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皇宫中的新帝平息景王造反之后发现应青录不见了,他赶紧差人去允王府查问。还未登基之前,瀚帝就在允王府插下了眼线,原本徐公公想隐瞒,可惜当他看到新帝身边的李公公时就知道隐瞒不下去,不能说出实情,就只能面做不解的回话道:我家王爷自前几日进宫之后,就多日未回,老奴也不知王爷的去向啊。
消息传到瀚帝的耳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起,为此,他私下出宫亲自去了趟允王府。
经过翻查,他四哥的卧室里什么也未少,就连他四哥最喜爱的红色衣衫也未少过一件,可是偏偏他就是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又去了他四哥的书房。
当年他四哥从宫里搬出来时,他曾亲手为他四哥布置过,书房里的什物他最清楚不过,他一一翻遍,书房里的什物比当初他亲手布置时只多不少。
到底是那里不对劲?瀚帝的心里一阵阵发慌,突然想到什么,他快步出了书房直往马厩而去。
不见了,他四哥的爱马氐良不见了!
“徐公公,我四哥的爱马氐良在何处?”
跟在他身后的徐公公心里一咯噔,“回、回皇上,王爷的爱马一向在府中放养,只要不出王府大门,谁也不曾注意过它啊。”
瀚帝面上一紧,忍不住怒喝:“还不去给朕找!”
……
……
大应一百三十八年正月二十九,朝廷正是宣布瀚帝的四哥——允王失踪的消息。消息遍布整个大应,所有子民都在私底下猜测允王失踪的原因。
此时大应正乱,先帝在位时先是屠了两个城,先帝驾崩之后,又趁着新帝未登基加强兵力直逼中州,大应气数上遭劫,先是去年的南方地动造成上万人伤亡,无数的灾民在朝廷的安抚之下刚刚有了喘息的机会,今年又遇到了数十年不遇的雪灾,雪深及膝,严重影响了人们的衣食住行不说,还影响了整个大应的小麦收成。在这样的国情之下,又有多少人真正去关注一个微不足道的王爷?是而允王失踪,不过这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打牙撂嘴的话题之一而已。
中林城祁府。
那传言失踪的允王,此时正身着一袭大红色衣袍静静的徐立在一棵腊梅树下。腊梅花色为桃红,在整个大应也是少见的。
腊梅的花期是由地方气候而定,依中林城的气候,腊梅的花期应是在一二月,可是如今都快三月了,腊梅依旧怒开着,这天……不正常啊。
伸手拉下花枝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淡淡的香气辗转在鼻尖。
“夫人,老爷让你去堂屋见见贵客了。”
程福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
应青录缓缓地的转过身看过去。“贵客?有几位?是何身份?”
他的相貌本就异于一般男子的俊美,如今为了隐瞒身份男扮女装的成了祁‘夫人’,那一袭大红色的女装穿在他身上,不但不觉别扭,反倒是为更添了几分风华。他男子摸样时,寻常人见到他的摸样都要为之着迷,如今化作了女子,这惹人眼的程度自是不用多说。
打他来到祁府,这后院就成了祁府的半个禁地,没有梧栖或是住在里边的祁夫人传唤,府里的下人是不敢随意进出后院。
程福也是头一次来,程福年近花甲,为人稳重,此时见到作为祁夫人的应青录也不由失态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连忙低头回话道:“回夫人,一共有两位贵客,一位是这里的城主凌渐宏凌城主,一位中林城的知府曹越曹大人。”
城主凌宏渐倒是听梧栖提起过,至于那知府曹越又是何人?应青录的那狭长邪魅的凤眸微微一挑,薄唇边勾起玩味儿的弧度,“你先回堂屋去回话罢,我稍后就到。”
“是,夫人。”程福低头回了话就急急离开了。
……
双蝶:“夫人,你走路莫要这么豪气。”
双燕:“夫人,莫要扯掉面纱!”
双蝶:“夫人,小心脚下的裙摆。”
双燕:“夫人,可到了之后千万莫开口说话。”
双蝶:“夫人,施礼时要留意!
双燕:“夫人,待会儿要留意我们做的这个手势,一看到这个手势,你就赶紧找借口离开。”
双燕:“夫人……”
应青录黑着脸倏地转过身来,“你们真是够了!”
“……”双蝶双燕互看一眼赶紧闭上了嘴,她们可没忘记他的真正的身份。
耳根终于清净了,应青录凤眸一眯,转过身施着莲步款款的向堂屋走去,至于这两个丫头,他有的是机会收拾。
第九十八章
“老爷,夫人到了。”
正在堂屋招待贵客的梧栖听到应青录到了本能的站起身来。
他这举动引起了另外二人的注意,到底是怎样的佳人让一向稳重的祁梧栖失了分寸。
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色芙蓉锦绣华服,头挽妇人发髻,面覆红色面纱的高挑女子从门外款款地走了进来,那潋滟的眸子从他们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梧栖身上。
梧栖忍着笑意握拳放在唇上干咳一声,“容祁某向二位大人介绍一番,这是祁某的拙妻应青,青儿,这位中林城的城主凌渐宏凌城主,而这一位,是中林城的知府曹越曹大人。”
应青录似笑非笑的与梧栖的看了梧栖一眼,随后又转过身对着凌渐宏和曹越福身施礼。
待他施完礼,梧栖面色不改的继续开口道,“凌城主,曹大人,祁某的拙妻自幼不能言语,还请二位大人莫要介怀。”
正看着应青录的凌渐宏面露诧异之色,“那倒是可惜。”
可惜?梧栖走到应青录身边牵过他的手握在手里,“凌城主说笑了,别说拙妻口不能言,就算他眼不能视耳不能闻,我祁梧栖仍会娶他为妻。”说到此处,他转过头对着应青录温和一笑。
面纱之下,应青录轻轻勾起唇角,似回应一般,相握的手又紧了几分。
“祁夫人可否取下面纱?”一旁的曹越突然开了口。
二人相握的手又是一紧,梧栖不动声色的跟应青录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过头时,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曹大人孟浪了吧 “
曹越拱手一笑, “曹某难得孟浪,还需祁老板多多担待。自祁老板带回祁夫人,这中林城上上下下都在传说祁夫人不俗的容貌,如今曹某到了祁老板的府邸若不见上一见,这无论如何也说不去啊。”
上座的凌渐宏闻言眉头一挑。
他与曹越打了多年的交道,对曹越的性子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一向稳重的人突然孟浪,倒是不知欲意何为?
梧栖看似温和,实则对上应青录的事就会变得异常强势。拉着应青录坐下来,他垂下头理了理衣衫下摆,“知府大人要看拙妻的容貌又有何难?不过知府大人今日到祁某的府邸是来谈生意的。祁某虽是一介商人,可也不愿事事依人落了个下层。知府大人你选吧,你是要看拙妻的容貌,还是要低价的粮草。”
这不温不火,却缺乏恭谨的语调让一旁的应青录会心一笑。抬眼看向曹越,杀机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曹越似有所感的向他看来,他不躲不避的与之对上。
应青录的那双上挑的凤眸犹自带着三分媚三分魅,余下四分,却尽是与生俱来的皇家贵厉之气。
与之对视,曹越只觉心头猛跳。好一双厉目,寻常人家出生的女子,怎会有这般气势凛然的目光?片刻之后,他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
无论他心里如何怀疑,可眼下的情形到底还是粮草重要数倍。
“祁老板,曹某此番前来是为粮草之事,至于尊夫人的容貌,曹某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既无缘得见,曹某又怎能强求?祁老板开个价罢,你囤积在城东的所有粮草要多少银两才能卖给官府。”
闻言,梧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城东所有的粮草?知府大人的胃口不小啊。”
“豫东,郝丽两省遭受雪灾,出征的大军也在前方受冻挨饿,朝廷连连向我中林城催纳粮草,胃口不大,我们中林城又怎向朝廷交代。”曹越苦笑,“中林城虽是大应的经济枢纽,可必定不是粮草的高产之地。这朝廷隔三差五的向我们要粮草,除了收购还能怎样?且说今年遭受雪灾的最严重的地方,正好是我们大应粮草高产的豫东和郝丽两省,如今两省拿不出粮草反倒要其他地方供应粮草赈灾,这朝廷要的粮草量不必曹某多说也能料到……”
梧栖皱着眉头不着痕迹的看了凌渐宏一眼,“曹大人,中林城的粮商米铺也不少,你怎会找上祁某?”
“自是本城主告诉他的。”凌渐宏哈哈一笑,“祁老板莫要怪罪本城主多嘴才是,这实在是形势所迫。如今大应缺粮的消息都已经传遍天下,若非官府控价,那些粮商米铺只怕会坐地起价。官府要大量收购粮草也要考虑城里的百姓,若是因此引起动乱怕会得不偿失。”
果然是他。
梧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悄悄囤积粮草的事又怎能瞒过这地方霸王?
“凌城主,去年你答应祁某的事如今可还算数?”
凌渐宏闻之一怔,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你让本城主在力所能及之下保全一人,如今你提起来,想是那人出了什么事,说吧,你要本城主保全何人?人又在何处?”
“当初祁某曾言,只要城主你应下此事,祁某定会报以重酬。” 梧栖缓缓地站起身来,“祁某胸无大志,唯一所求就是祁某的拙妻一生安稳。拙妻的身份确有不便言明之处,不过祁某可用性命作保,拙妻绝非江洋大盗,更不是什么朝廷重犯……若是凌城主能给他一个能见人,合情合理又不引人注目的身份,那城东的粮草,祁某愿以成本卖给官府。”
梧栖囤积在城东的粮草足足十万石(dan),要知道在这农业不发达的年代,一亩地均产量在一石左右,好一些的地方顶天了也不出一石半。
那十万石的粮草,是梧栖近两年耗尽钱财,从钟丰游那处赊欠大笔银两,托付冯玉逍自各地乃至他国收购才聚少成多的囤积而成。
当初他囤积粮草是为了给青录铺后路,如今青录用不上了,在不亏本的情况下还能换能换得青录短暂的安稳,他又何乐而不为?而这批粮草,他还有其他的用处……
凌渐宏与曹越震惊了!那么多粮草以陈本卖给他们,那可是实打实的重酬!先不说成本几何,单说囤积粮草时所需的人力物力就已非同小可,这……
二人的目光在梧栖和青录的脸上来回游移似在确定虚实。
就在此时,当着他们的面,应青录拉过梧栖的手,纤长的手指在他的手心划来划去也不知在写什么。
凌渐宏在心里打了个转,不待应青录写完,他就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好!既然祁兄弟如此的快人快意,本城主又何须泄泄沓沓。别说尊夫人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朝廷重犯,就算是,本城主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没看到。至于尊夫人的身份……明日自见分晓。”
正在看着应青录划写的梧栖抬起头来,“凌城主痛快。祁某乃是商人,遵循的是钱货同交,既然你说明日见分晓,那祁某明日便在城东的祁家粮仓恭候大驾。”
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旁的曹越眉头微蹙了一下。按理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为何他心里就是不放心?转头看向应青录,不巧的是,应青录也正好在看他。对上应青录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曹越心里更添凝重。
“曹大人对拙妻还有疑虑?”正在和陵渐宏说话的梧栖突然转头向他看来。
曹越一怔,还未开口解释,凌渐宏就打趣的插话道:“看来曹大人还是对尊夫人的容貌好奇不已。”
听出凌渐宏话中的警告,曹越只能无奈的压下心中的疑虑轻笑道:“罢了,既然祁老板不愿让尊夫人露面,那曹某也不愿强人所难。”言罢,他站起身来拱手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妥,那曹某也该告辞了。”
凌渐宏也跟着站起身来,“曹大人要走,那本城主也不叨扰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倒是祁某多有怠慢。”见他们要走,梧栖也站起身来,“二位大人身居高位想来也是诸事缠身,那祁某也就不多留二位了。”
“你倒是不客气。”凌渐宏的剑眉一挑。
“客气作甚?祁某看城主大人你也不是个客气的主。”十万石的粮草成本卖给你,你却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凌渐宏闻言大笑一声,随后豪气的摆摆手,“走走走,再不走,祁老板又有话说了。”
“……”他哪来那么多话说?梧栖无奈。
第九十九章
“在看什么?”
斜靠在躺椅上的应青录懒洋洋地的抬了一下眼,“看信。”
“何人送来的?”梧栖走到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徐耘托人送来的,洛云京死了。”应青录将信放到一边不再开口。
正在喝水的梧栖突然顿住,半响之后,他放下杯子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叹了一声,“离开京都时我曾告诫过他,却不想……仍是满门抄斩?”
应青录睁开眼抬手抚上他的侧脸,“非也。他的子嗣还活着。”
“子嗣?”梧栖一怔。
“当时我并未想起前世之事,对于洛云京的背叛,我心里始终介怀。听得他有子嗣,我就让人去打探消息,后来才知晓他的子嗣被我的五弟作为人质养在景王府。我让人把他的子嗣从五弟那处偷出来,五弟发现人不见后一直瞒着他。”应青录说道此处挑眉一笑,“福祸无偏,这一世,他到底因我之故而为他们洛家留下了后嗣。”
梧栖倾下身子将头倚在他的肩上,“也不知洛云京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了一个人断送了他们洛氏一族当真值得?”
“人都死了想这些作甚?你有心提点他却不予理会,得了这般结果怪得了谁?正所谓尔欲与施,执者拒之。尔心无愧,受者甘之……”
梧栖疲倦的闭上眼,“那孩子如今几岁?此时又在何在?”
“你想养他?”应青录笑着搂紧他的腰在他的眼睑处亲一下。
“莫要把我想得那么大度,我只是想见见那孩子而已。”梧栖睁开眼淡淡的看着他。
“不是便好。”应青录满意的一把将他拉上躺椅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我让小段子去接他了,过几日便会到中林城来,倒时你想见就见罢。不过事先说好,待你见过之后我会将他送到北漠的天华堡让师父安排他的去处。”
梧栖不舒服的动手推了推,“滚下去,别压着我。”昨日不过是当着外人的面称了他一声‘拙妻’,晚上就在床上折腾了他一宿,直到现在还未恢复过来。
应青录坏笑的放松身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不但如此,手还不规矩的在他大腿根处来回游移,“吾妻,为夫想吃东城王妈家的糯米糕,西城李大爷他二舅子做的混沌,北城王德记的紫苏鸡紫苏鸭紫苏鱼,还有……吾妻做的炸豆腐,啊,就用为夫送给你的红豆做豆腐吧……”
梧栖闻言咬牙切齿瞪向他,“你还要不要你的胃了?我不让你吃坚硬的食物,一个看不住你,你就毫无节制的在家猛吃,你信不信我让你喝上一个月的稀粥?糯米糕吃多了对你的肠胃不好,你爱吃,平时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你。还有那紫苏,虽有行气宽中和胃呕的功效,可它性温,吃多了会不舒服。炸豆腐?肠胃不好你还敢吃油炸的?你知不知道油脂在高温下会产生一种叫”丙烯酸“的物质,这种物质很难消化,对你的胃只有弊没有利!”