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称王称霸”的问题,在卫生局呆过的人都知道郑驰乐的脾气,他说话确实是说一不二,可那是因为其他人提不出更好的方案。如果有异议或者有建议,郑驰乐会采纳得比谁都积极。
局里的风气相当民主,几个副局梗着脖子跟郑驰乐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场面也不罕见!
纪委一路查下来也不是没有发现,而且他们的发现大得很:大部分人提起郑驰乐那都是交口称赞,夸个不停!
这郑驰乐真了不得啊!
会做事,也会做人!
纪委最后只能找上韩静和连微做最后的核实。
连微话说得少,也没猜测纪委问话的原因,纪委问什么就答什么。提到郑驰乐时连微更是客观又理性,等被问到与郑驰乐有没有超出友谊范畴的关系时,连微一口就否决了。
韩静也是一样。
不过她出身不一样,延松纪委的人做工作又没有首都纪委那么不露声色,交谈片刻之后韩静就察觉出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地回话,同样也否决了跟郑驰乐有无越界的问题,最后更是主动拿出每次跟郑驰乐请教过后整理出来的资料作证:“我一直在整理跟小郑局长的对话寄往首都,这一点我的导师可以作证。”
纪委的人翻看了韩静的记录,对视一眼,都决定把事情揭过了。
根本就没疑问,一定是有人想构陷!
韩静跟连微在跟纪委的人谈完话后凑到了一块。
韩静说:“纪委的人找过你吗?”
连微讶异:“找过,他们也找了你?”
韩静说:“没错,找我单独谈话。”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连微说清楚,“我觉得肯定有人写了举报信,而且是攻击乐哥的。”
连微说:“严重吗?”
韩静说:“应该不严重。他们会找上我们,估计那封举报信是拿我们做文章,最近我们常常到乐哥办公室找他,可能被人看在眼里,利用上了!”
连微说:“会是什么人?”
韩静说:“不知道,不过想想我们确实有些不妥,不应该单独在乐哥办公室留太久。幸好我一直有整理谈话记录寄到首都,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把事情掰扯清楚。”
连微说:“我们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韩静说:“不用,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郑驰乐确实已经知道了。
要是自己摊上事儿都察觉不了,他也别想着继续往下走了,乖乖给人治病去吧。
由于保密原则,郑驰乐自然看不到举报信的原件,不过从纪委大费周章的核查过程来看,对方的举报内容应该比较贴合实际。而要贴合实际,大概就是他周围的人在做——或许是他自己想做的,又或者是别人怂恿——甚至是指使的。
贾立倒是很冷静。
作为郑驰乐的“嫡系”,他一点都不为郑驰乐担心:“位置慢慢升上去,这样的人也会变多,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早点习惯也好。”
郑驰乐对这些事哪会不熟,当初他也没少盯着叶家人找碴,这会儿轮到自己头上也不会太吃惊。
郑驰乐说:“小风波而已,不用太上心。这也提醒了我要平时做事注意一点,毕竟现在我有公职在身,又升得比较快,所以一言一行都有很多人看着。”
贾立见郑驰乐接受得很快,顿时也不在这个问题上不多话了。
郑驰乐的适应能力他是信得过的。
贾立说:“这个人一定得查出来。”
郑驰乐点头。
这不是想打击报复,而是对方明显对自己怀有恶意,如果不把人找出来的话就是敌在暗我在明,非常不安全。
贾立说:“这事交给我去办,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郑驰乐说:“好。”
贾立效率很高,很快就筛选出可能的人选,再三排除之后他确定了嫌疑最大的人是谁。
第二天晚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贾立撑着伞再度造访郑驰乐家:“你真的起步了,居然开始有人把你视为对手了。”他拍拍郑驰乐的肩,“看来你以后没法靠年龄蒙混过关了,事关利益,别人可不管你小不小。”
郑驰乐年纪虽然很小,但升得非常快,这会儿首都医学院拨了这么大一批毕业生下来,延松的医疗站点建设相当于又往前迈了一大步!再加上延松和柳泉两县合作的青花榆林双向发展项目进入了第三期检收阶段,开始大把大把地创收,又是一份了不起的成绩。
难怪有人又眼红又担心。
组织部部长米立要调任别处,上头也没说要放人下来,县里都盯着这个位置呢。
王季伦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暗暗透露有意让郑驰乐再跳一跳,直接借这个位置入县委常委。
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以后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暗中怂恿卫生局的人收集证据写举报信。刚好有几个人在郑驰乐来了以后被边缘化了,因为能力跟不上、思想又不上进,郑驰乐做事很少带上他们。
眼看在卫生局没法出头,上边又有人来拉拢,这几个人很快就“弃暗投明”。
一封子虚乌有的匿名举报能起到出动纪委的效果,贾立猜测那信估计是一个叫秦斌的人干的。贾立在延松呆了那么久,谁笔杆子漂亮、谁心思深沉还是说得准的。
这秦斌跟他、米立是一个时期进来的人,可人米立这会儿要往外走了,他跟着郑驰乐也算混得开,秦斌却还是个普通的小科员,心里哪会服气。
秦斌要是被收买,故意整出这么一出戏,倒也不算稀奇。
秦斌的目的肯定不是一下子弄垮郑驰乐,他要的就是让人看到他的能力。现在事实摆得很明显,他差一点就让纪委那边立案调查郑驰乐,而且自己还受保密条例的保护,隐在幕后不让人发现!
不管举报信是不是奏效,秦斌这份能耐应该都入了对方的眼。
贾立将自己的判断告诉郑驰乐。
郑驰乐对秦斌也有点印象,在进卫生局第一天就在欢迎会上缺席的人。当时他也没在意,只不过何谷老是在他耳边念叨说这人一向不合群,念着念着他也就记住了。
后来他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性格古怪的秦斌,即使他最后接手了整个卫生局,秦斌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依然屈指可数。不是他刻意把秦斌几人边缘化,而是秦斌等人也不愿配合他的工作。
郑驰乐也接手了贾立的猜测。
他问道:“你是说他后面还有人?”
贾立说:“组织部部长这个位置由谁坐,米立调走时的推荐占一部分,王季伦的意见占一部分,县委常委的投票又占一部分,综合起来才能决定。”他看了郑驰乐一眼,“米立对你很看好,我估计他会推荐你。王季伦又流露出那样的意向,你上去的机会很大——但是也不是没有别人能上的。”
这事贾立早就跟郑驰乐一起分析过,其中希望最大的其实不是他,而是常务副县长兼公安局局长白国栋的侄子白云谦。
白云谦现在是组织部的二把手,对组织部的职务很熟悉,又是延松地头蛇,直接顶上去的机会最大。
更重要的是白国栋在县委常委里面排名也靠前,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郑驰乐就这么撞上去想横插一脚,难免有些不合时宜。
贾立说出自己的判断:“这事不一定是白云谦在指使,但白云谦肯定是知道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秦斌想投诚,自己拿出了‘诚意’给白云谦看。”
郑驰乐跟白云谦碰过几次头,对这人的观感也还算好,虽然做事有些急功近利,但大是大非还挺拎得清,虽然不能夸他一心为公、一意为民,但绝对能把他称为能吏。
郑驰乐看得很开:“走上这条路,这种事在所难免。”
贾立说:“说得也是,反正也算揭过了,还是把目光摆回正事上比较好。这次蔡老要下来调研羊毛疔是不是真的在怀庆境内绝迹了,接待工作一定得做好,好好借势,积攒力量才是正道。实打实的政绩攒下来了,小小的县委常委不怕进不了——这时候就开始跟人斤斤计较、为了个常委位置跟人撕破脸就太难看了,别做这么掉份的事。”
郑驰乐被他逗笑了:“成,我知道该怎么做,多做实事就对了。”
贾立见谈完了正事,拍拍自己的肚子说:“饿了,我在你这儿下个面条当宵夜吧。”说完就自发地跑进厨房煮面,还利索地拿了好几个鸡蛋准备煎荷包蛋。
郑驰乐拿他没辙:“菜篮的青菜底下还藏着点儿香菜。”
贾立马上把它翻出来:“很好,我就好这口。”
面很快就下好了,端上桌一瞧,贾立自己碗里头满满的都是香菜,几乎找不着面!
郑驰乐:“……”
贾立说:“你再怎么看我都不会分给你的。”
郑驰乐说:“我也没想着和你抢。”说完就吃面。
没想到面吃到一半门就被人从外面拧开了。
贾立抬头一看,可不就是郑驰乐那个“外甥”吗?
贾立看向郑驰乐。
郑驰乐见到关靖泽也很吃惊,站起来问:“外面不是下雨吗?怎么过来了?”
关靖泽说:“到延松边上办点事儿,见离你们县城挺近的,就过来了。”他的目光瞅向贾立。
贾立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来得正好,锅里还有面,我给你盛一点。”
关靖泽拳头捏得咯吱响。
郑驰乐知道关靖泽又在意上了,转头对贾立说:“你吃完了没?”
贾立说:“快了。”
郑驰乐委婉地下逐客令:“吃完就回去?”
贾立说:“外头下雨,我在你这住一晚好了。”
郑驰乐:“……”
不用看他都知道,关靖泽的脸色肯定黑透了。
第五章:账上
关靖泽就在眼前,郑驰乐当然一口否决贾立的要求:“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贾立深深地看了郑驰乐一眼,对他说:“送我到门口。”
关靖泽盯着他。
郑驰乐用眼神安抚关靖泽,然后将贾立送到门外。
两个人在门口站定,贾立说:“你跟他关系未免也太好了,瞧他那模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逮着媳妇儿偷人了。”
郑驰乐:“……”
贾立见郑驰乐一脸无语,劝说道:“这条路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你跟他还是不要太不分你我的好。你要想活出自己的样子来,跟他走得太近总归不好。他背后有关家,往后注定是顺风顺水地走下去,而且会比很多人走得快。”贾立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而你,说实话,你什么都没有。至少现在来说,在很多人看来你都是沾着关家的光才走到这一步的,在他们眼里你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如果你继续跟他好下去,迟早会沦为关家的附属,没法走出自己的路来。”
郑驰乐倚着门看向外面的雨幕。
贾立的考虑自有他自己的道理,贾立出身贾家,太了解想出头却被人摁回去的苦闷。贾立自己也曾经信任自己最亲的叔叔,结果把他捧在手里疼的贾贵成狠狠地把他摔到地上,“信任别人”在贾立这儿是很难的。
可郑驰乐没去想过如果关靖泽离开自己、背叛自己甚至在自己身上插上一刀的可能性。
在郑驰乐看来,一个人值不值得去信任,决定权始终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想要对方对自己交付真心、成为自己能够信任的人,那就该自己去努力,而不是一味地向对方索取。
关靖泽很优秀,他身边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仰慕他的、敬爱他的、恋慕他的……统统都会有。比如韩静,无论样貌还是出身、无论谈吐还是学识,都跟关靖泽很配。在开始思考自己跟关靖泽携手的可能性之前,郑驰乐就曾经觉得韩静很适合关靖泽,并且还曾积极地给他们创造机会。
现在关老爷子那边已经隐隐有了催促关靖泽订个婚事的意向,甚至还要他在一边敲敲边鼓,让关靖泽赶紧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关靖泽身上背着的责任比他多。
说实话,他这人看着很放得开,实际上却把手里的东西抓得最紧。
即使关靖泽离开他后会有更广阔的天地,即使关靖泽跟“门当户对”的人联姻能有天大的好处,他也不会松手。
既然自己立场坚定、自己目标明确,其他的担心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到最后还是抓不住,那就是自己差劲,更没法怨天尤人!
郑驰乐看向贾立:“为什么非要一个人走下去?并肩往前走也是一样的。也许以后别人提到我的时候会想到关靖泽,但他们提到关靖泽的时候,同样也会想起我——就等同于我们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一样。”
贾立沉默。
郑驰乐说:“如果你觉得我连这样都做不到,怎么会觉得我跟他撇清关系之后就能和他一别苗头?”
贾立说:“那好吧,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就不当恶人了。”
郑驰乐说:“我该进去了,你也回去吧。”
贾立喊住他:“其实你知道你刚才见着你那外甥时的模样像什么吗?”
郑驰乐知道他肯定没什么好话,却还是问:“像什么?”
贾立瞅着他:“活像是偷人时被自己媳妇儿抓个正着的妻管严。”
郑驰乐:“……”
他该庆幸自己这回终于不是媳妇儿了吗?
不过贾立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吧?
这家伙就是看出了他跟关靖泽感情格外好,故意想让关靖泽不爽!
把心里的想法说完了,贾立走得很干脆。
郑驰乐转过身打开门,一眼就瞧见关靖泽站在门后,分明是在偷听。
郑驰乐也不害臊,笑眯眯地说:“听得感动吗?”
关靖泽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把皮球踢回给郑驰乐:“你觉得呢?”
郑驰乐说:“我觉得你一定很感动,所以快去帮我把碗洗了吧。”
关靖泽:“……”
这点小事关靖泽是不介意干的,他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把剩下的面吃完,然后走进厨房洗碗。
郑驰乐站在门边盯着他,直感叹:“媳妇儿真贤惠。”
关靖泽说:“我在床上也很贤惠,你等会儿要不要试试?”
郑驰乐脸色发青。
这家伙吃了醋后发起情来可真是要了人命!
郑驰乐马上转移话题:“你这次过来不光是顺路吧?一定还有其他事。”
关靖泽说:“我跟气象台那边了解过,今年可能会比往年要冷很多,我们这边秋天的霜冻特别糟心,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郑驰乐说:“防霜冻年年都在防,你是有别的想法吧?”
关靖泽说:“苏联那边最近在搞滑雪场,有人去那边取了经,我把相关资料要过来了,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郑驰乐点点头。
有钱人多了,娱乐活动也渐渐丰富起来。苏联那边主要就是建高尔夫球场、滑雪场、跑马场这些比较“高雅”的娱乐场所,最好的证据就是光莫斯科周围的高尔夫球场就有大大小小近三十个,占地面积非常广阔。
那是苏联地少人稀才能这么搞,华国不行,华国要是把耕地变成娱乐用地,肯定会惹上满身非议。
所以郑驰乐谋发展都是以保林保农为主、增加经济作物为辅,没去动其他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