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任凭窗外风骤雨疏,晋旭尧和宁凯两个人却是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小孩每天都会提早下班回来陪宁凯,要么就是在疗养所的病房里闲聊要么就是去外面吃一顿,顺带看场电影。宁凯虽然还是会可以躲避他直视的目光,但至少表面上两人就跟亲兄弟一样和睦无间。
在这样宁静的时光中,宁凯终于迎来了他拆线的这一天。
他看着自己光裸的左手,略微活动了下,觉得似乎跟从前没差别,不由得摆出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姿势,让晋旭尧去看他的肱二头肌。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强壮?”
这段时间他的左手肌肉一直就没活动过,现在拆了线才发现的确比右手臂要稍微细了些。
“嗯,跟以前一样是只白斩鸡。”
晋旭尧毫不留情地打击他,脸上却带着微笑看着骨肉均匀、修长健美的宁凯,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那么他们的感情是否能够进一步了呢?
这段时间他过得非常幸福,宁凯不再躲他,也不再把只当兄弟这几个挂在嘴边,两人相处得极其和谐自然,他甚至觉得宁凯对自己也许不是半点意思都没有。
宁凯笑骂着捶了他胸口一拳,“你小子,嫉妒我的皮肤就直说!”
晋旭尧接住了他伸过来的拳头,紧紧地抓在手中,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手掌已经比宁凯的还要大了,此时,他宽大粗糙的手掌虽然不能完全包裹住宁凯的,但是把他握在手里的感觉是那么美好,就像已经拥有了他一般。
他的眼睛注视着宁凯,后者在接触到那目光的瞬间就感到心跳在加速,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宁凯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他想把手伸回来,却被晋旭尧的大掌握住,固执地不肯放手。
是他的错觉么?晋旭尧仿佛在这段时间内又长高了,现在比自己高了将近半头。身上的气势也越发地慑人,他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时候,宁凯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种压迫感。
“你……放手……”
宁凯别过脸去,闷闷地开口。
晋旭尧却就着这个姿势拉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一带,宁凯顺势就挨了过来,然后被他一把抱住。
宁凯羞愤挣扎,晋旭尧怕他刚拆了线的左手再次受伤,干脆一转身扣着他的一双手把他压在了墙上。
光线被晋旭尧高大宽厚的肩膀挡住,在宁凯身上投下了一个阴影。宁凯怔怔地看着小孩专注而深情的目光,他的眼睛仿佛被那目光紧紧勾住了一般,再也无法移开,两人的目光交汇在空中,四周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宁凯的耳边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突然,他看见晋旭尧的头朝他低了下来,慢慢地压像了他,他的嘴唇微微张着,眼看就要触到自己的——
在那瞬间,宁凯几乎停止了心跳,紧张地看着晋旭尧越来越成熟有男人味的脸,对方每一个动作都跟慢镜头一样清晰。
“嘎吱——”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沉醉于怪异气氛中的两人猛然惊醒,宁凯跟触了电似地赶紧推开了晋旭尧,面红耳赤地快步走到了床边。
眼看就要得手的晋旭尧愤恨地看着来人——带着一脸了然于心的笑容的陆安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不知道你们在……”
陆安辰想要调侃几句,却接到了宁凯投射过来的杀人般的眼刀。
“你进门前都不敲门的吗?”
晋旭尧的语气冷若寒冰,表示着主人的情绪不爽到了极点。
“这不是有急事么,我还被你俩吓了一跳呢。”
陆狐狸脸皮够厚,完全没有撞破人家好事的尴尬。不过他这次来是真的有急事,所以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阿旭,我是真有事找你,那边有动静了。”
晋旭尧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对宁凯说:“我出去一趟,一会你自己好好吃饭,不许再吃油腻的东西了。”
在宁凯负伤的这段日子里,两人的年纪好像倒了个个,晋旭尧扮演起了家长的角色,宁凯对此深表不满,认为他的威严收到了挑战,于是没好气地挥挥手说:“走吧走吧。”
晋旭尧踏出疗养院的大门后就上了陆安辰的车。
“楚维汉那边什么情况?”
“已经差不多没有翻身之地了。”陆安辰的笑容总是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可这次,他笑得干脆,笑得畅快,多年来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他们陆家终于可以吐出这口积郁了多年的恶气了。
晋旭尧默然,这是他预想中的结果,自从与冯老将军通过电话之后,他就知道楚维汉已经穷途末路了,只是这个结果来得这样快,出了冯老将军的突然出手,还必定与身边这个男人脱不了关系。
想当年陆家在京中是何等风光,岂是当时的楚家可以比拟的?陆得胜和楚维汉其实是同乡人,两人的际遇差不多,但前者却在方方面面压了后者一头,楚维汉对陆家处于嫉妒而沉积的怨气越来越深,就像一头伺机报复的恶狼,等待着时机想要从陆家咬下一块肉来。
这个机会很快就被他等到了,京中的局势风云万变,陆家就是再强大再稳固也终究败在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七个字上。而这次楚维汉由于站对了政治立场,在中央的地位扶摇直上,而他站稳脚跟的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地迫害陆家。
那个时候陆安辰还十分年幼,这件对陆家可谓是灭顶之灾的事情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记忆。他对于楚家的痛恨完全来自于他的成长过程中,家人的一次次叹息和爷爷永远紧锁的眉头。
曾经亲身经历了那次事情的哥哥姐姐对此没有太大触动,倒是这个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背负起了复仇的重任。
从他还未成年开始,他就到处搜集楚家的资料,不管大的小的,有价值没有价值的,只要是和楚家有关的,他都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可以利用的蛛丝马迹。
而那个时候,他的能力是有限的,因为没过多久,陆得胜就因为乔孟山的离世而离开的将胜,他手上可以利用的资源就更少了。但是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些有力的证据。
可是这些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触发点,一股可以直接推到楚家的巨浪。而正是这个时候,晋旭尧在金绍南的眼皮底下联系到了他的爷爷。
陆安辰从爷爷那里得来的消息中敏锐地闻到了一丝可以利用的气息。晋雷、陆安辰、冯老将军,还有扫黑计划,这几个人和事凑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脑中就出现了一个胜算极大的计划。
而这个几乎和晋旭尧的几乎不谋而合。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建立了合作关系,他的目标是楚家,晋旭尧的目标是晋雷,他们双方都是利益共同体。
这段日子里,晋旭尧这个小了他七岁的男孩也确实让他大为震惊。他的远见和气魄让他时常怀疑少年的体内住了一个历经沧桑的年长灵魂,只是借了这年轻皮囊来实现自己的抱负。
晋雷啊晋雷,也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手段养出了这么一头狼,不,准确地说,是一头幼师,一头已经磨尖了爪子、露出了利齿,准备咬住父亲的咽喉将他拖下王位的狮子。
和这样的对手合作很愉快……况且这个孩子的私生活还能给他带来茶余饭后的消遣乐趣。
一想到和晋旭尧的气场格格不入的宁凯,他眼中的笑意更深,这样风格迥异、人生经历完全不同的人怎么会搅和到一起,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两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将车停好后,乘着电梯来到了董事会议室。
邢竟和陆得胜加上张启明和许崇早已等候在那里了,桌上是一些文件资料和电子磁盘。
“最新收到的消息,晋雷正在往国外转移资金,可能是要跑路了。”
邢竟开口道,一旁的张启明立刻接着说:“查了他们资金的去向,应该是加拿大。”
晋旭尧听完这话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资料仔细看了起来。
将胜堂内忧外患,虽然帮中资金依然雄厚,但谁能知道这股肃整风潮究竟会持续多久,再加上最大的靠山已经轰然倒塌,就算以后要重操旧业也不是那么容易了。而且a市内还有野心勃勃的晋旭尧和心机过人的金绍南,那一边都不是好对付的,晋雷在不眠不休地思考了几个晚上以后,终于做出了移民海外的决定。
他操控了将胜多年,只要是能来钱的,他几乎无所不作,再加上周欣怡的一旁协助,这几年他攒下了一笔巨款,虽然比不上乔孟山留给晋旭尧的那笔天文数字般的遗产,但也足够他一家三口几辈子挥霍了。有了钱,到国外重头开始并不难,他在加拿大还有个关系不错的合作伙伴,到时候没准比国内混得很好。
于是就有了他们面前的这些东西。
“什么时候开始的?”晋旭尧用电脑查看着磁盘里的信息漫不经心地问道。
“大约是一周前。”张启明答道。
刚好是他跟冯老将军通完电话不久,估计那时候晋雷应该收到了什么消息吧。过了半晌,晋旭尧发现了一件事——
“他只带了徐风和刘正涛,连孙伯涛都没带?”
“嗯。”
晋旭尧笑了笑,身体舒展开往后仰,轻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看来收回将胜堂的难度又降低了些。
第54章
会议室里的几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晋雷最终的结局。他现在就是一条网中鱼,越是挣扎那网就会将他缠得更紧,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出一个缺口钻出去,而晋旭尧要做的,则是怎样在哪个缺口处逮住他。
人都说父爱如山,可在晋旭尧心中,却只有晋雷偶尔冷漠偶尔憎恨的眼神,从幼年起就在他心中种下了扭曲的种子,他和晋雷之间哪怕心中存着一丝亲情都不会落到如今骨肉相残的境地。
孙伯涛是周欣禄手下的人,自从周欣禄死了之后,他的手下纷纷被其他堂主收入旗下,唯有孙伯涛代替了周欣禄接受了其中一个分堂成为新的堂主。要论关系,他为周欣禄和晋雷这几年来鞍前马后,明里暗里做了不少缺德事,却也立下了一些功劳,绝对比只会逢迎拍马两面三刀的徐风要有用的多。
晋雷带上刘正涛情有可原,可是徐风?
晋旭尧摇头笑了笑。他身上流着晋雷的血脉,他自认不是愚钝之人,晋雷又会差到哪去?可晋雷败就败在用人只凭自己喜好,而将实际作用放到了第二位,加上身边还有一个自私狭隘的周欣怡,让他的才能打了折扣。
晋旭尧略微抬起头看向张启明说道:“张叔,我记得孙伯涛以前是您收下的人吧?”
张启明点头,他出走将胜之前,孙伯涛顶多算是个收下有几个小弟的小头目,谁能想到自己走后,连这样的人都爬上了堂主之位?
“你们当时关系如何?”
张启明回想了一下便说:“算不上好,但也不坏。我自认在位期间没有亏待过他。”
“那就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张启明点了点头,孙伯涛这种心胸狭隘的人最是记仇,加上他冲动易怒,只要善加引导就能把他培养成一条反噬主人的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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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嘴角的血泡肿了好几天了,让晋雷只要一张口就疼痛难忍。周欣怡拿过外敷的药膏给他抹了抹,疼得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阿雷,你别着急,咱们去了那边就好了。”
其实周欣怡心中的怒火比晋雷更甚,晋旭尧那小子如今正正经经地做起了白道生意,完全没被这股风潮牵连,原本占了上风的他们却如斗败的公鸡一般被逼出走国外,如果可以,她真想掐死那小子,可如今哥哥下落不明,将胜堂内忧外患,她一个女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只是这一走,恐怕再也没机会整治晋旭尧拿小子了。周欣怡心中恨极,却在脸上堆起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毕竟她还得仰仗晋雷,一旦晋雷在此时阵脚大乱,那么她的后半辈子没准也得赔进去。
“欣怡,加拿大那边已经有人替我们打点好了,资金也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过几天我们就能坐船走了。”
“坐船?”
“嗯,上头盯得紧,而且晋旭尧那小子也不会让我们顺顺当当地乘飞机离开的,现在也只有偷渡过去了。你放心,船上的条件很好,不会让你和耀阳受苦的。”
周欣怡心中的不安在加大,她总觉得他们的计划不会这么顺利。
“阿雷,刘正涛就算了,为什么带上徐风啊?”
说到这个,晋雷突然一拍桌子,怒骂道:“徐风这头老狐狸!哼!”
“怎么了?”周欣怡赶紧过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咱们出国这事本来是个秘密,除了刘正涛我谁也没告诉,可是徐风不知道从哪发现了蛛丝马迹,竟然要挟我带他一起走!”
原来晋雷只想带着老婆孩子和刘正涛一家出逃,将胜堂已经被他掏空,只剩下一个空壳,要是被下面的人知道老大卷着钱跑了,恐怕他都没命坚持到上船了。
“那……你就这么顺了他的意?”
“那又能怎么办?他在这边留了人,如果不带他上船,他就让人报告警方还有堂里的兄弟。不过你放心,等到了加拿大,我就不用忌讳这么多了,到时候我得让他知道我晋雷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晋雷目露凶光,整个人杀气腾腾,连日来的烦心事还不够他忙的,偏偏徐风还在这时候捋他的虎须!到时候他要徐风一家子人都后悔来到这世上!
这时候,家里的座机响了,晋雷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孙伯涛,心想这个时候他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电话里孙伯涛说自己一直在搜寻周欣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跟随他多年,感情比兄弟还深,决不能看着他尸首全无。
他在电话里说得恳切感人,周欣怡在一旁听了却不以为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哥哥的德行?从来都是他吃肉别人喝汤,好处基本都留给自己了,哪还能有人真心跟他称兄道弟?恐怕孙伯涛是想借着这事从晋雷这里捞点好处,眼看将胜堂快不行了,资金又全掌握在晋雷手里,可不得赶紧捞一笔为自己谋条出路了?
周欣怡不屑地瞥了瞥嘴就没兴趣再听下去了,转而上楼去安抚他暴躁了多日的宝贝儿子了。这儿子脾气像爹,却比晋雷猛烈了不知多少倍,总是那么沉不住气,一发起火来就失控。
晋雷虚情假意地表达了自己对周欣禄失踪的沉痛之情,也对孙伯涛的重情重义表示钦佩和感谢,孙伯涛最后说要把周欣禄在他那留下的东西给送回来,晋雷草草地应了声就挂断了电话。
两天后孙伯涛就般了一些杂物来到晋家大宅,晋雷看了一眼,是这几年周欣禄收集来的几样古董,他的资产已经被冻结了,这些玩意倒还能值不少钱,就把这些留下了,反正体积都不大,正好带上船。
周欣怡全程只露了个脸就上楼继续陪儿子了,在她心里,孙伯涛这种人还不够资格接受她的招待。于是直到孙伯涛离开,都没有人去注视过他的一举一动。
2005年12月24日这天,a市被妆点得喜气洋洋热闹非凡。不知从何时开始,圣诞节在商人们的炒作下变成了一个重要的吸金日,街上到处都是打扮成圣诞老人的人,各个饭店也都纷纷推出了圣诞套餐。在商店里,各种圣诞商品琳琅满目,让小情侣们挑花了眼。
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尤其是在a市的天主教堂门口,更是挤了一大堆并非基督教徒却凑过来看热闹的年轻人,准备在这里迎接圣诞节的到来。
这天的a市简直跟过年一样热闹沸腾,让政府不得不出动了大量警力维持秩序,生怕弄出一点意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