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静看向关靖泽的时候,郑驰乐从她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神彩。
郑驰乐说:“韩静同学你吃这个当晚餐吗?”
韩静微微郝然:“我饭量比较大,在招待所没吃饱,出来买点吃的。”
郑驰乐忍着没有笑出来。
他跟韩静往来的次数不算少,这姑娘平时就吃得多,工作起来吃得更多——然后心情好会吃多点,心情不好也会吃多点。
不过她倒是得天独厚,怎么吃都吃不胖。
郑驰乐说:“能吃是好事,吃得少才让人担心。”
韩静说:“没错,靖泽哥小时候就是这样,总是吃得特别少,我妈妈不给他夹菜他是不会多夹的。”
郑驰乐说:“你们小时候感情真好。”
韩静不好意思:“才不是,靖泽哥都不理人的。”她看了关靖泽一眼,“你看他到现在都不说一句话。”
关靖泽沉默片刻,打招呼:“静静。”
韩静笑了起来,好像只要听到他开口就满足了一样。
关靖泽不知该说什么好。
关家跟韩家没多少交情,但他小时候常去韩静家做客。因为那时候他母亲早早去世了,他在家里的地位又很尴尬,所以每次到首都时常常去外面看书或者纯粹地散步,在那期间他碰上了韩静的母亲。
韩静母亲是个相当温柔的人,也是第一个给他类似于母亲的感觉的人,可以说他吃的第一顿“家常饭”就是在韩静家吃的。就算是现在,他也依然会在年节时打电话向韩静母亲问好。
可韩静他总有些无法面对。
韩静喜欢他,“前世”她曾经明明白白地表示出来。那时候他没弄明白自己对郑驰乐怀有么样的感情,但但还是拒绝了韩静的感情。
韩静却没有放弃,一再地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只要他说没有,她就会继续“追求”他。
关靖泽没有拒绝人的经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到这个对自己来说就像自己妹妹的女孩,所以那时候他只能委婉地推拒韩静的所有邀约。
关靖泽变成闷葫芦,韩静也不在意。
她笑着说:“我正想等稳定下来就去找靖泽哥你呢,妈妈给你织了围巾,我顺便带过来了。不过还在招待所那边,要不……”
关靖泽说:“你到时候给乐乐就行了,帮我谢谢秀姨。”
韩静转头问郑驰乐:“小郑局长跟靖泽哥感情很好吗?靖泽哥是过来看你的?”
郑驰乐笑眯了眼:“别叫我小郑局长了,我是靖泽的舅舅,你也可以叫我一声舅舅。”
韩静还没回答,关靖泽就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韩静微愣。
郑驰乐挣也挣不开,只能哈哈哈地干笑着:“开玩笑,开玩笑的。”
韩静明白过来:关靖泽很不喜欢这个玩笑。
也相当于关靖泽不喜欢她,至少对他没有“那种”喜欢。
韩静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得回招待所那边休息了。”
关靖泽点头:“好好休息。”
说话时抓住郑驰乐的手掌还没松开。
郑驰乐目送韩静走远,清咳一声:“我的手腕有点疼……”
关靖泽说:“疼也活该。”
郑驰乐说:“我只是开个玩笑。”
关靖泽说:“这种玩笑最好不要开。”
郑驰乐斜眼看着他:“怎么,会心疼?”
关靖泽抿着唇不说话。
郑驰乐见他真生气了,哄着说:“别气了,回去吧,回去睡一觉,你明早还得一早回柳泉呢。”
关靖泽默不作声地跟他往回走。
郑驰乐也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头。
韩静当初把关靖泽跟她家往来密切的原由,也理解关靖泽对韩静的示好束手无策的原因。他只是一时嘴巴没上栓,没遮没拦地把话说了出口,忘了这时候的韩静不是当初那个已经达到“越挫越勇”境界、遭到关靖泽拒绝后拉他出去胡吃海喝就能恢复好心情的韩静。
情窦初开的女孩儿最容易受伤。
郑驰乐一进门关好门就举起双手:“我道歉。”
关靖泽一把将郑驰乐抵在门板上亲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可看到郑驰乐开开心心地跟韩静聊天,甚至还跟韩静开起那种玩笑,关靖泽就觉得恼火无比。
他在烦恼怎么拒绝,郑驰乐却偏偏把事情把那上头引,这家伙到底是心太宽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心!
郑驰乐被关靖泽禁锢在双手之间,只能被动地承接着关靖泽的吻。
等关靖泽的唇离开了,他才回亲了关靖泽的唇角:“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没想那么多……”
关靖泽也轻啄他的唇:“我想做。”
郑驰乐说:“好,不过我得先洗个澡,你要不要洗?”
关靖泽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钻进澡房,洗了个热水澡才回到浴室。
关靖泽帮郑驰乐擦头发,动作细致又温柔,就好像刚刚生气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郑驰乐投桃报李地帮他擦回去。
两个人擦着擦着就擦到了一块。
关靖泽稳稳地压在郑驰乐身上,边吻着他边扫掠着他身上的敏感带。
郑驰乐是个成年人,禁欲多时突然被人这么一撩拨,也被挑起了火来。
关靖泽腾出一只手为他服务,在他耳边喊了个特别的称呼:“舅舅……”
郑驰乐浑身一绷。
关靖泽拿捏着他的命根,语气正经:“小舅舅很兴奋。”
郑驰乐说:“我错了!”
关靖泽淡淡地说:“你哪里错了?随便让人喊你舅舅又没什么!”他抱紧郑驰乐,唇贴着郑驰乐的唇亲昵地说话,“我一定会把舅舅你伺候舒服的。”
郑驰乐脑袋发麻。
关靖泽很满意,挺身进入郑驰乐的身体。突然的入侵让郑驰乐有些不适应,身体绷得更紧,偏偏关靖泽还不放过他,在不深不浅的地方慢慢地磨着,仿佛要把他磨得浑身发烫才甘心。
郑驰乐咬着牙:“关靖泽!”
关靖泽明知故问:“舅舅有什么吩咐?”
郑驰乐:“……”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算是领会到了。
关靖泽也没打算折腾郑驰乐太久,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技术”。
不过不折腾归不折腾,该吃干抹净的他还是一样吃干抹净,两个人经常性地分隔两县,想要打发他可没那么容易。
关靖泽跟郑驰乐腻歪到夜深,才终于餍足地搂着郑驰乐睡觉。
郑驰乐累得犯困了,闭上眼睛正想进入梦乡,就听到关靖泽在耳边说:“晚安,舅舅。”
郑驰乐:“……”
他总算明白了关靖泽的险恶用心。
以后他绝对不会再让别人跟着关靖泽喊他舅舅!
第二天一早关靖泽就回了柳泉县。
他在程老书记去世后就接任了乡委书记的位置,起点倒是比郑驰乐要高一点点,再加上王长云对他的信任,他进入县政府并成为柳泉县委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两县的跨县合作项目之中,郑驰乐负责跟首都医学院交涉,他则负责跟首都农学院和首都经济学院那一块以及柳泉这边的招商引资任务。项目落到实处之后,他在县委里的位子也坐稳了,财政这一块正式归他来管。
副书记年光明要退了,王长云的意思是让他接任,县委那边也通过了。虽说这晋升速度比起“前世”来要可以说是慢了一点儿,但那时候他是在华中那边起步,接手的是关振远已经打好基础的淮昌,跟这会儿根本没法比。
照“前世”的走法,他固然可以升得很快,但到底还是跳过了许多必须历经的环节。亲自从最贫困的基层起步,关靖泽觉得自己这一次走得踏实多了,而且相较于他的年龄来说能这么快成为县委副书记,也已经很了不得!
当然,这里面也不是没有水分的,毕竟关振远年初十年任期一满就调入了首都,这件事大概也让他沾了一点光。
为了对得起自己的新位置,关靖泽心里的紧迫感更强了。
幸好还有郑驰乐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关靖泽摸了摸自己脖子下方的皮肤,很快就摸到了郑驰乐昨晚报复性地咬在他身上的牙印。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个家伙肯定不会再让别人喊他舅舅了吧?
跟关靖泽愉快的心情相比,郑驰乐一早上都在绷着脸。
事实上他的腰杆还有些发麻。
关靖泽昨晚简直是贪得无厌!
幸而第二天没什么要紧事,郑驰乐可以坐着歇一歇,否则他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郑驰乐正恼恨着呢,何谷就拿着韩静一行人的分配方案进来了:“小郑局长,你看看这样分配行不行?”
郑驰乐接过翻了翻,发现韩静跟另一个女孩子被安排在县城,其他人都下了乡。“送医下乡”和“送教下乡”其实是当年知青下乡改头换面后的政策,操作时会考虑得很细,一般来说女孩子都不会分配到乡里,而是留在条件相对比较好、治安相对有保障的县城。
郑驰乐说:“没问题,就这样安排吧。”
没想到下午韩静就找上门了。
郑驰乐把她请进办公室:“怎么了?”
韩静说:“我其实是看了这边的宣传片才过来的,目的就是去给最需要的人治病,你能不能别把我安排在县城。”
郑驰乐知道韩静的脾气,所以很清楚这是她的真心话。他没有因为韩静喜欢关靖泽就把她当“情敌”来提防的原因,这女孩敢爱敢恨,做什么都干脆利落,实在很讨人喜欢。
郑驰乐理了理思路,对韩静说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揽上身。”他认真地看着韩静,“到了乡里,你要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因为晚上出急诊得翻山越岭地去到病人家,抵达时已经非常疲劳了,却不能出纰漏,毕竟一个乡里通常只有你一个医生撑着,没人能和商量。在安排的时候我们优先把男医生安排下去,一方面是考虑到我说的问题,另一方面就是安全问题,像刚刚说的情况,深夜有人找你出诊,你去不去?”
韩静语塞。
郑驰乐说:“而且乡里的病人需要医生,县城里的病人难道就不需要?延松条件也不算好,你要锻炼、要治病救人,在县城这儿也是一样的。”
韩静说:“谢谢你的解释,我明白了!”
郑驰乐说:“没什么,以后有什么意见就直接跟我说,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
韩静露出笑容:“好!”
第三章:举报
韩静就这么留在了延松。
她到延松来的原因一是郑驰乐的宣传工作做得好,二是导师的建议。
她导师对郑驰乐赞誉有加,说他是年轻一辈里面比较拔尖的,年纪跟她差不多,临床经验却已经比一般医生要丰富。
韩静在见到郑驰乐之前是不服气的,毕竟郑驰乐好好的医生不当,偏偏要去念党校,说他不是急功近利谁会信?
可在看到郑驰乐之后她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她觉得这人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个蝇营狗苟、追名逐利的伪君子。
韩静的目光从小就追着关靖泽跑,在知道关靖泽念党校之后差点就跟了过去,只不过最后还是决定走早早就选好的路。对于关靖泽,韩静了解得要比别人多,关靖泽很难跟人交心,能跟他交心的人大多与他志同道合,比如梁信仁。
既然关靖泽都跟郑驰乐那么好,那郑驰乐显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抛开了偏见,韩静就开始留心起郑驰乐这个人来。
没想到她观察到的情况比她料想中还要好。
郑驰乐每个月的培训记录都有存档,韩静一扎进去就被吸引住了。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学术研究,而是在讨论临床中最普通、最常见、最困扰普通老百姓的大小疾病,以总结出最简易、最能广泛应用的诊疗方案。
在培训记录里面一部分在罗列出相关诊疗方案的理论基础,另一部分则是真真正正的临床札记。
其实也就是从理论到临床的转化。
韩静是科班出身,一眼就看得出郑驰乐的中医、西医理论都非常扎实。
大部分诊疗方案都没有明确的中西医之分,这跟目前西医拒绝中医、中医排斥西医,中西医泾渭分明的状况不大一样。
韩静很好奇郑驰乐的想法,抽空跑去跟郑驰乐提出疑问:“你觉得中西医应该走结合路线?”
这问题郑驰乐老早就想过了,闻言笑着说:“我们治病的目的就是把病治好,无论中医或西医,其实都是工具、都是手段。就好像找对象一样,我请对象吃西洋大餐搞戒指搞鲜花哄得对象心花怒放,让对象在教堂里面说一声‘我愿意’——把人娶了回家;我天天送人上班下班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以新好男人的形象哄得对象感动不已,答应跟我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洞房花烛——这也是把人娶了回家。既然两种办法都能讨媳妇儿,为什么我只能用其中一种?当然,老祖宗传下来的也不一定都是好的,该扔的我们也得扔,比如包办婚姻之类的封建糟粕。”
韩静被他说得瞠目结舌。
郑驰乐也回过味来,对韩静说哄女孩儿的话题似乎不太妥当!
他轻咳一声:“我这人说话有点糙,你知道的,我们县委大部分都是男同志,医疗体系也是男同胞多。”
韩静笑眯了眼:“没什么,这个比喻很生动。”
韩静知道了郑驰乐的观点以后,马上又向郑驰乐请教几个临床上遇到的问题。
这回郑驰乐没敢自由发挥,都在脑袋里理上一遍才给韩静解答。
韩静越问就越吃惊,因为郑驰乐这家伙往往一听到病例就能迅速作出判断,并且列出诊疗方案一二三号让她判断优劣,被他那么一点拨,她感觉以前横亘在面前的很多疑问都豁然开朗。
更重要的是郑驰乐有耐心得很,就算她一时没弄明白也不在意,会一步步地引导她去理解。
这家伙太好用了!
韩静最后忍不住说:“乐哥,我下回能不能把小微带来?”
韩静比郑驰乐和关靖泽都小一岁,为了呼应“靖泽哥”,她也改口叫郑驰乐“乐哥”,喊起人来倒是跟叶曦明一样了。
小微是跟韩静一起过来的毕业生连微,性格比较内向,平时也就只在给人看病时能跟人说话,对上陌生人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郑驰乐记忆力不错,对这个女孩子也有点印象。他点点头说:“没问题,临近下班这段时间你们都可以来找我,一般我都会在。”
韩静高兴地说:“那好!”
连微很快就出现在郑驰乐面前,不过与此同时县城其他医生也跟都了过来,都嚷嚷着让郑驰乐不能重女轻男,要一视同仁。
郑驰乐一向对他们很纵容,也不介意,索性就把每周一的傍晚定为交流时段,有什么问题就拿过来一起讨论。
韩静向来好学,交流时段过后总会拉着郑驰乐多聊一会儿,连微往往也会跟着她留下,只是并不说话,存在感非常稀薄。
郑驰乐暗暗观察过连微,得出的结论是连微确实是仔细在听他们说话,于是也就没多管——对于这种性格的女孩子,过多的关注反而会让她心生戒备。
一连半个月,郑驰乐跟连微都只有眼神交流。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月底。
转机在于连微碰上了一个很棘手的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