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终于承受不住,目眦欲裂道:“孽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蒙洛笑了笑,极致温柔,却狰狞如恶鬼,凑在他耳边,轻柔却一字一顿道:“我要这世间,人人皆负你。”
国主瞪大了眼,眼含怨毒:“孽子。”
蒙洛继续平静无波地叙述着:“我要你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知道一无所有包括什么吗?包括你全心全意想要交给我的国土。”
“你以为,我能力心性胜过你那些个儿子百倍,我做国王,总好过你百年之后,他们败坏你的江山来得强,你任我将你的子孙杀得寥寥无几,不过是以为,你百年之后——我必能守好这片疆土,是也不是?”
“可笑你难得想做一回明君,我却不能如你的愿。”蒙洛顿了顿,残酷地笑了笑,“我会将你的江山,毫无保留地送给大秦皇帝。”
“你,你,你——”国主被他连串的话刺激得连番白眼,哆嗦着指着他,两腿一蹬,竟一命呜呼了。
蒙洛双目里一片空明,静静地盯着他的尸身看了整整一夜。
溪水顺着弯弯曲曲的青谷流下来,静静地,缓缓地,流过山川河流,流过平原大地,汇聚着,最终抵不过一句:水流千里归大海。
归了大海了……却丢了沿岸的佳木异竹。
……关于樊国后主,后世史书所载,不过寥寥几笔:弑兄杀父,篡夺王位,立亲妹为后,率樊投归大秦,自此后数百年内,樊随秦太平昌盛,兴衰起落。
七王爷和云公子在樊国待了十余天,蒙洛并未刻意派人跟着他们,也未派人打听他们的消息,只是他们走之时,给他留了一张字条:多谢,珍重。
多谢什么呢,他笑,笑里没有放下一切的释怀,反是无法言喻的空洞,他靠近他们,像是靠近烈日,被灼烧得五脏俱裂。
燕花序走的那天,蒙洛牵着枣红骏马送他,送到王都外。
燕花序道:“我对着你,便似在对着一面镜子,看着你,就仿若看到了我自己,区别只是,我心中没有你那么深的仇与恨。”
蒙洛沉默一瞬,伸出右手抚了抚燕花序蛊惑媚人的眼睛,柔软的睫毛轻轻在掌心扫过,痒痒的,像挠在人心底,他微微地笑:“我此生,大约只你一个朋友,从今,再不能见了。”
他站在那里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懒洋洋,万分妖娆的背影。
他眨了眨眼,转过身去,将右手贴在眼睛上,冰冷的触感,什么也没留下。
不动心,不动情,才不会如他的娘亲一般,一生情痴,到头来,不过受尽屈辱,空留一堆白骨,一场笑话。
那么……无法爱人,不如自爱。
可是,人可以爱自己么?
他不知道……
冬来了又去了,春来了又去了……四季轮回更替着,他的人生,停在那一年白茫茫的天地里,所有恩怨情仇,皆化为虚无。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