则干脆嫁入他王家，当然，嫁入的是王家支脉。但这对一个三等士族的女子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她嫁过去不是做妾而是正室！终于收服了那两个三等士族，王演之这几日心情都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平时他可是不苟言笑的啊。现在，他跟人讲话都面带笑容。
元隆四年四月十五，皇后人选已定。这天早朝，大臣们都激动无比，情绪高亢。对于皇后花落谁家他们早已心里有数，如今激动的是皇帝准备选美人了！对他们来说，如若美人得宠也是一样的嘛。有时候，宫里宫外努力努力，就算不为后可地位堪比皇后啊！事在人为啊。再说，男子又不能生育。从一开始，他们就认定杜启明输了。周盛安心情也不比王演之差到哪里去，干脆毫不掩饰的春风满面。此等喜事，实在没必要装得悲伤啊！杜启明，周盛安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启明启明，呵呵，好兆头啊！那人温润如玉，大概自己三个皇儿都会喜欢的吧，只是这三皇子让人有些担心。放下心里小小的担忧，周盛安微笑的问在座大臣：“朕决定扩充后宫，诸位可有美人推荐？” 问题抛下，大臣们争先恐后的抢答。
皇后必须出身高贵，所以限制颇多。可美人儿嘛，嘿嘿，哪来那么多约束？只要貌美娇柔即可。大臣们说得是天花乱坠，从东家说到西家，从北边说到南边。更有甚者，还指出陈霸开前不久得一美人，很是惊为天人尤其舞艺绝伦。那大臣居然还给周盛安出昏招，叫他干脆拟道旨要了此女算了。周盛安心里好笑，夺人心头号这种缺德的事他都想得出来，真不知道这大臣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如若陈霸开一怒，指不定就要开战呢。现在西征队伍还在归途，疲惫至极，根本不可能作战啊。周盛安想训斥几句，但还和前日一样，他都没来得及开口就有其他大臣跳出来指责了，顺便再拔高自己推荐的美人，一举两得。话题越扯越远，大臣互相打压已经开始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互揭老底揭得不亦乐乎。周盛安乐见其成，这几天爆出了不少连他都不知道的秘辛，可谓收获满载。
看朝臣们议论的差不多了，周盛安眼神微微瞟向下首的王演之，也该有动静了吧。“陛下” 不负众望，王演之果真熬不住了，他起身发言。“西征一事已令国库负担沉重，后又安置难民花销巨大。不久便是立后典礼，财政实在不堪重负啊，还望陛下三思。” 等的就是这句话！周盛安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但是演戏讲全套，他故意面露难色，说：“朕岂能不知。不过是想着为皇室多添子孙罢了。” “陛下现已有三子，且景王膝下还有五子。景王姬妾众多，只怕来日还将添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盛安见好就收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当场有不少朝臣对王演之侧目，觉得他这次做的太过分，不少人心里竟隐隐为天子感到悲哀，对王演之也渐生怨气。周盛安这时觉察赶紧再往里添把柴，又说了些自我安慰给自己台阶下的话。其他人更是不忍，还有些老臣居然当场抹眼泪，皇室衰弱至此何其悲哉！自损名誉的事，王演之不可能做。但这次情况特殊，也顾不得那么多。好在自己手握兵权，那些人就算对他不满跑到天子阵营又能奈他何。周盛安见朝堂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匆匆宣布下朝。
至此，皇后已定只待礼成。由于皇后是萧益外甥，这下子，萧益身价更是水涨船高。每天他的门前都车水马龙，客人往来不绝，已经大大超过王演之了。萧益门下豢养有门客二十，此时他们脸上都跟着贴金，走到哪儿都有人套近乎。萧益家毕竟财力有限，往多了真的是养不起，说不准还会被政敌扣上谋反的大帽子，所以也不敢多养。物以稀为贵，这下，这二十门客跟着他身价飞涨，已经成为了人人羡慕拉拢的对象。如果哪位王公大臣家宴能邀请到他们，可谓是蓬荜生辉！够炫耀一阵的了。
立后典礼前，天子还需正式下诏，昭告子民皇后册立以正视听。本来这事应该由萧益负责，他本就是尚书令啊，结果却被王演之生生抢了去。其实，让天子册立男后王演之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怕周盛安心里愤怒哪天真不顾后果与他一拍两散，那可是因小失大了啊，他还没到可以摆脱天子自立为王的地步。所以，王演之想在此事上多多弥补。按照礼制规定的格式，他亲自起草，然后与萧益反复修改达五次之多，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此外，为了让天子顺心，王演之从实处着手，亲自下令撤了东宫守卫将近一半人数，空缺名额由天子自己看着办。这可是乐坏了太子周怀天，直说未来皇后是个能带来福气的人。还不止这些，王演之怕哪天天子随便寻个错处废后，他居然亲自带着诏书、皇后专门的凤袍还有饰品，以及一些自备礼物送至萧宅表明立场。不为别的，就为给天子施压，告诉他皇后不可随意废弃，要废也得先问问他的意见。
得到消息，萧益一大早便亲自站在门外迎接。这种事他自然乐见其成，之前还担心王演之背后捅刀子呢，没想到他居然真的钻进他们早就布好的圈套里，哈哈。不久，王演之的马车从远处走来。既然是到萧家，而且还要面见未来皇后，王演之特意换了辆马车以显示身份和对他们的尊重。马车还未停下，萧益疾步相迎。王演之非常满意也有种早就料到如此的感觉，毕竟这件事上他认为萧益应当抱有感激之情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